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之後的菲律賓輿論場

「導語」

近期，菲律賓各大媒體有這幾個高頻關鍵詞：領土爭端（territorial conflict）、菲律賓贏得國際仲裁（Philippine won an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中國藐視特別法庭裁定（China in defiance of tribunal』s ruling）、全球貿易及漁業和油氣（global commerce, fish, gas and oil）。在菲律賓媒體的語境中，中國的形象是：我強大所以我無視你的規則（I』m big and I don』t care about your rules)。南海仲裁「勝訴」後菲律賓輿論場總體情況如何，請看長期旅居菲律賓的郭述傑從馬尼拉發回的綜述。

中國媒體在各個細節上揭示仲裁庭的不合法性以及裁判結果的失實，菲律賓方面了解中國不認同仲裁庭的司法管轄權，但未對細節進行跟蹤報道，刻意迴避菲律賓與仲裁庭的聯繫。菲律賓當地媒體與西方媒體一致將南海仲裁說成是「國際規則的勝利」，並指責中國不願接受國際規則。「臨時租用場地」、「臨時搭建法官班子」、「收受菲律賓費用」、「被日本人操縱」、「被美國人操縱」等中國媒體熱議觀點在菲律賓的各大媒體上基本看不到有針對性的報道。菲媒體對「蔡英文登太平島」有所報道，但對「太平島是島還是礁」這樣非黑即白的事實也不做任何評定。在一篇熱度很高的評論文章「太平島：菲律賓最大的焦慮就是最大的勝利 （Itu Aba: PH"s biggest worry is biggest win ）中，判定太平島是礁而不是島的始作俑者被指認為仲裁庭，稱菲律賓只不過是「被迫接受」這個看起來是對他們有好處的判決而已，很有點「喜大普奔」的意思。

中國強調「領土主權」，菲律賓強調「傳統漁場」；中國申明為「歷史事實」，菲律賓認為是「帝國復辟」；中國主張「雙邊談判」，菲律賓卻要拉上美國、東盟、越南、日本；中國展示支持中國的兩位數的國家名單，菲律賓轉載越南、印尼等國的各種反華報道，表示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中國指責菲律賓「不懂法律」，菲律賓要求中國「尊重法律」；中國覺得菲律賓「不自量力」，菲律賓感覺中國「以大欺小」；菲律賓告誡中國這個「WTO的小男孩（註：中國加入WTO15年，而菲律賓加入WTO21年）」不要「仗勢欺人」，中國則諷刺菲律賓這個「老油條」開始「發癔症」。一邊是菲律賓人對「勝利」的竊喜，一邊是中國人對「羞辱」的惱怒。

一言以蔽之，中國不會理會國際仲裁庭的裁決，菲律賓也不會理會中國對裁決的態度，雙方都試圖爭奪法律或者道義上的制高點，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度發表言論，各說各話，雞同鴨講。因為語言的原因，兩國絕大多數民眾不能直接閱讀理解對方的媒體新聞，所以基本上看不到太多爭議的焦點。感覺像兩人隔空吵架，各罵各的。兩國媒體也都是對著自己國民大聲喊話，而不是相向論戰。

菲律賓民調機構Social Weather Stations (SWS)在6月底的民調結果顯示，菲律賓人對中國的好感首次由阿羅約和阿基諾時代的正數變為負數，有51%的菲律賓民眾表示不信任中國，另外有19%的人未表態。與此同時，美國的支持度迅速上升到72%，對總統杜特爾特的支持率也由於其打擊國內犯罪得力等原因達到了84%. 中國未見相應民調數據，但從微信等社交平台的內容分享來看，中國民眾對菲律賓的反應可能更為強烈。如果向對方讓步，將面臨來自國內兇猛的反對壓力。在這一點上，中菲雙方的領導人所遇的情況是一樣的。不同的是，中國國家主席強調「中國在南海的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在任何情況下不受所謂菲律賓南海仲裁案裁決的影響」，而菲律賓總統則明確表示「戰爭不是選項」，不同的表態也是兩國實力所決定的。

中國在仲裁之前曾拋出的橄欖枝是「實際的實惠（tangible benefits）」，比如鐵路金融支持等，而菲律賓在仲裁之後回應的是願意直接雙邊對話。美國這時候表示為緩解緊張，支持中菲直接協商。

中美菲三國此時都在向國民宣布各自的「勝利」。中國：利用「四不」方針成功粉碎了仲裁鬧劇，使得菲律賓不得不在強大的政治和軍事壓力下重回談判桌。菲律賓：利用仲裁取得里程碑式的勝利，為雙邊談判獲得了重要籌碼。美國：一切都妥，盡在掌握！

和中國城市小區里的住戶一樣，門對門卻極少往來，完全是熟悉的陌生人，中菲這對鄰居除了商業交流，在政治、文化、教育等方面互動交流極少，國家元首在媒體中同框的機會不多，互訪極少。近年來菲律賓來華留學的人數和中國赴菲律賓留學人數都在逐年減少，中菲這種背道而行的趨勢令人擔憂。

仲裁只是開始，後續還有大招。中國有「南海軍演」、「劃設防空識別區」等一系列高舉高打的動作，表面是向菲律賓，實際是向美國日本越南等國秀肌肉。杜特爾特則巧妙地趁著菲律賓國內掃蕩毒品毒販的熱潮，不惜與華裔友人翻臉，高調宣稱要嚴打「中國毒販」，既給國內有所抬頭的反華民族情緒一個很好的發泄出口，也轉移了南海爭端的注意力，客觀上降低了親美勢力在南海繼續「攪屎」的被關注度。而中國駐菲律賓大使也不失時機地堅定回應：We"re ready to help！然後是及時會面並親切交談。馬尼拉市民應該對這位喜歡穿唐裝，辨識度極高的中國大使有了更深的印象。從6月大選以來，中國駐菲律賓大使至少是第四次與新總統同框出現在媒體上。原本應該是劍拔弩張的敵對雙方，有時也展現一副並肩作戰的兄弟形象。

菲律賓近期會派出第一位總統特使訪華。這位特使是菲前總統菲德爾·拉莫斯，他被看成是中國的老朋友，是創建博鰲亞洲論壇的推手之一，並曾連續8年擔任論壇理事長。在1992年至1998年擔任總統期間，和時任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的關係密切。1996年，江澤民訪問菲律賓時，兩位領導人一起遊艇出遊，跳起恰恰，還唱起貓王的《Love Me Tender》。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這是中國的待客傳統。雖然願意出訪，但這位88歲高齡的老人對自己的健康狀況並不樂觀，如果因為年老體邁而不能成行，菲媒猜測杜特爾特總統會考慮中國的另一位好朋友，即剛剛被菲律賓最高法院以缺乏證據為由撤銷控訴，並立即釋放的另一位前總統阿羅約作為來華特使備用人選。正如菲律賓前駐聯合國大使 Lauro Baja所說，中菲兩國要對彼此有信心，面對南海局勢，我們需要先重溫一下之前的「親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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