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 宋 書 - 讀書連載 - 360論壇
南朝梁·沈約 《宋書》是一部紀傳體斷代史著,記述南朝劉宋王朝自劉裕建基至劉准首尾六十年的史實,為沈約所撰。全書一百卷,紀十卷,志三十卷,列傳六十卷。作者根據何承天、徐愛等所著宋史舊本,旁采注紀,撰續成書。紀傳部分成於南齊永明六年,諸志當成於隆昌元年之後。全書以資料繁富而著稱於史林,為研究劉宋一代歷史的基本史料。 各志工程巨大,內容詳備,篇幅幾佔全書之半。志前有《志序》,詳述前代修志情況,並上溯各志所記制度源流,可為考補前史缺志之助。《州郡志》記三國以來地理沿革並及東晉以來僑州郡縣情況,有補於史事考證。《律曆志》全載景初、元嘉、大明三歷文字,為曆法學的珍貴資料。《樂志》記敘漢魏及兩晉樂府情況,樂府詩章有分類開錄,並保存有漢魏以來大量樂府詩篇及樂舞文辭,其中「古辭」多為漢代遺篇,是研究樂府及詩史的重要文獻。紀傳敘事詳密,列目入載二百三十餘人。紀傳中收錄的大量詔令、奏疏、書札及文章,雖冗長,但有多方面的史料價值。 《宋書》的作者沈約,是南朝著名史學家、文學家、聲律學家,字休文,吳興武康人。父沈璞,劉宋時為淮南太守,元嘉末年於皇族爭權奪位之亂中被害,沈約時年十三歲。少年時代,沈約橫遭家難,潛竄流寓,家境孤貧。他篤志好學,讀書晝夜不倦,遂博通群籍,善屬詩文。天監十二年卒,年七十三歲,謚曰「隱」,後世亦稱「隱侯」。 7T77T7 於2009-05-04 11:38:48 編輯過該帖 加入360督導委員會 參與全民護安全! 論壇版主擴編,歡迎您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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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頂部][回復此樓][引用][舉報] 2 樓 2009-05-04 11:36 目 錄卷一 ··本紀第一 武帝上卷二 ··本紀第二 武帝中卷三 ··本紀第三 武帝下卷四 ··本紀第四 少帝卷五 ··本紀第五 文帝卷六 ··本紀第六 孝武帝卷七 ··本紀第七 前廢帝卷八 ··本紀第八 明帝卷九 ··本紀第九 後廢帝卷十 ··本紀第十 順帝卷十一 ··志第一 志序 歷上卷十二 ··志第二 歷中卷十三 ··志第三 歷下卷十四 ··志第四 禮一卷十五 ··志第五 禮二 卷十六 ··志第六 禮三卷十七 ··志第七 禮四卷十八 ··志第八 禮五卷十九 ··志第九 樂一卷二十 ··志第十 樂二卷二十一··志第十一 樂三卷二十二··志第十二 樂四卷二十三··志第十三 天文一卷二十四··志第十四 天文二卷二十五··志第十五 天文三卷二十六··志第十六 天文四卷二十七··志第十七 符瑞上卷二十八··志第十八 符瑞中卷二十九··志第十九 符瑞下卷三十 ··志第二十 五行一卷三十一··志第二十一 五行二卷三十二··志第二十二 五行三卷三十三··志第二十三 五行四卷三十四··志第二十四 五行五卷三十五··志第二十五 州郡一卷三十六··志第二十六 州郡二卷三十七··志第二十七 州郡三卷三十八··志第二十八 州郡四卷三十九··志第二十九 百官上卷四十 ··志第三十 百官下卷四十一··列傳第一 后妃卷四十二··列傳第二 劉穆之 王弘卷四十三··列傳第三 徐羨之 傅亮 檀道濟卷四十四··列傳第四 謝晦卷四十五··列傳第五 王鎮惡 檀韶 向靖劉懷慎 劉粹卷四十六··列傳第六 趙倫之 到彥之闕王懿 張邵卷四十七··列傳第七 劉懷肅 孟懷玉 弟龍符 劉敬宣 檀祗卷四十八··列傳第八 硃齡石 弟超石 毛修之 傅弘之卷四十九··列傳第九 孫處 蒯恩 劉鍾虞丘進 卷五十 ··列傳第十 胡籓 劉康祖 垣護之張興世卷五十一··列傳第十一 宗室卷五十二··列傳第十二 庾悅 王誕 謝景仁弟述 袁湛 弟豹 褚叔度 卷五十三··列傳第十三 張茂度 子永 庾登之 弟炳之 謝方明 江夷卷五十四··列傳第十四 孔季恭 羊玄保沈曇慶卷五十五··列傳第十五 臧燾 徐廣 傅隆卷五十六··列傳第十六 謝瞻 孔琳之卷五十七··列傳第十七 蔡廓 子興宗卷五十八··列傳第十八 王惠 謝弘微 王球卷五十九··列傳第十九 殷淳 子孚 弟沖 淡張暢 何偃 江智淵卷六十 ··列傳第二十 范泰 王淮之王韶之 荀伯子卷六十一··列傳第二十一 武三王卷六十二··列傳第二十二 羊欣 張敷 王微卷六十三··列傳第二十三 王華 王曇首殷景仁 沈演之卷六十四··列傳第二十四 鄭鮮之 裴松之何承天卷六十五··列傳第二十五 吉翰 劉道產杜驥 申恬卷六十六··列傳第二十六 王敬弘 何尚之卷六十七··列傳第二十七 謝靈運卷六十八··列傳第二十八 武二王卷六十九··列傳第二十九 劉湛 范曄卷七十 ··列傳第三十 袁淑卷七十一··列傳第三十一 徐湛之 江湛王僧綽卷七十二··列傳第三十二 文九王卷七十三··列傳第三十三 顏延之卷七十四··列傳第三十四 臧質 魯爽 沈攸之卷七十五··列傳第三十五 王僧達 顏竣卷七十六··列傳第三十六 硃修之 宗愨王玄謨卷七十七··列傳第三十七 柳元景 顏師伯沈慶之 卷七十八··列傳第三十八 蕭思話 劉延孫卷七十九··列傳第三十九 文五王卷八十 ··列傳第四十 孝武十四王 卷八十一··列傳第四十一 劉秀之 顧琛顧覬之卷八十二··列傳第四十二 周朗 沈懷文卷八十三··列傳第四十三 宗越 吳喜 黃回卷八十四··列傳第四十四 鄧琬 袁鳷 孔覬卷八十五··列傳第四十五 謝庄 王景文卷八十六··列傳第四十六 殷孝祖 劉勔 卷八十七··列傳第四十七 蕭惠開 殷琰卷八十八··列傳第四十八 薛安都 沈文秀崔道固卷八十九··列傳第四十九 袁粲卷九十 ··列傳第五十 明四王卷九十一··列傳第五十一 孝義卷九十二··列傳第五十二 良吏卷九十三··列傳第五十三 隱逸卷九十四··列傳第五十四 恩幸卷九十五··列傳第五十五 索虜卷九十六··列傳第五十六 鮮卑 吐谷渾卷九十七··列傳第五十七 夷蠻卷九十八··列傳第五十八 氐胡卷九十九··列傳第五十九 二凶卷一百 ··列傳第六十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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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本紀第一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諱裕,字德輿,小名寄奴,彭城縣綏輿里人,漢高帝弟楚元王交之後也。交生紅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強,辟強生陽城繆侯德,德生陽城節侯安民,安民生陽城釐侯慶忌,慶忌生陽城肅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東武城令某,某生東萊太守景,景生明經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琅邪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晉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國掾熙,熙生開封令旭孫,旭孫生混,始過江,居晉陵郡丹徒縣之京口裡,官至武原令。混生東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翹,是為皇考。高祖以晉哀帝興寧元年歲次癸亥三月壬寅夜生。及長,身長七尺六寸,風骨奇特。家貧,有大志,不治廉隅。事繼母以孝謹稱。 初為冠軍孫無終司馬。安帝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賊孫恩作亂於會稽,晉朝衛將軍謝琰、前將軍劉牢之東討。牢之請高祖參府軍事。十二月,牢之至吳,而賊緣道屯結,牢之命高祖與數十人,覘賊遠近。會遇賊至,眾數千人,高祖便進與戰。所將人多死,而戰意方厲,手奮長刀,所殺傷甚眾。牢之子敬宣疑高祖淹久,恐為賊所困,乃輕騎尋之。既而眾騎並至,賊乃奔退,斬獲千餘人,推鋒而進,平山陰,恩遁還入海。四年五月,恩復入會稽,殺衛將軍謝琰。十一月,劉牢之復率眾東征,恩退走。牢之屯上虞,使高祖戍句章城。句章城既卑小,戰士不盈數百人。高祖常被堅執銳,為士卒先,每戰輒摧鋒陷陣,賊乃退還浹口。於時東伐諸帥,御軍無律,士卒暴掠,甚為百姓所苦。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親賴焉。 五年春,孫恩頻攻句章,高祖屢摧破之,恩復走入海。三月,恩北出海鹽,高祖追而翼之,築城于海鹽故治。賊日來攻城,城內兵力甚弱,高祖乃選敢死之士數百人,咸脫甲胄,執短兵,並鼓噪而出。賊震懼奪氣,因其懼而奔之,並棄甲散走,斬其大帥姚盛。雖連戰克勝,然眾寡不敵,高祖獨深慮之。一夜,偃旗匿眾,若已遁者。明晨開門,使羸疾數人登城。賊遙問劉諱所在,曰:「夜已走矣。」賊信之,乃率眾大上。高祖乘其懈怠,奮擊,大破之。恩知城不可下,乃進向滬瀆。高祖復棄城追之。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請為前驅。高祖曰:「賊兵甚精,吳人不習戰。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可在後為聲援。」不從。是夜,高祖多設伏兵,兼置旗鼓,然一處不過數人。明日,賊率眾萬餘迎戰。前驅既交,諸伏皆出,舉旗鳴鼓。賊謂四面有軍,乃退。嗣之追奔,為賊所沒。高祖且戰且退,賊盛,所領死傷且盡。高祖慮不免,至向伏兵處,乃止,令左右脫取死人衣。賊謂當走反停,疑猶有伏。高祖因呼更戰,氣色甚猛,賊眾以為然,乃引軍去。高祖徐歸,然後散兵稍集。五月,孫恩破滬瀆,殺吳國內史袁山松,死者四千人。是月,高祖復破賊於婁縣。六月,恩乘勝浮海,奄至丹徒,戰士十餘萬。劉牢之猶屯山陰,京邑震動。高祖倍道兼行,與賊俱至。於時眾力既寡,加以步遠疲勞,而丹徒守軍莫有鬥志。恩率眾數萬,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擔而立。高祖率所領奔擊,大破之,投巘赴水死者甚眾。恩以彭排自載,僅得還船。雖被摧破,猶恃其眾力,徑向京師。