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又該怒了!六爺的尷尬就是中國電影市場的尷尬?

中國電影市場的尷尬,也是《老炮兒》中六爺的尷尬:被他視為魂一樣的規矩、道義,在新人那裡,屁都不是,甚至在自己的兒子那裡,都無法得到認同。

47歲的導演管虎成了20年前他最討厭的那種人。「丟掉了很多原來的品質,比如更在乎錢,也不太像以前那樣對朋友『拋頭顱灑熱血』。」

這種感覺管虎曾反覆說過多次。他很懷念那個少年心性尚未磨損的年代,15歲的他可以在大雪夜騎著自行車,穿越整個北京城,只為看自己心愛的女孩一眼。現在,很少有人會幹這種事了。

或許不是他的錯,「好像跟今天這個社會劇變有關」,他覺得。所以,討厭歸討厭,他並沒有與現在的自己劃清界限,而是選擇接受。

他的妻子、演員梁靜看到的是另一種變化。「他比以前寬容了。」梁靜對《博客天下》說,現在的管虎遇到不喜歡的人、聽到不喜歡的事,不會再翻臉,「會有很多方式去化解憤怒,比方說就當這個人不存在」。

跟他有過多次合作的演員黃渤,用「從一把小刀變成了一個鎚子」來形容時間對管虎的塑造。管虎的這種「鈍化」,演員王迅也有體會,他記得2008年在管虎片場拍戲時沒人敢打瞌睡,現在管虎再看到有人露出倦容,就會體諒:「大家最近太累了。」

導演管虎 圖/尹夕遠

「管虎長大了。」他身邊的一些朋友評價。

管虎也知道,人到中年要還是像憤青一樣活著,就是行為藝術了。可他仍忍不住反思成熟賦予他的另一種狀態:「人身上動物性的直覺、狗一樣的忠誠、馬一樣的奔放,男人身上應該有的品質,都淡漠了。」

張涵予飾演的悶三兒在《老炮兒》中罵:「真他媽憋屈!」

「裡面有我們的心聲。這東西沒法抱怨,每個人都有。資本介入創作、生活中上有老下有小,誰能完全由著性子?像《殺生》里的牛結實,不摁著自己、不憋屈,是能享受生活,但他死定了。」管虎說,「本性難移,心裡頭特硌硬這事兒,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把電影新作《老炮兒》歸結為「一個關於人的尊嚴的故事」。裡面呈現的是他熟悉的時代和熟悉的人物,那時他還沒有那麼討厭自己,那時他的精神信仰還寄存在老炮兒那裡。

「老炮兒是文化,是精神,是一種原本擁有卻被高速發展的社會環境逼退蠶食的人性本真。」他說。只是,他努力想致敬的老炮兒,最終還是敗給了時代。

六爺

一開始,管虎覺得馮小剛不可能來演六爺。

他把劇本寫完後,找不到合適的演員,梁靜建議給外號「小鋼炮」的馮小剛先看看,提提意見。幾個人約在一起喝酒,梁靜回憶,席間馮小剛把劇本看到一半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問:「虎子,這是誰寫的啊?太棒了。」說完,他又接著看,「後來我們就先撤了,本來喝了挺多酒,倒頭就睡的狀態了,聽說他還全部都看完了,第二天特別興奮」。

之後,馮小剛和管虎說:「我跟這六爺是有緣的,我能拿得住這事兒。」

「六爺」是電影《老炮兒》的主角,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頑主,年輕時沒有他擺不平的事,在一次群架中,靠著一把日本軍刀,打退了對方十餘人。可隨著時光流逝,他逐漸被人淡忘,成了公園裡的一個遛鳥老頭。在得知跟自己不和的兒子曉波(李易峰飾)被富二代小飛(吳亦凡飾)私自扣留後,他不顧身患心臟病,決定重出江湖,用樸素的道義和規矩與新人類展開較量,並藉此修復與兒子的情感。

