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本清源之鄭盧醫學

一、目前中醫的現狀

中醫這一行的特殊性,一在於療效,二在於病人。中醫,尤其是民間中醫的病人來源,絕大部分要麼是熟人介紹來的,要麼是慕名而來。在這種情況下,臨床如果沒有取得良好的療效,沒有幫這些信任自己的人處理好問題,作為醫生,自己就會有很大壓力。加上現在整個中醫行業存在這樣的困境:很多大病、慢性病人都首選西醫進行治療,當西醫治療三五年後治不好,病人就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來找中醫治療,還有一些西醫儀器檢查不出來的病、被西醫宣告無法治療的怪病、雜病,反正被宣告「不行」的時候就找中醫。治得好的話則皆大歡喜,治不好的話就斷言中醫是迷信,這種複雜的醫療現狀給中醫帶來巨大的壓力。

大部分人一開始學醫的時候,出發心都帶著「正能量」——想成為大醫,普度眾生——但現實往往事與願違,所以在行醫過程中便拚命學習實戰經驗,不斷地看書學習、看時方、看別人的秘方。我最早學醫的時候接觸的是「火神派」(現在不這麼叫了),剛開始不得其法,很多病人吃藥後反應特別大,頭暈嘔吐,後來便不大敢用這個方法去給病人治療。於是我開始學「經方」,「經方」確實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是我對其中的醫理卻「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只能見病治病,見症治症。很多中醫都經歷過這麼一個相似的過程,「經方」解決不了問題,就開始研究「時方」,研究各家學說,各種方子都治不了的時候就用針灸、艾灸,總之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些時候,各種方法用遍了也行不通,就埋怨病人不配合,實在抹不開面子的就介紹另外的醫生給病人治療,或者跟病人說你的病不可逆轉了,只能回去自己鍛煉,或者說你這個是業障病,要去做功德、去放生,解決這個業障。在整個學醫、行醫的過程中,我們碰到了很多瓶頸,遭遇了很多無奈,身為中醫,我們壓力越來越大,深切體會到了學醫之苦。

中醫是一門包容性很強的學科,它博大精深,包羅萬象。諸子百家的學說,中醫基本都將其精華囊括進來了,比如陰陽家,中醫教育有陰陽理論,比如五行家,中醫教育有五行理論,中醫還講五音,講運動、講飲食、講情志等。中華民族幾千年的發展歷程中,出現過很多中醫經典書籍,據不完全統計,比較知名的書籍不下兩萬本。但是我們沒法拜讀完這麼多的經典書籍,大部分人只是機緣巧合之下拜讀了其中的部分書籍,學習了某一方面的知識。這些人可能看了這批書,那些人可能看了那批書,然後就開始分幫分派,來鞏固自己的學說,我是治陰的、你是扶陽的、他是問辨的、他是經方的、他是時方的,所以就造成一個爭論不休的局面——吵來吵去,都認為自己所學習的東西是對的。

而中醫有別於西醫,西醫可以大家一起來探討病例,但中醫做不到,如果讓中醫來共同診斷共同出方,一百個醫生可能出一百個方子,有人說從肝論治,有人說從肺論治,可能就爭論不休了。因為大家學東西都是冰山一角,都有不同的見解、不同的思維方式,大家希望都把自己好的那一面展示出來,不好的一面隱藏起來。我自己剛開始行醫的時候也經歷過這麼一個過程,怕別人說自己醫術不行,同道來拜訪時,喜歡分享自己那些非常成功的病例,告訴他們用藥加減多少量才會起效、用什麼炮製方法,感覺自己很了不起,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有30%-50%的治療都是失敗的。

我們所處的環境不同,所認識的人不同,所看的書不同,造成很多見解的不同,加上現在的人不像古人,古人熟讀四書五經,有很深厚的文化底蘊,他們學醫是「秀才學醫,籠中抓雞」,但是我們不是秀才,對那些經典書籍不了解,只能看別人的註解,而很多的註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讓我們無所適從。其實各派並沒有自己的見解,都是來自於前賢的見解,前賢的見解也不一定是錯的,是自己理解錯了。因此臨床上我們也抓不住重心,今天聽說這一派的方法感覺挺好,使用一段時間後發現解決不了問題,就換方法,被功利主義心態主導,這個病遵從這一法,那個病遵從那一法,還有的病遵從另外一派,最後這些大雜燴成為自己的一個體系,卻講不明白這些方法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用。