樓船高大,值風不得進,旬日乃至白石。尋知劉牢之已還,朝廷有備,遂走向郁洲。八月,以高祖為建武將軍、下邳太守,領水軍追恩至郁洲,復大破恩,恩南走。十一月,高祖追恩於滬瀆,及海鹽,又破之。三戰,並大獲,俘馘以萬數。恩自是饑饉疾疫,死者太半,自浹口奔臨海。 元興元年正月,驃騎將軍司馬元顯西伐荊州刺史桓玄,玄亦率荊楚大眾,下討元顯。元顯遣鎮北將軍劉牢之拒之,高祖參其軍事,次溧洲。玄至,高祖請擊之,不許,將遣子敬宣詣玄請和。高祖與牢之甥東海何無忌並固請,不從。遂遣敬宣詣玄,玄克京邑,殺元顯,以牢之為會稽內史。懼而告高祖曰:「便奪我兵,禍其至矣。今當北就高雅於廣陵舉事,卿能從我去乎?」答曰:「將軍以勁卒數萬,望風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三軍人情,都已去矣,廣陵豈可得至邪!諱當反覆還京口耳。」牢之叛走,自縊死。何無忌謂高祖曰:「我將何之?」高祖曰:「鎮北去必不免,卿可隨我還京口。桓玄必能守節北面,我當與卿事之。不然,與卿圖之。今方是玄矯情任算之日,必將用我輩也。」桓玄從兄修以撫軍鎮丹徒,以高祖為中兵參軍,軍、郡如故。 孫恩自奔敗之後,徒旅漸散,懼生見獲,乃於臨海投水死。餘眾推恩妹夫盧循為主。桓玄欲且緝寧東土,以循為永嘉太守。循雖受命,而寇暴不已。五月,玄復遣高祖東征。時循自臨海入東陽。二年正月,玄復遣高祖破循於東陽。循奔永嘉,復追破之,斬其大帥張士道,追討至於晉安,循浮海南走。六月,加高祖彭城內史。 桓玄為楚王,將謀篡盜。玄從兄衛將軍謙屏人問高祖曰:「楚王勛德隆重,四海歸懷。朝廷之情,咸謂宜有揖讓,卿意以為何如?」高祖既志欲圖玄,乃遜辭答曰:「楚王,宣武之子,勛德蓋世。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乘運禪代,有何不可!」謙喜曰:「卿謂可爾,便當是真可爾。」十二月,桓玄篡帝位,遷天子於尋陽。桓修入朝,高祖從至京邑。玄見高祖,謂司徒王謐曰:「昨見劉諱,風骨不恆,蓋人傑也。」每游集,輒引接殷勤,贈賜甚厚。高祖愈惡之。或說玄曰:「劉諱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不為人下,宜蚤為其所。」玄曰:「我方欲平盪中原,非劉諱莫可付以大事。關隴平定,然後當別議之耳。」玄乃下詔曰:「劉諱以寡制眾,屢摧妖鋒,泛海窮追,十殄其八。諸將力戰,多被重創。自元帥以下至於將士,並宜論賞,以敘勛烈。」 先是,高祖東征盧循,何無忌隨至山陰,勸於會稽舉義。高祖以為玄未據極位,且會稽遙遠,事濟為難,俟其篡逆事著,徐於京口圖之,不憂不克。至是桓修還京,高祖托以金創疾動,不堪步從,乃與無忌同船共還,建興復之計。於是與弟道規、沛郡劉毅、平昌孟昶、任城魏詠之、高平檀憑之、琅邪諸葛長民、太原王元德、隴西辛扈興、東莞童厚之,並同義謀。時桓修弟弘為征虜將軍、青州刺史,鎮廣陵。道規為弘中兵參軍,昶為州主簿。乃令毅潛往就昶,聚徒於江北,謀起兵殺弘。長民為豫州刺史刁逵左軍府參軍,謀據歷陽相應。元德、厚之謀於京邑,聚眾攻玄,並剋期齊發。 三年二月己丑朔,乙卯,高祖托以遊獵,與無忌等收集義徒,凡同謀何無忌、魏詠之、詠之弟欣之、順之、檀憑之、憑之從子韶、弟祗、隆與叔道濟、道濟從兄范之、高祖弟道憐、劉毅、毅從弟籓、孟昶、昶族弟懷玉、河內向彌、管義之、陳留周安穆、臨淮劉蔚、從弟珪之、東莞臧熹、從弟寶符、從子穆生、童茂宗、陳郡周道民、漁陽田演、譙國范清等二十七人;願從者百餘人。丙辰,詰旦,城開,無忌服傳詔服,稱詔居前。義眾馳入,齊聲大呼,吏士驚散,莫敢動,即斬修以徇。高祖哭甚慟,厚加殯斂。孟昶勸弘其日出獵。未明開門,出獵人,昶、道規、毅等率壯士五六十人因開門直入。弘方啖粥,即斬之,因收眾濟江。義軍初克京城,修司馬刁弘率文武佐吏來赴。高祖登城謂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輿反正於尋陽,我等並被密詔,誅除逆黨,同會今日。賊玄之首,已當梟於大航矣。諸君非大晉之臣乎,今來欲何為?」弘等信之,收眾而退。毅既至,高祖命誅弘。 毅兄邁先在京師,事未發數日,高祖遣同謀周安穆報之,使為內應。邁外雖酬許,內甚震懼。安穆見其惶駭,慮事必泄,乃馳歸。時玄以邁為竟陵太守,邁不知所為,便下船欲之郡。是夜,玄與邁書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見劉諱何所道?」邁謂玄已知其謀,晨起白之。玄驚懼,封邁為重安侯,既而嫌邁不執安穆,使得逃去,乃殺之。誅元德、扈興、厚之等。召桓謙、卞范之等謀拒高祖。謙等曰:「亟遣兵擊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銳,計出萬死。若行遣水軍,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則彼氣成而吾事敗矣!不如屯大眾於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無所措手,銳氣已挫,既至,忽見大軍,必驚懼駭愕。我案兵堅陣,勿與交鋒。彼求戰不得,自然散走。此計之上也。」謙等固請,乃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義軍。玄自聞軍起,憂懼無復為計。或曰:「劉諱等眾力甚弱,豈辦之有成,陛下何慮之甚!」玄曰:「劉諱足為一世之雄,劉毅家無擔石之儲,摴蒲一擲百萬;何無忌,劉牢之甥,酷似其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 眾推高祖為盟主,移檄京邑,曰: 夫治亂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聖明。自我大晉,陽九屢構。隆安以來,難結皇室。忠臣碎於虎口,貞良弊於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荊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難,凶力繁興,逾年之間,遂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淪,七廟毀墜。夏後之罹浞、豷,有漢之遭莽、卓,方之於玄,未足為喻。自玄篡逆,於今歷年,亢旱彌時,民無生氣。加以士庶疲於轉輸,文武困於造築,父子乖離,室家分散,豈唯《大東》有杼軸之悲,《摽梅》有傾筐之怨而已哉!仰觀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誰不扼腕。諱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啟處者也。是故夕寐宵興,援獎忠烈,潛構崎嶇,險過履虎。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鎮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詠之、寧遠將軍劉道規、龍驤將軍劉籓、振威將軍檀憑之等,忠烈斷金,精貫白日,荷戈奮袂,志在畢命。益州刺史毛璩,萬里齊契,掃定荊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宮於尋陽。鎮北參軍王元德等,並率部曲,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民,收集義士,已據歷陽。征虜參軍庾賾之等,潛相連結,以為內應。同力協規,所在蜂起,即日斬偽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義眾既集,文武爭先,咸謂不有一統,則事無以輯。諱辭不獲已,遂總軍要。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力,翦馘逋逆,盪清京輦。公侯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荷爵寵,而並俯眉猾豎,自效莫由,顧瞻周道,寧不弔乎!今日之舉,良其會也。諱以虛薄,才非古人,接勢於已替之機,受任於既頹之運。丹誠未宣,感慨憤躍,望霄漢以永懷,眄山川以增厲。授檄之日,神馳賊廷。 以孟昶為長史,總攝後事;檀憑之為司馬。百姓願從者千餘人。三月戊午朔,遇吳甫之於江乘。甫之,玄驍將也,其兵甚銳。高祖躬執長刀,大呼以沖之,眾皆披靡,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皇甫敷率數千人逆戰。寧遠將軍檀憑之與高祖各御一隊,憑之戰敗見殺,其眾退散。高祖進戰彌厲,前後奮擊,應時摧破,即斬敷首。初,高祖與何無忌等共建大謀,有善相者相高祖及無忌等併當大貴,其應甚近,惟雲憑之無相。高祖與無忌密相謂曰:「吾等既為同舟,理無偏異。吾徒咸皆富貴,則檀不應獨殊。」深不解相者之言。至是而憑之戰死,高祖知其事必捷。 玄聞敷等並沒,愈懼,使桓謙屯東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眾合二萬。己未旦,義軍食畢,棄其餘糧,進至覆舟山東,使丐士張旗幟于山上,以為疑兵;玄又遣武騎將軍庾禕之,配以精卒利器,助謙等。高祖躬先士卒以奔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呼聲動天地。時東北風急,因命縱火,煙焰張天,鼓噪之音震京邑。謙等諸軍,一時土崩。玄始雖遣軍置陣,而走意已決,別使領軍將軍殷仲文具舟於石頭,仍將子侄浮江南走。庚申,高祖鎮石頭城,立留台,總百官,焚桓溫神主於宣陽門外,造晉新主,立於太廟。遣諸將帥追玄,尚書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輿。司徒王謐與眾議推高祖領揚州,固辭。乃以謐為錄尚書事,領揚州刺史。於是推高祖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並八州諸軍事、領軍將軍、徐州刺史。 先是,朝廷承晉氏亂政,百司縱弛,桓玄雖欲厘整,而眾莫從之。高祖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內外,百官皆肅然奉職。二三日間,風俗頓改。且桓玄雖以雄豪見推,而一朝便有極位,晉氏四方牧守及在朝大臣,盡心伏事,臣主之分定矣。