「老炮是一個與時代脫節的人,但他的精神是不屈服、講規矩。」《老炮兒》攝影師羅攀說。

這是一位骨子裡透著「人家不拿咱當回事兒,咱自己得拿自己當回事兒」的衚衕大爺。他為人仗義、講情分,是個硬骨頭,做事有一種舊時的道德和規範。他譏諷現在的小偷沒有道義,竊完財物,身份證怎麼也得給人寄家去;看到擺攤的兄弟被城管打了嘴巴,鐵了心要幫他討回公道——煎餅攤可以沒收,罰款可以幫著繳,但被那一巴掌打掉的個人尊嚴必須找回——毫不猶豫還了城管一個嘴巴。

「六爺這種人,他有道義底線。你踐踏我尊嚴了,涉及這個層面,他拿生命做代價。非說緬懷,我覺得人的生命本質是值得緬懷的。」管虎說。

他惋惜那個已經逝去的、泛著傲氣的舊北京。

幾年前,有記者採訪他,問:「要是搞破壞的話,你最想幹嗎?」管虎回答:「炸掉北京所有高層建築,我喜歡北京的四合院,現在的北京很可惜。」

「氣話,就是生氣。」他說。12歲以前,管虎一直生活在北京的老衚衕里,對六爺這樣的人物印象深刻:「一些區域會有一些主事的人,比較公道,也很講道理。」

《老炮兒》的創作班底里有不少都是老北京人,除了馮小剛,還有張涵予、許晴等。他們對那個年代的北京一樣深有感觸。許晴在《老炮兒》中飾演一個有情有義、不乏江湖氣質的酒吧老闆娘,是六爺的紅顏知己,她在六爺急需用錢時幫助了他。

「那個時代的老北京孩子,都是青春熱血加上北京人特有的江湖氣,套用一句歌詞就是荷爾蒙在風中飄著。」許晴告訴《博客天下》。她自認為身上仍留存著老北京女孩的習性,「那種颯勁兒,有點混不吝又特傳統的大妞性格是相通的」。

《老炮兒》的作曲、音樂人竇鵬也是地道的北京人。1983年到1986年,他在中國音樂學院附中上學,邊上就是後海。「太多青春記憶了。」他向《博客天下》回憶,「電影中六爺在上面滑冰,我們中學天天體育課就在那兒滑。」

想起那個年代的人物,很多他都歷歷在目。竇鵬有個衚衕哥兒們,叫七哥,燒鍋爐的,道兒一半黑一半白,每次出門踢球打架都護著大家,吃飯總是自己請客。有一次,竇鵬在敞著門的教室里彈鋼琴,七哥扛著鐵鍬從門口經過,站了一會兒,進來問:「能給我彈一個曲兒嗎?」竇鵬給他彈了《獻給愛麗絲》。七哥特感動,30年後和竇鵬喝酒還說本以為搞音樂的看不起他燒鍋爐的。

「一般人會想,怎麼會接觸這樣的人呢?其實我們特別尊敬。」竇鵬說,「現在的人比以前麻木一些,大家節奏也快,顧不上,匆匆忙忙都在忙自己的事兒。」

在管虎心中,《老炮兒》是揮之不去、一定要完成的事。「那會兒人比較單純,事兒比較簡單。這30年的快速發展,歐洲得用300年,奔跑的過程中,丟掉了很多東西,撞倒了很多人——全是底層的這幫人。」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把一些不該遺忘的事、不該撞倒的人,拾起來或扶起來,給這個時代的人看。

血性

《老炮兒》的最後一幕,當年跟著六爺混江湖的人從派出所釋放,雖然他們一個個斷胳膊斷腿,走起路來卻昂首闊步。

《老炮兒》是管虎的又一次商業實踐。「從根子上講,我想嘗試一種商業元素很強又不失表達的電影。」他說 圖/尹夕遠

管虎慨嘆現在的年輕人缺少血性。「倒不是說非要打架鬥毆,就血性,作為人的動物性很差了。」他說。

拍戲間隙,他問1987年出生的李易峰:「和別人打過嗎?」李易峰迴答:「不太打。」李易峰不會喝酒,管虎就逼著他喝。「每次喝完了他才會把隱藏的性格展露出來。」

年輕時的管虎,沒少打過架。1米9的身高讓他成了一個異類,「那形態就一棍棍兒,讓人擠對的那種,完全形單影隻」。他一度為此感到自卑,甚至吃過「防高藥片」。但在打架這件事上,他彷彿找到了自信。十幾歲時,他常穿著當時時髦的喇叭褲,蹬著自行車跟在一群人後面起鬨,「打群架都不知道跟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的北京孩子生猛,怯懦也裝出勇敢來」。