以上這些中醫現狀,大家都遇到過。我也走過這樣的路,知道這裡面很苦很累。我的幸運在於機緣巧合之下遇到彭重善老師的《鄭欽安盧鑄之醫學講授》,學習了「鄭盧醫學」。如果我此生沒有遇到彭老的書,現在可能還是一個無頭蒼蠅,沒有辦法窺視鄭盧醫學的精髓,也絕對沒能進入到中醫的殿堂。彭老的弟子講過一個故事:很多人去彭老那拜師,出於禮貌拿去很多錢,老人家不收,說我的東西是無價之寶,收你這一點錢就不是無價之寶了。老人家一生清貧,做了四十年義診,收弟子不要錢,不為名不為利。我非常感恩彭老將自己的這些無價之寶分享出來,讓我們有幸能學習到這些中醫的精髓。過去我們總把鄭盧醫學當作火神派、扶陽派來看,我們理論的依據是《鄭欽安醫學三書》,還有吳佩衡老前輩、李可老前輩講授的知識,盧崇漢前輩的《扶陽講記》、劉力紅前輩的《思考中醫》,我們自己學習這些知識的時候,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遇到實際問題還是解決不了。彭老的講授讓讓我們豁然開朗,心胸和眼界都開闊了,知道怎麼去使用這麼一個體系,解決過去不知道怎麼解決的問題,比如過去吃藥反應很大的問題。老人功德無量,是我輩之福。

二、個人對於鄭盧醫學的一些理解

鄭欽安、盧鑄之、彭重善老師等人一直很反對別人叫他們火神派、扶陽派,因而我們現在把這個知識系統取名「鄭盧醫學」,而不是去分什麼派別。確實,中醫不應該分派,真正的「理」只能有一條,不應該有兩條。比如說這個病人不能用附子,你卻用了附子,最後害死了人,這是醫術的問題,不能說是火神派害死了人。很多人對鄭盧醫學有誤解,認為鄭盧醫學只會用薑桂附。這個理解是錯誤的,因為鄭盧醫學裡有「四大體系」:桂枝法體系,附子法體系,桂附法體系,非桂附法體系,其中最後一個體系是專門用於解決其他問題的。

鄭盧醫學的前輩們對儒釋道有很深的研究,他們對用藥沒有偏見,他們走的是「道」的層面,而我們走的是「書」的層面,這就像小學生沒法理解初中生的想法,初中生沒法理解大學生的想法,境界不同造成的。在鄭盧醫學體系中,比如陰虛癥狀,該用石膏的時候就用石膏,這個時候你不能說他是寒涼派,該用銀花、連翹的時候也用,你不能說他是溫病派。如果這個人比較適合用附子乾薑薏仁散,在我們六十個法理體系里做加減,你不能說他就是經方派。再比如說二陳湯,咱們這個法理經常會用到的,陳皮半夏茯苓這些為主,你不能說他就是時方派。鄭盧醫學是一個完整的知識系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如果沒有真正進入這個知識系統里去學習、去改變、去修鍊,就很容易產生誤解。

古人講「陽極者為神,陰極者為鬼」,而人屬於半陰半陽。什麼叫「陽極」?搞清楚這點就能明白鄭盧醫學為什麼用姜附桂。所謂「陽極」,用現代的名詞來講,就是擁有浩然正氣、有正能量,泰和之氣,或者叫「元氣」,這些對人體來說是越多越好的,它是一種本需,而「陽極者」是完美的,從頭到腳沒有不好的秉性。彭重善老師曾指出:人體的呼吸、吃喝拉撒睡、起心動念等行為都會消耗陽氣。因此,人體的陽氣永遠是不足的,是需要「服」的。從身體角度來講,就是用薑桂附去「服」,去補充人體的陽氣,這便是鄭盧醫學用薑桂附的原因。

鄭盧醫學有兩大基本特色,一是「整體觀」,它認為人是一個整體,與宇宙天地是相合的,人體就是一個小宇宙;二是「四診合參,辨證論治」,這也是中醫診療疾病的特色,是一個嚴密的"證法方葯"環環緊扣的臨床模式。

