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一節叫時間的長課,許一個屬於歲月的人生
編輯:花花發布日期:2016-01-03
作家馬家輝講過時間與歲月的差別。他說:「時間, 是計量的單位,分分秒秒,滴滴答答,鐘錶上的每一個網格線都是預先劃定的銘刻,內容相同,大小相同,相同得令人感覺乏味。歲月可不一樣了。當我們說歲月啊便是在說著不一樣的故事,猶如眼前出現一條河,河上飄浮著形狀各異、顏色不一的花葉,它們為何在此,要往何去,無不各有淵源於造化。探手入河,撈起花掏起葉,都可以聯想到生命里的神秘與詭異。」按此說法,相信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人生是屬於歲月的,有許多綻放著的美麗花朵,有許多動人的故事,有豐富的體驗和美妙記憶。
那如何讓自己的青春擁有歲月的質感呢?回答這個問題前,我想起古羅馬哲學家塞涅卡說的一句話:青春不是人生的一段時期,而是心靈的一種狀態。是的,青春是一種心態,是一種對生活好奇、柔軟和富有感受力的心態,是對生活和生命懷揣著熱情和希望的心態 ,是對活著這事本身充滿投入和讚歎的心態。而這樣的心態的養成恰恰需要生活節奏慢下來。慢下來,一個人能夠活得從容深刻一些,也活得更青春一些。
有一次參加中學同學的聚會,大家忽然談起逃課的日子過得如何放肆,如何快樂。有的男同學逃課後結伴去打遊戲,看直播球賽。有的女同學逃課去逛小吃街,看言情小說。他們都曾是老師同學印象中努力學習的好學生,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那種偶爾逃課出去玩樂的心情,臉上帶著得意和興奮,快三十歲的人感覺一下子又回到了天真浪漫的少年時代。
我一直是大眾標準中的好學生,逃課的日子極少。但是那些認認真真,規規矩矩在課堂上學習的日子我都不記得了,那些學到的代數、物理知識我也早已忘光,而僅有的那幾次逃課卻讓我印象深刻。我和好朋友們一起爬學校後門的那座山,每人手裡拿著一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一邊吃一邊走,腳上走出汗了就對著大山喊話,呼喚涼爽的風吹拂身體。我們爬到半山腰俯瞰整個縣城的風景,感覺自己的故鄉很小,彼此約好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當然,我不是鼓勵學生們逃課。我在想,我們的生活也許恰恰需要這樣偶爾的「逃課」,逃一節叫時間的長課,讓自己從固定不變的生活模式中暫時跳出來,逃離出去,去另外一個環境體驗新的生活,經歷更多以此更好地認識自己,也為迎接未來做好準備。現在在年輕人中很流行的「間隔年」(Gap Year)就是這樣一種方式,慢下來,停下來,讓自己好好去品味生活。在升學或者畢業之後、工作之前,並不急於盲目踏入社會,而是停頓下來,做一次為期一年的長期的旅行。用這一段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去遊學、當義工,或者只是休息,思考自己的人生。如今Gap Year的內涵擴大和豐富了許多,不單單是學生們開始「間隔年」,有不少工作的人正在辭職進行屬於自己的間隔旅行。
我自己的間隔年是在2012年秋到2013年秋這段時間。當時我和男友都從各自的公司離職。在最初的幾個月里,我們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最南去了三亞,最北去了漠河。在雲南,我們成為徒步旅行的背包客,扛著大包穿行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領略了之前完全不曾見過的風景,那些浩瀚的星空,巍峨的雪山,讓我們看到自身的渺小,也在我們心中喚起對自然的驚嘆與敬畏。
旅行歸來之後,我們嘗試了與上班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的生活,過著睡到自然醒,看書、看電影、喝茶和閑逛的時光。那是不工作、不賺錢、整天無所事事,慵懶度日的一年。在這一年中,我們的身心獲得了調整;對彼此的認識和了解加深了,感情變得堅實穩固起來;重新開始工作時也多了一份專註和動力,就像逃課歸來的學生,玩夠了就能夠安心學習。這一年也是我們人生中非常美好的一年,當時的諸多體驗和經歷收藏在記憶的魔盒中,現在還時不時的讓我們回味,讓我們對生活心懷希望和感恩。
前幾天和一個從日本剛回來的編輯聊天。她在2013年,自己27歲的時候,做出留職停薪,去日本留學的決定。然後在日本學習和生活了一年。我問她這一年的感受,她說,剛開始比較累,因為一切都要學習和適應,但一段時間之後就能感覺到生活上很有餘裕,心態也受當地人的影響,平和輕鬆許多。她還還說,感覺自己做學生是比較幸福的,人輕鬆了,沒有以前壓力那麼大那麼著急,就像一段放空期。這段時期有苦有樂,但是對個人來說也可以是一段沉浸下來整理自己思緒的時間,關於過去和未來。
還有一個朋友選擇工作第七年的時候辭職,並在辭職之後休息一年的經歷。這一年,他出門旅行,學習木工,參加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活動,認識新的朋友,動手做飯給自己吃,騎自行車,一個人散步,看很多的電影和書,思考以後的人生方向,做很多自己以前上班時候想做但又沒時間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時候無所事事,什麼也不幹。他告訴我,這一年是我享受生活,休養生息,調整心態的一年。之前的6年他都在拚命工作,經常加班到天昏地暗,趕會議,趕項目,趕出差,沒有休息,不僅身體上疲憊,負荷很強,內心也承受了很多的壓力,經常感到自己喜歡抱怨,脾氣暴躁。這一年,他的生活節奏慢下來,內心也變得靜下來。後來,他以積極飽滿的情緒投入新的工作,發展得也很順利。他還說,以後每工作六年,都要休息一年。
