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爾是不是叛徒——《鋼鐵》的歷史背景和民族認同

保爾是不是叛徒——《鋼鐵》的歷史背景和民族認同

吧里有人說,保爾是烏克蘭民族的叛徒。對這個問題,我想寫寫自己的觀點。我認為保爾不是叛徒。不過在說這個問題前,我想先寫一些烏克蘭的歷史方面的東西。

1、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關係

俄羅斯、烏克蘭以及白俄羅斯是三大東斯拉夫民族,其共同的祖先是古羅斯人,烏克蘭的基輔城被認為是「羅斯眾城之父」。後來蒙古人入侵,包括諾夫哥羅德以及後來的莫斯科等城市被蒙古人統治,而立陶宛、波蘭等國(不要小看他們,雖然後來很矬,但想當年這都是很牛叉的大國)則也趁機東進,佔領了包括基輔在內的大片地區。以此為契機,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三大民族開始逐漸形成。後來,俄羅斯驅逐了蒙古人。而烏克蘭人在1648年爆發了反對波蘭的大起義,在起義中尋求俄羅斯的支持,最終於1654年簽訂俄烏合併協議。

此後,烏克蘭和俄羅斯的關係一直保持,但是烏克蘭也自始至終都有人爭取烏克蘭的獨立。比如在彼得大帝時期,烏克蘭首領馬澤帕就曾乞求來自瑞典的支持;十月革命後,也有烏克蘭民族主義者試圖獨立(彼得留拉就是其中之一);二次大戰期間,還有烏克蘭人試圖在德國的支持下建立獨立的烏克蘭。1944年2月,蘇聯大將、坦克戰專家瓦圖京(瓦杜丁)於遭烏克蘭分離主義者襲擊重傷,最終於4月不治。1954年俄烏合併300年時,俄羅斯將克里米亞半島送給了烏克蘭作為禮物(不過我覺得如果俄羅斯人當時知道現在是這個樣子,殺了他們也不會這麼做……)1957年,克格勃特工斯塔申斯基(也是烏克蘭人,後叛逃並將行動公之於眾)在西德刺殺了烏克蘭分離主義者列夫·里貝特。最終在蘇聯解體的大潮中,烏克蘭脫離蘇聯(也脫離俄羅斯)而獨立。不過,兩國長期的合併,客觀上使得他們的歷史很難分別——很多沙俄和蘇聯的歷史人物很難說是俄羅斯的還是烏克蘭的。比如,果戈里到底是烏克蘭還是俄羅斯作家?果戈里本身是俄羅斯人,但其大量作品都是在烏克蘭完成的。所以在目前紀念果戈里的活動中,可以看到,烏克蘭和俄羅斯在為一件事情慶祝——這在目前的地緣政治格局下實在罕見。

2、東西烏克蘭的差異

如上所述,烏克蘭民族自身就是在各方實力的角逐中產生的,因而其自身又有差異。比較大的就是東西烏克蘭的差異——東烏克蘭親俄,西烏克蘭親西方。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我不清楚,這裡不說。一戰期間,俄國爆發十月革命,德國趁機向東進攻獲得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在內的大量土地,蘇俄被迫接受並簽訂了《布列斯特合約》,但德國自己也隨之戰敗。協約國在武裝干涉俄國的同時,在俄、德之間重建了波蘭,領導人是畢蘇斯基(ps:戴高樂曾經被派往波蘭協助波軍和紅軍作戰,而他在德國戰俘營里的朋友、沙俄軍官圖哈切夫斯基則——按照國軍的說法——「投了共」,後來成為蘇聯元帥)。紅軍曾向波蘭進攻,但最終在華沙城下失敗。因此,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就成了白色波蘭的領土。二戰前夕,納粹德國和蘇聯簽訂互不侵犯條約,按照協議,德國進攻波蘭的同時,蘇聯也向西以保護白俄羅斯和烏克蘭同胞的名義一起進攻,兩國瓜分了波蘭。西烏克蘭和西白俄羅斯也隨之成立了蘇維埃政權,並併入了烏克蘭和俄羅斯。二戰後蘇聯擊敗納粹德國,西烏克蘭、西白俄羅斯(以及波羅的海三國、摩爾多瓦等)仍然是蘇聯領土,而波蘭則向西拿走了德國的(如果沒記錯的話)東普魯士、西里西亞等地區。這就是現在這一地區版圖的由來。蘇聯解體時,西烏克蘭仍然是烏克蘭的一部分。

可以看到,至少100多年以來,東、西烏克蘭的政治是有巨大的差異的。這對於一個民族在政治等方面的觀念來說,足夠造成巨大的分歧和差異了。

這大概也就是西烏克蘭人親西方,喜歡強調其歷史上和波蘭(和俄羅斯、烏克蘭不同,波蘭人是西斯拉夫人,政治上合西方關係密切,信仰和西歐一樣的天主教,書寫用拉丁字母——對東斯拉夫人來說,足夠西方了)以及德國等西方國家的關係,而東烏克蘭人親俄羅斯,更喜歡強調其與俄羅斯共同歷史民族淵源關係的原因吧。

3、保爾不是叛徒——關於《鋼鐵》中的民族和國家認同問題

(說了這麼一堆,終於進入正題了)

老實說我不知道舍佩托夫卡的具體位置,不過我記得這裡曾經是蘇聯和白色波蘭的邊界,那麼這裡應該不是西烏克蘭,應該算東西烏克蘭的一個路口。這裡既有彼得留拉匪幫,又有紅軍,這可以說再正常不過了。而在沙俄崩潰的時刻,保爾面前,既有來自東方的、工人階級的紅軍,又有得到西方支持的、地主階級的白軍。作為工人階級的一員,保爾他們選擇了紅軍,選擇了蘇維埃,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紅軍雖然意味著烏克蘭和俄羅斯的合併,放在俄烏文化相近且長期合併的大背景下,這種選擇無可非議(而要是在如獲得獨立芬蘭等地,難保不被當成「芬奸」什麼什麼的)。而白軍在西方的支持下,雖然號稱爭取民族獨立,但是很難說會不會在英法列強的大筆一揮下和波蘭合併以組成一個更強大的白色國家來反對蘇聯(這種事情太常見了,比如阿爾巴尼亞的獨立——如果我沒記錯,阿爾巴尼亞建國的最初目的,是為了讓塞爾維亞失去出海口。在強權面前,一個弱小國家和民族是否獨立完全要服從大國的需要。)

因此,在俄烏長期的合併和共同的歷史文化背景下,再加上階級認同,保爾的選擇沒什麼問題,說保爾等人是出賣烏克蘭民族的叛徒,是沒什麼道理的。

這是當時的事情,現在呢?蘇聯解體了,烏克蘭終於獨立了,在烏克蘭民族主義的影響下,俄烏衝突不斷。反映在歷史上,而一切蘇聯時代被打倒的——無論是意識形態還是民族觀念上——都回來了,而蘇聯時代的英雄則被拋棄了。保爾遠去了,青年近衛軍遠去了,反對俄羅斯的彼得留拉和馬澤帕則成了英雄。當歷史成為政治的工具的時候,很難說這種有色眼鏡下的歷史還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而作為旁觀者,我們甚至不需要了解這麼長的民族恩怨,我們應該記住的是保爾的精神——無論面前有多少艱難險阻,只要一息尚存,就應當為自己所堅持、熱愛和信仰的一切戰鬥下去。

還是用最經典的那一段話結尾吧——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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