首先,說說鄭盧醫學的第一個特色「整體觀」。

我們常說的「陽虛」、「陰虛」是癥狀,比如說「陽虛」,一般會出現怕冷、乏力、氣色差、胃口弱等現癥狀;而「陰虛」則會有躁狂、大便乾結、舌苔厚膩、脈相宏大等癥狀。這時候我們就可以利用一些植物的偏性進行調理。

陽虛癥狀和陰虛癥狀是怎麼來的?首先是「六淫之邪」——風寒暑濕燥火,這是外因。而內因有兩種,一種是情志,怨恨惱怒煩恐這些情緒造成的,另二種是人體陽氣本虛,泰和之氣不足、元氣不足,如果陽氣不虛的話就不會造成陽虛癥狀或者陰虛癥狀。陽虛的癥狀我們會用薑桂附處理,陰虛我們會用非桂附法體系的療法,比如說硃茯神法,藿香法等。

大家可能會起一個煩惱,覺得陽氣本虛,講這個理論好像在偷換概念,因為《內經》有講「孤陽者不生,獨陰者不長」,好像沒有陰了就講陽了,這個理解是錯誤的。因為「陰陽和合謂之道」,「陽」足的人「陰」不可能不足。彭重善老師一再強調中醫的「整體觀」,陰陽是「一」不是「二」,你要從「一」的角度看待問題。比如說「肺主皮毛」,人身無處不是皮毛;「心主血脈」,人身無處不是血脈;「肝主筋」,人身無處不是筋;「腎主骨」,人身無處不是骨。陰陽是一個整體,要放在「一」這個層面去看,才能看得清楚。

因此,我們用於解決問題的方法,有時候是從「果」上去解決,有時候是從「因」上去解決。例如陰虛癥狀,我們是從「果」上去解決。比如陽明腑實證,我們首先要從「因」上去解決,用陳劑類的方劑,解決完這個「因」之後怎麼辦呢?還要調和病人的泰和之氣,調和他的陽氣,這個就要從「果」上去解決的。道理跟治療感冒是一樣,首先感冒是風寒暑濕燥火這些原因造成的,要從「因」上去解決,先把感冒解決掉了,再解決身體虛的問題,不可能對病人說你感冒了,我現在幫你慢慢調理氣血、調理五臟,增加抵抗力,這是不現實的。要從果上解症,先把邪氣解決,再去調本虛,解決虛的問題。所以從果上解症和從因上解症是不同的,從因上解症是要貫穿始終的,從果上解症是一個過程,是某一個階段要解決的。這是我們從整體角度做一個論述。

鄭盧醫學第二個特色是「四診合參,辨證論治」。

現在有這麼一個現象,大家都知道中醫理論是這樣講的,但是有時候理論和實踐往往是脫鉤的。鄭盧醫學這一方面確實是我們的榜樣,它把整個四診合參完全落實到臨床,而不僅僅是喊口號。

鄭盧醫學在辯證方面首辯陰陽,先把陰陽的問題辨清楚,然後看人體氣機的情況,研究怎麼調氣機,最後才開始設計怎麼治的問題,即所謂的「執法」。鄭盧醫學在「望聞問切」這一塊最主要放在「脈」,當然其他三者也同樣重要,要合參的。前面的「三參」做參考,「脈」最後下結論。這跟公司里的領導一樣,大家商量好了再由領導簽字確認,這個「脈」就相當於領導簽字一樣,有拍板的意思。

