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閱讀★特別推薦】太陽掛在我們家的房頂上★ 逸 西

【詩歌閱讀特別推薦】

逸 西——

逸西詩歌：放牧流雲（二十首）

◇老 屋

在我的一聲嘆息中

黃狗伴隨著老家的老屋老了

但李子樹正年輕

而櫻桃

紅透了一個季節

樹木和野草

掩不住我對老屋的情絲

在一碗水村莊，在竹林深處

和蒿草茁狀成長

那塊知子挖田

蓄滿了春雨

在遙遠的記憶深處

一陣微風過後

竹林和芭蕉的倒影，拂過水麵

盪起圈圈漣漪

向著遠方擴散

像我臉上日漸細密的皺紋

而我呢

在老家的老屋，看見兒時的夥伴

黃狗已老

它躲在夏天田角的背後

日夜不停地流淚和咳嗽

我的喉嚨開始上下滑動

又添一份鄉愁

◇水 妹

一朵開在水裡的蓮

是我的水妹

嫩嫩的肌膚，透著光澤

開在記憶的深處

白裡透紅，冰清玉潔

我不忍心，伸手

一觸即碎

你是我今生

居住在水中的妹妹

所以，我叫你水妹

水一樣柔軟的妹妹呀，你看看

我把魚都帶來了

我們一起走吧

◇海的心情

夢雪，我今天想說的

是海的心情

從上一個世紀出發

穿過黑夜和你的秀髮

在不知不覺中

飛翔

無意間，將黃昏抖碎

霞光紛紛

夢雪，我所描述的

是海的心情

隨著花開花落的聲音

掠過了城市和高樓

在海邊，為昨天

一路狂奔

而我眯縫著的眼睛

常常看見你懷揣夕陽

跨過河流和山崗

消失在海邊無數個黃昏

◇夢見一場大雪

昨夜，我夢見一場大雪

在我老家，一碗水村莊

我和我的母親

一起推開紙糊的窗子

泛黃的顏色

深藏在記憶里

雪，一直下著

白了村莊和我藍色的夢境

你是我今生追逐的雪花

在心空

飄了一個世紀

夢見一場大雪

朵朵晶瑩剔透

朵朵是你

◇遺忘過去

幸福是一隻燕子

在我攤開的手掌

一步步走過

順著我四十三年的掌紋

抵達黎明

而昨夜，那隻燕子

過早的從我夢中

起飛

飛到令人無法把握的幸福

一隻燕子，就這樣順著我的掌紋

走遠了。悄無聲息

◇太陽掛在我們家的房頂上

出門抬頭，望見

太陽掛在我們家的房頂上

紅紅的陽光，流瀉臉龐

如鄉間民歌

一次次，沐浴我的思想

太陽掛在我們家的房頂上

母親背著太陽，放牧炊煙

將大米，一遍又一遍淘洗

煮熟

讓我和我的兄弟

吃到芳香可口的飯菜

下田栽秧打穀，我們仔細勞作

累了，抬頭望望

掛在我們家房頂上的太陽

擦掉汗珠，雙手緊攥勞動

多年以後，我回到故鄉一碗水村莊

太陽依舊掛在我們家的房頂上

鴿哨飛翔，我與仇人握手

坐在曬壩中央，談論股票和柯林頓

◇玉 米

玉米是我小妹的膚色

嫩黃嫩黃的

繁衍著吃玉米的子孫

生活青黃不接的時刻

玉米親近我們

母乳的香氣

就活動在缺少鈣質的骨骼里

玉米、玉米

回憶深居簡出的日子

在鄉下，我嚼著你的溫馨

一天天長大成人

陽光、雨水、土壤和莊稼

年年五月

渴望我回歸舊院籬門

親手剝去玉米好看的外衣

看看，誰是我母親

誰是我小妹

◇賣唱女

這是在南方以南

一座叫北海的城市

我坐在街頭

看一群年輕的女人

讓二胡領著，像蒼蠅

圍繞冷飲攤點，抑或酒店

飛來飛去

這些年輕的女人

大多身板結實

她們叫我先生

嚶嚶嗡嗡的聲音

使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些年輕的女人

心也受傷，程度各一

她們肢體展開

靈魂展開

把不願透露的話題

訴給一個叫逸西的兄弟

我今天要說的

是那個口口聲聲

說「愛」的男人

偷偷將她們青春的花朵

一一摘盡

二胡很壞！

這是在南方以南

一座叫北海的城市

我坐在街頭

看一群年輕的女人

她們的微笑

令我日日傷心，夜夜流淚

◇看 海

我們坐在高德鎮的邊沿

秋天的尾巴上，看海

海怎麼就退潮了

雪白的聲音

怎麼就飄出了我的聽覺

那些海的女兒

我們的姐妹

雙腳插滿大海

種植珍珠

日子豐滿而圓潤

太陽墜海的時侯

粉紅的聲音

在抵達珍珠之前

漫過了藍色的心情

你看，海那邊

最溫柔的部分

是一封家書的顏色

讓我們的雙眼

暖得發酸

◇豌豆花

豌豆花和春天

親昵的散開

深入莊稼內部

一波一波蕩漾

春天的早晨

豌豆花輕微的開放

活在春天的詩行

樸素、淡雅

閃爍著情人聖潔的目光

其羞澀的成份，貫穿露珠