高祖位微於朝,眾無一旅,奮臂草萊之中,倡大義以復皇祚。由是王謐等諸人時眾民望,莫不愧而憚焉。 諸葛長民失期不得發,刁逵執送之,未至而玄敗。玄經尋陽,江州刺史郭昶之備乘輿法物資之。玄收略得二千餘人,挾天子走江陵。冠軍將軍劉毅、輔國將軍何無忌、振武將軍劉道規率諸軍追討。尚書左僕射王愉、愉子荊州刺史綏等,江左冠族。綏少有重名,以高祖起自布衣,甚相凌忽。綏,桓氏甥,亦有自疑之志。高祖悉誅之。四月,奉武陵王遵為大將軍,承製,大赦天下,唯桓玄一祖後不在赦例。 初,高祖家貧,嘗負刁逵社錢三萬,經時無以還。逵執錄甚嚴,王謐造逵見之,密以錢代還,由是得釋。高祖名微位薄,盛流皆不與相知,唯謐交焉。桓玄將篡,謐手解安帝璽紱,為玄佐命功臣。及義旗建,眾並謂謐宜誅,唯高祖保持之。劉毅嘗因朝會,問謐璽紱所在,謐益懼。及王愉父子誅,謐從弟諶謂謐曰:「王駒無罪,而義旗誅之,此是剪除勝己,以絕民望。兄既桓氏黨附,名位如此,欲求免得乎?」駒,愉小字也。謐懼,奔於曲阿。高祖箋白大將軍,深相保謐,迎還複位。光祿勛丁承之、左衛將軍褚粲、游擊將軍司馬秀役使官人,為御史中丞王禎之所糾察,謝箋言辭怨忿。承之造司宜藏。高祖與大將軍箋,白「粲等備位大臣,所懷必盡,執憲不允,自應據理陳訴,而橫興怨忿,歸咎有司,宜加裁當,以清風軌」。並免官。 桓玄兒子韶,聚眾向歷陽,高祖命輔國將軍諸葛長民擊走之。無忌、道規破玄大將郭鈐等於桑落洲,眾軍進據尋陽。加高祖督江州諸軍事。玄既還荊郢,大聚兵眾,召水軍造樓船、器械,率眾二萬,挾天子發江陵,浮江東下,與冠軍將軍劉殷等相遇於崢嶸洲,眾軍下擊,大破之。玄棄眾,復挾天子還復江陵。玄黨殷仲文奉晉二皇后還京師。玄至江陵,因西走。南郡太守王騰之、荊州別駕王康產奉天子入南郡府。初,征虜將軍、益州刺史毛璩,遣從孫祐之與參軍費恬送弟喪下,有眾二百。璩弟子修之時為玄屯騎校尉,誘玄以入蜀。至枚回洲,恬與祐之迎射之。益州督護馮遷斬玄首,傳京師,又斬玄子升於江陵市。 初,玄敗於崢嶸洲,義軍以為大事已定,追躡不速。玄死幾一旬,眾軍猶不至。玄從子振逃於華容之涌中,招聚逆黨數千人,晨襲江陵城,居民競出赴之。騰之、康產皆被殺。桓謙先匿於沮川,亦聚眾以應。振為玄舉哀,立喪廷。謙率眾官奉璽綬於安帝。無忌、道規既至江陵,與桓振戰於靈溪。玄黨馮該又設伏於楊林,義軍奔敗,退還尋陽。兗州刺史辛禺懷貳。會北青州刺史劉該反,禺求征該,次淮陰,又反。禺長史羊穆之斬禺,傳首京師。十月,高祖領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劉毅諸軍復進至夏口。毅攻魯城,道規攻偃月壘,皆拔之。十二月,諸軍進平巴陵。義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謙、桓振,江陵平。天子反正。三月,天子至自江陵。詔曰: 古稱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列貫三辰,神人代序,諒理本於造昧,而運周於萬葉。故盈否時襲,四靈通其變;王道或昧,貞賢拯其危。天命所以永固,人心所以攸穆。雖夏、周中傾,賴靡、申之績,莽、倫載竊,實二代是維,或乘資藉號,或業隆異世,猶詩書以之休詠,記策用為美談。未有因心撫民,而誠發理應,援神器於已淪,若在今之盛者也。朕以寡昧,遭家不造,越自遘閔,屬當屯極。逆臣桓玄,乘釁縱慝,窮凶恣虐,滔天猾夏。遂誣罔人神,肆其篡亂。祖宗之基既湮,七廟之饗胥殄,若墜淵谷,未足斯譬。 皇度有晉,天縱英哲,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並江九州諸軍事、鎮軍將軍、徐青二州刺史,忠誠天亮,神武命世,用能貞明協契,義夫響臻。故順聲一唱,二溟卷波;英風振路,宸居清翳。暨冠軍將軍毅、輔國將軍無忌、振武將軍道規,舟旗遄邁,而元兇傳首;回戈疊揮,則荊、漢霧廓。俾宣、元之祚,永固於嵩、岱;傾基重造,再集於朕躬。宗廟歆七百之祜,皇基融載新之命。念功惟德,永言銘懷。固已道冠開闢,獨絕終古,書契以來,未之前聞矣。雖則功高靡尚,理至難文,而崇庸命德,哲王攸先者,將以弘道制治,深關盛衰。故伊、望膺殊命之錫,桓、文饗備物之禮,況宏征不世,顧邈百代者,宜極名器之隆,以光大國之盛。而鎮軍謙虛自衷,誠旨屢顯。朕重逆仲父,乃所以愈彰德美也。鎮軍可進位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使持節、徐青二州刺史如故。顯祚大邦,啟茲疆宇。 高祖固讓;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籓。天子不許,遣百僚敦勸,又親幸公第。高祖惶懼,詣闕陳請,天子不能奪。是月,旋鎮丹徒。天子重遣大使敦勸,又不受。乃改授都督荊、司、梁、益、寧、雍、涼七州,並前十六州諸軍事,本官如故。於是受命解青州,加領兗州刺史。 盧循浮海破廣州,獲刺史吳隱之。即以循為廣州刺史,以其同黨徐道覆為始興相。二年三月,督交、廣二州。十月,高祖上言曰:「昔天禍皇室,巨狡縱篡,臣等義惟舊隸,豫蒙國恩,仰契信順之符,俯厲人臣之憤,雖社稷之靈,抑亦事由眾濟。其翼獎忠勤之佐,文武畢力之士,敷執在己之謙,用虧國體之大,輒申攝眾軍先上,同謀起義,始平京口、廣陵二城。臣及撫軍將軍毅等二百七十二人,並後赴義出都,緣道大戰,所餘一千五百六十六人。又輔國將軍長民、故給事中王元德等十人,各一千八百四十八人,乞正封賞。其西征眾軍,須論集續上。」於是尚書奏封唱義謀主鎮軍將軍諱豫章郡公,食邑萬戶,賜絹三萬匹。其餘封賞各有差。鎮軍府佐吏,降故太傅謝安府一等。十一月,天子重申前令,加高祖侍中,進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固讓。詔遣百僚敦勸。三年二月,高祖還京師,將詣廷尉;天子先詔獄官不得受,詣闕陳讓,乃見聽。旋于丹徒。 閏月,府將駱冰謀作亂,將被執,單騎走,追斬之。誅冰父永嘉太守球。球本東陽郡史,孫恩之亂,起義於長山,故見擢用。初,桓玄之敗,以桓沖忠貞,署其孫胤。至是冰謀以胤為主,與東陽太守殷仲文潛相連結。乃誅仲文及仲文二弟。凡桓玄餘黨,至是皆誅夷。 天子遣兼太常葛籍授公策曰:「有扈滔天,夷羿乘釁,亂節干紀,實撓皇極。賊臣桓玄,怙寵肆逆,乃摧傾華、霍,倒拔嵩、岱,五嶽既夷,六地易所。公命世英縱,藏器待時,因心資敬,誓雪國恥。慨憤陵夷,誠發宵寐。既而歲月屢遷,神器已遠,忠孝幽寄,實貫三靈。爾乃介石勝機,宣契畢舉,訴蒼天以為正,揮義旅而一驅;奔鋒數百,勢烈激電,百萬不能抗限,制路日直植城。遂使沖鯨潰流,暴鱗奔漢,廟勝遠加,重氛載滌,二儀廓清,三光反照,事遂永代,功高開闢,理微稱謂,義感朕心。若夫道為身濟,猶縻厥爵,況乃誠德俱深,勛冠天人者乎!是用建茲邦國,永祚山河,言念載懷,匪雲足報。往欽哉!俾屏餘一人,長弼皇晉,流風垂祚,暉烈無窮。其降承嘉策,對揚朕命。」十二月,司徒、錄尚書、揚州刺史王謐薨。 四年正月,征公入輔,授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表解兗州。先是,遣冠軍劉敬宣伐蜀賊譙縱,無功而返。九月,以敬宣挫退,遜位,不許。乃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初,偽燕王鮮卑慕容德僭號於青州,德死,兄子超襲位,前後數為邊患。五年二月,大掠淮北,執陽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略千餘家。三月,公抗表北討,以丹陽尹孟昶監中軍留府事。四月,舟師發京都,溯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艦輜重,步軍進琅邪;所過皆築城留守。鮮卑梁父、莒城二戍並奔走。慕容超聞王師將至,其大將公孫五樓說超:「宜斷據大峴,刈除粟苗,堅壁清野以待之。彼僑軍無資,求戰不得,旬月之間,折棰以笞之耳。」超不從,曰:「彼遠來疲勞,勢不能久;但當引令過峴,我以鐵騎踐之,不憂不破也。豈有預芟苗稼,先自蹙弱邪!」初,公將行,議者以為賊聞大軍遠出,必不敢戰。若不斷大峴,當堅守廣固,刈粟清野,以絕三軍之資,非唯難以有功,將不能自反。公曰:「我揣之熟矣。鮮卑貪,不及遠計,進利克獲,退惜粟苗。謂我孤軍遠入,不能持久,不過進據臨朐,退守廣固。我一得入峴,則人無退心,驅必死之眾,向懷貳之虜,何憂不克!彼不能清野固守,為諸君保之。」公既入峴,舉手指天曰:「吾事濟矣!」 六月,慕容超遣五樓及廣寧王賀賴盧先據臨朐城。既聞大軍至,留羸老守廣固,乃悉出。臨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告五樓曰:「急往據之,晉軍得水,則難擊也。」五樓馳進。龍驤將軍孟龍符領騎居前,奔往爭之,五樓乃退。眾軍步進,有車四千兩,分車為兩翼,方軌徐行,車悉張幔,御者執槊,又以輕騎為游軍。軍令嚴肅,行伍齊整。未及臨朐數里,賊鐵騎萬餘,前後交至。公命兗州刺史劉籓、弟并州刺史道憐、諮議參軍劉敬宣、陶延壽、參軍劉懷玉、慎仲道、索邈等,齊力擊之。日向昃,公遣諮議參軍檀韶直趨臨朐。韶率建威將軍向彌、參軍胡籓馳往,既日陷城,斬其牙旗,悉虜超輜重。超聞臨朐已拔,引眾走。公親鼓之,賊乃大破。超遁還廣固。獲超馬、偽輦、玉璽、豹尾等,送於京師;斬其大將段暉等十餘人,其餘斬獲千計。明日,大軍進廣固,既屠大城。超退保小城。於是設長圍守之,圍高三丈,外穿三重塹。停江、淮轉輸,館穀於齊土。撫納降附,華戎歡悅;援才授爵,因而任之。七月,詔加公北青、冀二州刺史。超大將垣遵、遵弟苗並率眾歸順。公方治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張綱,何能為也。」綱者,超偽尚書郎,其人有巧思。會超遣綱稱籓於姚興,乞師請救。興偽許之,而實憚公,不敢遣。綱從長安還,泰山太守申宣執送之。乃升綱於樓上,以示城內,城內莫不失色。於是使綱大治攻具。超求救不獲,綱反見虜,轉憂懼,乃請稱籓,求割大峴為界,獻馬千匹。不聽,圍之轉急。河北居民荷戈負糧至者,日以千數。 錄事參軍劉穆之,有經略才具,公以為謀主,動止必諮焉。時姚興遣使告公云:「慕容見與鄰好,又以窮告急,今當遣鐵騎十萬,徑據洛陽。晉軍若不退者,便當遣鐵騎長驅而進。」公呼興使答曰:「語汝姚興,我定燕之後,息甲三年,當平關、洛。今能自送,便可速來!」穆之聞有羌使,馳入,而公發遣已去。以興所言並答,具語穆之。穆之尤公曰:「常日事無大小,必賜與謀之。此宜善詳之,云何卒爾便答?公所答興言,未能威敵,正足怒彼耳。若燕未可拔,羌救奄至,不審何以待之?」