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研歸來談經濟情勢|工業化|產業

07-29

原標題：調研歸來談經濟情勢

●第三產業的比重佔到了51%，表明我們進入到工業化向後工業化時代的過渡期，但中國有一個情況不一樣，中國的工業化並沒有完成

●新常態之下，我們要大力發展第三產業，要繼續實行工業化，讓高端的製造業發展起來，要扶貧開發，但關鍵還是要轉變發展方式，這條路我們一直沒有走好

●現在企業搞創新時，在實驗期間，得不到政府減稅的鼓勵，直到做成功了才減稅。但創新最困難的時候，其實是在實驗過程中

●凡是沒有進負面清單的都可以做，這對中國民營企業的發展是大有好處的

今年統計局第三季度公布的數字，有個很值得大家關注的點，就是第三產業的產值在中國的GDP中已經佔到了51%。這是一個標誌。

我們已進入到後工業化時代的初期，這一時期工業化有三個重點

從發展歷程看，人類社會發展大體要經過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農業社會，這是第一產業在GDP中佔主要位置的階段。第二個階段是工業化階段，這時候第二產業的比重逐漸上升，工業產值在GDP占的比重成為第一。第三個階段是後工業化階段，在後工業化階段，第三產業的產值逐漸佔到了GDP的一半以上。在西方發達國家，大概第三產業占的GDP比重在60%-70%。

在第三個階段，對於西方國家來說，經濟增長率肯定是要下來的，因為第二階段是工業化時期，所以在第三產業達到60%-70%的時候，能夠保持3%左右的增長率，在他們認為已經是不錯了。

中國怎麼樣？我們應當看到，既然第三產業的比重佔到了51%，這就表明我們進入到工業化向後工業化時代的過渡期，也就是進入到後工業化時代的初期。但中國有一個情況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中國的工業化並沒有完成。工業化完成的標誌是什麼——高端的成套設備的製造業要佔主要地位，並在世界上居於領先地位。而我們離這個還有距離。

所以，儘管第三產業佔了51%，以後還會陸續增加，但是我們不該忘記，我們的工業化階段並沒有完成，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實行工業化，尤其是發展製造業。在這一過程中，有三個重點：第一，一定要加快結構調整。結構調整是能夠實現工業化的戰略。如果沒有結構的調整，那麼我們距離世界製造業頂尖的位置是越來越遠的，而不是逐漸靠近的。第二，第三產業還要繼續發展。第三產業不發展，我們在後工業化時代就很難有較大的進展。這裡需要注意一個問題，就是需要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因為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之後，才能把消費當成一個主要的增加GDP的方式。第三，我們一定要看到中國的農業還大有前途。我們不認為中國的農業跟發達國家一樣已經走到了頂點了，不是的，很多地方還在搞扶貧開發，就是致力於城鄉差距的縮小，並且能夠使農業真正走向產業化的道路。

結構不調整，經濟上去也是暫時性的，最後造成的是生態破壞、資源枯竭，所以結構調整這個工作不能停

今年4月份，我帶了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調研組，在陝西漢中進行調研。漢江這條大河貫穿漢中市，還有下面的安康市，這個水是要灌進丹江口水庫的，丹江口水庫要向北京、天津輸送水資源。在這裡，上面發來了死命令，漢中地區原有的工廠拆遷，現有的工廠也要嚴格審批，不能造成污染。這還不算，對農業也有規定，漢中地區的農田不準使用化肥、不準打農藥。這一來地方就緊張了。既要我們扶貧開發又要我們增加產值，這個限制又那個限制，該怎麼辦呢？

在這次考察後，我們得出一個結論，扶貧開發要「因地制宜」。漢中有一個縣叫西鄉縣，西鄉縣有著大片的農田，現在主要在種茶葉樹，因為當地的茶非常有名，叫做伏羲茶。我們到的另一個縣叫洋縣。洋縣是一個農業大縣，但也不讓使化肥不讓打農藥，而且，當地禁用農藥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該縣屬於朱?保護區。朱?是一種快絕種的鳥類，這種鳥有一個特點，一輩子就一個伴侶，如果中途死了一個，另一個終生不再另找伴侶。正是這麼一個特性，吸引了一些外地來的新婚夫婦或者金婚、銀婚的老老少少來參觀，於是旅遊業做起來了，玩具店、旅店、農家樂都做起來了。還有一個縣叫留壩縣，與漢代張良封的「留侯」有關，這個地方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地方。因此，當地把旅遊點建起來了。

