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無媽的孩子

浙江衢州北部的上方鎮，有兩個毗鄰的小山村：玳堰村和金揚村，村裡的孩子很特別，他們「沒有」媽媽。這些拋下孩子的媽媽大多是「買」來的新娘，擺脫貧困是她們來到這裡的原因，而現實的落差讓她們最終選擇了離開，一去不回。攝影/《浙江日報》儲永志 編輯/鄒怡

金揚村，十來位「無媽」的孩子坐在屋門前認真聽新老師吳孝芬講課。他們的媽媽大都是從貴州、雲南一帶買回來的新娘，希望在衢州能改善生活。如今，老家生活條件的好轉，她們中的大部分人又滋生回去的念頭，甚至不惜拋下心愛的骨肉，一去不返。

浙西山區的夏日雨水充足，彭路遙撐著雨傘，為洗菜的姐姐彭凡擋雨。門口的菜地是他們一日三餐的來源。五年前，彭氏姐弟的媽媽突然出走，至今只回來過兩次，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們2元錢。在奶奶看來，兒媳腦子不好，經常哭，每次回來從不打招呼。

看著外面的雨，10歲的彭路遙淚眼婆娑地說，不知媽媽現在哪，有沒有淋濕。

鄰居家的一隻小雞突然跑到家中，讓姐弟倆開心不已。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彭凡和彭路遙和奶奶一起生活，他們的童年缺乏家長陪伴，而且至今還沒有上戶口。

11歲的姚麗婷上衣領口破了個口子，她笑著說：「『衣貴潔，不貴華』，這樣可以減輕大人的負擔」。

姚麗婷擦去奶奶臉上淚水，在她3歲時，媽媽離家出走了。家裡缺了女主人，爸爸外出打工甚少回家，如今家中只剩下麗婷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姚麗婷的爺爺是村裡的清潔工，聰敏乖巧又在班裡擔任學習委員的孫女，一直是他的驕傲。

在家裡新房上樑的路上，年僅13歲的李佳紋儼然一副家庭主婦的架勢，神氣十足。3歲時，媽媽嫌家裡窮，跑回娘家貴陽，十年音訊全無。李佳紋一直與奶奶、爸爸生活在一起，為了她，今年只有37歲爸爸李有發至今沒有再娶。

在震天的鞭炮聲中，李佳紋家的大梁順利安放，前來討彩頭的村民在她家新樓下爭搶糖果和麵包，場面歡快喜慶，李佳紋的朋友，同樣沒有媽媽的林志寶、謝傑珂、蔣雯靜等人也在人群中，享受這一刻的喜悅。

也許是同命相憐，在金揚村，12歲的蔣雯靜是李佳紋最好的朋友。蔣雯靜與77奶奶、43歲的爸爸住在一幢三層樓房裡，如果不是媽媽的缺席，她的家庭應該十分幸福。

蔣雯靜的爸爸蔣國將夾起一塊瘦肉放進女兒嘴中，他說女兒體貼、懂事。2003年，蔣家花了一萬多元，將年輕漂亮的朱久香從貴州安順娶回，朱久香18歲那年生下了蔣雯靜，22歲時突然拋下年幼的女兒離開了蔣家。

暑假開始後，蔣雯靜便在村裡的紙花廠與奶奶一起包裝紙花，每天能賺七、八元錢。

謝傑珂為72歲的爺爺擦身子。2001年，貴州籍的媽媽楊昌珍拋下3歲的他，一去不復返。謝傑珂今年14歲，成績優異。他對媽媽的印象模糊，但每當奶奶去開家長會時，他便會想媽媽，渴望有一天媽媽回到他身邊。

林志寶今年9歲，相較同齡的孩子，他性格比較古怪，十分怕生。4歲那年，林志寶的媽媽李那謝悄然離家而去，現在他與爺爺和爸爸一起生活。爸爸林紅渭給人打臨工，一年下來，賺的錢剛夠吃喝開銷。

衣服破了，林志寶拿起針線縫補。「無媽」的孩子，從小便懂得料理生活，照顧家人。

林志寶的學習成績不是很理想，讓他的爸爸十分著急，但又拿不出辦法。

端詳著母親的照片，蔣韋飛無法理解媽媽的選擇。16歲的他今年高一，4歲時，媽媽王秀蓮離家出走，留下他與爸爸蔣世木相依為命。蔣韋飛做得一手好菜。人也很樂觀，暑假時，他每天都會去村裡的紙花廠，兩個月下來，賺了近千元生活費。

成長中缺少母親一直是蔣韋飛心中的遺憾，他的日記本里至今夾著媽媽的照片，首頁寫著：「生活中遇到順，誰心裡都不順和舒服，這時候不妨自我解嘲一下，有時心情便好多了」，日記里字裡行間不乏對母愛的渴望。

朱曉艷，13歲。2002年，媽媽剛生下她沒多久就離開了，從此杳無音訊，不久後，爺爺去世。2009年10月，她爸爸遭遇車禍，留她與60歲的奶奶陳華珠相依為命。奶奶說，曉艷學習認真，人也懂事，她沒幾件新衣服，穿的衣服都是別人送的，但她從不挑剔。

目前，浙江衢州上方鎮玳堰村小學有300多名學生，其中有30多位孩子「沒有」媽媽。他們懂事、自立、堅強、樸素，讓人印象深刻，但同時也無助、自卑，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