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詩詞日曆｜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觀刈麥

唐 白居易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復有貧婦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遺穗，左臂懸敝筐。

聽其相顧言，聞者為悲傷。

家田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

吏祿三百石，歲晏有餘糧，

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刈（yì）：收割。

覆：蓋。

隴：同「壟」，農田中種植作物的土埂，這裡泛指麥地。

婦姑：媳婦和婆婆，這裡泛指婦女。

荷（hè）簞（dān）食：用竹籃盛的飯。荷：背負，肩擔。簞，古代盛飯的圓竹器。

童稚（zhì）攜壺漿（jiāng）：小孩子提著用壺裝的湯與水。

餉（xiǎng）田：給在田裡勞動的人送飯。

秉（bǐng）遺穗：拿著從田裡拾取的麥穗。秉，拿著。遺穗，指收穫農作物後遺落在田的谷穗。

敝（bì）筐：破籃子。

輸稅：繳納租稅。

吏（lì）祿（lù）三百石（dàn）：當時白居易任周至縣尉，一年的薪俸大約是三百石米。石：古代容量單位，十斗為一石。吏祿：官吏的俸祿。

歲晏（yàn）：一年將盡的時候。晏，晚。

【大詩兄評】今天是二十四節氣的芒種。「芒種」是一個組合詞：所謂「芒」，是指麥子成熟了，麥芒金黃；「種」，是指水稻等穀物可以播種了。「芒種」，也可以寫作「忙種」，農民忙著收割、種地，真形象。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農人沒有不忙的時候，而到了農曆五月、芒種節氣，這種忙碌是雙倍的。白居易當時還年輕，在長安附近的周至縣當縣尉，他是一個了解基層、重視民生的好官，也很懂農時。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這個時候最顯著的景觀，就是一夜之間，大地上成片成片的麥子變成金黃。大詩兄聽說，陝西人把「麥子」叫做「妹子」，當然這是方言諧音，但是也透著對土地和糧食的厚愛。

大詩兄還聽說，在北方的廣大麥區，有一種古老的職業叫做「麥客」，麥收時節行走鄉野，甚至是跨省作業，專門幫人割麥子，因為農時不等人，需要「集中兵力」打「殲滅戰」吶。「麥客」聽上去神秘而浪漫，其實是農業短工，非常辛苦。驕陽似火，麥芒如針尖，青壯年在割麥子，老人婦女孩童忙著燒水做飯、送水送飯，沒有一個人是閑著的。

如果只是辛苦，糧食豐收也足以令人歡喜。但是，白縣長還敏銳地關注到另外一種景象：「復有貧婦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遺穗，左臂懸敝筐。」家裡缺了頂樑柱，沒有一寸地，帶著幾個娃，你說一個女人家怎麼過活？只好拾穗充饑。你應該看過近代法國畫家米勒的名畫《拾穗者》，簡直就是把白居易的詩演繹成了畫面——我只能說民生疾苦是永恆的主題，文藝大家的心都是相通的。

看到這一幕，白縣長想到了自己：不事稼穡，吃著老百姓供給的俸祿，終年衣食無憂。不是為自己慶幸，而是感到羞愧。大詩兄想對你說：你能想到納稅人的血汗，很不錯，別忘本，好好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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