我孤單的遠行

素潔的手指和筆

無法抵達豌豆花的重量

背靠一座春天

寧靜地表達

故鄉田邊地角的豌豆花

次第放開的聲音

是你微睡的呼吸

◇吹笛的盲人

盲人蹲在小巷深處

吹一地同情

太陽從他指頭下的笛孔中溢出

溫暖同一地平線上的女人

他看不見圍觀自己的孩子

在陽光和雨水中

是否又一次拔節

許多小鳥樣的孩子，拍打翅膀

飛過音樂的大河，遠去

盲人聽見

黃昏波動他的笛音

夜的尾巴，甩了過來

◇相思是一朵三月的桃花

相思是一朵三月的桃花

含著眾生微笑

為你嫵媚地綻放

以獨特的芬芳

打劫內心

哪一片桃花是你

我依著微風拂過的竹林

一碗水村莊清澈見底的古井

為何映不出你的倒影

我把相思，訴給了天邊的流雲

◇母親的雙乳深陷下去

母親的雙乳深陷下去

像兩潭乾涸的湖泊

我是喝湖水長大的

湖水營養了我的頭顱壯實了我的腰肢

我曾圍著她生命的湖泊團團轉

而今，母親

時不時的

背著世人悄悄抹淚

將思念揉進一日三餐的炊煙里

裊裊升起，飄入我的夢鄉

熏出心酸的淚滴

她依門嘆息黃昏的聲音

驚動十里蛙鳴

◇今夜，睡三亞

無論是高山，還是流水

統統放下

什麼也不想，啥事都不做

我要去三亞

海邊，陪泳女

一路走來，懂你

她們面若桃花的青春，在大海的背影里開放

秘密藏在最深處

今夜，大海靜若處子

洗個澡，睡三亞

一些隱姓埋名的憂傷

和路過的海風，不時把窗帘撩起

◇奮 斗

雙腳離地、雙臂展開

一躍騰空踏浪是一種奮鬥

而別一種，則是大海追逐堤岸的響聲

一望無際，波濤洶湧

遼闊的海岸線上，風景淹沒了你

◇野草布滿了山崗

一年又一年

你還是沒有回來

沒有回到一碗水村莊

有消息說，你嫁給了深圳

家住三十五樓

與你現在的年齡相當

我記得2001年的冬天

你離開了村莊

像花兒一樣

在這十四年時間裡

靜靜為深圳開放

流雲依舊放牧在故鄉

高高的山上，相思根連著根

野草布滿了山崗

太陽升起又落下

在地平線上

為你彈奏一曲憂傷

◇挽 歌

貓開始動了。在黃昏還沒來臨之前

動作有些誇張

戲弄的爪子，閃電一樣延伸

貓就是貓。偷腥很專一

它一旦越過那道門檻

霧就浸入人心

◇黎 明

上帝，在夜晚

用月鐮，收割人類的夢

忽然聽見雞啼

匆忙中割破手指

在天邊，淌殷殷的血……

◇我在貳麻酒館等你

不管你來與不來

或者知不知道

今夜，我都在老地方

貳麻酒館等你

聽說你前幾天

已從深圳回到了四川

所以我等待你來

臨座的一對小青年

低頭耳語

重複著我們的青蔥歲月

一打又一打啤酒

我已喝得有些醉意

在這燈紅酒綠的都市裡

一個詩人，不時抬起頭顱

望了又望

那扇拱形的門

和進出出的人影

可是，你沒來

已經喝麻了的我

就這樣

在貳麻酒館，府河旁邊，安順廊橋左側

獃獃地坐著

想又遠又近的你

和遠遠的一碗水村莊

高高的山上

相思在春天發芽

我們之間，隔著一朵花的距離

◇願 望

等我老了，就請一碗水村莊收留吧

收留一粒流浪的種子，睡在地里

睡成高梁、玉米、大豆或稻穀的模樣

然後吐芽、拔節抽穗揚花和散籽

吐露我內心最後的芳香

讓小鳥和小雞們，自由覓食

讓小貓和小狗們，整日圍繞著我歌唱

讓農夫從春天忙到秋天，收割我沉甸甸的思想

等我老了，就讓我守護一碗水村莊這片竹林吧

還有那塊一年四季盪著清波的知子挖田

一陣微風過後，你能看到我的倒影

和那些挺拔的竹子，不屈的山崗在一起

逸 西

（原名劉逸西），詩人、作家、媒體資深記者，四川富順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

曾在《詩刊》《星星》《詩歌報》《詩神》等數十家報刊發表詩歌作品，有詩選入建國五十周年《四川文學作品選》等多種選本。著有詩集《放逐》《夢雪》《詩逸生活：小區七十首詩》及長篇紀實報告文學《劍門關下鐵人情》《業主委員會主任》等多部。獲第十二屆四川「五個一工程」獎。

曾在廣西、廣州、四川和中央媒體做過記者、編輯，從事新聞工作至今20多年來，在國內外采寫若干有強烈反響的調查新聞。首屆和第二屆成都世紀朝陽小區業主委員會主任。現為某法治媒體「壯丁」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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