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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和麻醉走過的路

北京協和醫院麻醉科走過的路程, 猶如一部濃縮的中國麻醉發展畫卷, 歷經艱辛的道路讓人感概,蓬勃發展的事業更讓人充滿希望。

〈群星璀璨的初創年代〉1948年, 歷經戰爭烽火的北京協和醫院決定重新開院, 一大批協和的骨幹, 包括林巧稚、聶毓嬋、鍾惠瀾等紛紛回到北京。也就在這一年, 在外科組織的一次座談會上, 一個富有協和特色且前瞻性非常強的觀點提出來了:「麻醉學要著重於人才的培養, 要吸收專門醫師從事專門訓練」 。

這可能是現代麻醉學在中國大地上發出的第一聲強有力的召喚。也從此時開始, 一大批中國的優秀人才前赴後繼地走上了致力於推動中國現代麻醉學發展的道路。就讓我們循著歷史的腳步來尋覓麻醉前輩們的蹤跡吧。

1951年7月, 趙俊開始在胸外科侯幼臨指導下正式成為麻醉專職醫生。在趙俊教授的麻醉生涯中,他和劉俊傑教授主編的《現代麻醉學》無論如何濃墨重彩、大書特書也不為過, 即便是麻醉專著琳琅滿目的今天, 此書一版、二版而三版, 很多麻醉醫生仍視此書為圭臬。

1952年12月, 從國外歸來的謝榮和協和培養的羅來葵又加入了麻醉的行列。謝榮教授在麻醉界被視為「泰山北斗」, 與上海的吳珏教授素有「北謝南吳」 之稱。他在協和麻醉科早期開展的硬膜外阻滯、普魯卡因靜脈麻醉、硫噴妥鈉基礎麻醉等麻醉方法, 即便是在今天的臨床麻醉中, 仍煥發著旺盛的生命力。

到1953年, 北京協和醫學院畢業的徐守春、史譽吾又進入了協和麻醉的行列。前者成為中國心血管麻醉的創始人, 後者則創建了第四軍醫大學麻醉學組, 他們在學術方面的造詣被業內廣為讚許。

1954年後, 臧俊芳、顧振華、陳伯鑾、羅愛倫等眾多在現在麻醉界耳熟能詳的名字也紛紛出現在協和麻醉行列中。在那個年代, 一窮二白、起步維艱, 但協和麻醉的前輩們以發展麻醉事業為己任,窮自己一生之心力, 學術研究、臨床技術、繼續教育, 無一不是在摸索中前進、在艱苦中奮發。令人欣慰的是, 在中國大地上處處可以看到他們用心血澆灌的麻醉之花。

<在負重中前進>1987年, 羅愛倫教授接任協和麻醉科工作。對於協和麻醉來說, 這又是一件值得銘記的時刻。正是從這時候起, 協和麻醉開始擔負起承前啟後的重任, 走向了一個更為廣闊的世界;也是在這個時候,協和麻醉開始把十年動亂的消極影響置之腦後, 開始了協和精神的傳承, 它是一種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的統一, 表現出堅定的醫學信仰、理性的科學精神、寬厚的人文關懷。

接任之初, 和當時的中國社會一樣, 麻醉界開始接受國外紛繁複雜的文化衝擊。儘管國內前輩們付出了辛勤的努力, 但從專業角度而言, 與國外相比差距是全方位的。自幼接受較多西方教育的羅愛倫教授從思想上與協和一脈相承, 同時由於多年受到曾憲九、林巧稚等老協和人的熏陶, 治學嚴謹、學術開放, 因此對協和麻醉科的建設基本上延續了北京協和醫院建立麻醉科的初衷。

科室的建設首先是人才的培養, 此後幾年, 馬遂、賈乃光、任洪智、高文華、葉鐵虎、黃宇光等陸續進入麻醉科;而後又招收了一批以郭向陽為代表的博士研究生, 同時把協和醫大畢業生作為主要的科室建設力量和招收對象。十餘年間, 將協和麻醉科人員的整體素質提高了幾個台階。也正是這些人, 在幾十年後的今天都成為了麻醉學科帶頭人。剎那間, 歷史恍惚划了一個圈, 又回到了1948年協和重建時外科學組的正確論斷:「麻醉學最大的成功為人才的培養」。

與此同時, 科室在專業上的繼承創新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體現出了協和文化固有的特色。讓我們來看看協和精神和協和人完美結合後盛開的探索之花吧。