公笑曰:「此是兵機,非卿所解,故不語耳。夫兵貴神速,彼若審能遣救,必畏我知,寧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見我伐燕,內已懷懼,自張之辭耳。」九月,進公太尉、中書監,固讓。偽徐州刺史段宏先奔索虜,十月,自河北歸順。 張綱治攻具成,設諸奇巧,飛樓木幔之屬,莫不畢備。城上火石弓矢,無所用之。六年二月丁亥,屠廣固。超逾城走,征虜賊曹喬胥獲之,殺其亡命以下,納口萬餘,馬二千匹。送超京師,斬於建康市。 公之北伐也,徐道覆仍有窺窬之志,勸盧循乘虛而出,循不從。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本住嶺外,豈以理極於此,正以劉公難與為敵故也。今方頓兵堅城之下,未有旋日。以此思歸死士,掩襲何、劉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機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齊之後,小息甲養眾,不過一二年間,必璽書征君。若劉公自率眾至豫章,遣銳師過嶺,雖復將軍神武,恐必不能當也。今日之機,萬不可失。既克都邑,傾其根本。劉公雖還,無能為也。」循從之,乃率眾過嶺。是月,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皆委任奔走。於時平齊問未至,既馳使征公。公之初克齊也,欲停鎮下邳,清盪河、洛,既而被征使至,即日班師。 鎮南將軍何無忌與徐道覆戰於豫章,敗績,無忌被害,內外震駭。朝廷欲奉乘輿北走就公,尋知賊定未至,人情小安。公至下邳,以船運輜重,自率精銳步歸。至山陽,聞無忌被害,則慮京邑失守,乃卷甲兼行,與數十人至淮上,問行旅以朝廷消息。人曰:「賊尚未至,劉公若還,便無所憂也。」公大喜,單船過江,徑至京口,眾乃大安。四月癸未,公至京師,解嚴息甲。 撫軍將軍劉毅抗表南征,公與毅書曰:「吾往習擊妖賊,曉其變態,新獲奸利,其鋒不可輕。宜須裝嚴畢,與弟同舉。」又遣毅從弟籓往止之。毅不從,舟師二萬,發自姑孰。循之初下也,使道覆向尋陽,自寇湘中諸郡。荊州刺史道規遣軍至長沙,為循所敗。徑至巴陵,將向江陵。道覆聞毅上,馳使報循曰:「毅兵眾甚盛,成敗事系之於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天下無復事矣。根本既定,不憂上面不平也。」循即日發巴陵,與道覆連旗而下。別有八艚艦九枚,起四層,高十二丈。公以南籓覆沒,表送章綬,詔不聽。五月,劉毅敗績於桑落洲,棄船步走,餘眾不得去者,皆為賊所擒。初,循至尋陽,聞公已還,不信也。既破毅,乃審凱入之問,並相視失色。循欲退還尋陽,進平江陵,據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謂宜乘勝徑進,固爭之。疑議多日,乃見從。 毅敗問至,內外洶擾。於時北師始還,多創痍疾病。京師戰士,不盈數千。賊既破江、豫二鎮,戰士十餘萬,舟車百里不絕。奔敗還者,並聲其雄盛。孟昶、諸葛長民懼寇漸逼,欲擁天子過江,公不聽,昶固請不止。公曰:「今重鎮外傾,強寇內逼,人情危駭,莫有固志。若一旦遷動,便自瓦解土崩,江北亦豈可得至!設令得至,不過延日月耳。今兵士雖少,自足以一戰。若其克濟,則臣主同休;苟厄運必至,我當以死衛社稷,橫屍廟門,遂其由來以身許國之志,不能遠竄於草間求活也。我既決矣,卿勿復言!」昶恐其不濟,乃為表曰:「臣諱北討,眾並不同,唯臣贊諱行計,致使強賊乘間,社稷危逼,臣之罪也。今謹引分以謝天下。」封表畢,乃仰藥而死。 於是大開賞募,投身赴義者,一同登京城之科。發居民治石頭城,建牙戒嚴。時議者謂宜分兵守諸津要。公以為:「賊眾我寡,若分兵屯,則人測虛實。且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今聚眾石頭,隨宜應赴,既令賊無以測多少,又於眾力不分。若徒旅轉集,徐更論之耳。」移屯石頭,乃柵淮斷查浦。既而群賊大至,公策之曰:「賊若於新亭直進,其鋒不可當,宜且迴避,勝負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擒耳。」 道覆欲自新亭、白石焚舟而上。循多疑少決,每欲以萬全為慮,謂道覆曰:「大軍未至,孟昶便望風自裁,大勢言之,自當計日潰亂。今決勝負於一朝,既非必定之道,且殺傷士卒,不如按兵待之。」公於時登石頭城以望循軍,初見引向新亭,公顧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道覆猶欲上,循禁之。自是眾軍轉集,修治越城,築查浦、葯園、廷尉三壘,皆守以實眾。冠軍將軍劉敬宣屯北郊,輔國將軍孟懷玉屯丹陽郡西,建武將軍王仲德屯越城,廣武將軍劉默屯建陽門外。使寧朔將軍索邈領鮮卑具裝虎班突騎千餘匹,皆被練五色,自淮北至於新亭。賊並聚觀,咸畏憚之;然猶冀京邑及三吳有應之者。遣十餘艦來拔石頭柵。公命神弩射之,發輒摧陷,循乃止,不復攻柵。設伏兵於南岸,使羸老悉乘舟艦向白石。公憂其從白石步上,乃率劉毅、諸葛長民北出拒之,留參軍徐赤特戍南岸,命堅守勿動。公既去,賊焚查浦步上,赤特軍戰敗,死沒有百餘人。赤特棄餘眾,單舸濟淮,賊遂率數萬屯丹陽郡。公率諸軍馳歸,眾憂賊過,咸謂公當徑還拒戰,公先分軍還石頭,眾莫之曉。解甲息士,洗浴飲食之,乃出列陳於南塘。以赤特違處分,斬之。命參軍諸葛叔度、硃齡石率勁勇士千餘人過淮。群賊數千,皆長刀矛釒延,精甲曜日,奮躍爭進。齡石所領多鮮卑,善步槊,並結陳以待之。賊短兵弗能抗,死傷者數百人,乃退走。會日暮,眾亦歸。 劉毅之敗,豫州主簿袁興國反叛,據歷陽以應賊。琅邪內史魏順之遣將謝寶討斬之。興國司馬襲寶,順之不救而退,公怒斬之。順之,詠之之弟也。於是功臣震懾,莫敢不用命。六月,更授公太尉、中書監,加黃鉞。受黃鉞,余固辭。以司馬庾悅為建威將軍、江州刺史,自東陽出豫章。七月庚申,群賊自蔡洲南走,還屯尋陽。遣輔國將軍王仲德、廣川太守劉鍾、河間太守蒯恩追之。公還東府,大治水軍,皆大艦重樓,高者十餘丈。盧循遣其大將荀林寇江陵,桓謙先於江陵奔羌,又自羌入蜀,偽主譙縱以為荊州刺史。謙及譙道福率軍二萬,出寇江陵,適與林會,相去百餘里。荊州刺史道規斬謙於枝江,破林於江津,追至竹町,斬之。初,循之走也,公知其必寇江陵,登遣淮陵內史索邈領馬軍步道援荊州;又遣建威將軍孫季高率眾三千,自海道襲番禺。江州刺史庾悅至五畝嶠,賊遣千餘人據斷嶠道,悅前驅鄱陽太守虞丘進攻破之。公治兵大辦。十月,率兗州刺史劉籓、寧朔將軍檀韶等舟師南伐。以後將軍劉毅監太尉留守府,後事皆委焉。是月,徐道覆率眾三萬寇江陵。荊州刺史道規又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道覆走還盆口。初,公之遣索邈也,邈在道為賊所斷,道覆敗後方達。自循東下,江陵斷絕京邑之問,傳者皆雲已沒。及邈至,方知循走。 循初自蔡洲南走,留其親黨范崇民五千人,高艦百餘,戍南陵。王仲德等聞大軍且至,乃進攻之。十一月,大破崇民軍,焚其舟艦,收其散卒。循廣州守兵,不以海道為防。是月,建威將軍孫季高乘海奄至,而城池峻整,兵猶數千。季高焚賊舟艦,悉力而上,四面攻之,即日屠其城。循父以輕舟奔始興。季高撫其舊民,戮其親黨,勒兵謹守。初,公之遣季高也,眾咸以海道艱遠,必至為難;且分撤見力,二三非要。公不從。敕季高曰:「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卿今時當至廣州,傾其巢窟,令賊奔走之日,無所歸投。」季高受命而行,如期克捷。 循方治兵旅舟艦,設諸攻備。公欲御以長算,乃屯軍雷池。賊揚聲不攻雷池,當乘流徑下。公知其欲戰,且慮賊戰敗,或於京江入海,遣王仲德以水艦二百于吉陽下斷之。十二月,循、道覆率眾數萬,方艦而下,前後相抗,莫見舳艫之際。公悉出輕利鬥艦,躬提幡鼓,命眾軍齊力擊之;又上步騎於西岸。右軍參軍庾樂生乘艦不進,斬而徇之,於是眾軍並踴騰爭先。軍中多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公中流蹙之,因風水之勢,賊艦悉泊西岸,上軍先備火具,乃投火焚之。煙焰張天,賊眾大敗,追奔至夜乃歸。循等還尋陽。初分遣步軍,莫不疑怪,及燒賊艦,眾乃悅服。召王仲德,請還為前驅,留輔國將軍孟懷玉守雷池。循聞有大軍上,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柵斷左里。大軍至左里,將戰,公所執麾竿折,折幡瀋水,眾並怪懼。公歡笑曰:「往年覆舟之戰,幡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即攻柵而進。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諸軍乘勝奔之,循單舸走。所殺及投水死,凡萬餘人。納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劉籓、孟懷玉輕軍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數千人,徑還廣州。道覆還保始興。公旋自左里,天子遣侍中、黃門勞師於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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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頂部][回復此樓][引用][舉報] 4 樓 2009-05-04 11:37 卷二本紀第二武帝中 七年正月己未,振旅於京師,改授大將軍、揚州牧,給班劍二十人,本官悉如故,固辭。凡南北征伐戰亡者,並列上賻贈。屍喪未反,遣主帥迎接,致還本土。二月,盧循至番禺,為孫季高所破,收餘眾南走。劉籓、孟懷玉斬徐道覆於始興。 晉自中興以來,治綱大弛,權門併兼,強弱相凌,百姓流離,不得保其產業。桓玄頗欲厘改,竟不能行。公既作輔,大示軌則,豪強肅然,遠近知禁。至是,會稽餘姚虞亮復藏匿亡命千餘人,公誅亮,免會稽內史司馬休之。 天子又申前命,公固辭。於是改授太尉、中書監,乃受命。奉送黃鉞,解冀州。交州刺史杜慧度斬盧循,傳首京師。先是,諸州郡所遣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公表天子,申明舊制,依舊策試。 