工作第7年休息一年的生活方式,如果從宗教的角度來講是富有深意的。在基督教中,7這個數字很特別。上帝創世在6天內完成的,第7天休息了。一周的星期日即第7天,無論是在基督教還是猶太教里都被定為安息日,是不許工作的一天。按照說法,過分忙碌的人似乎違背了上帝的旨意。
休息或者休閑對於人們身心健康的意義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知。哲學家休謨說:「幸福是一種合成物,它主要由有所作為、得到快樂和休息懶散組成。」
「佛說四十二章經」里有一段故事:
沙門夜誦迦葉佛教遺經,其聲悲緊,思悔欲退。
佛問之曰:「汝昔在家,曾為何業?」對曰:「愛彈琴。」
佛言:「弦緩如何?」對曰:「不鳴矣。」
「弦急如何?」對曰;「聲絕矣。」
「急緩得中如何?」對曰:「諸言普矣。」
佛曰:「沙門學道亦然。心若調適,道可得矣。於道若暴,暴即身疲;其身若疲,意即生惱,行即退矣。」
法國電影《雲上的日子》中有個女人講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在墨西哥,高人要遷上山頂,請了工人搬運行李,走到某處,工人停下不動,高人大怒,無法叫他們繼續,也猜不透為何他們會停下來。數小時候後,工作再次啟程。最後,領班解釋原因,他說,他們走得太快,把靈魂丟掉了。講故事的女人說:「就像我們,疲於奔波,把靈魂都丟掉了,我們該停下來等一等。當我們疲於奔命時,需要停下來等一等靈魂,但是這麼做需要勇氣,像故事中的墨西哥工人一樣。」
兩千多年前的陶淵明離開充滿紛爭的仕途,過著「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慢生活。一百多年的梭羅獨自居住在遠離塵囂的瓦爾登湖畔,搭建小木屋,在小木屋旁開荒種地,在自然的安謐中過著詩意簡樸的慢生活。
幸福是一種生活的平衡。休息或者休閑可以平衡忙碌,緩解焦慮,它會讓心慢下來,輕鬆地活在當下,更容易感知生活的幸福,並創造更豐富的未來。
我猜想,很多人看到「間隔年」、「工作六年,休息一年」的生活方式,或者是像陶淵明和梭羅這樣遠離城市的慢生活形態一定會說:像這樣不愁生計,休息一年,或者遠離城市,歸隱山林和田園的生活形態,我們這些手停口停的上班族,只有羨慕嫉妒恨的份兒,慢生活是一種奢侈,我們哪有這樣的機會和條件慢下來享受生活呢?
想要過慢生活,並不需要很多錢,也不是非要進行「間隔年」的旅行,更無需效仿古人,遠離城市,歸隱田園。享受慢生活,它更需要的是一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清醒之心,一種身體力行,敢於做自己生活主人的勇氣與態度。
面對如此高速的生活,越來越多的人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他們不隨波逐流,敢於對高速和盲目的競爭說「不」,敢於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不被主流價值觀所裹挾。有的人無論外界如何定義人生的成功,如何強調爭分奪秒,他們依然悠然自得地過自己簡單樸素的慢日子;有的人選擇離開大城市,到環境寧靜,風景秀麗的中小城市生活;還有的人轉換行業,選擇工作節奏符合自己需要的另一個行業... ...
有的人會說,我也渴望慢生活,但是擔心自己一旦慢下來,會失去所有的一切,身邊的人都在拚命加速前進,這個社會競爭又很激烈... ...確實,慢下來會失去一些東西,這種生活方式要求我們重新去認真審視自己的生活,去看看自己的內心需要,然後重新安排生活的優先順序,需要我們對生活有所取捨。有所選擇,就會有所捨棄,同時也會有所收穫。慢下來,它意味著你有更健康的身體,更積極飽滿的情緒,對生活有更深刻地體悟,更全面的視野以及內心有更多的創造力。
慢生活也可以很普通,很日常,就像在一個努力學習的學期中進行的一次逃課,它起著平衡重複與忙碌生活的療效。慢生活,可以是上班之前坐下來吃一頓早飯,慢慢咀嚼食物的滋味;可以是在忙碌工作的間隙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幾分鐘呆;可以是下班回家的路上選擇另一條穿過公園或者風景更美的路線;可以是明月高掛的夜晚仰望一下城市的夜空... ...慢生活,是每一個活在當下的時刻。
只要你對生活保持敏感,保持好奇,也保持一份愛的姿態,就會知道如何放慢腳步,如何讓心沉靜,哪怕只是擁有片刻的「慢」也都是好的。慢,是為了給心靈治癒、成長的時間;慢,是為了給我們愛的人關注與陪伴;慢,更是為了享受生活的美好。當我們懂得慢下來的時候,當我們開始活得從容而不再慌張的時候,我們的青春,我們的過去會屬於有感受,有故事的歲月。(文/meiya)
作者簡介:meiya,暢銷書作者,書評人,自由撰稿人,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個人諮詢與團體帶領時間超過800小時。已出版《慢慢來,一切都來得及》《慢慢來,讓靈魂跟上來》《他愛的是玫瑰,而你是薔薇》《你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等多部暢銷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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