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生物學札記之七——緯線、農業、病菌

  這是一本奇書。作者戴蒙德主攻演化生物學和生物地理學,是個反種族主義者,企圖從人種之外的原因去認識近代歷史中歐洲人的優勢。   戴蒙德在指出人們通常看到的白種人的優勢——鋼鐵、技術、武器、集中統一的政府外,格外強調了一個鮮為人知的因素——細菌。他說,在白種人征服新大陸時,他們身上的細菌殺死的印第安人遠遠超過他們的武器。1519年600名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登陸,去征服幾百萬人口的阿茲特克帝國,初次交鋒他們損兵三分之二。使他們取得決定性優勢的是天花。1520年西班牙人傳染給對方的天花病殺死了阿帝國的一半人,包括其皇帝。1618年墨西哥的2000萬人因傳染病減少到160萬。與此同時,印第安人缺乏一種細菌可以有效地打擊對方。戴蒙德沒有將細菌歸因於人種,而是認為它們與鋼鐵、槍炮一同直接或間接地起源於農業。   作者認為,糧食生產不是發明的,不是有意識的選擇,是某些行為的副產品,是逐步形成的。早期的農民要比採集和狩獵更辛苦,他們的體質、壽命也都弱於獵人。並且因為聲譽的考慮,男人是不願放棄獵人的身份的。糧食生產是在漫長的過程中不期而至的。人類學家發現,新幾內亞的土著在採集時知道清除地面上的其他植物以增加主要植物日後的產量,在採集生薯蕷時將可食用的根塊切下來埋入土中,為日後的採集鋪墊基礎。由此漸漸地有了混合經濟。以下因素可能導致了採集與種植兩種方式的此消彼長。  其一,野生植物的減少。反之在野生食物包括魚類並未減少的地域,農業不會被選擇。  其二,馴化植物的好處在增長。  其三,其他技術的發展,如脫粒、儲藏,它們為農業的產生無意識地作出了準備。  其四,人口密度的增長,它與糧食生產互為因果。以採集狩獵為生、經常變換營地的母親只能帶一個孩子和很少的隨身物品。只有在孩子不成為累贅時,才能生育第二個。而農業種植要求定居,定居導致生育率提高,其生育率高過前者一倍。選擇了種植一定是因為在該地比採集狩獵更具優勢,而定居下來人口的增長,增加了對糧食的要求,又反過來強化佔有一定優勢的生產方式。這就構成了自催化過程。   農業考古學家認為,很有可能有9個地區,有把握地說有5個地區——新月沃地、中國、墨西哥中南部、安第斯山脈地區、美國東部,在古代獨立發展起農業。為什麼最終歐亞大陸上農業文明蔚為壯觀,而非洲、美洲、澳洲不成氣候,這是本書討論的中心。作者當然不認為這是人種差異所使然。他舉了一個非常生動的例子。他到新幾內亞作野外考察,偶然斷了糧。陪同的當地人找來一些蘑菇。他擔心有毒,當地人憤怒地說,這不是侮辱人嗎,我們向你介紹了幾百種樹,怎麼可能不懂得蘑菇,接著就講出了當地沒有毒的29種蘑菇。作者認為幾乎每個民族對自己地區的野生植物都瞭若指掌。更沒有文化保守主義去約束人們接受一種優良作物。但是各地的生物區系和環境是大不相同的。比如新幾內亞,比如美國東部,他們受制於自己地區野生植物品種的短缺。全世界一共有20萬種會開花的野生植物,只有幾千種可供人類食用,只有幾百種得到或多或少的馴化,而成為主打的十幾種食物佔了全部產量的百分之八十。在任何一個地區有價值的植物要想逃過初民們的眼睛是不可能的。而如果該地缺乏有價值的植物,將是令人絕望的。   新月沃地能夠成為農業文明的搖籃的一個優勢正是其植物群的豐富。其一,品種繁多。其二,由於氣候變化大,促進了一年生植物的演化。該地佔有了全世界56種最有價值的野生植物中的32種,包括小麥、大麥。其三,該地短距離內地形高度上富於變化。這樣就錯開了植物的成熟期,並演化出適應性很強的植物系列。其四,因為該地沒有豐富的水產品,在採集與狩獵資源短缺遂開始向農業轉化時,沒有與之競爭的其他生存方式。   作者所提出的歐亞大陸率先步入農業文明的另一個原因更振聾發聵。那就是各大洲緯線長度的差距。歐亞大陸的緯線的長度是其他洲的一倍以上。同一緯度往往意味著溫度、雨量、晝長、季節變化、疾病等方面的近似。從而造成馴化成功的植物在傳播上的易行。不同緯度上植物的傳播則幾乎不可能。生物學家發現,同一作物,如果是多次獨立從野生植物馴化過來的,它們的染色體的不同排列會揭示出它們起源的多重性。相反,如果是一次馴化後的傳播,染色體會顯示出很大的一致性。以這一尺度檢查幾大洲的農作物,發現新大陸的作物至少是在兩個以上的不同地區獨立馴化的,而舊大陸的作物竟是在一個地區馴化的。這雄辯地說明了前者與後者在作物傳遞上的順利與挫折。人類的農業在11000年前始於新月沃地,到公元元年原產於新月沃地的穀物已經貫穿歐亞大陸,甚至從大西洋上的島國愛爾蘭直到太平洋島國日本。中國早期的糧食生產獨立於新月沃地,高大的山脈曾經阻隔了兩地間作物的傳遞與交流。但是從公元前2000年始彼此的作物已種植在對方的土地上,因為緯度畢竟一致或接近,高山畢竟不是大洋。   上述兩個原因導致了歐亞大陸順利地被農業文明覆蓋,而其它各洲遲遲未能全面進入。一個農民多半打不過一個獵人。但是技術、武器、文人、政府和病菌都是在農業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因此農人的後代與非農人在富裕與權力上的差距就已經是註定的了。   病菌以後成為了殖民者的銳利武器我們前面已經說到。為什麼病菌是產生於農業文明呢?人類社會中的傳染病大多是從動物的疾病中演化而來的。病菌需要有宿主,它們在人體外是不能生存的。如果病菌殺死了所有的人,病菌自己也就滅絕了。所以流行病的病菌只能演化並此起彼伏於規模和密度較大的群體中。天花出現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鰓腺炎出現在公元前400年,麻風病出現在公元前200年。這些傳染病是以稠密的人口為其生存基礎的,因此它們是在農業造就了定居和人口的密度與規模後才誕生的。隨著人類與流行病菌的長期博弈,基因中缺乏抗體的人死亡了,具有抗體的存活下來,存活下來的成員自然擁有更多的繼承了此種基因的後代,因此最終該群體可以同這種病菌共存且抵抗住它們的襲擊。採集和狩獵的小型群體不可能演化出流行病菌,並且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這一適者生存的漫長選擇過程,當外部的大群體帶著他們身上的病菌到來的時候,小群體將遭遇滅頂之災。   病菌當然不是白種人面對土著的惟一優勢,惟因少為人道,故作特別介紹。關心技術、武器、文字、政府制度是如何產生於農業文明的讀者可以讀這部奇書。因篇幅所限,恕不贅述。  (戴蒙德:《槍炮、細菌與鋼鐵》,上海譯文出版社,2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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