征西將軍、荊州刺史道規疾患求歸。八年四月,改授豫州刺史,以後將軍、豫州刺史劉毅代之。毅與公俱舉大義,興復晉室,自謂京城、廣陵,功業足以相抗。雖權事推公,而心不服也。毅既有雄才大志,厚自矜許,朝士素望者多歸之。與尚書僕射謝混、丹陽尹郗僧施並深相結。及西鎮江陵,豫州舊府,多割以自隨,請僧施為南蠻校尉。既知毅不能居下,終為異端,密圖之。毅至西,稱疾篤,表求從弟兗州刺史籓以為副貳,偽許焉。九月,籓入朝,公命收籓及謝混,並於獄賜死。自表討毅,又假黃鉞,率諸軍西征。以前鎮軍將軍司馬休之為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兗州刺史道憐鎮丹徒,豫州刺史諸葛長民監太尉留府事,加太尉司馬,丹陽尹劉穆之建威將軍,配以實力。壬午,發自京師。遣參軍王鎮惡、龍驤將軍蒯恩前襲江陵。十月,鎮惡克江陵,毅及黨與皆伏誅。十一月己卯,公至江陵,下書曰: 夫去弊拯民,必存簡恕,舍網修綱,雖煩易理。江、荊凋殘,刑政多闕;頃年事故,綏撫未周。遂令百姓疲匱,歲月滋甚,財傷役困,慮不幸生。凋殘之餘,而不減舊,刻剝徵求,不循政道。宰蒞之司,或非良干,未能菲躬儉,苟求盈給,積習生常,漸不知改。 近因戎役,來涉二州,踐境親民,愈見其瘼;思欲振其所急,恤其所苦。凡租稅調役,悉宜以見戶為正。州郡縣屯田池塞,諸非軍國所資,利人守宰者,今一切除之。州郡縣吏,皆依尚書定製實戶置。台調癸卯梓材,庚子皮毛,可悉停省,別量所出。巴陵均折度支,依舊兵運。原五歲刑已下,凡所質錄賊家余口,亦悉原放。 以荊州十郡為湘州,公乃進督,以西陽太守硃齡石為益州刺史,率眾伐蜀。進公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 九年二月乙丑,公至自江陵。初,諸葛長民貪淫驕橫,為士民所患苦。公以其同大義,優容之。劉毅既誅,長民謂所親曰:「昔年醢彭越,今年誅韓信,禍其至矣。」將謀作亂。公剋期至京邑,而每淹留不進,公卿以下頻日奉候於新亭,長民亦驟出。既而公輕舟密至,已還東府矣。長民到門,引前,卻人閑語,凡平生於長民所不盡者,皆與及之;長民甚說。已密命左右壯士丁旿等自幔後出,於坐拉焉。長民墜床,又於地毆之,死於床側。輿屍付廷尉;並誅其弟黎民。?午驍勇有氣力,時人為之語曰:「勿跋扈,付丁旿。」 先是,山湖川澤,皆為豪強所專,小民薪采漁釣,皆責稅直,至是禁斷之。時民居未一,公表曰: 臣聞先王制治,九土攸序;分境畫疆,各安其居;在昔盛世,人無遷業,故井田之制,三代以隆。秦革斯政,漢遂不改;富強兼并,於是為弊。然九服弗擾,所託成舊,在漢西京,大遷田、景之族,以實關中,即以三輔為鄉閭,不復系之於齊、楚。自永嘉播越,爰托淮、海,朝有匡複之算,民懷思本之心,經略之圖,日不暇給。是以寧民綏治,猶有未遑。及至大司馬桓溫,以民無定本,傷治為深,庚戌土斷,以一其業。於時財阜國豐,實由於此。自茲迄今,彌歷年載,畫一之制,漸用頹弛。雜居流寓,閭伍弗修,王化所以未純,民瘼所以猶在。 臣荷重任,恥責實深,自非改調解張,無以濟治。夫人情滯常,難與慮始,所謂父母之邦以為桑梓者,誠以生焉終焉,敬愛所託耳。今所居累世,墳壟成行,敬恭之誠,豈不與事而至。請准庚戌土斷之科,庶子本所弘,稍與事著。然後率之以仁義,鼓之以威武,超大江而跨黃河,撫九州而復舊土,則戀本之志,乃速由於當年,在始暫勤,要終所以能易。伏惟陛下,垂矜萬民,憐其所失,永懷《鴻雁》之詩,思隆中興之業。既委臣以國重,期臣以寧濟,若所啟合允,請付外施行。 於是依界土斷,唯徐、兗、青三州居晉陵者,不在斷例。諸流寓郡縣,多被並省。以公領鎮西將軍、豫州刺史。公固讓太傅、州牧及班劍,奉還黃鉞。七月,硃齡石平蜀,斬偽蜀王譙縱,傳首京師。九月,封公次子義真為桂陽縣公,以賞平齊及定盧循也。天子重申前命,授公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將吏百餘敦勸,乃受羽葆、鼓吹、班劍,余固辭。十年,息民簡役。築東府,起府舍。 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宗室之重,又得江漢人心,公疑其有異志。而休之兄子譙王文思在京師,招集輕俠,公執文思送還休之,令自為其所。休之表廢文思,並與公書陳謝。十一年正月,公收休之子文寶、兄子文祖,並於獄賜死。率眾軍西討,復加黃鉞,領荊州刺史。辛巳,發京師,以中軍將軍道憐監留府事。休之上表自陳曰: 臣聞運不常一,治亂代有,陽九既謝,圮終則泰。昔篡臣肆逆,皇綱絕紐。十世未改,鼎祚再隆。太尉臣諱威武明斷,首建義旗,除盪元兇,皇居反正。布衣匹夫,匡複社稷,南剿盧循,北定廣固,千載以來,功無與等。由是四海歸美,朝野推崇。既位窮台牧,權傾人主,不能以道處功,恃寵驕溢。自以酬賞既極,便情在無上;刑戮逆濫,政用暴苛。問鼎之跡日彰,人臣之禮頓缺。陛下四時膳御,觸事縣空,宮省供奉,十不一在。皇后寢疾之際,湯藥不周;手與家書,多所求告。皆是朝士共所聞見,莫不傷懷憤嘆,口不敢言。前揚州刺史元顯第五息法興,桓玄之釁,逃遠於外,王路既開,始得歸本。太傅之胤,絕而復興,凡在有懷,誰不感慶。諱吞噬之心,不避輕重,以法興聰敏明慧,必為民望所歸;芳蘭既茂,內懷憎惡,乃妄扇異言,無罪即戮。大司馬臣德文及王妃公主,情計切逼,並狼狽請命,逆肆禍毒,誓不矜許,冤酷之痛,感動行路。自以地卑位重,荷恩崇大,乃以庶孽與德文嫡婚,致茲非偶,實由威逼。故衛將軍劉毅、右將軍劉籓、前將軍諸葛長民、尚書僕射謝混、南蠻校尉郗僧施,或盛勛德胤,令望在身,皆社稷輔弼,協贊所寄,無罪無辜,一旦夷滅。猜忍之性,終古所希。 臣自惟門戶衰破,賴之獲存,皇家所重,終古難匹。是以公私歸馮,事盡祗順。再授荊州,輒苦陳告。自以才弱位隆,不宜久荷分陝,屢求解任,必不見聽。前經攜侍老母,半傢俱西,凡諸子侄,悉留京輦。臣兄子譙王文思,雖年少常人,粗免咎悔,性好交遊,未知防遠,群醜交構,為其風聲。諱遂翦戮人士,遠送文思。臣順其此旨,表送章節,請廢文思,改襲大宗,遣息文寶送女東歸。自謂推誠奉順,理不過此。豈意諱包藏禍心,遂見討伐,加惡文思,構生罪釁。群小之言,遠近噂 ,而臣純愚,暗信必謂不然。尋臣府司馬張茂度狼狽東歸,南平太守檀范之復以此月三日委郡叛逆,尋有審問,東軍已上。諱今此舉,非有怨憎,正以臣王室之干,位居籓岳,時賢既盡,唯臣獨存,規以翦滅,成其篡殺。鎮北將軍臣宗之、青州刺史臣敬宣,並是諱所深忌憚,欲以次除盪,然後傾移天日,於事可易。 今荊、雍義徒,不召而集,子來之眾,其會如林,豈臣無德所能綏致?蓋七廟之靈,理貫幽顯,輒授文思振武將軍、南郡太守,宗之子竟陵太守魯軌進號輔國將軍。臣今與宗之親御大眾,出據江津,案甲抗威,隨宜應赴。今絳旗所指,唯諱兄弟父子而已。須克蕩寇逆,尋續馳聞。由臣輕弱,致諱凌橫,上慚俯愧,無以厝顏。 休之府錄事參軍韓延之,故吏也,有干用才能。公未至江陵,密使與之書曰:「文思事源,遠近所知,去秋遣康之送還司馬軍者,推至公之極也。而了不遜愧,又無表疏,文思經正不反,此是天地之不容。吾受命西討,止其父子而已。彼土僑舊,為所驅逼,一無所問。往年郗僧施、謝邵、任集之等,交構積歲,專為劉毅謀主,所以至此。卿等諸人,一時逼迫,本無纖釁。吾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在近路,正是諸人歸身之日。若大軍登道,交鋒接刃,蘭艾吾誠不分,故具示意,並同懷諸人。」延之報曰: 承親率戎馬,遠履西畿,闔境士庶,莫不蒨駭。何者?莫知師出之名故也。今辱來疏,始知以譙王前事,良增嘆息。司馬平西體國忠貞,款愛待物,當於古人中求耳。以君公有匡複之勛,家國蒙賴,推德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往以微事見劾,猶自表遜位;況以大過而當默然邪!但康之前言有所不盡,故重使胡道諮白所懷。道未及反,已奏表廢之,所不盡者命耳。推寄相與之懷,正當如此?有何不可,便興兵戈。自義旗秉權以來,四方方伯,誰敢不先相諮疇,而徑表天子邪?譙王為宰相所責,又表廢之,經正何歸,表使何因,可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 劉諱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復欲欺誑國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來示言「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謂「處懷期物,自有由來」者矣。劉籓死於閭闔之內;諸葛斃於左右之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為得算,良可恥也。貴府將佐及朝廷賢德,寄性命以過日,心企太平久矣。吾誠鄙劣,嘗聞道於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寧可無授命之臣乎!未能自投虎口,比跡郗、任之徒明矣。假令天長喪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游於地下,不復多言。 公視書嘆息,以示諸佐曰:「事人當如此。」三月,軍次江陵。初,雍州刺史魯宗之常慮不為公所容,與休之相結,至是率其子竟陵太守軌會於江陵。江夏太守劉虔之邀之,軍敗見殺。公命彭城內史徐逵之、參軍王允之出江夏口,復為軌所敗,並沒。時公軍泊馬頭,即日率眾軍濟江,躬督諸將登岸,莫不奮踴爭先。休之眾潰,與軌等奔襄陽。江陵平,加領南蠻校尉。 將拜,值四廢日,佐史鄭鮮之、褚叔度、王弘、傅亮白遷日,不許。下書曰:「此州積弊,事故相仍,民疲田蕪,杼軸空匱。加以舊章乖昧,事役頻苦,童耄奪養,老稚服戎,空戶從役,或越紼應召,每永懷民瘼,宵分忘寢,誠宜蠲除苛政,弘茲簡惠。庶令凋風弊政,與事而新,寧一之化,成於期月。荊、雍二州,西局、蠻府吏及軍人年十二以還,六十以上,及扶養孤幼,單丁大艱,悉仰遣之。窮獨不能存者,給其長賑。府州久勤將吏,依勞銓序;併除今年租稅。」 四月,公復率眾進討,至襄陽,休之奔羌。天子復重申前命,授太傅、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封公第三子義隆為北彭城縣公。以中軍將軍道憐為荊州刺史。八月甲子,公至自江陵,奉還黃鉞,固辭太傅、州牧、前部羽葆、鼓吹,其餘受命。朝議以公道尊勛重,不宜復施敬護軍,既加殊禮,奏事不復稱名,以世子為兗州刺史。 十二年正月,詔公依舊辟士,加領平北將軍、兗州刺史。