三、鄭盧醫學為什麼注重脈法

首先我們看「脈」字是怎麼寫的,左邊一個「月」,右邊一個「永」。「月」代表太陰之經——月亮。現代科學已經證實了月亮自身不會發光,它必須靠太陽光的照射才會亮,也就是說當月亮最亮的時候,也是太陽光線最強、陽氣最盛的時候,當月亮最暗的時候,也是太陽光線最弱、陽氣最弱的時候。月亮相當於太陽的一面鏡子,整個月相的變化,實際上反映了太陽的陽氣變化情況,因此月亮又被稱為「陽鏡「。「脈」字的右邊是一個「永」字,「永」是永久的意思,古人象形文字中「永」也有水流的意思。脈是與人體、與天地萬物相生相合的,它相當於江河大海,海水潮起潮落要靠陽氣推動,人體的脈——氣血的流動——也是要靠陽氣的推動,即「血液陰之靜靠陽之動」。《黃帝內經》里講「脈以侯陰陽」,我們為什麼要把脈?因為通過把脈我們可以「侯陰陽」,能夠知道陰陽的問題。有些人質疑用那麼多薑桂附會出事,其實出不出事取決於你對脈法的了解有多少,你能不能把到脈。因為怎麼用,用多少,怎麼配,不是取決於醫生,而是取決於病人,你侯他的陰陽,清楚他陰陽的情況,便知道怎麼用了。

脈除了能夠「侯陰陽」,還能反映人體氣機問題。正如太陽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我們手的脈也遵循著一定規律:左尺為水,左關為木,水生木,左寸為火,木生火,火要沉降,沉降到命門戶,右尺為命門,火又生土,右關為脾胃、為土,土又生金,右寸為金,金生水,又沉降到左尺脈。它是一個循環,我們通過把脈知道這個循環的哪個地方出了問題,然後再去把它解除。

鄭盧醫學的脈法有個特色,這個特色同整個體系中的法、方、葯、理一樣也是來自於經典。經典里有一個講法叫「以皮治皮,以肉治肉,以骨治骨,以筋治筋,以血治血」,這個在針灸學裡面大家可以理解得更深。鄭盧醫學把脈也是用的這個理論,以骨治骨,腎主骨,所以我們把左尺脈是至骨,骨縫裡來把,這個應的是腎,如果這個脈有沉、短、細、弱等不足的現象,都可以用附子。所以用附子不是無憑無據的,它是有脈法指症的,如果脈法顯示不能用,那你肯定不能用。如果關脈有一點氣滯,我們可能用佛手炒茴香;如果肝有點逆,鄭盧醫學有「肝逆」的說法,形容肝鬱、氣滯得比較厲害,這種時候我們可能用青皮;如果關脈有點緊,我們可能用宮丁,要是有點緊、有點澀,這個時候我們可以用吳茱萸。我們用藥不是盲目地去考慮,要遵循「水生木,木生火」這樣的原則,比如說火這一塊,脈跳得很大、很快,我們可能用硃茯神把火給沉下來,然後看右脈的問題,比如說寸脈有點緊,我們可能用石蒼蒲把它沉下來,關脈有點緊、有點滑,我們可能用炒半夏沉下來,達到左升右降,先不管什麼病什麼症,這是治人的,治人的氣機的。所以中醫為什麼不應該分派,「理」是來顯「道」的,「道」只有一個規律,不可能有兩個規律,比如說女人生孩子問題一樣,你不可能說男人來生孩子,太陽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你不可能從西方升起從東方落下,這就天地顛倒、陰陽顛倒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說鄭盧醫學更接近於道。

鄭盧醫學的「脈」是調理人體左升右降的氣機的,或者從五行上講(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是調理臟腑功能的,它是治人而不是治病,這個思維方式來自於《傷寒論》,事實上整個《傷寒論》的方劑、理、397個法、115個方都是調理氣機的,鄭盧醫學把它發揮得淋漓盡致。

除了「侯陰陽」和「調氣機」,鄭盧醫學的「脈」還是用於執「法」的,即「理、法、方、葯」里的「法」。因為鄭盧醫學體是講「法」的——桂枝法,附子法,桂附法,非桂附法,通過脈來執這個「法」。此外,就是用哪個葯更合適、用量多少的問題,這個都可以從脈上得到答案,所以鄭盧醫學首先就是脈,脈關過了,後面的關就比較好過,這一關要是過不了,那你還是見病治病,見症治症。

在行醫這條道路上,我們要有一個態度——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養家糊口是小事,害人性命就是大事了。希望大家要有謹慎的態度,一定要把脈法關修好。修好以後,怎麼樣執法,怎麼用量,怎麼譴葯,心裡有底,下一步怎麼治,心裡也有底,只有這樣,問題才能解決。不會和過去一樣像無頭蒼蠅,現在心中有千軍萬馬,將理論驗證於臨床後,你就會深深地明白鄭盧醫學的祖師爺為什麼會極力推崇這些體系,也會明白彭老為什麼會幾十年做義診推廣這些知識,明白我們能學習到這些東西的人福報有多大。

