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亨廷頓我們怎麼看？——介紹亨遷頓的兩本書

對亨廷頓我們怎麼看？——介紹亨廷頓的兩本書安宜生去年12月28日，我在網上瀏覽新聞，得知對於我們中國知識分子並不太生疏的、美國著名的政治學家、哈佛大學教授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已於去年１２月２４日逝世，享年８１歲。我所看到的新聞稿里幾乎全部都是突出了《文明衝突》一書引起的爭論，而對亨的其它著作則介紹甚少，至於他的著作在我們中國的影響，幾乎一點兒也沒有提到。其實，亨廷頓這個人對於我們中國的學界還是有很大影響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理論爭論中一度佔上風的新權威主義，就是從他的《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移植過來的。《讀書》雜誌１９８９年第２期上，刊登的一篇署名為嚴搏非的題為《拋棄烏托邦——讀亨廷頓〈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的文章，可以說明這一點。我是1989年的10月讀到嚴搏非的這篇文章的，由於嚴文的介紹，隨後我又讀了亨廷頓的《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中文版，（王冠華、劉為等譯，１９８９年三聯書店出版。亨書翻譯成中文前在我國就有很大影響）。讀後對照我國的現實狀況，我感到十分震驚。沒有想到，一個美國人在1968年提出的理論，竟會與我國佔主流地位的政治理念十分相近，即權威主義（現在已譯為威權主義）理論。他主張發展中國家要實現現代化，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政府，一定要保持政治秩序的穩定。為了達到政治穩定的目的，他甚至贊成一黨專制或鎮壓的方法，來預防不穩定因素釀成的社會混亂。嚴文說：「他認為政治秩序的穩定是任何現代化的首要條件。而傳統社會現代化的困難也往往在於它們無法建立能推動現代化的有力的政治權威。它們對現代化的急切渴望和焦慮，以及由此而來的過激行動，往往使社會在未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便突然陷入混亂和無序的狀態，而這正是社會發展的大忌。……因此，穩定的政治秩序和中央政府的權威自然成為至關重要的因素。」亨廷頓認為那種認為政治現代化與社會現代化必然相隨的看法是錯誤的，正是它導致許多國家現代化策略失誤的烏托邦。亨廷頓還認為，若要在變動中維持一個社會的政治穩定，並保證變革不招致堅決抵抗，唯一的途經便是使創新的政策具有儘可能大的整合範圍，使創新的制度儘可能多地容涵原有的和新生的社會基礎。嚴搏非在引證了亨廷頓的上述論點後感嘆地說：「中國改革志士們強烈的焦慮意識和過激傾向，則進一步增添了擺脫困境的困難。企望在一夜間變革成功的政策推進，無疑很難使創新的制度具有容涵性。」嚴文還舉例說，1892年光緒帝的『百日維新』即是一個顯例，短短的三個月內頒發了三百多條新政，雖則可歌可泣，卻恰恰是改革流產的原因。這被亨廷頓稱為「慘敗的烏托邦主義的例子」。嚴搏非總結這一教訓說：「改革是改革者的事業，將失敗的原因歸於『反動勢力太強大』，其實是一種軟弱的託詞。改革又是頭腦清醒的事業，冷靜的思考比之噪嘈『球籍』（暗指當時的《世界經濟導報》——本文作者注）或提倡『碰硬』於今天或許也是更為必要的事情。」就當權威主義在中國佔壓倒優勢的１９９０年，我國又翻譯出版了亨廷頓的另一重要著作《第三波——20世紀晚期的民主化》（中文版，劉軍寧譯，上海三聯書店出版）。這位亨先生的立場發生了１８０度的大轉變，他為２０世紀末期席捲全球的民主化浪潮歡呼。按照享廷頓的判斷，從１９世紀到今天，世界上出現過三次民主化的浪潮。第一次浪潮始於１９世紀２０年代。從１８２８年到１９２６年，世界上有３３個國家實現了民主，其中發生了第一次回潮，即１９２２年－１９４２年，約有２２國家的民主制度被顛覆。第二次民主化浪潮是在１９４３年－１９６２年，約有４０個國家建立了民主制度，而在１９５８－１９７５發生了第二次回潮，約有２２個國家的民主制度被顛覆。第三次民主化浪潮始於１９７４年，一直延續至今乃至未來。這次浪潮到１９９０年，已有３３個國家建立了民主制度，雖然其中有３個回潮，但是全球範圍的民主化的大潮仍然方興未艾。1978年，民主制在印度重新恢復，這大概就是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的序幕。進入20世紀80年代，在世界範圍內民主化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其中影響最大的為拉丁美洲。到了90年代各種威權政體，尤其是軍人政權，幾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大都實行了民主憲政政體。80年代中期，蘇東地區人民爭民主、爭自由的鬥爭首先在波蘭興起，並迅速波及到東歐其它國家。在亞洲，80年代的民主浪潮也一浪接著一浪。被摧毀的專制政權有韓國的全斗煥、菲律賓的馬科斯、印尼的蘇哈托，並且促成了台灣的民主化。世界的變化震驚了許多國家的統治者，他們雖然沒有實行民主政體，但是儘可能採取一些措施來緩和與人民群眾的矛盾，使這些國家的人權狀況有所改進。亨遷頓的這本書從全球的歷史的宏觀角度，論述了民主化的浪潮的不可阻擋，雖然有一些回潮，但勢頭更猛，範圍更廣。亨廷頓在哈佛大學任教58年，曾編撰17部專著，內容大多數與美國政府、民主化、軍事政治學、民事與軍事的關係以及政治發展等有關。上面介紹的亨廷頓寫的兩本書，對於我們中國讀者來說，我認為讀《變動社會中的政治秩序》，可以對當今的中國有更深刻的理解；讀《第三波》可以對未來中國的發展趨向能有所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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