增都督南秦,凡二十二州。公以平北文武寡少,不宜別置,於是罷平北府,以並大府,以世子為豫州刺史。三月,加公中外大都督。 初,公平齊,仍有定關、洛之意,值盧循侵逼,故其事不諧。荊、雍既平,方謀外略。會羌主姚興死,子泓立,兄弟相殺,關中擾亂,公乃戒嚴北討。加領征西將軍、司豫二州刺史。以世子為徐、兗二州刺史。下書曰:「吾倡大義,首自本州,克複皇祚,遂建勛烈。外夷勍敵,內清姦宄,皆邦人州黨竭誠儘力之效也。情若風霜,義貫金石。今當奉辭西旆,有事關、河,弱嗣叨蒙,復忝今授,情事纏綿,可謂深矣。頃軍國務殷,刑辟未息。眷言懷之,能不多嘆。其犯罪五歲以還,可一原遣。文武勞滿未蒙榮轉者,便隨班序報。」 公受中外都督及司州,並辭大司馬琅邪王禮敬,朝議從之。公欲以義聲懷遠,奉琅邪王北伐。五月,羌偽黃門侍郎尹沖率兄弟歸順。又加公北雍州刺史,前部羽葆、鼓吹,增班劍為四十人,解中書監。八月丁巳,率大眾發京師。以世子為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尚書右僕射劉穆之為左僕射,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內外。九月,公次於彭城,加領徐州刺史。 先是,遣冠軍將軍檀道濟、龍驤將軍王鎮惡步向許、洛,羌緣道屯守,皆望風降服。偽兗州刺史韋華先據倉垣,亦率眾歸順。公又遣北兗刺史王仲德先以水軍入河。仲德破索虜於東郡涼城,進平滑台。十月,眾軍至洛陽,圍金墉。泓弟偽平南將軍洸請降,送於京師,修復晉五陵,置守衛。天子詔曰:夫嵩、岱配極,則乾道增輝;籓岳作屏,則帝王成務。是以夏、殷資昆、彭之伯,有周倚齊、晉之輔。鑒諸前典,儀刑萬代,翼治扶危,靡不由此。 太尉公命世天縱,齊聖廣淵,明燭四方,道光宇宙。爰自初迪,則投勤王國,妖蝥孔熾,則功存社稷。固以四維是荷,萬邦攸賴者矣。暨桓玄僭逆,傾盪四海。公深秉大節,靈武霆震,弘濟朕躬,再造王室。每惟勛德,銘於厥心,遂北清海、岱,南夷百越,荊、雍稽服,庸、氓順軌,克黜方難,式遏寇虐。及阿衡王猷,班序內外,仰興絕風,傍嗣逸業。秉禮以整俗,遵王以垂訓,聲教遠被,無思不洽。爰暨木居海處之酋,被髮雕題之長,莫不忘其陋險,九譯來庭,此蓋播諸徽策,靡究其詳者也。曩者永嘉不綱,諸夏幅裂,終古帝居,淪胥戎虜,永言園陵,率土同慕。公明發遐慨,撫機電征,親董侯伯,棱威致討。旗旝首塗,則八表響震;偏師先路,則多壘雲徹。舊都載清,五陵復禮,百城屈膝,千落影從。自篇籍所載,生民以來,勛德懋功,未有若此之盛者也。 昔周、呂佐睿聖之主,因三分之形,把旄仗鉞,一時指麾,皆大啟疆宇,跨州兼國。其在桓、文,方茲尤儉,然亦顯被寵章,光錫殊品。況乃獨絕百代,顧邈前烈者哉!朕每弘鑒古訓,思遵令圖。以公深秉沖挹,用闕大禮,天人引領,於茲歷載。況今禹跡齊軌,九隩同文,司勛抗策,普天增佇。遂公高挹,大愆國章。三靈眷屬,朕實祗懼。便宜顯答群望,允崇盛典。其進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宋公,備九錫之禮,加璽綬、遠遊冠,位在諸侯王上,加相國綠綟綬。 策曰:朕以寡昧,仰贊洪基,夷羿乘釁,盪覆王室,越在南鄙,遷於九江。宗祀絕饗,人神無位,提挈群凶,寄命江滸。則我祖宗之業,奄墜於地,七百之祚,翦焉既傾,若涉淵海,罔知攸濟。天未絕晉,誕育英輔,振厥弛維,再造區宇,興亡繼絕,俾昏作明。元勛至德,朕實賴焉。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 乃者桓玄肆僭,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顛倒六位,庶僚俯眉,四方莫恤。公精貫朝日,氣凌霄漢,奮其靈武,大殲群慝,克複皇邑,奉帝歆神。此公之大節,始於勤王者也。授律群後,溯流長騖,薄伐崢嶸,獻捷南郢,大憝折首,群逆畢夷,三光旋采,舊物反正。此又公之功也。出籓入輔,弘茲保弼,阜財利用,繁殖生民,編戶歲滋,疆宇日啟,導德明刑,四境有截。此又公之功也。鮮卑負眾,僭盜三齊,狼噬冀、青,虔劉沂、岱,介恃遐阻,仍為邊毒。公搜乘秣駟,夐入遠疆,沖櫓四臨,萬雉俱潰,竊號之虜,顯戮司寇,拓土三千,申威龍漠。此又公之功也。盧循妖凶,伺隙五嶺,乘虛肆逆,侵覆江、豫,旍拂寰內,矢及王城,朝野喪沮,莫有固志,家獻徙卜之計,國議遷都之規。公乘轅南濟,義形於色,嶷然內湛,視險若夷,攄略運奇,英謨不世,狡寇窮恤,喪旗宵遁,俾我畿甸,拯於將墜。此又公之功也。追奔逐北,揚旌江濆,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禺之功,俘級萬數,左里之捷,魚潰鳥散。元兇遠迸,傳首萬里,海南肅清,荒服來款。此又公之功也。劉毅叛渙,負釁西夏,凌上罔主,志肆奸暴,附麗協黨,扇盪王畿。公御軌以刑,消之不日,倉兕電溯,神兵風掃,罪人斯得,荊、衡清晏。此又公之功也。譙縱怙亂,寇竊一隅,王化阻閡,三巴淪溺。公指命偏師,授以良圖,凌波浮湍,致屆井絡,僭豎伏釒質,梁、岷草偃。此又公之功也。馬休、魯宗,阻兵內侮,驅率二方,連旗稱亂。公投袂星言,研其上略,江津之師,勢逾風電,回旆沔川,實繁震懾,二叛奔迸,荊、雍來蘇,玄澤浸育,溫風潛被。此又公之功也。永嘉不競,四夷擅華,五都幅裂,山陵幽辱,祖宗懷沒世之憤,遺氓有匪風之思。公遠齊伊宰納隍之仁,近同小白滅亡之恥,鞠旅陳師,赫然大號,公命群帥,北徇司、兗。許、鄭風靡,鞏、洛載清,偽牧逆籓,交臂請罪,百年榛穢,一朝掃濟。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康宇內之勛,重之以明德。爰初發跡,則奇謨冠古,電擊強妖,則鋒無前對,聿寧東畿,大造黔首。若乃草昧經綸,化融於歲計,扶危靜亂,道固於苞桑。辯方正位,納之軌度,蠲削煩苛,較若畫一,淳風美化,盈塞宇宙。是以絕域獻琛,遐夷納貢,王略所宣,九服率從。雖文命之東漸西被,咎繇之邁於種德,何以尚茲。朕聞先王之宰世也,庸勛尊賢,建侯胙土,褒以寵章,崇其徽物,所以協輔皇家,永隆籓屏。故曲阜光啟,遂荒徐宅,營丘表海,四履有聞。其在襄王,亦賴匡霸,又命晉文,備物光錫。惟公道冠前烈,勛高振古,而殊典未加,朕甚懵焉。今進授相國,以徐州之彭城沛蘭陵下邳淮陽山陽廣陵、兗州之高平魯泰山十郡,封公為宋公。錫茲玄土,苴以白茅,爰定爾居,用建冢社。昔晉、鄭啟籓,入作卿士,周、邵保傅,出總二南,內外之重,公實兼之。命使持節、太尉、尚書左僕射、晉寧縣五等男湛授相國印綬,宋公璽紱,使持節、兼司空、散騎常侍、尚書、陽遂鄉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無不總,禮絕朝班,居常之名,宜與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錄尚書」之號。上送所假節、侍中、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綬,豫章公印策。進揚州牧,領征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公紀綱禮度,萬國是式,秉介蹈方,罔有遷志。是以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抑末敦本,務農重積,采蘩實殷,稼穡惟阜。是用錫公兗冕之服,赤舄副焉。公閑邪納正,移風改俗,陶鈞品物,如樂之和。是用錫公軒縣之樂,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導揚休風,華夷企踵,遠人胥萃。是用錫公硃戶以居,公官方任能,網羅幽滯,九皋辭野,髦士盈朝。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當軸處中,率下以義,式遏寇讎,清除苛慝,是用錫公虎賁之士三百人。公明罰恤刑,庶獄詳允,放命干紀,罔有攸縱。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龍驤鳳矯,咫尺八紱,括囊四海,折衝無外。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盧弓十,盧矢千。公溫恭孝思,致虔禋祀,忠肅之志,儀刑萬方。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宋國置丞相以下,一遵舊儀。欽哉!其祗服往命,茂對天休,簡恤庶邦,敬敷顯德,以終我高祖之嘉命。 置宋國侍中、黃門侍郎、尚書左丞、相,隨大使奉迎。桴罕虜乞佛熾盤遣使詣公求效力討羌,拜平西將軍、河南公。 十三年正月,公以舟師進討,留彭城公義隆鎮彭城。軍次留城,經張良廟,令曰:「夫盛德不泯,義在祀典,微管之嘆,撫事彌深。張子房道亞黃中,照鄰殆庶,風雲言感,蔚為帝師,大拯橫流,夷項定漢,固以參軌伊、望,冠德如仁。若乃神交圯上,道契商洛,顯晦之間,窈然難究,源流淵浩,莫測其端矣。塗次舊沛,佇駕留城,靈廟荒殘,遺象陳昧,撫跡懷人,慨然永嘆。過大梁者,或佇想於夷門;游九原者,亦流連於隨會。可改構榱桷,修飾丹青,?蘩行潦,以時致薦。以紓懷古之情,用存不刊之烈。」天子追贈公祖為太常,父為左光祿大夫,讓不受。 二月,冠軍將軍檀道濟等次潼關。三月庚辰,大軍入河。索虜步騎十萬,營據河津。公命諸軍濟河擊破之。公至洛陽。七月,至陝城。龍驤將軍王鎮惡伐木為舟,自河浮渭。八月,扶風太守沈田子大破姚泓於藍田。王鎮惡克長安,生擒泓。九月,公至長安。長安豐稔,帑藏盈積。公先收其彝器、渾儀、土圭之屬,獻於京師;其餘珍寶珠玉,以班賜將帥。執送姚泓,斬於建康市。謁漢高帝陵,大會文武於未央殿。 十月,天子詔曰:朕聞先王之蒞天下也,上則大寶以尊德,下則建侯以褒功。是以成勛告就,文命有玄圭之錫,四海來王,姬旦饗龜、蒙之封。夫翼聖宣績,輔德弘猷,禮窮元賞,寵章希世,況明保沖昧,獨運陶鈞者哉! 朕以不德,遭家多難,雲雷作屯,夷羿竊命,失位京邑,遂播蠻荊,艱難卑約,制命凶丑。相國宋公,天縱睿聖,命世應期,誠貫三靈,大節宏發。拯朕躬於巢幕,回靈命於已崩,固已道窮北面,暉格八表者矣。及外積全國之勛,內累戡黎之伐,芟夷強妖之始,蘊崇姦猾之源,顯仁藏用之道,六府孔修之績,莫不雲行雨施,能事必舉,諒已方軌於三、五,不容於典策者焉。自永嘉喪師,綿逾十紀,五都分崩,然正朔時暨;唯三秦懸隔,未之暫賓。至令羌虜襲亂,淫虐三世,資百二之易守,恃函谷之可關,廟算韜略,不謀之日久矣。公命世撫運,闡曜威靈,內研諸侯之慮,外致上天之罰。