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二孩政策重塑中國家庭意涵

07-30

全面二孩政策將對中國社會發展產生全方位影響，對中國家庭在當前社會轉型期的調整、發展有重要影響。

提升生育自主性

所謂生育自主性，是指已婚夫妻按自己的意願來選擇是否生育、生育多少及如何生育的一種主觀特性。鑒於自主性的本質是一種自由意志的表達，因此可以說，人們的生育自主性愈強，其家庭生活愈如意、主觀幸福感愈強。在這個意義上，生育自主性自然是家庭發展的一個重要指標。

全面二孩政策提升了人們的生育自主性。全面放開二孩政策，不只是為人們在生育數量上增加了一個名額，而是在實質意義上提升了人們的生育自主性，甚至可以說，是在現代社會條件下讓人們具有了生育自主性。

首先，在獨生子女政策下，人們似乎也可以自主地選擇不生育或生育一個孩子，可堅定地選擇不生育的人畢竟還是極少數，於是，「生一個」就幾乎成了絕大多數家庭的唯一選擇；由此，「生二孩」就不只是數量的增加，也不只是選擇機會的增加，而是可選擇性的增加。

其次，在只能「生一個」的條件下，生育的時間、地點及方式的選擇都受到極大限制，而在「生二孩」的條件下，不論是生一個，還是生兩個，抑或是如何生育，人們的選擇空間都得到極大提升。

再次，在現代社會，「傳宗接代」、「多子多福」及「重男輕女」等傳統觀念已逐漸式微，人們在生育數量上的意願並非「多多益善」，「二孩」可能更符合實際需求。事實上，近些年來有關大學生生育意願的調查數據表明：大學生在理想的生育子女數量上表示「願意生一個」的人數有兩成左右；表示「願意生兩個」的人數在六成以上；表示「願意多生」的人數接近一成。筆者以為，隨著「90後」年輕人逐漸步入結婚生子年齡，在全面二孩政策的條件下，願意生兩個孩子的人數可能會接近八成。由此，全面二孩政策將導致二孩家庭成為中國家庭主導的家庭結構模式。

推動二孩增值效應

「二孩的增值效應」，指家庭中若有兩個孩子，那麼兩個孩子所起到的作用遠大於一個孩子的作用。同理，若將二孩家庭與獨生子女家庭相比較，這種增值效應也成立。由此，全面二孩政策將會推動二孩增值效應。

一是二孩家庭的抗風險性。獨生子女家庭在孩子成活、成人、成才方面存在巨大風險，一旦孩子出現閃失，即難以彌補、替代。據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者估算，2010年累計死亡獨生子女數量超過100萬，每年新增數量為9.5萬。失獨父母無不陷入痛苦深淵而無法自拔。相對來說，二孩顯然降低了家庭在孩子成活、成人、成才方面的風險。

二是二孩家庭的人際關係數量豐富。美國學者波沙特曾就家庭關係推算出一個公式，即人際關係數量=（n2-n）/2（n為家庭人口數）。可見，家庭人口愈多，家庭關係愈複雜。具體地說，獨生子女家庭的人際關係有3種，即夫妻關係、父子關係和母子關係；二孩家庭則有6種家庭關係，不僅多出了一個孩子分別與父親、母親的關係，還出現了一個特別有意義的新型家庭關係，即兩個孩子之間的同胞關係。也就是說，二孩家庭的人際關係遠比獨生子女家庭來得複雜、豐富。

三是二孩家庭的兩個孩子共同致力於代際關係。二孩家庭中的兩個孩子不僅各自與父母構成代際關係，而且同處代際關係中的子女角色；由此，他們在各自發揮子女角色作用的同時，還在有意或無意間形成了不同子女角色的協同、配合。以二孩家庭中精神資源的代際傳承來看，兩個孩子各自對上一代為人處世觀念、方式與方法的接納和繼承固然不會完全相同，但兩者還可以相互借鑒、印證、會通，其整體效果優於獨生子女家庭。再以家庭養老效果來看，雖然「養兒防老」觀念逐漸式微，社會養老保障體系逐漸完善，多元化的養老方式逐漸形成，但中國人的家庭養老方式還會在相當長時期內起主導作用。因此，兩個孩子對家庭養老所起的作用遠遠大於一個孩子，其中，兩個孩子之間形成的配合就是增值效應的突出體現。譬如，一個子女多給予父母一些贍養費、醫藥費，另一個子女多給予父母一些實際照料；一個在父母晚年的早期追隨左右，一個在父母晚年的後期貼身呵護。

