人民日報:在通達現實中彰顯時代氣韻(文化觀象)2017-09-01

主持人:張 江(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  對話人:閻晶明(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  李炳銀(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常務副會長)  邱華棟(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  李雲雷(《文藝報》新聞部主任)  張江:文學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關注現實,在與現實的互動中尋求動力和生機。任何時代的現實都是多層面、多維度的,並且永遠處於躍動之中,其躍動的頻率和幅度永遠超越文學的追趕速度。這給創作者提出了一個重大命題,即如何敏銳、準確地把握現實並傳達時代氣韻。  在把握現實中書寫時代精神  閻晶明:從總體性上講,任何時代的文學創作都是作家對時代精神的呼應、對時代潮流的回應、對現實生活的關切。現實主義既是方法也是精神,無論作家進行的是什麼題材的創作,到最後都離不開他對現實生活的關注和評價。  現實生活永遠是豐富、駁雜和深廣的,時代又總會以特定的旋律形成某一主潮,作家創作總是在處理著豐富廣博的現實生活與時代潮流之間的關係。比如五四新文學雖有不同的社團和流派,但我們又可以總結出那個時代的文學的主潮;他們看似不同且時有紛爭,但後人能夠感受到他們共同的關切,這就是,他們都身處中國社會現代性轉變的黎明時分,都對未來有著熱切的期盼、有著共同的責任和熱情,魯迅的「救救孩子」、郁達夫的「祖國呵……你快強大起來吧」、郭沫若的「鳳凰涅槃」,在根本處具有同一性。文學發展的主潮是無法阻止的,體現時代精神、代表時代主流的作家作品最終成為代表一時代文學高峰的經典。  我們今天所處的時代氣象萬千。人們既生活在現實世界裡,又追蹤著網路連結起的虛擬世界,即使在同一個人身上,對世界、對生活的看法和態度,也會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多樣和複雜;創作的題材無比豐富,無論哪一種題材都能找到一定範圍的讀者。這就更需要我們對現實生活做符合時代主旋律的理解,對時代脈搏有更加敏感和準確的把握。作家創作最終還必須要體現出對生活的概括能力、對時代潮流走向的判斷與態度。也就是說,表現生活需要「典型性」,評價時代需要「傾向性」。  生活的多樣性體現在它的多色調中,如何傾聽、理解時代旋律的多聲部,掌握並傳遞其中的主旋律,是對作家社會擔當的考驗,也是對作家藝術表現力的考驗。在表現現實多樣性和人性複雜性的同時,作家如何給出自己的答案,同樣也是文學理論與批評界需要認真討論的問題。主旋律不應該成為一種特別的題材,主旋律應當蘊含在千姿百態的文學作品中,保持文學形象的飽滿和可信,防止空洞與說教,在做到這一點的同時,還應看到社會向善向美的發展趨勢,傳遞出美好的理想和信念。  張江:文學創作當然需要高超的技巧、新鮮的手法、靈動的語言,但是,當前中國作家最迫切的,是對當代中國社會的深刻認識和深入解讀。創作者以既有的陳舊經驗沖抵日新月異的當代生活,以單一的自我經驗剪裁紛繁複雜的整體生活,以無根的虛構經驗取代深沉堅硬的真實生活,凡此種種,都難以準確把握現實生活和時代精神,難以創作出優秀作品。  讀懂社會這本「大書」是創作基本功  李炳銀:對於任何人來說,社會生活都是一部需要認真面對和閱讀的大書。習近平總書記打過這樣一個比方,社會是一本大書,只有真正讀懂、讀透了這本大書,才能創作出優秀作品;廣大文藝工作者要努力上好社會這所大學校,讀好社會這本大書,創作出既有生活底蘊,又有藝術高度的優秀作品。對於希望以自己的作品影響他人的作家,社會生活這部大書,更是需要用心去認真閱讀、深入理解。