故能倉兕甫訓,則許、鄭風偃;鉦鉞未指,則瀍、洛霧披。俾舊闕之陽,復集萬國之軫,東京父老,重睹司隸之章。俾朕負扆高拱,而保大洪烈。是用遠鑒前典,延即群謀,敬授殊錫,光啟疆宇。乘馬之制,有陋舊章。徽稱之美,未窮上爵。豈足以顯報懋功,允塞民望;籓輔王畿,長轡六合者乎!實以公每秉謙德,卑不可逾,難進之道,以寵為戚。是故降損盛制,且有後命也。自茲迄今,洪勛彌劭,棱威九河,魏、趙底服,回轅崤、潼,連城冰泮。遂長驅灞滻、懸旌龍門,逆虜姚泓,系頸就擒。百稔梗穢,滌於崇朝;祖宗遺憤,雪於一旦。涉禹之跡,方行天下,至於海外,罔有不服。功固萬世,其寧惟永,豈金石《雅頌》所能讚揚,實可以告於神明,勒銘嵩、岱者已。 朕又聞之,周道方遠,則摐甗鳴岐,二南播德,則麟騶呈瑞。自公大號初發,爰暨告成,靈祥炳煥,不可勝紀,豈伊素雉遠至,嘉禾近歸而已哉!朕每仰鑒玄應,俯察人謀,進惟道勛,退惟國典,豈得遂公沖挹,而久蘊盛策。便宜敬行大禮,允副幽顯之望。其進宋公爵為王,以徐州之海陵、東安、北琅邪、北東莞、北東海、北譙、北梁、豫州之汝南、北潁川、北南頓凡十郡,益宋國。其相國、揚州牧、領征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十一月,前將軍劉穆之卒,以左司馬徐羨之代掌留任。大事昔所決於穆之者,皆悉以諮。公欲息駕長安,經略趙、魏,會穆之卒,乃歸。十二月庚子,發自長安,以桂陽公義真為安西將軍、雍州刺史,留腹心將佐以輔之。閏月,公自洛入河,開汴渠以歸。 十四年正月壬戌,公至彭城,解嚴息甲。以輔國將軍劉遵考為并州刺史,領河東太守,鎮蒲坂。公解司州,領徐、冀二州刺史,固讓進爵。六月,受相國宋公九錫之命。令曰:「孤以寡薄,負荷殊重,守位奉籓,危溢是懼。朝恩隆泰,委美推功,遂方軌齊、晉,擬議國典。雖亮誠守分,十稔於今,而成命弗回,百辟胥暨內外庶僚,敦勉周至。籍運來之功,參休明之跡,乘菲薄之資,同盛德之事,監寐永言,未知攸托。隆祚之始,思覃斯慶,其赦國內殊死以下,今月二十三日昧爽以前,悉皆原宥。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賜粟五斛。府州刑罪,亦同蕩然。其餘詳依舊准。」詔崇豫章公太夫人為宋公太妃,世子為中軍將軍,副貳相國府。以太尉軍諮祭酒孔季恭為宋國尚書令,青州刺史檀祗為領軍將軍,相國左長史王弘為尚書僕射。其餘百官悉依天朝之制。又詔宋國所封十郡之外,悉得除用。 先是,安西中兵參軍沈田子殺安西司馬王鎮惡,諸將軍復殺安西長史王修,關中亂。十月,公遣右將軍硃齡石代安西將軍桂陽公義真為雍州刺史。義真既還,為佛佛虜所追,大敗,僅以身免。諸將帥及齡石並沒。領軍檀祗卒,以中軍司馬檀道濟為中領軍。十二月,天子崩,大司馬琅邪王即帝位。 元熙元年正月,詔遣大使征公入輔。又申前命,進公爵為王。以徐州之海陵東海北譙北梁、豫州之新蔡、兗州之北陳留、司州之陳郡汝南潁川滎陽十郡,增宋國。七月,乃受命,赦國內五歲刑以下。遷都壽陽。以尚書劉懷慎為北徐州刺史,鎮彭城。九月,解揚州。十二月,天子命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虡宮縣。進王太妃為太后,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王子、王孫爵命之號,一如舊儀。 二年四月,征王入輔。六月,至京師。晉帝禪位於王,詔曰: 夫天造草昧,樹之司牧,所以陶鈞三極,統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選賢與能,隆替無常期,禪代非一族,貫之百王,由來尚矣。晉道陵遲,仍世多故,爰暨元興,禍難既積,至三光貿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墮泯,則我宣元之祚,永墜於地,顧瞻區域,翦焉已傾。相國宋王,天縱聖德,靈武秀世,一匡頹運,再造區夏,固以興滅繼絕,舟航淪溺矣。若夫仰在璇璣,旁穆七政,薄伐不庭,開復疆宇。遂乃三俘偽主,開滌五都,雕顏卉服之鄉,龍荒朔漠之長,莫不回首朝陽,沐浴玄澤。故四靈效瑞,川岳啟圖,嘉祥雜遝,休應炳著,玄象表革命之期,華裔注樂推之願。代德之符,著乎幽顯,瞻烏爰止,允集明哲,夫豈延康有歸,咸熙告謝而已哉! 昔火德既微,魏祖底績,黃運不競,三後肆勤。故天之曆數,實有攸在。朕雖庸暗,昧於大道,永鑒廢興,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義,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遜位別宮,歸禪於宋,一依唐虞、漢魏故事。 詔草既成,送呈天子使書之,天子即便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天命已改,重為劉公所延,將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甲子,策曰:咨爾宋王:夫玄古權輿,悠哉邈矣,其詳靡得而聞。爰自書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聖君四海,止戈定大業。然則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昔在上葉,深鑒茲道,是以天祿既終,唐、虞弗得傳其嗣;符命來格,舜、禹不獲全其謙。所以經緯三才,澄序彝化,作范振古,垂風萬葉,莫尚於茲。自是厥後,歷代彌劭,漢既嗣德於放勛,魏亦方軌於重華。諒以協謀乎人鬼,而以百姓為心者也。 昔我祖宗欽明,辰居其極,而明晦代序,盈虧有期。翦商兆禍,非唯一世,曾是弗克,矧伊在今,天之所廢,有自來矣。惟王體上聖之姿,苞二儀之德,明齊日月,道合四時。乃者社稷傾覆,王拯而存之;中原蕪梗,又濟而復之。自負固不賓,干紀放命,肆逆滔天,竊據萬里。靡不潤之以風雨,震之以雷霆。九伐之道既敷,八法之化自理。豈伊博施於民,濟斯黔庶;固以義洽四海,道威八荒者矣。至於上天垂象,四靈效征,圖讖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於朝,庶民頌於野,億兆抃踴,傾佇惟新。自非百姓樂推,天命攸集,豈伊在予,所得獨專!是用仰祗皇靈,俯順群議,敬禪神器,授帝位於爾躬。大祚告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其允執其中,敬遵典訓,副率土之嘉願,恢洪業於無窮,時膺休祐,以答三靈之眷望。 又璽書曰:蓋聞天生蒸民,樹之以君。帝皇寄世,實公四海。崇替繫於勛德,升降存乎其人。故有國必亡,卜年著其數;代謝無常,聖哲握其符。昔在上世,三聖系軌,疇咨四岳,以弘揖讓,惟先王之有作,永垂範於無窮。及劉氏致禪,實堯是法;有魏告終,亦憲茲典。我世祖所以撫歸運而順人事,乘利見而定天保者也。而道不常泰,戎夷亂華,喪我洛食,蹙國江表,仍遘否運,淪沒相因,逮於元興,遂傾宗祀。幸賴神武光天,大節宏發,匡複我社稷,重造我國家。惟王聖德欽明,則天光大,應期誕載,明保王室。內紓國難,外播宏略,誅大憝於漢陽,逋僭盜於沂渚,澄氛西岷,肅清南越,再靜江、湘,拓定樊、沔。若乃永懷區宇,思一聲教,王師首路,則伊、洛澄流;棱威崤、潼,則華岳褰靄,偽酋銜璧,咸陽即序。雖彝器所銘,詩書所詠,庸勛之盛,莫之與二也。遂偃武修文,誕敷德政,八統以馭萬民,九職以刑邦國,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故能信著幽顯,義感殊方。自歷世所賓,舟車所暨,靡不謳歌仁德,抃舞來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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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本紀第三武帝下 永初元年夏六月丁卯,設壇於南郊,即皇帝位,柴燎告天。策曰:皇帝臣諱,敢用玄牡,昭告後天后帝。晉帝以卜世告終,曆數有歸,欽若景運,以命於諱。夫樹君宰世,天下為公,德充帝王,樂推攸集。越俶唐、虞,降暨漢、魏,靡不以上哲格文祖,元勛陟帝位,故能大拯黔首,垂訓無窮。晉自東遷,四維不振,宰輔憑依,為日已久。難棘隆安,禍成元興,遂至帝主遷播,宗禮堙滅。諱雖地非齊、晉,眾無一旅,仰憤時難,俯悼橫流,投袂一援,則皇祀克複。及危而能持,顛而能扶,姦宄具殲,僭偽必滅。誠興廢有期,否終有數。至於大造晉室,撥亂濟民,因藉時來,實屍其重。加以殊俗慕義,重譯來庭,正朔所暨,咸服聲教。至乃三靈垂象,山川告祥,人神協祉,歲月滋著。是以群公卿士,億兆夷人,僉曰皇靈降鑒於上,晉朝款誠於下,天命不可以久淹,宸極不可以暫曠。遂逼群議,恭茲大禮。猥以寡德,托於兆民之上,雖仰畏天威,略是小節,顧深永懷,祗懼若霣。敬簡元辰,升壇受禪,告類上帝,用酬萬國之情。克隆天保,永祚於有宋。惟明靈是饗。 禮畢,備法駕幸建康宮,臨太極前殿。詔曰:「夫世代迭興,承天統極。雖遭遇異途,因革殊事,若乃功濟區宇,道振生民,興廢所階,異世一揆。朕以寡薄,屬當艱運,藉否終之期,因士民之力,用獲拯溺,匡世揆亂,安國寧民,業未半古,功參曩烈。晉氏以多難仍遘,歷運已移,欽若前王,憲章令軌,用集大命於朕躬。惟德匪嗣,辭不獲申,遂祗順三靈,饗茲景祚,燔柴於南郊,受終於文祖。猥當與能之期,爰集樂推之運,嘉祚肇開,隆慶惟始,思俾休嘉,惠茲兆庶。其大赦天下。改晉元熙二年為永初元年。賜民爵二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逋租宿債勿復收。其有犯鄉論清議、贓污淫盜,一皆蕩滌洗除,與之更始。長徒之身,特皆原遣。亡官失爵,禁錮奪勞,一依舊准。」 封晉帝為零陵王,全食一郡。載天子旌旗,乘五時副車,行晉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皆用晉典。上書不為表,答表勿稱詔。追尊皇考為孝穆皇帝,皇妣為穆皇后,尊王太后為皇太后。詔曰:「夫微禹之感,嘆深後昆,盛德必祀,道隆百世。晉氏封爵,咸隨運改,至於德參微管,勛濟蒼生,愛人懷樹,猶或勿翦,雖在異代,義無泯絕。降殺之儀,一依前典。可降始興公封始興縣公,廬陵公封柴桑縣公,各千戶;始安公封荔浦縣侯,長沙公封醴陵縣侯,康樂公可即封縣侯,各五百戶:以奉晉故丞相王導、太傅謝安、大將軍溫嶠、大司馬陶侃、車騎將軍謝玄之祀。