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知道第48期：不良貸款飆升，金融危機來了？

近期不良貸款回升是09年四萬億結果

四萬億表面上說是積極財政政策，但其實背後是極度擴張性的貨幣政策，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銀行信貸的放鬆。這種運動式的放貸，必然會埋下後期不良貸款的隱患

財知道：內地銀行業不良貸款最近大幅攀升，評級機構標準普爾有一個報告說今年不良貸款率將提高2到3個百分點，說最高可能達到5%，這會有怎樣一個後果？

胡釋之：這個後果很明顯。什麼是不良貸款？就是說可能收不回的貸款，就是借出去的錢有可能收不回，這個對銀行來說是最大的一個災難，他收不回貸款的話，那就成為銀行的壞賬，要真正嚴重的話，那儲戶的存款安全就受影響了，那老百姓就會覺得我存在銀行的錢不安全，就會爭先恐後想要去取出來，也就是所謂擠兌，那其實就演化成金融危機了，這是很嚴重的一個問題。

當然你可以說有央行在，不用怕，但央行要都去兜著的話，那就又會演化為貨幣危機、匯率危機。大家不但是說會趕緊去把錢從銀行取出來，而且取出來後會趕緊花出去，錢本身變得不安全。

財知道：最近不良貸款回升的原因是什麼？

胡釋之：原因應該很直接，其實就是2009年開始的四萬億的結果。我們講四萬億表面上說是積極財政政策，但其實背後是極度擴張性的貨幣政策，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銀行信貸的放鬆。銀行不停地增加他的貸款，給一些基建項目，還有像高鐵項目等等。這種運動式的放貸，那會銀行放貸少了是要受處罰的，必然會埋下後期不良貸款的隱患。

那種投資項目其實都是為投資而投資，為投入而投入，不考慮回報的，項目最後要盈利，要最後還款是非常困難的。而且越是在正常情況下不可行的項目，越會趁機在這種非常時刻上馬，最後頭破血流，血本無歸就是必然的。所以這基本上是當初就能預見到的一個情況，有這種盲目性的放貸就必定會有最後不良貸款的出現，清理壞賬的路漫長著呢，跑不掉的。

銀行運動式放貸會誤導企業錯誤投資

銀行無中生有地單方面放鬆銀根、擴大貸款誤導企業投資。所以要這麼說起來，其實銀行的不良貸款有點罪有應得，甚至企業都完全可以說是你銀行誤導我借錢的，還不上款的道義責任都要小很多

財知道：銀監會主席尚福林上周在陸家嘴論壇說銀行要優先保障重大在建續建項目資金需求，會不會讓你感覺更悲觀了？許小年就批評說監管當局還把銀行當成政府的提款機，不出壞賬才怪。

胡釋之：尚福林的表態其實就是說官方想故伎重演。剛才講現在的不良貸款其實就是當初四萬億的時候，也就是所謂銀行支持國家刺激計劃導致的。現在國家不是又開始準備新一輪的經濟刺激了嘛，那從尚福林的表態來看，肯定又是銀行要唱主角了。看看最近的一些政策，像降存准，降息啊，都是松銀根的一些動作。但最直接有效和最可怕的還是政府直接給銀行下政治任務。

所以許小年的批評是很到位的，就是說銀行他不應該是一個刺激工具，銀行他有更大的責任是去保證儲戶的利益、股東的利益，不能因為去支持國家的投資項目去而損害股東和儲戶的利益。要真這樣，那就是老壞賬未除，新壞賬又要開始了，這樣下去多可怕？

我在許小年的基礎上有一點補充。為什麼銀行運動式的放貸會誤導企業錯誤投資，最後導致企業還不了款？是怎麼個邏輯鏈條？我再簡單講一講。

正常的一個銀行，我要擴大貸款，那一定是我的存款增加了。我借錢給企業，但我銀行的錢從哪來？是要通過儲蓄者借錢給我。我們現在這種信貸放鬆有沒有這個基礎呢？沒有。是突然老百姓都願意借錢給銀行了，銀行再拿去多點貸款給企業嗎？不是。而是我們憑空地在沒有儲蓄增長的基礎上擴大貸款，放鬆信貸。

這就導致一個問題，會誤導企業投資。為什麼？你想企業看到借錢這麼容易，利息這麼低，那給企業一個強烈信號就是說，老百姓都不愛現在消費了，都愛儲蓄。比如就給武鋼一個強烈信號，就是說鍊鋼又要比養豬賺錢了。但實際情況是老百姓的儲蓄並沒有增長，老百姓並沒有減少當前的消費，而只是銀行無中生有地單方面放鬆銀根、擴大貸款。

這樣導致企業投資下去以後，他沒有幾年就會發現，他其實是被銀行誤導了，老百姓的消費和儲蓄傾向其實一點沒變，他發現還是養豬更賺錢，而鍊鋼不賺錢，他的投資是錯誤的。這樣他投資失敗了，他肯定是還不上款的，最後就成為銀行的不良貸款。所以要這麼說起來，其實銀行的不良貸款有點罪有應得，甚至企業都完全可以說是你銀行誤導我借錢的，還不上款的道義責任都要小很多。