拯救同胞關係

同胞關係，即兄弟姊妹關係。當下，我們對同胞關係還比較熟悉。但如果獨生子女政策嚴格地、持續地實施下去，恐怕同胞關係會被淡忘。在這個意義上，全面二孩政策是對同胞關係的一種拯救。

中國人歷來看重同胞關係，看重同胞血親。在此，我們主要以獨生子女家庭向二孩家庭轉變為背景，來看同胞關係作為家庭成長環境要素的意義。所謂家庭成長環境，是指未成年人在身心成長過程中置身於其中並必然受其影響的家庭內部環境，包括家庭中的人、事及其態勢。一般來說，我們可以從一個家庭的物質生活條件、家庭成員素質、家庭關係、家庭結構、家庭氛圍及教養方式等方面考察家庭成長環境。

顯然，同胞關係是家庭成長環境的一個要素，其實質意義在於讓一個孩子意識到：家庭中還有一個（僅就二孩家庭而言）與自己先天特性相似、家庭地位相似的同輩夥伴，他們倆誰也不可能完全離開誰，他們必須友好相處。不僅如此，同胞關係也會悄悄改變為人父母者對待獨生子女的態度和教養方式，會促使他們明白：兩個孩子對自己來說是一樣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厚此薄彼；對孩子要關愛，也要理性對待，等等。由此，二孩的家庭成長環境與獨生子女的家庭成長環境存在巨大差別，同胞關係的存在更有利於孩子學會如何與同輩人相處，如何處理競爭與合作、利己與利人的關係，以及如何應對複雜的社會關係。事實上，許多實證研究已表明：與非獨生子女家庭相比，獨生子女家庭中的父母往往對孩子關心過重、照顧過多、疼愛過分、期望過高，以致孩子比較任性、自傲、依賴性強，偏於自我中心，與人相處時缺乏換位思考的能力和意願，自然也不容易與人合作。

還要指出的是，同胞關係不僅作為家庭成長環境而發生作用，而且是我們最親近的一種旁系親屬關係，同時也是與我們相伴一生的家庭支持系統。進而言之，同胞關係所衍生出來的在一定親近性之內的親屬關係，其實也是我們中國人在現實生活中相互依靠的非正式社會支持系統。

增強婚姻穩定性

嚴格意義上說，婚姻穩定性只是家庭發展的一個條件性指標。當且僅當我們假定大多數夫妻關係具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並能夠朝著具有一定婚姻質量的方向發展，婚姻的穩定性才能作為對家庭發展具有積極意義的指標。誠然，一對白頭到老的夫妻可能只是貌合神離；一個婚姻的解體也可能讓曾經是夫妻的雙方各自重構新的愛情故事。但總體上看，多數的婚姻解體原本不應該走到這一步，即便夫妻雙方出現重大矛盾，但論及離婚，應該慎之又慎。遺憾的是，相當長一段時期以來，我國民眾的婚姻一直處於不夠穩定的狀況。事實上，國家民政部發布的數據顯示，2003年至今，離婚率已連續12年在高位上不斷攀升。

長期以來離婚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可以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來理解。譬如，從社會層面來看，離婚率高的主要原因來自社會制度和社會結構變動引起的人們在就業方式、收入來源、居住方式、人際交往方式、社會流動方式及社會價值觀念等方面的重大變化；而從個體層面來看，影響的因素更多，但大都與夫妻之間的感情關係、利益關聯、能力匹配、溝通方式及各自價值觀念有關。

全面二孩政策可能有利於緩解當下離婚率不斷增長的趨勢，有利於婚姻穩定性的提升。全面二孩政策將會驅動二孩家庭成為中國家庭主導的家庭結構模式，而一個家庭有關兩個孩子的整個生育決策、生產、撫養、培育過程必然跨越較長一段時期，這段時期夫妻雙方需要加強互動，親子關係也遠比獨生子女家庭豐富，由此，夫妻雙方的感情關係、利益關聯及各自的家庭責任意識也很可能得到加強。於是，婚姻穩定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強化、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