其宣力義熙,豫同艱難者,一仍本秩,無所減降。」封晉臨川王司馬寶為西豐縣侯,食邑千戶。 庚午,以司空道憐為太尉,封長沙王。追封司徒道規為臨川王。尚書僕射徐羨之加鎮軍將軍,右衛將軍謝晦為中領軍,宋國領軍檀道濟為護軍將軍,中領軍劉義欣為青州刺史。立南郡公義慶為臨川王。又詔曰:「夫銘功紀勞,有國之要典,慎終追舊,在心之所隆。自大業創基,十有七載,世路迍邅,戎車歲動,自東徂西,靡有寧日。實賴將帥竭心,文武盡效;寧內拓外,迄用有成。威靈遠著,寇逆消盪,遂當揖讓之禮,猥饗天人之祚。念功簡勞,無忘鑒寐,凡厥誠勤,宜同國慶。其酬賞復除之科,以時論舉。戰亡之身,厚加復贈。」乙亥,立桂陽公義真為廬陵王,彭城公義隆為宜都王,第四皇子義康為彭城王。 丁丑,詔曰:「古之王者,巡狩省方,躬覽民物,搜揚幽隱,拯災恤患,用能風澤遐被,遠至邇安。朕以寡暗,道謝前哲,因受終之期,托兆庶之上,鑒寐屬慮,思求民瘼。才弱事艱,若無津濟,夕惕永念,心馳遐域。可遣大使分行四方,旌賢舉善,問所疾苦。其有獄訟虧濫,政刑乖愆,傷化擾治,未允民聽者,皆當具以事聞。萬事之宜,無失厥中。暢朝遷乃眷之旨,宣下民壅隔之情。」戊寅,詔曰:「百官事殷俸薄,祿不代耕。雖國儲未豐,要令公私周濟。諸供納昔減半者,可悉復舊。六軍見祿粗可,不在此例。其餘官僚,或自本俸素少者,亦疇量增之。」乙卯,改晉《泰始歷》為《永初歷》。 秋七月丁亥,原放劫賊余口沒在台府者,諸徙家並聽還本土。又運舟材及運船,不復下諸郡輸出,悉委都水別量。台府所須,皆別遣主帥與民和市,即時裨直,不復責租民求辦。又停廢虜車牛,不得以官威假借。又以市稅繁苦,優量減降。從征關、洛,殞身戰場,幽沒不反者,贍賜其家。己丑,陳留王曹虔嗣薨。辛卯,復置五校三將官,增殿中將軍員二十人,余在員外。戊戌,後將軍、雍州刺史趙倫之進號安北將軍;征虜將軍、北徐州刺史劉懷慎進號平北將軍;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楊盛進號車騎大將軍。甲辰,鎮西將軍李歆進號征西將軍,平西將軍乞佛熾盤進號安西大將軍,征東將軍高句驪王高璉進號征東大將軍,鎮東將軍百濟王扶餘映進號鎮東大將軍。置東宮冗從僕射、旅賁中郎將官。戊申,遷神主於太廟,車駕親奉。壬子,詔曰:「往者軍國務殷,事有權制,劫科峻重,施之一時。今王道維新,政和法簡,可一除之,還遵舊條。反叛淫盜三犯補冶士,本謂一事三犯,終無悛革。主者頃多並數眾事,合而為三,甚違立制之旨,普更申明。」 八月戊午,西中郎將、荊州刺史宜都王諱進號鎮西將軍。辛酉,開亡叛赦,限內首出,蠲租布二年。先有資狀、黃籍猶存者,聽複本注。諸舊郡縣以北為名者,悉除;寓方於南者,聽以南為號。又制有無故自殘傷者補冶士,實由政刑煩苛,民不堪命,可除此條。罷青州並兗州。戊辰,詔曰:「彭、沛、下邳三郡,首事所基,情義繾綣,事由情獎,古今所同。彭城桑梓本鄉,加隆攸在,優復之制,宜同豐、沛。其沛郡、下邳可復租布三十年。」辛未,追謚妃臧氏為敬皇后。癸酉,立王太子為皇太子。乙亥,詔曰:「朕承歷受終,猥饗天命。荷積善之祚,藉士民之力,率由令范。先後祗嚴宣訓,七廟肇建,情敬無違。加以儲宮備禮,皇基彌固,國慶家禮,爰集旬日,豈予一人,獨荷茲慶。其見刑罪無輕重,可悉原赦。限百日,以今為始。先因軍事所發奴僮,各還本主;若死亡及勛勞破免,亦依限還直。」 閏月壬午朔,詔曰:「晉世帝後及籓王諸陵守衛,宜便置格。其名賢先哲,見優前代,或立德著節,或寧亂庇民,墳塋未遠,並宜洒掃。主者具條以聞。」丁酉,特進、左光祿大夫孔季恭加開府儀同三司。辛丑,詔曰:「主者處案雖多所諮詳,若眾官命議,宜令明審。自頃或總稱參詳,於文漫略。自今有厝意者,皆當指名其人;所見不同,依舊繼啟。」又詔曰:「諸處冬使,或遣或不,事役宜省,今可悉停。唯元正大慶,不在其例。郡縣遣冬使詣州及都督府,亦停之。」九月壬子朔,置東宮殿中將軍十人,員外二十人。壬申,置都官尚書。冬十月辛卯,改晉所用王肅祥禫二十六月儀,依鄭玄二十七月而後除。十二月辛巳朔,車駕臨延賢堂聽訟。 二年春正月辛酉,車駕祠南郊,大赦天下。丙寅,斷金銀塗。以揚州刺史廬陵王義真為司徒,以尚書僕射、鎮軍將軍徐羨之為尚書令、揚州刺史。丙子,南康揭陽蠻反,郡縣討破之。己卯,禁喪事用銅釘。罷會稽郡府。二月己丑,車駕幸延賢堂策試諸州郡秀才、孝廉。揚州秀才顧練、豫州秀才殷朗所對稱旨,並以為著作佐郎。戊申,制中二千石加公田一頃。三月乙丑,初限荊州府置將不得過二千人,吏不得過一萬人;州置將不得過五百人,吏不得過五千人。兵士不在此限。夏四月己卯朔,詔曰:「淫祠惑民費財,前典所絕,可並下在所除諸房廟。其先賢及以勛德立祠者,不在此例。」戊申,車駕於華林園聽訟。己亥,以左衛將軍王仲德為冀州刺史。五月己酉,置東宮屯騎、步兵、翊軍三校尉官。甲戌,車駕又幸華林園聽訟。六月壬寅,詔曰:「杖罰雖有舊科,然職務殷碎,推坐相尋。若皆有其實,則體所不堪;文行而已,又非設罰之意。可籌量觕為中否之格。」車駕又於華林園聽訟。甲辰,制諸署敕吏四品以下,又府署所得輒罰者,聽統府寺行四十杖。秋七月己巳,地震。八月壬辰,車駕又於華林園聽訟。九月己丑,零陵王薨。車駕三朝率百僚舉哀於朝堂,一依魏明帝服山陽公故事。太尉持節監護,葬以晉禮。冬十月丁酉,詔曰:「兵制峻重,務在得宜。役身死叛,輒考傍親,流遷彌廣,未見其極。遂令冠帶之倫,淪陷非所。宜革以弘泰,去其密科。自今犯罪充兵合舉戶從役者,便付營押領。其有戶統及謫止一身者,不得復侵濫服親,以相連染。」己亥,以涼州胡帥大沮渠蒙遜為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癸卯,車駕於延賢堂聽訟。以員外散騎常侍應襲為寧州刺史。 三年春正月甲辰朔,詔刑罰無輕重,悉皆原降。壬子,以前冀州刺史王仲德為徐州刺史。癸丑,以尚書令、揚州刺史徐羨之為司空、錄尚書事,刺史如故。撫軍將軍、江州刺史王弘進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太子詹事傅亮為尚書僕射,中領軍謝晦為領軍將軍。乙卯,以輔國將軍毛德祖為司州刺史。乙丑,詔曰:「古之建國,教學為先,弘風訓世,莫尚於此;發矇啟滯,咸必由之。故爰自盛王,迄於近代,莫不敦崇學藝,修建庠序。自昔多故,戎馬在郊,旌旗卷舒,日不暇給。遂令學校荒廢,講誦蔑聞,軍旅日陳,俎豆藏器,訓誘之風,將墜於地。後生大懼於牆面,故老竊嘆於子衿。此《國風》所以永思,《小雅》所以懷古。今王略遠屆,華域載清,仰風之士,日月以冀。便宜博延胄子,陶獎童蒙,選備儒官,弘振國學。主者考詳舊典,以時施行。」二月丁丑,詔曰:「豫州南臨江滸,北接河、洛,民荒境曠,轉輸艱遠,撫蒞之宜,各有其便。淮西諸郡,可立為豫州;自淮以東,為南豫州。」以豫州刺史彭城王義康為南豫州刺史,征虜將軍劉粹為豫州刺史。又分荊州十郡還立湘州,左衛將軍張紀為湘州刺史。戊寅,以徐州之梁,還屬豫州。三月,上不豫。太尉長沙王道憐、司空徐羨之、尚書僕射傅亮、領軍將軍謝晦、護軍將軍檀道濟併入侍醫藥。群臣請祈禱神祇,上不許,唯使侍中謝方明以疾告廟而已。丁未,以司徒廬陵王義真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上疾瘳,己未,大赦天下。時秦雍流戶悉南入梁州。庚申,送珝絹萬匹,荊、雍州運米,委州刺史隨宜賦給。辛酉,亡命刁彌攻京城,得入,太尉留府司馬陸仲元討斬之。夏四月乙亥,封仇池公楊盛為武都王,平南將軍楊撫進號安南將軍。丁亥,以車騎司馬徐琰為兗州刺史。庚寅,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孔季恭薨。五月,上疾甚,召太子誡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遠志,非如兄韶有難御之氣也。徐羨之、傅亮當無異圖。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小卻,可以會稽、江州處之。」又為手詔曰:「朝廷不須復有別府,宰相帶揚州,可置甲士千人。若大臣中任要,宜有爪牙以備不祥人者,可以台見隊給之。有征討悉配以台見軍隊,行還復舊。後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煩臨朝。仗既不許入台殿門,要重人可詳給班劍。」癸亥,上崩於西殿,時年六十。秋七月己酉,葬丹陽建康縣蔣山初寧陵。 上清簡寡慾,嚴整有法度,未嘗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寧州嘗獻虎魄枕,光色甚麗。時將北征,以虎魄治金創,上大悅,命搗碎分付諸將。平關中,得姚興從女,有盛寵,以之廢事。謝晦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宋台既建,有司奏東西堂施局腳床、銀塗釘,上不許;使用直腳床,釘用鐵。諸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繡金玉。內外奉禁,莫不節儉。性尤簡易,常著連齒木履,好出神虎門逍遙,左右從者不過十餘人。時徐羨之住西州,嘗思羨之,便步出西掖門;羽儀絡繹追隨,已出西明門矣。諸子旦問起居,入皞,脫公服,止著裙帽,如家人之禮。孝武大明中,壞上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群臣觀之。床頭有土鄣,壁上掛葛燈籠、麻繩拂。侍中袁鳷盛稱上儉素之德。孝武不答,獨曰:「田舍公得此,以為過矣。」故能光有天下,克成大業者焉。 史臣曰:漢氏載祀四百,比胙隆周,雖復四海橫潰,而民系劉氏,惵惵黔首,未有遷奉之心。魏武直以兵威服眾,故能坐移天曆;鼎運雖改,而民未忘漢。及魏室衰孤,怨非結下。晉籍宰輔之柄,因皇族之微,世擅重權,用基王業。至於宋祖受命,義越前模。晉自社廟南遷,祿去王室,朝權國命,遞歸台輔。君道雖存,主威久謝。桓溫雄才蓋世,勛高一時,移鼎之業已成,天人之望將改。自斯以後,晉道彌昏,道子開其禍端,元顯成其末釁,桓玄藉運乘時,加以先父之業,因基革命,人無異心。高祖地非桓、文,眾無一旅,曾不浹旬,夷凶翦暴,祀晉配天,不失舊物,誅內清外,功格區宇。至於鍾石變聲,柴天改物,民已去晉,異於延康之初,功實靜亂,又殊咸熙之末。所以恭皇高遜,殆均釋負。若夫樂推所歸,謳歌所集,魏、晉采其名,高祖收其實矣。盛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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