中國金融改革方向是金融中介去國有銀行化

中國金融以後更大的改革方向是金融中介去國有銀行化，甚至國有銀行以後就轉變為真正的存款銀行，就是專門的存管銀行，只吸收活期存款，不放貸。另外就是要大力發展非銀行的金融機構，那就是股市，基金那種更直接的投融資工具，他們才能反應真實的儲蓄傾向

財知道：不良貸款回升，銀行又面臨危機，這樣會不會阻攔金融改革？比如說現在的利率市場化改革。

胡釋之：這個其實不會，反倒是說，問題暴露出來更顯出改革的緊迫性。利率市場化會起到減少不良貸款的作用。現在為什麼會出現不良貸款？就是政府要求銀行必須低息貸款給國家項目、貸款給國有企業。而如果利率市場化了，就意味著銀行他可以不聽政府的，他可以自己掌控貸款利率，貸款利率就會相對更真實。比如說會更根據他的實際儲蓄情況來定，更反應真實的儲蓄情況。

我剛才講了，儲蓄如果實際上沒有增加的話，那貸款利率是會很高而不是很低的，這樣子也就不會去誤導企業亂投資，最後成為不良貸款。所以利率市場化其實是會導致不良貸款率下降的，而不是增加。

另外我再講一下，就是咱們金融改革可能更重要的一點是叫金融中介去銀行化或者是去國有銀行化。我們不是一直講要放開民間集資，合法化地下錢莊嗎？你想一下地下錢莊與國有銀行的根本差別在哪？

財知道：都是金融中介，一個合法，一個不合法。

胡釋之：這是一方面，更根本的一點，銀行是吸收存款的。我們講銀行有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這兩個東西雖然字面上都叫存款，但其實有本質的差別。活期存款真正的就是一份存款，圖的更多不是利息，而是說銀行給我保管好，方便我隨時取用，另外一個是結算方便。所以活期存款其實不是一種儲蓄，而是一種存放，一種存管，為的是眼下的消費方便。

只有定期存款才是一種儲蓄，是說我把錢在一定時間內，一年或者幾年內借給你銀行使用，你到期還我利息，還我本金就行。我不會隨時隨刻來取。

現在銀行的一個大問題是什麼呢？就是他經常會把活期存款也當做儲蓄去用，拿去放貸，所以才會出現說銀行要有準備金。銀行把活期存款當做儲蓄貸出去以後，活期存款儲戶要同時取用的話，那銀行就支付不了了，保證不了存戶隨時取用，所以銀行要有準備金，就是應付這個的。準備金的存在就表明銀行其實一定程度上是在把活期存款當做儲蓄使，這其實就放大了真實的儲蓄狀況，就會誤導投資。所以讓銀行承擔這種金融中介功能，就有這麼一個潛在風險在，這麼大的一個危害在。

而通過民間集資就不大一樣。民間集資，也就是所謂的高利貸，那其實都是定期存款。我借錢給吳英，或者其他誰，我圖的不是說吳英給我保管下，讓我可以隨時取用，而一定是說借錢給你吳英，把錢儲蓄到吳英那裡，讓你去幫我增值，在一定時期以後連本帶利歸還給我。所以民間集資和地下錢莊才真正反應了真實的儲蓄狀況。真實的利率是通過民間金融反應出來的，是通過黑市反應出來的，我們就看到其實大家願意儲蓄、願意借錢出去的是很少的，所以才高利，才很貴，才反應出真實的資金成本。

拿定期存款還是拿活期存款去放貸還有另外一個根本差別。拿定期存款放貸是不會創造貨幣的，不會增加貨幣供應，只是我的錢借給企業用，我先貸款給銀行，再通過銀行貸款給企業，一段時期內企業能用的現錢多了，但同時我能用的現錢就少了，不會增加社會整體的貨幣供應量。而把活期存款拿去放貸就不一樣，我的存款銀行承諾的還是能隨時取用，隨時能當做貨幣使，而同時企業又能從銀行借到錢去使，在不減少我用錢的基礎上，企業同時可以多用錢了。這就是說銀行創造了貨幣，增加了貨幣供給。所以我們看到錯誤投資和不良貸款增加的同時是通脹的加劇和資產價格的飆升。

所以中國金融業以後更大的改革方向是金融中介去國有銀行化，甚至國有銀行以後就轉變為真正的存款銀行，就是專門的存管銀行，只吸收活期存款，不放貸。而那種金融中介功能更多需要民間的集資機構去充當。另外就是要大力發展非銀行的金融機構，那就是股市，基金那種更直接的投融資工具，他們才能反應真實的儲蓄傾向。

胡釋之為宏觀經濟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