四、談一些關於葯的問題

關於葯的問題建議大家看《金壽老人葯解》,老人家的這本書是按照《神農本草經》的葯解進行說明,有個別葯《神農本草經》沒有錄的,老人家也進行了註明。但他這個葯解跟我們看的其他書有不大相同的地方。首先,老人家的葯解完全根據四氣五味、升降浮沉歸經來走的,講如何通過葯的氣機來調理人體的氣機,有個整體觀,所以他的葯解跟別人的不同。其次,從葯解裡面看,老人家肯定是有內增功夫的,因為他把葯在人體內部的走向寫得惟妙惟肖,也就是說這些藥物老人家都親自試過。老人家完全根據藥物的「性、能、量、數、治」等方面的不同來調理人體,用藥物的升降浮沉來調理人體氣機的升降浮沉。用藥物的「能」來調理人體的「能」,比如人體熱能不足了,寒則熱之。「數」有《易經》的意思在裡面,老人家對《易經》研究也很深,所以我們看鄭欽安老人家一開始就從卦象上來解。

從我自己臨床的經驗來講,比如說60克的附子為什麼可以走全身?為什麼用60克走全身而不用30克走全身?6這個數首先對應腎,6對應這個數為什麼不用6克卻要用60克呢?這是量的問題。一個是數的問題一個是量的問題。我們小時候都玩過在水裡飄瓦片,太輕的東西在水面上飄可能就浮在上面了,太重的東西在水上是飄不開的,直接沉下去了,同樣的道理,為什麼很多人用3克、5克、20克、30克附子反而會虛火上延,用60克附子反而沒有虛火,因為60克它能往下走,這個腎調起來了,腎陽是全身的陽氣,就可以走到全身。再比如說75克附子,75-80克走中焦,因為70是陽之數,火生土,心臟之數,75的「五」是土之數,70的「十」也是土之數。從數和量上來考慮,90克則走下焦。這個是我個人的理解。

鄭盧醫學傳承了一兩百年,我們需要有最起碼的信根,沒有必要懷疑,可以自己去試去用。像我一樣,一開始只用了3克附子,自己就嚇得出汗,後來用30克、用50克沒事,用80克也沒事,就這樣自己給自己試,最高的時候用到了240克,也沒事。當然我說這些不是讓大家都來試附子,首先你的左尺脈按下去短、細、沉、弱,達到這個標準才可以這麼用,這不是瞎胡用也不是瞎胡試的。

過去印刷術不是很發達,字是寫在竹簡上的,所以古人往往惜字如金,一個字裡面會含有很多意思,所以《神農本草經》我們看後發現它寫得很簡練,對藥物的描述非常簡單,有些從字上來描述,有些從氣機上描述,有些從療效上描述,有些從形態上描述。我們看了《神農本草經》之後再去看盧老的解釋就更明白了,盧老是綜合來描述。當然如果我們有內增功夫就更好了,如果沒有內增功夫,那我們就百分之百地相信,彭老說有忠心是很重要的。我們自己達不到的水平,就完完全全按照前輩們的教誨來身體力行到臨床上。盧鑄之老人家在書上講,只要大家的方向是對的就好,比如說我們執法,執法的方向是對的,譴葯不同是可以的,方向是對的就可以了。

我在遵循這個原則的同時,找了很多少數民族的葯,再配合我們的法理進行治療,效果特別好。我找的少數民族葯有兩個原則:首先葯是平性、溫性的,非補益性的;其次是臨床驗證過的。過去我對少數名族的葯不是太喜歡,感覺他們的理論沒有我們的中醫豐富,感覺自己很了不起,所以一直沒去研究少數民族醫藥。這是傲慢心作祟,所以人是要修行的。前兩年我去雲南考藏醫證,因為我考證必須要學醫、學葯,學葯的時候必須要試驗,要去問當地一些用過的人,結果發現這些葯有很多獨特療效的葯。我把這些葯放在我們的法脈裡面去用,效果非常好。如果沒在我們的法脈里用這些葯,效果可能會差一點。

