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女性隱私的男醫生們

記者 於素文　　「啊！怎麼是個男醫生？我還是先不看了吧。」說話間，因為感到乳房不舒服而前來就醫的年輕女孩小劉，面帶紅暈、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就診室。在她的背後，是一名乳腺科男醫生無奈苦笑的表情。　　這只是中國醫院乳腺科的一個縮影。實際上，不僅是乳腺科，國內婦科、婦產科領域，都有很多男性醫生的影子，部分人還在各自領域取得了較高成就。例如，以婦產科聞名的鄭州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婦產科男醫生超過科室醫務人員總數的20%，北京協和醫院的婦產科男醫生接近科室醫生總數的40%，乳腺科男醫生的比例更高。在日本和美國，婦產科男醫生數量更是超過了科室醫生總數的70%。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婦產科、乳腺科等領域，男性的成名率更高。一位多次參加業內學術會議的男婦科專家，就發現了這個現象。「在開會時，台下坐的大多是女同志，在講台上授課的則以男同志為主。」　　「男性從事婦產科、乳腺科有獨到優勢。」鄭州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婦產科主任王武亮解釋說，這是因為婦產科、乳腺科都是從過去的普外科分化而來的，治療多以手術為主，在操作手術時，男性在體力和精力方面會更有優勢。「現在每個手術日，我要操作10~20台手術，這對體力是個很大的考驗。」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乳腺科主治醫師呂鵬威說。　　此外，很多手術都具有突發性，此時沒有例假和產假的男醫生不會因為不確定因素而無法上班，能更加及時地接診手術者。「此外，手術時經常遇到危急情況，例如產婦大出血，這就要求醫生處理問題必須果斷，男性的性格在此處顯然更有優勢。」王武亮說。　　醫患的面對　　「穿上白大褂後，醫生就不會在意就診的患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年輕，而是主要面對疾病。其他的東西、雜念都不會有，醫生看的是病，而不是人。」這是國內婦產科泰斗、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主任郎景和教授多年前說過的話。時至今日，這句話仍然被很多相關科室的男醫生作為準則。　　對醫生來說，雖然為異性患者看病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由於受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很多人對男性婦科、乳腺科醫生存在不理解，不少患者也存在難為情的情況。醫院為此採取了不少應對方式，例如將所有醫生的職稱、性別等信息放到醫院門診大樓的顯示屏上，這樣患者前來就診時，可依據自身情況選擇性挂號。對於因就醫匆忙，沒來得及查看醫生性別的患者，則由醫院提供綠色通道，為不適應的患者更換成女醫生的診號。　　按照原河南省衛生廳出台的《河南省醫療系統「以病人為中心」優質服務60條》的要求，目前男性醫生在為女患者診治時，不管任何科室，必須有第三方人士在場（病人家屬或者護士），最大限度地消除了患者的疑惑。為避免出現女患者的丈夫排斥男醫生檢查的狀況，醫院甚至會「特邀」其家屬參與檢查。　　「即使女患者獨自前來就診，在有護士在現場的前提下，我也會主動詢問其是否需要讓其他人陪同，是否需要家屬進來。」呂鵬威說，「大部分女患者都能理解，但我也習慣了女病人見了我扭頭就走。有些脾氣好的女病人進入我的診室後，會直接問"你們這裡有女醫生嗎"，這時我就會告訴她"沒問題，現在就可以為您換診號"。」　　談及社會上曾經因性別問題，出現毆打醫生的現象，多名醫生的回答都很類似：「這個太罕見了，我自己和認識的醫生都沒遇到過。」　　「目前看來，年輕男醫生遭受的質疑最多。如果醫生到了一定階段，例如年齡在45歲以上，或者職稱達到副主任、主任醫師級別的話，患者就不會太在乎其是男是女。甚至不少女患者會專程找男專家求診。如果出現實在拿不準、患者又不願意讓男醫生檢查的情況，男性專家可以以會診的方式介入患者的診療。因為會診是群體性行為，不存在難為情的問題。」