「從小到大,我該犯的錯誤全犯過,背了好多處分,差點被學校摁死,還被派出所拘留過」

後來上北京電影學院,管虎也由著性子,因為打架差點畢不了業。「從小到大,我該犯的錯誤全犯過,背了好多處分,差點被學校摁死,還被派出所拘留過。」管虎回憶。

血性這個詞,在管虎那裡,關乎著一個人的尊嚴。而尊嚴恰恰是老炮兒們誓死捍衛的底線。

《老炮兒》的最後一場戲,是患有嚴重心臟病的六爺為了和侮辱過他的小炮兒們較勁,一個人在野湖的冰面上奔跑,舉著刀殺向對岸。坐在監視器後面的管虎感受到,那一刻,六爺的血性在馮小剛身上復活了。

為完成這段戲份,馮小剛和六爺一樣拿命在賭。管虎記得當時已經是3月份,再耽誤一天,北京的冰就要化了,人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響。馮小剛愛睡懶覺,可早上3點就得拍戲,他乾脆一夜不睡,在天寒地凍里熬著。

「別的演員可能會提要求,戴防滑鞋墊,因為冰面上一跟頭栽那兒,骨頭就折了。而且冰已經很薄了,瞬間就有可能集體坍塌下去。小剛導演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管虎說。

攝影師羅攀記得那個場景:「跑了很多條,有點吃不消了,最後竭盡全力,真的把六爺心臟病爆發的感覺演出來了。馮導是冰山,底下有很強大的力量在支撐,他有老炮兒的勁兒。」

管虎從事導演以來,拍了不少反映底層人物的電影、電視劇。在許晴眼中,他是一個有搖滾精神的人,「不一直都說搖滾不死、搖滾到老嗎?這麼多年,管虎身上堅持的勁兒一直都在」。

1990年代的文藝青年多少和搖滾沾點兒邊,管虎也不例外,「挺狂熱的,幾乎都半職業了」。那時,管虎和高旗的超載樂隊經常在一起聽國外搖滾樂,「覺得自己挺牛逼的,頭髮長長的,大皮夾克,那勁兒……」

他喜歡張藝謀在《紅高粱》里呈現的強烈的農業重金屬色彩。「那種混蛋文化,就是姜文撒泡尿,酒就變好了。」可隨著時代的進步,管虎發現,那種「勁兒」沒了。

自稱「搖滾中炮」的竇鵬曾是崔健、張楚樂隊的鍵盤手,參加過1994年中國搖滾樂隊在香港紅磡體育館的那場著名演出,對時代的變化一樣有切膚之感。

「搖滾從一種有純度的東西變成了一個詞兒。」他說,「現在很多樂隊都只是形式和裝扮上的搖滾了,最早的那些堅持是很讓人尊重的,崔健、張楚他們是那一批的老炮兒。北京的這東西,我懂。」他打算給「老炮兒」重新寫首歌。

《老炮兒》某種程度上是管虎對一個時代的致敬。他說「六爺」這種類型的人物,很多地方都曾經有過:上海有老克拉,四川有老袍哥……甚至連多倫多和紐約都有,只是叫法不同,「把他們放到今天這樣一個金錢至上的社會,還是很有魅力的」。

江湖

11月21日,崔健、黑豹樂隊、唐朝樂隊在以「老炮兒」為主題的跨界演唱會上登台亮相。出品方華誼兄弟在宣傳語中這樣解釋「老炮兒」:「在某一個行業曾經輝煌過的中老年人,至今仍然保持著自尊和技藝,受人尊重,為褒義詞。」

這一晚,第五十二屆台灣金馬獎將最佳男主角頒給了缺席的馮小剛,而他卻在北京工人體育館的「老炮兒」舞台上唱起了《愛的代價》。

為這部電影,馮小剛攢足了勁兒。此前,他曾在微博上寫道:「一些好心的朋友勸《老炮兒》改檔期,理由是賀歲檔尤以12月24日前後競爭慘烈,無厘頭商業片眾多,怕《老炮兒》受傷。這說明還是不了解老炮兒的性格,老炮兒就是不怕事,不躲事,迎著上。」