哪些脈象可以用到藏葯呢?比如鄭盧醫學脈法裡面的濕滯脈、滑滯脈,出現這種脈象的時候人往往很乏力、很累,這個時候氣也會很弱,我們在扶陽的同時,如果加點行氣的可能濕氣會化得更快些,但是往往就很難選取,你選黃芪、党參吧,又怕太滯逆,這個時候就選吳爪龍、倒水蓮這些藏葯,既可以行氣、化濕、通筋、活絡,又可以補肝腎,藥效果非常好。再比如說鄭盧醫學脈法里的浮脈可以用天麻,我往往會加一味俗稱頭暈草的葯,這個是少數民族苗族的常用藥,它既可以祛風、化濕,又可以活血、祛寒,還可以補虛、補氣,配合天麻來用效果非常好。少數民族葯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目前還沒有人大量去用這種民間的草藥,最起碼可以保證都是野生狀態的,效果非常好。但是注意要在鄭盧醫學框架裡面用這些葯,量的方面要有講究,一定不能喧賓奪主。

知道了用藥的問題,那麼,整個方劑要如何開,有什麼規律?這就涉及到「開舒和」的問題了。彭老在《鄭欽安盧鑄之醫學講授》一書中的「開舒和」講的是三陰三陽,我這裡要講的「開舒和」是開藥的藥方規律,兩個是不一樣的。我理解的開方劑的「開舒和」,「開」是說給邪氣一個出路,任何方子都要給邪氣一個出路;「舒」是講舒機,也就是說調理人體的氣機;「和」是說始終要庇護脾腎的功能,每個方里都用生薑大棗炙甘草,很多方子雖說沒有用生薑大棗炙甘草,但是會用其他葯來固護脾腎。所以說當我們開好了方子以後,要檢查我們的方劑具不具備「開舒和」——有沒有給邪氣出路、有沒有調人體的氣機、有沒有固護到脾腎——如果沒有達到這個標準,那我們這個方可能是個失敗的方,是沒有效果的,或者說只是解症的方。

我們在鄭盧醫學的「法」裡面——桂枝法也好,附子法也好,桂附法也好,非桂附法也好——都可以看到,裡面的方子始終固護著脾腎的功能,方方都具備「開舒和」,包括《傷寒論》、《金匱要略》裡面的方子同樣具備「開舒和」。這也是我前面講的「脈是陰之經,靠陽推動,太陰是太陽的一面鏡子」,這個在鄭盧醫學的「法」裡面體現得淋漓盡致,比如桂枝法也好、附子法也好,始終都是用陽葯。而太陰之經,比如說用生白朮炙甘草這些,始終固護著太陰。這便是所謂的「次第」,中國所有的傳統文化都講次第論,中醫更應該講次第。鄭盧醫學在執法、用藥這一塊非常注重次第:首先,有外邪必須先祛除外邪,比如有風寒暑濕燥火,先把這個祛除了;其次,沒有外邪就調中焦,固護肝脾功能,固護人體氣機;最後再填筋,把腎功能填上來,把陽升起來,把陽氣和精血填足,讓脈象達到一條線。

鄭盧醫學治好病的標準是最高的標準,也是最好的標準。鄭盧醫學是中醫的精髓,它治好病最起碼有三個要求:第一是癥狀要解除,各項指標正常,這些指標也這是西醫的指標;第二是治好病後人更精神,吃得香睡得好,精力更旺盛,而不是吃了中藥,病好了而人體質卻差了;第三是脈象達到有力、有神的狀態。這三個要求合在一起才稱為標準,在這個標準下,病治好了且不會複發,人會很長壽。如果沒法同時達到這三個要求,比如只達到第一個要求,只是把癥狀解除,所有人都可以把癥狀解除,西醫也可以,就像感冒發燒,西醫打吊水也可以把感冒祛除,但大家都知道,這種方法治好了病但是卻把人身體搞壞了,把寒氣逼到裡面去,早晚還會爆發,所以最後就出現反覆感冒、體質越來越差的情況。鄭盧醫學是有次第的,它是治人的,越治身體越好,越治越精神,很多人治病確實有效果,但是卻一直收不了尾,反反覆復,時好時壞,這就是因為沒有講究次第。

