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 沉寂過後是慾望的行走
宋清芳 主持
本期詩人:趙傳昌 姚宏偉 楊丕梁
趙傳昌
山東德州人。農民工。中國詩歌學會會員。
曾在《星星》《山東文學》《參花》《遼河》《延河》《五台山》《當代作家》《唐山文學》等報刊雜誌發表過小說詩歌400篇首。
◇ 根
你身體的一部分,活在陰影里
沉寂過後是慾望的行走
有時一念,就在黑白之間
雨水是季節的魂。壓抑地層下
你掙脫成一條條,會遊動的魚
黑暗扼殺不了生機
大地按捺不住,另一片海的騷動
你的另一部分,活在光明的宗教里
枝條是另一種信仰的根
相信所有春夏行走,都收穫功德圓滿的果實
有時一無所有的冬季,更像高境界的修行
浮躁落盡時,你抵達了雪的內心
◇ 木匠
持斧子,沿一棵樹的脈絡行走
利刃的修正,如根除自己的病
一些凹凸,滯留生活截面
你不允一丁點兒,阻隔前行的累贅
「鏗鏗鏘鏘」,拉鋸聲發自內心
一條陽光小徑
在瑣屑翻飛的生活里,漸漸清晰
你是一個木匠,你說不用斧鋸
也能把自己的人生,雕琢的稜角分明……
◇ 老照片
一枚發黃的葉,風中搖搖欲墜
歲月里它們都曾經綠過
往事走過風雨。記憶在濯洗中清晰
一茬茬落葉,是霜雪合上的書卷
而一點點新綠是春風翻開的扉頁
讀一張老照片。根扎人更深的泥土
綠葉遮掩泛黃的日子
時光把新的一天,會擦得更亮
◇ 與妻書
我們可是門前小河那潺潺流水嗎?
揮刀也不曾劃開一絲裂痕
抱緊瞬間痛楚,愛的彌合一路向前!
有許多故事發源於眼角,滋生凄美浪花
誰也不知抵達心的路途有多遠
撥開浮萍雜念,我們就用雙手搭建舟船
暗流迴旋的伏筆埋於中途,繞過諾言翻覆堆積的礁石
我們的從容讓心靈最薄弱險區,釋懷一種坦蕩
妻,我們一生的漂流,只需對方伸出一根手指
就能栓牢信念。妻,你流淌我的水吧
我就是今生擁抱你的岸!
◇ 楓葉,是九月的魂
相思有多任性
那些山野的楓葉紅得就多極致
是誰不願輸給秋天一片承諾
當我,固執成一棵楓樹的時候
一路挺過來的日子
而今脆弱得經不住一陣騷擾的風吹
片片落下都是釋然
堆積的念想,掩埋了昨天鋪展的 憂傷
一段山野故事
讓寒露的霞色沉凝了天空
楓葉飄飛,這九月的魂
循著你的足跡,定格在愛的秋瞳
◇ 秋風秋雨
從夏洶湧過來的熾熱,竟敗於一場秋雨
秋雨一點點蠶食
秋風淪陷了一大片,喘息的莊稼地
萬株玉米搖曳,青紗騷動,抖索出內心鬱積的焦躁
村莊在秋雨中打開
一扇窗子,就能透露出村莊所有內涵
燕子翻飛,舒展呆倦翅膀
翻卷的樹葉,暴露給秋風最真實的一面
秋風秋雨,擦亮天空藍,擦亮了一雙雙農人的眼睛
秋日的心思,在曠野鼓脹成那片玉米,那片高粱
那片大豆的殷實。低垂就是擁抱,自根須向上
是誰獻於大地,這最古老最虔誠的膜拜……
姚宏偉
山西太谷縣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2009年起有詩歌、詩歌評論見於《解放軍報》《詩刊》《詩選刊》等,曾獲晉中文學獎等國內詩歌獎若干,有作品入選《2016中國詩歌年選》等多種詩歌選本。2012年出版個人詩集《內心的江湖》(山西人民出版社)。
倒飛的鴿子
高速列車追上了逆風趕路的鴿子
然後又遠遠甩開。從我座位上看去
那是一群鴿子倒著飛翔
彷彿獲得速度,就是為了
更快地遠離。「到達了遠方
還有更遠的遠方,我究竟需要什麼?」
停頓下來的時候,身體依然保持著
速度,心裡有一群倒飛的鴿子
距離故鄉越來越近了
羽毛和故鄉
鷂子深陷在空中
一動不動,就像一顆釘子
把雲天緊釘在蔚藍之上
一隻疲憊的飛鳥,不偏不倚
撞上了這麼一顆釘子,那是一隻
那是一隻身負的信鴿
飛行訣別了天空
翅膀的痙攣,彷彿還有無形的事物
