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咳:「日月五星隨天左旋」論——從張載的天文學看他的尊天思想

  未咳:「日月五星隨天左旋」論——從張載的天文學看他的尊天思想  摘要:北宋大儒張載在宇宙論上有過一個創見,即提出了日月五星當隨天左旋的理論。這是一反歷代曆法家所論斷的,達成共識的天文規律,即以天左旋而日月五星右旋為根本看法。張載的這一革新究竟是否正確,這是一個宇宙論的問題,而且是個科學問題,是值得我們討論的。然而,張載這一革新背後反映的價值觀問題,恐怕更值得我們深思,因為這一革新反映的不僅僅是宇宙論層面上的問題,更反映了一名純正儒者的思維方式與價值取向,即當以尊天、敬天以順天為儒者之本。  關鍵詞:日月五星;隨天左旋;尊天;張載;  一  張載在《參兩》一篇中提出了許多關於宇宙論的新看法,其中,他自創的「日月五星隨天左旋」的理論是頗值得玩味的,能反映出不少儒者的關於天理的思想來。張載說:

  日月五星逆天而行,並包乎地者也。地在氣中,雖順天左旋,其所繫辰象隨之,稍遲則反移徙而右耳,間有遲速不齊者,七政之性殊也。  凡圜轉之物,動必有機,既謂之機,則動非自外也。古今謂天左旋,此直至粗之論耳,不考日月出沒,恆星昏曉之變。  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  以上這三段話,是張載關於「日月五星隨天左旋」的言論,由此也引出不少諸儒爭鳴來。其中反映了一個重要的宇宙論問題,日月五星是否隨天左旋?  關於這個問題,張載主張,天左旋,日月五星當順天左旋,因為日月五星性質不同,所以速度也不同,在順天左旋的時候稍有遲移,才容易被看作是右轉。這與歷史上,一般儒者的看法都是迥異的。  歷史上,儒者都認為,天是左旋的,然日月五星是逆天右旋的。張衡《靈憲》主張的渾天說曰:「陽道左回,故天運左行」,「文曜麗乎天,其動者七,日月五星是也,周旋右回。」可見,他認為,日月五星的旋轉方向應該與天的左旋相反。《晉書·天文志》主張的蓋天說曰:「天旁轉如推磨而左行,日月右行,隨天左轉,故日月實東行而天牽之以西沒。譬之於蟻行磨石之上,磨左旋而蟻右去,磨疾而蟻遲,故不得不隨磨以左廻焉。」《晉書》認為日月好像磨上的螞蟻,磨左轉,螞蟻右行,因為磨轉的快,所以螞蟻也跟著好像左轉了。[1]日月本來是右行的,由於天左旋的更快,所以看上去也就左旋了。宋朝邢昺注《爾雅·釋天》也說:「凡二十八宿及諸星,皆循天左行,一日一夜一週天……日月五星則右行。」二十八宿及諸星是不自己運動的,稱為經星,而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緯星是自己運動的,經星附著在天上,順著天左旋,而日月及五緯星有自己的右行軌道,天左旋得更快,它們因此也似乎左旋了。所以,「天左旋,日月五星右旋」,是被正史接受,被一般儒者所認可的。然而,張載反其道而行,主張「天左旋,日月五星隨天左旋。」也就是說,張載主張日月五星的運行軌道應當順天,而不應當逆天。

  朱熹非常認可張載的理論,如:  問:「經星左旋,緯星與日月右旋是否?」曰:「今諸家是如此説。橫渠説:『天左旋,日月亦左旋。』看來橫渠之説極是。」(《語類》卷二)  曆家言,天左旋,日月星辰右行,非也。其實天左旋,日月星辰亦皆左旋。(《語類》卷二)  當然,朱熹是一個嚴肅而理性的儒者,他是基於自己的經驗觀察來支持張載的理論的,他說:「某看天上日月星不曾右轉,只是隨天轉。天行健,這箇物事極是轉得速。且如今日日與月星都在這度上,明日旋一轉,天卻過了一度,日遲些,便欠了一度,月又遲些,又欠了十三度。」(《語類》卷二)他通過自己的天象觀察,來證實日月五星是隨天左旋的。  原來的日月運行的方式及度數,按照邢昺說,應該是:「日月五星則右行,日一日一度,月一日一十三度十九分之七,此相通之數也。」(《爾雅·釋天》)這也是繼承了《周髀算經》月疾日遲的思想,月走的度數要比日快得多。但是,朱熹從日月五星隨天左旋的角度出發,認為:

  天最健,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之健次於天,一日恰好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但比天為退一度。月比日大故緩,比天為退十三度有竒。……橫渠曰:「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説最好。(《語類》卷二)  按照朱熹的演算法,我們可以整理為,天周為365 1/4度。由於天行健,故「一日一周而過一度」天運行一週為366 1/4度。日「健次於天」,所以日恰好行365 1/4度。月更緩慢,又退了13 7/19度,月行365 1/4 - 13 7/19 = 352 67/76度。朱熹總結道:「曆家只算所退之度,卻雲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此乃截法,故有日月五星右行之説,其實非右行也。」(《語類》卷二)按照朱熹的演算法,看來是比較複雜,他認為日月不是進而是退,這樣日月就能順在天之後了。所以「曆家謂之緩者反是急,急者反是緩。」(《語類》卷一)由是,日月五星隨天左旋就從曆法上說通了。所以朱熹也承認,曆法家那樣算是簡單的,但那是偷懶的方法,是不符合「理」的。

  那麼,朱熹是怎麼認識日月五星左旋的呢?按照朱熹的看法是「進數為順天而左,退數為逆天而右,曆家以進數難算,只以退數算之,故謂之右行,且曰:『日行遲,月行速。』然則日行卻得其正,故揚子《太玄》首便説日云云。」也就是說,他認為曆法家只是從相對容易計算的角度來主張右行說的,並不是從理的正當性角度來認識的。同時他還反對曆法家所謂「日行遲,月行速」的結論。他的理由其實有兩點,其一,上文提到的「月大日小」,所以日當比月運行得快;其二,日當為主,故日行為正,見《太玄》開卷便說「盛哉日乎」,以此為日之為主之根據,為主的應該快,為次的應該慢。這兩點理由,現在看來是站不住腳的,但朱熹的確是這麼想的。  明朝也有人支持「日月五星隨天左旋」說,不過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認識的,如:

  或曰,「天有定形,故日月星宿之麗於天者,萬古不易。今謂天無形,殆未可乎。」曰:「此不難知也。既天有定形,日月五星又何以有盈縮之異乎。若謂日月五星雖麗於天而不為天所拘,故有盈縮之異,不知上何所繋,下何所承,乃萬古而不墜乎。葢天陽氣也,動而不息,其行至健,日月五星皆運於天者也。天行有常,故日月星宿萬古不易,其有盈縮,則以象有大小,天運之有難易也。譬之浮物於水,小者順流而去故疾,中者少遲,大者愈遲。其勢則然也。如此則謂天有定形者,其惑可解。謂天左旋,日月五星右轉者,其説不攻而自破矣。」(《明儒學案》卷四十九《陰陽管見》)  明儒何塘是從天有無定形的角度來認識日月五星旋轉的方向問題。他認為,如果天有定形的話,那麼日月五星就應該相嵌在天上,於是就不應該有快慢之別了,應該和恆星一樣,共同進退。同時也會碰到另一個問題,就是如果說日月五星是附麗在天上的話,則是如何貼在上面的,又是如何能永不墜落的?所以,他認為,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天行甚健,由於那是一股強大的運動的陽氣,所以造成了巨大的離心力,那麼日月星辰順著這股力道在其中旋轉,於是能萬古不變。他由「天無定形」的觀念,引出了「左旋」「右旋」的問題。因為天無定形,所以像流水一樣,流水會因為水中物的大小,其作用會有難易之別,越小的運動得越疾,越大的流動得越緩。反之,如果逆流的話,那麼物體越小,越不容易流動,行動的越慢,而物體越大,逆流的話就相對比較方便。在這個觀念的左右下,何塘認為,天上的日月五星正好表現出順流旋轉的狀況,因為星小者順流速度快,星大者順流速度反慢了,天本來是左旋的,所以日月五星也是順天左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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