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歲洛克菲勒家族族長去世，美國首富如何富過三代？

大衛·洛克菲勒（Fred R. Conrad）

時至今日，第六代洛克菲勒家族不再富可敵國，但他們在美國的影響力仍然不可小覷。大衛和他的兄弟們縱橫商界、政界、慈善界和藝術界，令任何美國家族都望塵莫及。

3月21日，美國億萬富豪大衛·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在睡夢中因充血性心力衰竭去世，享年102歲。

大衛·洛克菲勒是洛克菲勒家族最知名的第三代成員。數年前，大衛的五個哥哥、一個姐姐相繼去世。2014年6月，他的兒子、時年65歲的理查德·洛克菲勒在駕駛一架小型飛機時墜機身亡。大衛是洛克菲勒家族中最高齡的人，2004年7月擔任洛克菲勒家族族長，這個大家族目前有240名成員。

1915年6月12日，他出生在紐約一套九層住宅中。後來，那套住宅成為了著名的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據大衛·洛克菲勒在自傳《洛克菲勒回憶錄》中透露，他的祖父約翰·D·洛克菲勒（以下簡稱「老洛克菲勒」）最喜歡的孫子就是他。老洛克菲勒去世後，男僕約迪把這個秘密告訴大衛·洛克菲勒，他很吃驚。

1967年紐約，大衛·洛克菲勒(左一) 和四位哥哥合影

大衛·洛克菲勒的父親是老洛克菲勒唯一的兒子小約翰·D·洛克菲勒（以下簡稱「小洛克菲勒」），他的母親是美國國會多數黨領袖、共和黨人內爾森·奧爾德里奇的女兒阿比·奧爾德里奇。大衛·洛克菲勒是美國頂級財富家族與頂級政治家族聯姻後的一代人。他有五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約翰·洛克菲勒、內爾森·洛克菲勒、勞倫斯·洛克菲勒、溫斯羅普·洛克菲勒和巴布斯·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家族與其他顯赫家族一樣，不可避免地在歷史洪流下衰弱。時至今日，第六代洛克菲勒家族不再富可敵國，新興科技企業創始人成為新一代財富弄潮兒。即便如此，洛克菲勒家族在美國的影響力仍然不可小覷。大衛和他的兄弟們縱橫商界、政界、慈善界和藝術界，令任何美國家族都望塵莫及。

洛克菲律家族財富何以能夠傳承六代，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

原罪遭疑

洛克菲勒家族起於貧民階層。19世紀30年代，江湖游醫威廉·埃弗里·洛克菲勒在紐約州的里奇福德鎮招搖撞騙。他擺地攤、賣假藥，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1839年，兒子約翰·D·洛克菲勒出生，威廉·埃弗里·洛克菲勒依然我行我素。他的妻子伊萊扎是基督教浸禮會信徒，獨自撫養了六個孩子。

父親和母親截然相反的特質在老洛克菲勒身上得以融合。這影響了他的一生，也影響了洛克菲勒家族的發展。

老洛克菲勒繼承了父親的冷酷無情。1872年標準石油全國大兼并，老洛克菲勒竟使得親弟弟弗蘭克·洛克菲勒破產。弗蘭克·洛克菲勒對老洛克菲勒恨之入骨，不惜將兩個夭折兒子的棺木從祖墳中遷出。他本人去世後也不願與老洛克菲勒為鄰。

標準石油公司的成功讓老洛克菲勒成為「美國最富裕的人」。巔峰時期，標準石油控制了90%的美國國內石油界，成為壟斷企業，並且還在頑強地收購那最後的10%。

輿論痛恨老洛克菲勒。小報抨擊標準石油公司犯下了諸多罪行，包括「謀殺」。因為它毫不留情地致力於清除所有競爭力量，完善自己的壟斷地位。

大衛·洛克菲勒在自傳《洛克菲勒回憶錄》中寫道：老洛克菲勒是進步黨、平民黨、社會黨，以及所有對美國資本主義新秩序不滿的人的攻擊目標。勢力強大的威斯康星州州長羅伯特·拉福利特稱他是「他那個年代最大的罪犯」。特德·羅斯福在消滅行業壟斷的努力中，把他當作替罪羊。記者艾達·塔貝爾比其他人更進一步，用自己的筆墨把老洛克菲勒勾畫成貪婪成性的「強盜男爵」。她寫道：「毫無疑問，洛克菲勒先生打高爾夫球的主要原因是要活得更長一些，以便賺更多的錢。」

老洛克菲勒並沒有因為輿論抨擊而採取激烈的反擊。大衛·洛克菲勒認為，老洛克菲勒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當他面對攻擊時，能夠表現出平和自信。

宗教為老洛克菲勒提供了信仰，引導他首先接受巨大財富的「代管信條」，然後創建偉大的慈善事業來擴大財富。

1897年，退休的老洛克菲勒開始全身心投入慈善事業。他遵循宗教繳納捐稅的教義，捐出了自己收入的1/10。

善舉並沒有躲過美國政府和公眾對標準石油公司的憎恨。1911年，美國最高法院判決解散標準石油公司托拉斯。美國公眾歡呼雀躍。從標準石油公司分裂出來的許多公司至今依然是全球舉足輕重的石油企業，包括埃克森美孚、雪佛龍和亞美等公司。大衛·洛克菲勒認為，老洛克菲勒對石油業的整合，其最終結果是更便宜、更好、更可靠的石油供應，從而幫助了美國從一個分散型農業國家轉向高度集權的工業化的民主國家。