王武亮說。　　騷擾的誤解　　「感謝女性」這幾個字經常被王武亮掛在嘴邊。他時常對自己帶教的年輕醫生說：「作為男人，我們這輩子是靠女人吃飯的，在（護士、患者構成的）女人堆里工作，掙女人的錢、靠女人養—以前是媽媽養，現在是（別人的）老婆養，未來是（別人的）女兒養。」而最令他欣慰的是，現在願意做婦產科醫生的年輕男醫生越來越多了。「我招研究生，還是會優先選男的，幹活利索，哈哈！」　　值得注意的是，社會上曾多次曝光男性婦科、乳腺科、放射科醫生對患者進行診療時，出現「性騷擾」行為，「受害者」們將其描述得繪聲繪色，在社會上引起不少共鳴。但是，除極個別極端情況外，絕大多數對於騷擾的指控都經不起推敲，這些所謂的侵犯大都是常規的醫學檢查的一部分。「婦科檢查的部位是最隱私的，但被誤解的次數反而比乳腺科、需要脫去上衣的放射科少。因為患者在進入婦科時，已經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例如需要脫褲子、暴露隱私部位等。但在很多常規檢查中，患者如果沒做好相應的思想準備，就容易因需要暴露而產生誤會。」王武亮說，「因此，只要是由男醫生執行，且需要暴露女患者相關部位的檢查，就必須在問診時將詳細情況告知患者，使其心裡有底。」　　「做乳腺科醫生真好，可以每天撫摸不同的乳房……」對於網路論壇上出現的類似話語，我們寧肯將其當做是無聊的玩笑，而不是惡意的揣測。「在乳腺科醫生眼裡，乳房只是一個醫學部位。乳腺不像網上那些人說的那樣都是美的、好的，很多乳腺在得了疾病後，都是慘不忍睹的，有時候甚至讓人看著很痛心，例如一些局部的乳腺晚期腫瘤，整個乳腺基本都讓腫瘤侵蝕了，沒有什麼美感。在醫生的眼裡，只有健康和疾病。」呂鵬威說。　　此外，醫生問診時的語氣也左右著患者的情緒。「什麼呀，我一進去，這個男醫生就沖我喊"把褲子脫了吧，快點脫！躺床上把腿蹺起來"，嚇得我趕緊跑出來了。」剛進某醫院診室幾分鐘，來做婦科檢查的張某就紅著臉跑了出來，一邊向陪同的夥伴抱怨，一邊下意識地向上提了幾下褲子。　　「這是溝通效果不佳的一種。」呂鵬威說，「醫生們大都很忙碌，知名專家一上午問診的患者至少50個。這樣即使醫生不上廁所，留給每名患者的時間也很短。如果此時病人扭扭捏捏，醫生難免會很著急，說出"趕快脫"一類的話。這時身為異性的患者就很難接受，甚至產生爭執。」　　情緒的舒緩　　出於信任，患者大都會接受男醫生的診療，但因為性別差異，帶來的下意識緊張和尷尬則在所難免。在呂鵬威看來，緊張和焦慮必須消除。他所接診的大多為乳腺增生患者，緊張和焦慮是這些患者身上常見的性格特徵，也是加劇乳腺增生病情的重要原因。而與醫生的耐心溝通，是緩解焦慮情緒的重要手段。　　「例如，乳腺科經常需要手檢，即觸摸患者乳房。如果患者很緊張，可能一開始先不給其檢查，而是先與其交流健康狀況，讓患者放鬆。問題要層層遞進，不能一步到位。例如一開始可以問："這個病，你是怎樣感覺不舒服的？自己摸到了腫塊嗎？乳頭有沒流膿水？"隨後則進一步加些隱私類問題："你的月經是否正常？性生活如何？"這樣通過一系列詢問後，患者就會漸漸信服你的專業能力，對性別自然越來越不介意，更能配合醫生診療。專業是取得信任的根本。而溝通需要時間，每名患者的門診時間至少要保證在10分鐘，才能取得理想效果。」　　在乳腺科門診里，一項重要的隱私是不少患者私下做過豐胸手術，但其家人甚至丈夫都不知道此情況。此時，一旦醫生檢出患者存在此類情況，並發現這是其秘密後，必須想辦法將其家人支開再詢問。「病人如果需要手術，必須詳細了解其所使用的豐胸材料以及豐胸時間，不能含糊其辭。」呂鵬威說。　　子宮，被女性視為體現自身性別魅力的主要器官。即使它已經面臨病魔的侵蝕，對於當事者來說，也顯得那樣難以割捨。王武亮經常遇到強烈要求保留自身子宮的患者，但她們的子宮，卻早已到了必須切除的地步。經過溝通，發現許多患者最大的擔心，是子宮切除後，自己不僅會失去女性體征，變得「不男不女」，也會難以維持性生活，影響夫妻關係。「很多需要切除子宮的人，是由於子宮纖維瘤引發了痛經，患者每月要定期受苦。此時切除子宮後，能顯著改善痛經的癥狀，患者的性生活也會更加和諧。我會告訴患者，女性體征、性生活主要依靠卵巢維繫。子宮切除後，對你更多是心理影響，而非生理。如果能夠放鬆心態，失去它對你的干擾很小。患者只要能認可，基本上都會積極配合手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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