繼續在歸途上掙扎
天地蒼茫依然,故鄉還在遠方
這些飄落異鄉的羽毛
追著過路的風一路乞討
有隻斑鳩在時間背面飛翔
雷雨過後,老樹下破碎的鳥蛋
慢慢干成了一張地圖
幾厘米紅紅的血絲那是道路
是一隻斑鳩最初五天的行程
穿越這陣雷雨,這條血絲
還在蛋殼裡保持著溫度,用不了兩周
就會破殼而出,再給幾天
稚嫩的翅膀上就會射出十支血箭
一切都在雷雨之後化為烏有
彷彿丟在了時光的另一面
於是我看見一隻斑鳩
在時光的背面,追著一場雷雨飛翔
楊丕梁1966年生。山西太穀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晉中市作協副主席,晉中市詩歌協會常務副會長。太陽谷詩社主要創建者。出版有詩集《飛翔的葉子》《紅馬》《楊丕梁詩歌精選》、報告文學集《時代潮》、散文集《心弦上的眺望》。詩歌選入《山西中青年作家作品精選》《山西年度詩歌選》等20餘種讀本。曾獲第三、四屆晉中文學獎、晉中文學精品獎等文學獎項。
時光停歇在秋葉之上
熹微初露,大地寂靜
風站在樹葉上一動不動
一些故事在暮色中閃爍
一些人物或細節,被時光的
潮水浸濕
忽而清晰
忽而又漸次模糊
匆匆而過的不僅是時光的足音
一些清新的雨
會洗去斑駁的陳年舊事
一些青青的芳草
會在街角的寂寞中閃出
夜行者向著目的地疾步前行
小販的吆喝撕開夜的闌珊
與一顆星星深情凝視
遼遠的天邊,飄過一朵緋紅的雲
聽雪
下雪了,我不去寫雪。我只聽。
我怕,潦草的字跡,
會玷污漫天飛舞的晶瑩。
我不去寫雪,
我擔心,沙沙的寫字聲,
會驚擾窗外飄飄洒洒的清夢。
我更不會,去敲擊鍵盤,
那又冷又硬的方塊字,
會劃傷一片片一朵朵的冰花。
我更願,去聽雪。
用耳朵去聽,
用眼睛去聽,
用心去聽。
我屏住呼吸,
聽雪落在山脈、河流、村莊,
聽雪落在田野、草垛、教堂,
聽雪落在城市的街道,落在平民的
瓦房,或者某個少女的頭頂。
那些聲音讓我想起鄉下的父親、童年的
歌謠、和撲朔迷離的愛情。
那些聲音讓我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喊一嗓子,
無論風把它吹成幾瓣,
我都渴望,我聽到的回聲,
都能成為雪落下時的聲音。
古河道
驕陽。古樹
河床乾癟的乳房
當古河道
在一遍遍尋訪下
踅進草類植物詫異的眼睛
冰川紀的寒冷
逼退了遙遠的號角
沒有了流水潺潺
也沒有水草茂密
更看不到
戀愛時節的魚翔淺底
只有岩石裸露著褶皺的肌膚
只有燥熱在空氣中
扭動著身軀
只有空曠在無限的永恆中
向四周蔓延
它那無形之足
灼痛著人的肌膚
盈盈之水
隱去了千年的暮藹和霧嵐
哀哀之木
擋不住時光的削砍
以樹墩和枯枝的形狀
仰望著天穹
哦,在世紀的風聲中
悄然逝去的
還有蘆葦,濕地,閃爍
的馬燈,和行走在
水草上的蛙鳴
像一群覓食的螞蟻
穿行往返
一遍遍尋訪水,尋訪
生命的源頭
想像一隻鳥凌空飛過
想像一潭溪水清澈見底
以及,水中
游泳的魚憨態可掬
目光所及
卻只有枯枝落滿堤堰
嶙峋的石頭,稀疏的蒿草
貼有骷髏的農藥瓶
被一隻手暗殺在河床里
它的色澤渾濁,刺鼻,炫目
抬頭眺望
一束態度曖昧的陽光
正匆匆逃離罪惡的溫床
在烏馬河源頭
在沉寂的古河道
駐足,徘徊
以一個部落子民的虔誠
我尋訪著前世紀的圖騰
一隻腳,另一隻腳
試圖尋找一片波光,一叢
水草,以及
先民們搗衣時濺起的朵朵
浪花,明媚笑語
一次次走過
一次次聆聽
只有凜冽的風吹過荒野
只有寂寥的味道
鑽進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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