在新常態之下，我們要大力發展第三產業，要繼續實行工業化，讓高端的製造業發展起來，要扶貧開發，讓農民把環境搞得更好，而且生存條件也能夠不斷提高，關鍵還是要轉變發展方式。轉變發展方式，是我們一直沒有走好的一條路。

2008年發生國際金融危機的時候，當全世界的發達國家都在致力於結構調整和基礎創新的時候，我們在幹什麼？追！GDP要追上去，大量的投資果然也上去了。但是，後來不還是下來了嗎？所以說結構不調整，經濟上去也是暫時性的，最後造成的是生態破壞、資源枯竭。而且，技術落後，效率低、產能過剩，還耽誤了結構調整和繼續創新的機會。所以這個工作不能停。

怎樣讓第三產業進一步發展

第三產業要成為對GDP貢獻值最高的產業。我們怎樣讓第三產業進一步發展？今年春天去河北調查的時候，企業家圍著我，讓我講幾句話勉勵。

我的第一句話：讓產品更個性化。你到市場看，大商場看的人多買的人少，為什麼買的人少呢？因為自己回家看看，家裡的柜子箱子打開都是舊衣服，而且是很新的舊衣服。所以個性化一定要做到這樣一步，能夠打開消費市場。

第二句話：讓服務業更人性化。服務業不能跟過去一樣，從業者板著面孔坐在那裡，你要請他服務等於是求他。服務要關懷人、關心人，服務業要更人性化。

第三句話：把品牌打到國外。中國為什麼在國外沒辦法發展？沒有品牌。河北肅寧縣是一個皮草行業種類——裘皮的集散地，這個地方的行業經營也有好幾百年歷史了，過去銷俄羅斯、銷關外。現在我們的裘皮銷不出去，因為對手品牌是義大利的品牌，我們競爭不過他，他的裘皮一件10萬歐元，我們才1萬歐元都賣不上，只賣幾千歐元，就是因為你沒品牌。品牌是在技術的基礎上建立的。

第四句話：把消費者或者說把顧客留在國內。顧客為什麼要到國外去呢？1萬億人民幣這麼大量的消費額，都到國外去買東西，為什麼呢？國外賣得比國內便宜，國外沒有假貨這裡還有假貨。這是可以改的，我們一定要意識到品牌問題，把顧客留在國內。

今年夏天又出了件時髦事，就是到日本去的旅客紛紛買書包。我問書包為什麼也要去日本買呢？原來，日本書包有新功能。首先，它能定位，能測出背書包的人現在在哪裡，這一點會讓父母比較安心。第二，是防止摔跤。比如，下雪路滑摔倒的時候，書包能馬上張開，把孩子的頭部和後面保護起來。第三，書包可以做雨傘用。第四，它還是一個救生圈，掉到水裡可以漂起來。什麼叫做新產品？它既包括新創造出來的產品，也包括給舊的產品賦予新功能。這方面我們應該鼓勵大家來做，歸根到底還是要創新。

創新的政策要改。現在企業搞創新時，在實驗期間，得不到政府減稅的鼓勵，直到做成功了能夠上市了，能夠在市場上銷售了，這時候才減稅。但創新最困難的時候，其實是在實驗過程中。

讓投資者和民營企業家的心裡定下來

這個過程當中，簡政放權也很重要。我這裡有三個清單，是我們下一步要做的。

第一個清單是負面清單。我們在建設企業的過程中，不要去碰觸底線，有法律禁止的底線，不要碰它，法律限制的，也要經過一個審批的手續。凡是沒有進負面清單的都可以做，這對中國民營企業的發展是大有好處的。因為中國民營企業的發展過程當中，經常有一句話叫「民營企業要合法經營」，這句話也不錯，但不好操作。民營企業應該是「不違法經營」，說民營企業合法經營，誰舉證啊？企業自己來舉證，我合這個法第幾條，舉不勝舉。說民營企業不違法經營，對方舉證。比如說你違法了，違反了第幾條，我可以答辯。所以這樣的話對於民營企業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第二個清單是權力清單。法律沒有授權的事，政府也不能做，一定要法律授權，這是權力清單。這樣，讓那些投資者，那些民營企業家心裡就定了。

第三個清單是責任清單。政府及其下屬部門要做的，一定要清清楚楚地規定好。如果說權力清單可以制止政府的亂作為，法無授權你不能做，責任清單就既包括了對政府權力的限制，也包括對政府及其部門責任的限制，亂作為不行，不作為也不行，幾天之後文件批完，不能拖沓，這樣大家積極性就起來了。

（作者為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