1913年，老洛克菲勒創建了洛克菲勒基金會，座右銘是「造福全世界的人民」。基金會對付過鉤蟲、黃熱病、瘧疾、肺結核以及其他傳染疾病。後來，它成為開發玉米、小麥和稻子的各種雜交品種的領袖，構成了綠色革命的基礎，而綠色革命為改造世界各地作出了重大貢獻。

財富教育

老洛克菲勒對金錢與財富關係的理念來自於母親和宗教，也影響了自己的兒子。他說過，「賺錢的能力是上帝賜給我們的一份禮物。」

有一次參加葬禮，老牧師說，「公正地掙錢，明智地花錢！」這句話影響了老洛克菲勒一輩子，「我從一開始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幹活攢錢，光明磊落地掙錢，然後盡我所能地給予，這一向被我視為一種宗教義務。」

老洛克菲勒給小洛克菲勒灌輸了大部分宗教知識，培養他正直無私的強烈道德感，並告訴他要肩負掌管家族巨大財富的重任。他們深信「酒魔」是當時所有社會問題的核心：貧困、邪惡和犯罪。孩提時代，小洛克菲勒便定期參加禁酒會議。10歲，小洛克菲勒簽署了一份誓言，要遠離「煙草、異教和任何醉人的飲料」。一直到上大學之前，小洛克菲勒的生活都是圍繞著家庭和浸信會教堂。

起初，老洛克菲勒並沒有打算將大部分財富留給小洛克菲勒。他認為，「給人帶來傷害的最便捷途徑就是給錢。」而且，他覺得這句話特別適合自己的孩子們。小洛克菲勒在巨大財富壓力下一度患上嚴重的抑鬱症。老洛克菲勒認定把財富都放在兒子身上也無濟於事。直到1915年，他的計劃都是在生前或通過遺囑將大部分財產捐獻給慈善事業。

1914年，科羅拉多州爆發的「拉德洛大屠殺事件」改變了老洛克菲勒的想法。當時，洛克菲勒家族投資的科羅拉多州南部礦區九千多名礦工舉行罷工，與警衛之間發生大規模衝突，後來遭到科羅拉多州州警衛隊和聯邦軍隊鎮壓。洛克菲勒家族也因此受到輿論譴責。小洛克菲勒出面，解決了勞工的困苦，說服了商人。這次危機是美國勞工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事件。

大衛·洛克菲勒與妻子蘇珊·洛克菲勒(左)和女兒阿里安娜·洛克菲勒(右)

小洛克菲勒的同情心最終使他繼承了老洛克菲勒的財富。從1917年開始，老洛克菲勒逐漸將剩餘資產轉交給小洛克菲勒，時價五億美元。

1937年，老洛克菲勒的以98歲高齡去世。他被安葬在美孚石油公司前總部所在的湖景公墓，至死不忘發跡之所。旁邊是妻子的墓地，同樣樸實無華。

這時，洛克菲勒家族已經在冶金、軍火、汽車、飛機、化工、橡膠、食品、保險等行業擁有巨額股份，家族財富持續增長。

信託財產

巨大財富讓洛克菲勒家族的子孫後代過上了優渥的貴族生活。家裡有男僕、女傭、家庭教師和護士等服務人員。夏天，他們會去緬因州莊園度假。甚至大衛和兄弟們在紐約最繁華的第五大道滑旱冰時，身後都會跟著一輛豪車，供他們乘坐休息。

但財富教育沒有中止。老洛克菲勒自打經商起就記錄每一項收入和支出，包括小到一個便士的慈善捐款。檔案記錄成了一種家庭傳統。小洛克菲勒要求自己的子女也必須學著記賬。每周孩子們會得到三角零用錢，包括大衛在內的孩子們必須把開支登記清楚。如果使用合理，還能得到獎勵。為了多賺錢，小時候大衛會主動參加家裡的工作賺取零花錢。

小洛克菲勒始終對財富保有一種警惕和戒備心理。他認為，「財富越多，人越容易失去頭腦」。而大衛也「從來沒有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會繼承巨大的財富」。小洛克菲勒認為孩子們都還太年輕，缺乏處理大量資金的能力。

直到1934年秋天，小洛克菲勒決定設立一系列不可更改的信託財產，為妻子以及六個孩子每人留下6000萬美元。通過這些信託財產，小洛克菲勒至少能夠將家族財富的一部分資產在免財產稅的情況下傳給子孫。此後，這些信託財產構成了洛克菲勒家族的主要財富。沒有這些信託財產，洛克菲勒家族的絕大部分財富要麼交稅給了政府，要麼捐獻給了慈善機構。

洛克菲勒家族的慈善理念影響了美國兩大富豪——比爾·蓋茨和沃倫·巴菲特。正是在大衛的影響下，比爾·蓋茨和沃倫·巴菲特才發起了「捐獻誓言」（The Giving Pledge），倡導全球富豪在生前或死後，捐出至少一半身家。

由此可見，正是道德力量和財富教育讓洛克菲勒家族走到了今天。

本刊記者王燕青

編輯孫凌宇rwzkzx@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