這是深刻認識文藝及其創作規律的見解,對我們的作家藝術家具有非常重要的啟示和幫助。  如今,時常聽到有些作家講,我每天都在生活中,還需要什麼深入生活。這其實是對深入生活的誤解。自然人作為社會之一員,當然就在社會中,但是沒有與社會生活接觸的個人生活一定是局限和單調的。作家深入生活,就是要解決這一局限和單調的問題。因此,行走於廣泛的社會生活,是作家從事文學創作的基本出發點。僅僅是「身在」社會生活之中,對於文學創作者來說是遠遠不夠的。就像農民,光是擁有土地並不一定就能夠豐收,還需要讀懂自己腳下的土地,了解它的土質、墒情、季節環境等等,如此,才可以根據不同的土地情況用心耕耘,迎來豐收。作家也是這樣,只是擁有寫作的願望和熱情,對自己所要描述表現的社會生活缺少深入感受和理解,很難創作出優秀作品。任何偉大、優秀的文學作品,都應該是對社會生活的獨特認識和感受理解的結晶,需要作家具有深刻、準確、獨到和藝術的解釋力。  文學作品不僅僅是故事的呈現或傳奇的演繹,更不只是作家自己主觀情緒和愛好的釋放或滿足,而是一種積极參与社會文明建設的文化努力,是作家依賴自己的獨特發現和智慧促進人類社會健康發展的神聖勞動。如今,中國社會在近幾十年間的改變和邁進,是國人和世界都看到並認可的。對於這樣富於變化的現實社會生活,所謂「熟悉生活」只能是相對的,閱讀和讀懂社會生活這本「大書」,是一個作家基本的功課和長期的任務。  張江:文學,是時代的構成要素之一。文學家既是時代的記錄者,也是時代精神的建構者、引領者。用文學的溫潤和豐盈,藝術化地記錄和呈現自身所處時代,無論是波濤洶湧、壯懷激烈,還是細膩入微、絲縷畢現,它都在事實上成為這個時代的精神鏡像,並以文學特有的方式推動時代之發展進步。這既是作家的責任,也是作家引以為豪的神聖使命。  反映自己的時代是作家的神聖使命  邱華棟:文學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它的來源就是生活。習近平總書記說:「面對生活之樹,我們既要像小鳥一樣在每個枝丫上跳躍鳴叫,也要像雄鷹一樣從高空翱翔俯視。中國不乏生動的故事,關鍵要有講好故事的能力;中國不乏史詩般的實踐,關鍵要有創作史詩的雄心。」  有什麼樣的時代,就有什麼樣的文學。作家要有創造性書寫生活的勇氣和表現時代的責任擔當。歌德曾說:「要牢牢抓住不斷前進的生活不放,一有機會就要檢查自己,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表明,我們現在是有生命力的;也只有這樣,在日後的考察中,才能表明我們曾經是有生命力的。只有了解了生活,認識了生活,才能塑造出各種力量運動的碰撞,緊緊依靠生活和現實是文學的基礎,超越生活,就是文學作品成為作品的根本條件。」  作家既是時代和生活的參與者,又是主導者。作為參與者,是因為作家無法擺脫生活對他的影響和制約;作為主導者,是因為作家追求的是藝術真實,必然創造出一種生活之外的獨特的文藝作品。文學作品不能是對生活的簡單模仿、自然摹本,而是從生活中攝取了「意義重大,有典型意義的、引人入勝的東西,甚至給它注入更高的價值。」因此,文學作品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存在,作家通過這個整體與世界對話,而這個整體在生活中是找不到的,它是藝術家自己的精神產物。作家與時代生活可以從觀察、體驗、想像三個向度來發生密切的聯繫。這同時是作家應該具備的三種才能,一般只要擅長其中一種,就能夠書寫大時代的生活萬花筒。  我們正處於一個新的全球化時代,作家必須要放眼全球,因為中國人每天都在世界各個地方創造著新的故事。這一全新的景象是過去沒有的,書寫中國人新的傳奇是這個時代作家神聖的使命和責任,關鍵看作家自身有沒有這個文化自覺和寬闊的視野。  張江:我們生逢的時代是一個偉大的時代,這一點任何人都難以否定。這個時代所發生的變革是歷史性的,是千年未有之巨變。