管虎評價馮小剛在電影中的表演時,說了4個字:「形神兼備。」

馮小剛跟老炮兒的最大不同是,馮小剛年輕的時候沒有「牛」過,是一路拼搏著走上來的;而六爺是年輕時煊赫,後來則江河日下。

管虎覺得,馮小剛心裡有一股《1942》遺留下來的抑鬱之氣,這和那個年輕時吆五喝六、老年後卻被年輕人欺負的六爺是相通的。《1942》是馮小剛2013年的一部作品,為了這部歷史大作,馮小剛從《霸王別姬》和《活著》的時代等到了《泰囧》的時代。他用滿腔的熱血和情懷,換來的卻是票房慘敗,不抵小成本製作的《泰囧》。

「我隨隨便便拍一部電影就賣錢,認認真真拍的卻不賣錢。這讓我產生了很大的困惑。」 2013年12月26日,馮小剛憑藉《1942》獲得中國電影華表獎最佳導演獎,頒獎典禮上,他直言不諱地表達自己的憤怒。

「他覺得觀眾沒明白這事兒,這事兒摁不住,他得幫王中軍把錢給掙回來。《私人訂製》掙了錢但挨了罵,這就彆扭了,他一口氣就一直摁那兒了。」管虎猜測,「等於《老炮兒》把馮導這個氣兒發出來了。」

管虎理解馮小剛。最近幾年,越來越多的熱錢湧進了電影市場,「挖煤的、開礦的,全來了」,催生了很大的泡沫。很多資本都是沖著錢來的,「弄好一個爆款,來錢比販毒還快」。但不少產品可能都不能稱之為電影,只能叫「大視頻」。

11月27日,阿里影業副總裁徐遠翔在某論壇上提到了現代電影的市場秘訣:「首先要有一個IP。第二是強大的明星陣容,韓國、義大利這些地方,導演身價比明星低多了。故事雖然很爛,但是有很多明星陣容,我至少看張臉也可以。第三,你這個電影有沒有概念,有沒有逆襲的可能。如果這3個條件一條都不具備,你肯定是顆粒無收。」

「很多人以為有資本了,就都站起來說話,好像我們電影人離開了資本就不能活了,管虎最討厭的就是不懂裝懂的樣子。」梁靜說。

「這個行業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創作。」管虎強調。但他發現,從業者對電影的敬畏正在消失。「門檻降低了,這都不是問題,但我覺得多多少少得有點敬畏。科波拉(《教父》《現代啟示錄》的導演)前幾年拍電影,還帶著一群人到一個島上用4個月時間做身體和精神準備,都完成了才開始拍攝。咱們這個社會,缺的就是這個。」

圖/尹夕遠

管虎認為,資本給很多新入行的年輕導演建立了一種惡性自信:「一旦成功,就不管電影本體的問題。咱們國家成熟度不夠,一個視頻就能賺十億,這種視頻可以存在,正常持續都沒問題,但是現在變成主流了,這很可怕,對中國電影來說將來會是個笑話。」

中國電影市場的尷尬,也是《老炮兒》中六爺的尷尬:被他視為魂一樣的規矩、道義,在新人那裡,屁都不是,甚至在自己的兒子那裡,都無法得到認同。

不過,不管馮小剛還是管虎,最終他們都沒有選擇成為老炮兒。電影中,六爺為了爭最後一口氣,倒在了冰上;現實里,馮小剛和管虎雖然有自己的堅持,但最終還是決定接受新的時代規則。

選擇

管虎把現在的導演群分為3種:「一種是三陪,分分鐘乞討大傢伙笑聲的,他要賺那錢,他們的作品好像跟電影沒太大關係,賺了錢了,資本介入,讓你再接著干,這事特可怕。一種是戲子,就是手眼身法步,職業弄得特別好,要觀眾掌聲。還有一種是角兒,大角兒那可是,根本不管你愛不愛看、鼓不鼓掌,演完轉身就走。」