劉力紅老師在《思考中醫》一書里講過,其實中醫害人並不亞於西醫,因為中醫很多葯是走經絡走臟腑的,用錯了同樣會害人,因此要求我們要辯證開方,要講次第,要對自己有要求。作為中醫,用藥不要有偏好,不要說喜歡哪個葯、不喜歡哪個葯,或者說這個葯好、那個葯壞,這是沒有的事。中醫有句話,「殺人無過,救人無功」,中醫用藥真的不應該有偏好,在辯證的基礎上,該用什麼就用什麼,這是中醫的特色,也是中醫的命脈。如果沒有這個特色和命脈,也就不叫中醫了。

現在通訊發達,很多人會給醫生髮信息,說我得了某個病,怎麼治,給我開個藥方,遇到這種事,沒有四診合參真的不能隨便出主意。比如說,在傳統中醫的認識里,高血壓可以用六味地黃丸加減,或者是天麻湯來加減。但是鄭盧醫學不是這樣認為的,只要尺脈是空虛、不足的,還是需要調理,該用附子法就用附子法,該用桂附法就用桂附法。很多人吃藥一段時間後血壓會更高,但是過一段時候後血壓就降下來了,再調理幾個月痊癒後就沒有複發過。而用其他的方法調理,會出現反反覆復的情況,指標降下去不久,很快就又升起來了。鄭盧醫學調理過的病就沒有出現這個問題,因為它治療到本質上去了。

鄭盧醫學的方法完全是可以複製的,因為它的「脈」是統一的,「法」是統一的,「理」是統一的,「遣葯」也是統一的。離開了鄭盧醫學這個體系來討論脈象、病症、用藥,就會爭吵,因為你說的脈並不是我們所說的脈。如果一個癥狀我們解除不了,那我們的修為肯定是有問題的。我們首先要去內省,自己哪方面的修為還不夠。是脈法不過關?對藥物的認識不過關?藥物的炮製不過關?還是「理」上不過關?要從這些方面去內省,而不是去懷疑鄭盧醫學的「法」不好。鄭盧醫學目前已經達到了「正、全、精、高」的標準,它把《易經》、《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神農本草經》、《難經》等經典融合在一起活學活用,是我們的榜樣。大家一定要有信根才能學好,不然是學不好的。現在的大師、名師一大堆,大家切記不要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這山看比那山高,最後把自己搞得無所適從。

鄭盧醫學用藥非常精鍊,大部分方子用藥都在十二味以下,當然少數方子也有十六味、十八味、二十味葯。彭老開藥一般是一周開三個方,先吃一方二方再吃三方。我個人在這方面做得很不夠,要跟大家懺悔下。目前我輪流在深圳、上海、北京等地免費帶教學生,每個地方沒法長期待,所以我的方子一般很大,各方面綜合考慮後放在一個方子里,一般在十六味、二十味葯左右,當然也有很多十二味的。另外我是將葯煮好了用真空包裝寄給病人的,因為我會用到一些少數民族葯,藥店買不到。此外,有些方子用到的附子都是60克或者更多,現在藥店的附子賣得太貴了,有些地方甚至賣到三四百元一公斤,我的葯沒有加利潤,老百姓吃得起。最重要的是,如果讓病人自己煮葯,很多人要麼水放多了,要麼火小了,要麼葯的先後次序放錯了。綜合各方面的考慮,方子開得比較大,沒有遵從彭老的方法,雖然我最後的治療效果也非常好,但是這方面大家不要學我,盡量按照老人家的教導去做。

古人云,秀才學醫,籠里抓雞。不懂儒釋道者不為醫,希望大家都可以修習儒釋道文化,從儒釋道入手,成為蒼生大醫。中醫是一個感知的過程,其實鄭盧醫學的學習者本身都是受益者,彭老的書里接近三分之二的內容在教導我們怎麼做人、怎麼做事、怎麼調理心態。大家要好好修行、改過,中醫的學問說到底就是「吃喝拉撒」的學問,同時也是與天地相合的學問。中醫不是學來的,是感知的,如果我們沒有慈悲心,沒有恭敬心,這個時候我們很難開悟。要多讀經典,把不好的毛病去掉,當一個「明」醫,與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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