90年代之前, 麻醉界對重症肌無力患者手術治療麻醉時肌松葯的使用畏之如虎, 由於當時尚無ICU, 術後呼吸管理成為最令人擔心的問題, 故而此類手術基本不觸及肌松藥物, 「避之唯恐不及」, 即便使用, 也是戰戰兢兢, 不敢越雷池一步。但由此給手術過程的困擾也可想而知。當時尚作為研究生的黃宇光教授在羅愛倫、羅來葵教授的指導下, 不因循守舊、不迷信、只務實、大膽創新, 在國際國內率先探索出了應用卡肌寧的安全有效劑量。

還有一則關於惡性高熱的故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 世界上都認為惡性高熱只是白種人的疾患,「我們黃種人沒有。」 相當一段時間我們都這樣認為,也這樣宣告, 然而這是一種誤解。1997年開始, 在羅愛倫教授的指導下, 郭向陽開始了有關國人惡性高熱的研究, 不僅走出了既往的誤區, 證明惡性高熱同樣存在於黃種人中, 而且還建立了大中華地區第一個惡性高熱檢查診斷實驗室, 並建立了基因篩查、診斷的方式, 使這個經常隱藏於無形的病魔終於也成為可以追蹤的對象了。

早在1993年, 羅愛倫教授與吳階平副委員長在一次學術會議期間談及國人生活質量和疼痛治療的問題。所謂「英雄所見略同」, 兩位醫生都認為我國疼痛治療的水平急需提高。在隨後的時間裡, 羅愛倫不遺餘力, 到處奔走宣傳呼籲加強疼痛治療建設。1994年更與黃宇光一起率先在國內開展術後患者疼痛治療(PCA技術)。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端,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頭」, 協和麻醉通過招賢納士、廣蓄人才所呈現出來的積極向上的氣概和蓬勃生機, 以及隨後的一系列成就是國內外同行所始料未及的:1990年, 《現代麻醉學》獲第五屆全國優秀科技圖書一等獎。1992年, 麻醉科參與的課題「激素分泌性垂體瘤臨床與基礎研究」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1999年, 「重症肌無力泛化自身免疫的提出:易疲勞嚴重程度判定及臨床免疫診斷新方法創立」獲衛生部科技進步二等獎。2000年, 「神經刺激器定位外周神經阻滯在臨床麻醉中的應用」獲中國醫學科學院醫療成果三等獎。2006年, 「病人自控鎮痛術(PCA)的臨床研究與推廣應用」 獲高等學校科學技術獎、科技進步獎二等獎、中華醫學科技獎三等獎。……

諸如此類, 不一而足。協和精神在協和培養的人才中放射出絢麗燦爛的光芒。至此我們依稀可以看到自1921年協和建院以來, 歷經戰爭硝煙、異族入侵、文革變亂諸多紛擾而始終縈繞在無數協和人心頭的信念, 只不過這次結出的是協和大樹上一個叫做「麻醉」 的枝條。無可否認的是, 此時的協和麻醉如同她的樹榦一樣, 站在了全國同行的前列,羅愛倫教授也當之無愧地連續被推選為中華醫學會麻醉學分會主任委員。

當然, 協和麻醉人還是協和人, 他們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協和也不僅僅是協和人的協和, 它是中國的協和。1989年, 在原北京協和醫院院長、時任衛生部部長陳敏章的支持下, 羅愛倫教授會同謝榮、趙俊等老專家提出有關麻醉科獨立建科的議案,同年5月3日, 衛生部正式頒發第12號文件宣布:麻醉科正式獨立於外科成為二級臨床學科, 至此我國麻醉學才真正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而這個文件的頒布對於廣大麻醉醫生而言, 其體會和感受不是語言可以表達的。這個文件的頒布對麻醉學科在國內發展的推動力, 在20餘年後的今天看起來更加意味深長:雖然目前麻醉學科在國內同類學科中尚不是最為領先的學科, 但可以肯定的是麻醉學科是近20餘年來發展最快的學科。

正是在羅愛倫教授領導的中華醫學會麻醉學分會的不懈努力下, 2004年中華醫學會麻醉學分會正式成為世界麻醉醫師協會(WFSA)的成員, 2006年成為亞澳地區副主席國, 2008年成為WFSA常任理事國。協和人為我國麻醉學科走向世界、融入世界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和貢獻, 這是協和的責任, 也是協和的光榮。

同樣的光榮還閃耀在倫敦上空。1999年, 鑒於羅愛倫教授為醫學, 尤其是對麻醉學做出的傑出貢獻, 英國皇家麻醉學院授予羅愛倫教授名譽院士稱號。傲慢的大不列顛人, 迄今為止, 只將此項榮譽授給了兩位中國麻醉醫生, 一位是謝榮教授, 還有一位就是羅愛倫教授。

