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蜀：憲政乃是關鍵詞(南方周末 2008-3-20)

3月16日晚接受鳳凰衛視「震海聽風」節目連線訪談時，新獲選的全國政協外交委員會副主任韓方明屢屢提及「憲政」。這並不奇怪，稍前全國政協組織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作為新階層代表人物，韓方明也提到「憲政框架」，並且強調：「民主是人類文明社會的共同追求，而不只是屬於西方社會。」 他又說： 「中國人民對民主的選擇是堅定不移的。我堅信，民主的潮流浩浩蕩蕩，我們的國家會在民主的道路上循序漸進地不斷發展、不斷創新，未來的中國必將是一個更加民主、更加開放的中國。」 顯然，這不只是韓委員個人，而應該是新一屆全國政協的基本立場。 在本周二的就職演講中，國家主席胡錦濤更宣誓，要切實做到「四個堅持」。首要即為「堅持民主法治」。「民主法治」較之以往所稱的「民主與法制」，顯然有著微妙而關鍵的區別，或可理解為中國憲政理論的一次悄然升級。 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記者招待會上，也強調不僅是經濟體制改革要有新突破，政治體制改革也要有新突破。談到這個問題時，他不僅引用自己對公眾立過的誓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而且出人意料地加上了一句話：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這無疑是宣示其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推進憲政的決心，個中意味，頗為深長。 一度為言論界所避諱的政治體制改革和憲政民主，成為此次「兩會」的熱門話題。但這也不能完全歸功於此次「兩會」，實際上，稍前的中共十七屆二中全會，已經定下了政治體制改革的基調。 「大部制」是政治體制改革的一次試水。但「大部制」動作跟公眾預期有一定落差，傳言中的能源部並未破土而出，可能跟電力系統難以整合有關；大交通部也未能把鐵道部整合進去。不過這也可以理解。政治體制改革是對既得利益的衝擊，註定了不會一帆風順。 雖然曲折，但重新啟程的政治體制改革並不是沒有亮點。此次「兩會」，新階層隆重登台，並且毫不掩飾其政治訴求，坦然承認其「政治參與的願望十分強烈」，而且放言：「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社會新興階層人士對國家公共事務擁有發言權。」 農民工代表也嶄露頭角，他們表達的也都是作為特定階層的利益訴求。 這是此次「兩會」區別於歷次「兩會」的一個主要特點。此次「兩會」官員代表和官員委員數額有所減少，增加的基本上都是各階層的代表人物。在官員代表和官員委員過多的背景下，「兩會」博弈，主要就是以官員為主體的地區間的利益博弈，或者部門間的利益博弈，即主要是地區間或部門間爭項目，爭撥款。而在各階層代表和各階層委員增多之後，地區間或部門間的利益博弈則趨於弱化。 與此相對應的是，此次「兩會」中，代表和委員為自己階層說話的聲音特彆強烈，階層間博弈的分量明顯加大。這個變化當然不是自發的，而是一種有意識的體制安排。這種安排，無疑是對階層分化，以及對階層意識成長的既成事實的合法性確認。 憲政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憲政是從各種社會力量尤其是各階層間漫長的利益博弈過程中，一點一滴地生長起來的。從全能代表，到各階層自己代表自己；從不許博弈，到允許博弈，再到試圖將博弈制度化，這就是向著憲政邁出的步伐。 最引人矚目或者說令人振奮的是，溫家寶總理在3月18日的記者招待會上宣布，今後五年，「我要下決心推進財政體制改革，讓人民的錢更好地為人民謀利益。」而財政體制問題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行政體制問題，如溫家寶總理同時強調的，「其實一個國家的財政史是驚心動魄的。如果你讀它，會從中看到不僅是經濟的發展，而且是社會的結構和公平正義。」財政體制問題根本上說是一個憲政問題。建立現代意義上的公共財政，是政治體制改革可操作的一個起點，或者說是中國憲政進程的一個可操作的起點。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建立公共財政一直是輿論界的強烈呼籲。現在這個呼籲終於得到積極回應，而確定為新一屆政府的施政方針。這可能是當下中國憲政進程的最大突破。 而這個突破不但是理論上的，也正落實到實際操作中。今年「兩會」給每個人大代表發了一套《人大代表履職學慣用書》，其中就有《人大代表預算知識兩百題》的修訂本，並附送今年預算審查參考材料一冊。在今後的人大代表培訓工作中，教人大代表如何看政府預算，則是重點內容。 憲政正待揚鞭奮蹄，但不容諱言的是，如溫家寶總理在昨天記者招待會上承認的，通貨膨脹的陰影也在急速襲來。歷史上的每次改革痛挫，都可部分地歸因於通貨膨脹引起的社會危機。這次看來我們又不得不跟通貨膨脹賽跑。 時間，就成了一個致命的因素。來源:www.infzm.com原文鏈接:http://www.infzm.com/enews/20080320/ed/dck/200803/t20080319_4058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