但是,作為這一歷史巨變的在場者、親歷者,我們或者因為身在其中而習焉不察,或者更多的是被歷史巨變帶來的新奇牽制了目光,從而對這場時代巨變的意義缺乏應有的認識。直面大變革,創作新史詩,需要作家藝術家擁有歷史的眼光和世界的視野。  直面大變革 創作新史詩  李雲雷:創造中華民族新史詩,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對文藝工作者的期待,也是作家藝術家在精神與藝術上的內在追求。所謂「中華民族新史詩」,我們可以從四個層面來理解:一是「史詩」,這裡的史詩不是指特定體裁,而是指包容了巨大歷史內容同時具有詩性的作品;二是「民族史詩」,是指體現了一個民族的歷史、精神、美學的史詩性作品;三是「中華民族史詩」,是指凝聚了中國人共同經驗、情感、記憶的民族史詩,在其中可以看到我們這個民族的特性、命運與希望,在這個意義上,從《史記》到《紅樓夢》,再到魯迅的小說,都是中華民族的「史詩」;四是「中華民族新史詩」,是指中國人在改革開放以來所創造新的歷史及其在文學中的呈現,可以從整體上凝聚當代中國人的生活、情感與精神,讓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時代、看到中國、看到我們自己。  對於當代中國作家來說,創造中華民族新史詩,需要具備新的歷史眼光、社會意識和世界視野。新的歷史眼光,是指將生活重新「相對化」的反思眼光與能力。我們的生活並不是從來如此,也並不是必然如此。沒有歷史感,就沒有現實感。我們只有在對歷史脈絡的細緻把握中,才能夠更深刻地感知和把握到「現實」。以通訊方式為例,在短短20多年的時間裡,我們跨過了電話、呼機、手機時代,進入了移動互聯網時代。類似這樣的變化隨處可見,深刻地改變了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也在悄然改變著中國人的時空觀念。這樣全新的中國故事,只有具備歷史的眼光,才能深刻認識其價值。  新的社會意識,是指創作者要突破「自我」的藩籬,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只是社會某個階層的一員,個人的生存經驗或許並不能夠代表其他階層、群體或個人,而是有其局限性的。這就需要我們的作家走出「自我」,關注他人、關注時代、關注世界,尤其要關注普通百姓。普通百姓構成了中國人的主體,他們的故事是更廣泛、更典型、更有代表性的「中國故事」,只有走進他們的生活世界,體驗他們的喜怒哀樂,才能觸摸到時代變化的脈搏。普通百姓也是創造歷史的根本力量,創作者只有參與到他們創造歷史的進程之中,才能切身感受到中國經驗的豐富性與複雜性,才能刻畫出中國人的生活史與心靈史,才能創作出為人們接受並喜愛的優秀作品。  新的世界視野,是指我們需要重建面對世界的心態,以及重構新的世界圖景。近些年來,中國人的文化自信越來越強,整體社會氛圍和人們的自我意識也在發生變化。這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變化。可以說自近代以來,中國人多以「落後者」或「追趕者」的心態面對西方國家與西方文化,伴隨著中國人文化自信的增強,今天的我們不僅可以更加從容地面對西方文化,而且還需要重新審視近代以來的知識系統,在新的問題意識之中重構思維結構。  張江:當代作家所面臨的最大挑戰就是,中國文學在長期的歷史演進過程中所積累的主要書寫經驗,比如鄉土敘事、苦難敘事、革命敘事,都由於現實的變革而面臨挑戰。當代中國作家必須重新建立與當下生活匹配、與當代中國故事對應的體驗系統、書寫模式。唯此,才有可能創作出與時代相呼應的偉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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