儘管這樣的事迹還有很多, 但我們不想把本文搞得冗長而重複, 所有經過那個年代的協和麻醉人回想起那段歲月總會有熱血澎湃的感受。2000 年,羅愛倫教授認為協和麻醉必須後繼有人, 應該把位置交給下一代學科帶頭人, 給他們機會, 也給他們責任, 於是主動辭去大部分職務, 只留下《中華麻醉學雜誌》總編一職。當然, 與同為婦女界傑出代表的吳儀副總理聞名於世的「裸退」 相比, 雖然不能說這是華麗的謝幕, 但起碼可以說這是漂亮的轉身, 畢竟這在中國文化現象中還是十分罕見的。可以想像, 浸淫協和麻醉40餘年, 付出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汗水, 又豈能如徐志摩般,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呢。羅愛倫教授的一生, 註定是協和麻醉人。

在此, 我們也必須提到任洪智、葉鐵虎兩位協和人, 正是他們傑出而努力的工作, 才使協和麻醉長時期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 在國內同行評比中,協和麻醉臨床長期位於國內首列。在這些榮譽的後面, 我們也可以看到他們為協和麻醉注入的低調、冷靜、客觀、務實的風格。而這些風格影響到的恐怕是好幾代協和麻醉人。就在任洪智教授擔任科主任期間, 北京協和醫院麻醉科聯合中國醫學科學院其他醫院成為了當時教育部全國高校唯一的麻醉學重點學科。

〈春光燦爛在協和〉2006年開始, 黃宇光教授正式接任北京協和醫院麻醉科主任。這是協和麻醉史上第一位具有麻醉學碩士、博士學位及麻醉學留學經歷的學科帶頭人。黃宇光教授現任中國醫師協會麻醉醫師分會主任委員, 中華醫學會麻醉學分會副主任委員, 國際麻醉藥理學會(ISAP)常務理事兼秘書, 世界疼痛臨床醫師學會(WSPC)理事, 中國生命關懷協會(CALC)常務理事等。儘管擔任科主任時間不算很長, 但黃宇光教授對協和醫院麻醉科學科建設、學科發展、學科管理諸方面所做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我們可以從近幾年麻醉科的發展來探尋未來協和麻醉的走向和脈絡。

進入新世紀後, 由於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 協和麻醉在某些方面的傳統優勢受到嚴重挑戰。歷史是財富也是包袱, 燦爛的協和是協和麻醉成長的土壤, 但某種程度上也變成沾沾自喜、麻木不仁的自我欣賞。因此, 黃宇光教授上任後, 「憂患意識」 成為反覆灌輸的科室文化。協和麻醉完整的人才梯隊和人才儲備國內一流, 但如果沒有憂患意識, 不時時鞭策奮發, 儲備只是儲備而成為不了人才。這一理念, 無疑為協和麻醉人才培養增添了一道新的標準和程序。求新求變也是黃宇光教授科室建設的一個重要環節。協和麻醉沒有敝帚自珍、固步自封的觀念,它的觀念永遠向最新最高奮進, 它的懷抱永遠向世界敞開。2007年以來, 協和麻醉的對外交流可以用 「車水馬龍」 加以形容, 不僅有固定的對外交流項目, 而且只要是來到中國的世界著名麻醉學者, 肯定能在協和麻醉科聽到他們的聲音。同樣, 不同醫院的麻醉學科帶頭人、不同學科的專家學者, 只要有利於科室建設, 都會是協和麻醉的座上嘉賓。詩人劉禹錫說「談笑有鴻儒, 往來無白丁」, 正是協和麻醉科學術進取的真實寫照。

管理的概念是黃宇光教授擔任科室領導後又一道亮麗的風景。由於手術室改建擴建、東西院合併等, 麻醉科在繁重的臨床工作中兵分數路, 給科室管理提出了新的課題, 即如何面對與日俱增的工作負荷, 又能保質保量的完成工作任務, 黃宇光主任提出「態度決定一切(Attitudeisalittlethingthatmakesabigdifference)」, 隨後一系列科學管理的新舉措隨之出台, 民主評議制度、人員績效考核、臨床質控小組、樓長/臨床主管制度、手術安全三方核查… …。古老的協和麻醉在現代的管理制度下煥發出新的勃勃生機, 每個人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守,猶如鋼琴上的黑白琴鍵, 在大師靈巧的手指下流淌出優美而歡快的旋律。「桐花萬里丹山路, 雛鳳清於老鳳聲」, 終究,我們知道, 協和麻醉今天的旋律也許剛剛奏響, 但彈奏的曲子肯定就是那首「春天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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