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累得像狗:自黑的對象為什麼總是狗?
時下流行以「狗」自黑為樂,諸如「大學狗」、「加班狗」、「搬磚狗」、「單身狗」、「IT狗」等等,不勝枚舉,涉及人群囊括「士農工商」,涵蓋範圍包舉宇內,其中尤以「單身狗」最為熾熱,「甚囂塵上」,大有席捲天下之意。
究其「狗」之根源,大有深意,不可等閑視之!「單身狗」與人休戚相關,相伴相生,可追溯人文始祖伏羲。伏羲,三皇之一,亦是福佑社稷之正神,同時也是我國文獻記載最早的創世神。察「伏羲」二字與「狗」有關,「伏」與「羲」二字,由人、犬、羊、禾、兮、戈六字組成,人類文明進程,與食物緊密結合,離不開犬、羊、禾。觀「伏」字,許慎 《說文解字》:「伏,司也。從人,從犬。臣鉉等人曰:司,今人作伺。」「伏」字由一「人」一「犬」組成,應是一隻犬依偎在人的身邊之狀。「狗」,《說文》 中:「狗,犬也。大者為犬,小者為狗。」,原本狗、犬有分,竊以為「犬」是雅稱敬稱,「狗」是昵稱愛稱。「犬」與聖人有關,當高貴。
例司馬相如小名叫「犬子」,據太史公 《史記》 中記載,司馬相如「少時好讀書,學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自此而後,隨著司馬相如的巨大歷史以及文化影響,「犬子」也不斷為世人所知,與正式場合,介紹自家兒郎,便紛紛用上「犬子」一詞,爭相仿效,附庸風雅,竟一時蔚然成風,堂堂皇傳至於今日,成為中國人日常用語之不自覺習慣。而「狗」多屬私愛自憐,今人有養寵物狗者,多叫其「狗寶寶」,而罕聞「犬寶」者,情人打情罵俏也多呼對方「小狗」。「單身狗」一詞大多含有自我憐惜的意味,這也是為什麼沒人叫自己「單身犬」的緣故。「犬」與「狗」二字不得不細加辨析呼!
「單身狗」者多攬鏡自顧夜不眠,夜闌卧聽風吹雨,一股強烈的孤獨感油然而生,不禁悲涼。「狗」恰與「獨」有關,「獨」表示孤獨之意,該字從犬。《說文》 說:「獨,犬相得而斗也。羊為群,犬為獨也。」它和「群」是相對的,羊是群居動物,故「群」從羊,犬是單身的動物,故「獨」從犬。其中「犬相得而斗」,在段玉裁 《說文解字注》 中說:「犬好鬥,好鬥則獨而不群。」犬因其好鬥而孤獨,由此推斷「單身狗」的癥狀一,多因好勝心強,或目標太高,當願望無法實現或面對挫折時,蜷縮一隅,自哀自嘆,以距離感「高冷」示人,或以玩世不恭,破罐爛摔的角色出現,在卑微里憐惜那顆受傷易碎的心。「獨」還可以解釋為「無妻」,《後漢書.獨行傳》:「鄉族貧者,死亡則為具殯葬,嫠獨則助營妻娶。」據王先謙 《集解 》的解釋,這裡的「獨」指「無妻」。單身狗的癥狀二就是「無妻」,孤獨於世,「踽踽獨行」,不亦悲乎!另「獨」在 《禮記·禮器》 中:「君子慎其獨也。」,意思「有品行的人一個人時也要保持謹慎」,則延伸單身狗的癥狀三:孤獨一人的時候,為了潔身自好,保持自己的君子作風,沒事「葛優躺」,玩手機,默默吐槽、信息秒回、追劇……等等諸如此類。「單身狗」為何能大行其道,自黑得如此理直氣壯,仔細尋來,大有淵源。自黑精神不是今人的專利,古人亦不例外。可追溯至先師孔聖人,自黑為「喪家之犬」,《史記 · 孔子世家》 中記: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悵然笑曰:「外形,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對自己倒霉的樣子和子貢的話,不怒反喜,頗有洋洋自得之意曰「然哉!然哉!」,意思「好啊、好啊」。此時孔子的內心是凄然的悵然的,對於弟子這比喻的精確性,卻不計較此語,「狗」的貶抑性,大有自我認同之感。另一偉大詩人,詩聖杜甫亦自黑為「狗」,《將適吳楚留別章使君》 詩中記:「昔如縱壑魚,今如喪家狗。既無遊方戀,行止復何有。
」杜甫在詩中自比為「喪家狗」,安史之亂後,對自己顛沛流離的人生經歷,描寫了自己一種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悲痛,真實的境況讓後人為這位偉大的詩人噓唏不止!文人畫家中亦有以「青藤門下走狗」自黑的鄭燮,現當代著名畫家齊白石自稱「走狗」,其詩有曰:「青藤雪個遠凡胎,缶老衰年別有才,我欲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暗想文人多柔弱,自比為「狗」不足為怪,然相對於威猛的武人來說,亦有自黑為狗者。明代著名抗倭將領、軍事家,與俞大猷齊名的戚繼光稱自己為「優功狗」,在其詩 《在告暫憩小金山》 中寫道:「君恩自是優功狗,世事渾如看紙鳶」。萬曆十一年從薊州調往廣東之後,戚繼光數度萌生歸隱的念頭。心中大有「狡兔死,走狗烹」的牢騷,隨著張居正的去世,心情更是難以表達,以「優功狗」來排遣暮年的寂寞不甘。以此觀之,今天的「各種狗」們,可謂是站在巨人的肩上「叫囂」,或謙恭地說「我只是一個在海邊玩耍的孩子,偶爾拾到一塊美麗的貝殼而已」。「單身狗」一詞來源與何處具體無法考據,大約從周星馳 《大話西遊》 結尾最後一句對白:「那個人樣子好怪。」「我也看到了,他好像一條狗」演化而來,從語言和文學角度來看,帶有無厘頭和解構主義的自嘲自黑。若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是一種心理的自我防禦機制,自我心理保護。
以色列學者艾弗納· 茲夫在《個性與幽默感》 一書中,把幽默按其社會功能區分為五種:攻擊型幽默、性幽默、社交幽默、智力型幽默和自我保護的幽默。現實中的各種境遇,會給人們帶來高度壓力和身心傷害。由此,人們也就更傾向於用玩笑語減輕壓力帶來的焦慮、抑鬱和憤怒。奧地利著名心理學家佛洛依德也有同樣論述,提出「心理防禦機制」,當個體面臨挫折或衝突的緊張情境時,在其內部心理活動中具有的自覺或不自覺地解脫煩惱,減輕內心不安,以恢復心理平衡與穩定的一種適應性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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