「管虎被一句話刺激到了。那天他和賈樟柯、婁燁一起坐在台上,有人說:中國最不賺錢的導演都坐在那裡了」

他正在嘗試做第二種。

管虎被幾年前的一句話刺激到了。2012年在上海國際電影節的一次論壇上,他和賈樟柯、婁燁一起坐在台上,台下有人說:「中國最不賺錢的導演都坐在那裡了。」

「給我氣的。」管虎回憶。在那之後,他拍電視劇《火線三兄弟》,預計3個月的拍攝兩個月就完成了,然後利用電視劇的班底趕製出了電影《廚子戲子痞子》。

這是一部充滿了口水的影片,褒貶不一,票房卻出奇制勝——1100萬元的投資賣了近3億。意想不到的成功,讓管虎「心裡瘮了很長時間」。他不知道這是否是一條正確的路。

那段時間,各種商業片的劇本、案子,十幾二十個往管虎手裡塞,甚至有人建議他拍一個《廚子戲子痞子》的續集。

「太容易了,馬上就可以做一個更賺錢的電影,但我老覺得這事兒不對勁。故事不是從心裡滾出來的,而是努力在編造一件事情。四五個人坐著,按照戲劇規律造故事,找一個社會新聞或者小說,多討厭啊這事兒。」管虎給自己敲響了警鐘,他決定緩一緩,「什麼都別幹了,停下來再說」。

2002年到2009年,管虎埋頭拍了7年的電視劇,《黑洞》《冬至》《生存之民工》(後改成《春天裡》)等播出後口碑、收視俱佳。其間唯一的電影作品《鬥牛》,除了把黃渤送上金馬獎影帝之位,還為他捧回了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

「賺了錢,收視率高了,一下子什麼人都來了,捧著錢在你家門口的感覺。」管虎回憶,「順著慣性下去特別容易,但是你知道不停下就是深淵了,至少我知道會把手給弄臭了。」

「他不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你喜不喜歡我電影,我們都可以成為朋友,但我不會來諂媚你。」演員王迅告訴《博客天下》,「管虎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導演,同時又具備大眾眼光,他知道中國觀眾需要什麼。」

《老炮兒》是他的又一次商業實踐。「從根子上講,我想嘗試一種商業元素很強又不失表達的電影。」管虎坦陳。

他曾經跟妻子梁靜聊過這個問題。「他覺得純藝術的話,很難做到極致,做純商業的極致又沒意思,於是就想做帶有人文的商業電影。」梁靜說。

為此,他起用了吳亦凡、李易峰、TFBOYS等新時代偶像藝人。

TFBOYS在電影中大約只有兩秒的出鏡時間,卻成了電影的一個宣傳點。管虎解釋:「我很擔心被時代拋下,所以像TFBOYS我其實不了解,但是我特別好奇的就是,這十幾歲小孩怎麼取得這麼大成就,我要借這機會弄明白。」

現在的管虎正處在一個承上啟下的年齡。作為曾經叛逆的一代,他對正在老去的父輩逐漸有了更深的理解,同時他又不得不正視迎面而來的年輕一代,去分析他們、弄懂他們。

在父輩和年輕一代之間,他試圖找到一個折中的位置——可能是他20年前所不齒的,但是能讓他感覺舒服的。「這個時代誰都界定不了,就只能是置身其中跟著走,這是肯定的。」他說。

電影中,兩代人的隔閡濃縮在了一個家庭里,父親不理解兒子,兒子不理解父親。這也是管虎的成長體驗,他很慶幸自己這些年重新認識了父親。

他的父親管宗祥是一名老演員,「文革」時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北大荒,缺席了管虎的童年。管虎從小在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爺爺家長大,連老人去世都是他以長孫的名義送的葬。

後來父親回來了,管虎看著家門口自己的鞋子一天天變大,當尺碼和父親一樣時,衝突爆發了。

有一次父子發生矛盾,父親推他,他反推了過去。「老爺子上來就哭了,他知道自己完了,沒戲了,到現在我還記得,後悔極了。」

這一次,管宗祥在兒子的戲裡客串了一個衚衕「老老炮兒」。六爺最後趕赴決戰前,給老爺子點了一根煙。有一個鏡頭需要推老爺子快速移動,沒人敢動,管虎就去背父親。

「我就感覺那身體特別輕,老了,90歲。我小時候記得父親特別高大健壯,那一瞬間,我覺得我運氣真好,這一生還能和父親有個和解。」管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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