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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度周博士臨床經驗淺述(二)(轉)

9劉渡舟教授運用甘露消毒丹治療濕咳病案3則咳嗽是常見疾患,古今醫家治驗頗豐。而對於濕邪傷肺所致之咳嗽,臨床報道不多。劉渡舟教授在臨床上對一些咳嗽纏綿,長期不愈的病人,抓住「濕咳」臨床特點,應用甘露消毒丹加減治療,往往取得很好的療效。現舉以下3案以供參考。  例1:鄭某,男,17歲。1993年12月1日初診。自訴咳嗽月余,西醫診斷為支氣管炎,服中西藥物治療罔效。刻下咳聲連綿,咯吐白色粘痰甚多,胸悶頭重,身倦肢懶,伴有頤腫,耳中流出黃色滲出物,舌紅、苔白膩,脈浮濡。詢其致病之原,因升學考試,功課繁重,心中急躁,睡眠不佳,又患感冒而發病。劉老觀其舌苔白厚,脈又浮濡,脈證合參,辨為濕咳,三焦氣鬱化熱。疏方:白蔻仁10g、藿香10g、茵陳15g、滑石15g、通草10g、菖蒲10g、黃芩8g、連翹10g、浙貝14g、射干10g、薄荷2g(後下)、桔梗10g、杏仁10g、前胡10g。囑其忌食油膩厚味助濕之品。服至7劑咳嗽明顯減輕,胸悶體疲亦大有好轉。現痰未全凈,大便偏干,提示有濕濁化熱之象,上方減前胡、桔梗,加竹葉10g、水紅花子10g,利濕清熱從三焦驅邪外出。三診時,咳嗽基本痊癒,頤消耳不流水,見其苔尚有白膩,乃用化濕和中之方,鞏固療效而愈。  例2:趙某,男,5歲半。1993年7月20日初診。患兒為過敏體質,每聞異味則嚏而咳,繼之則喘。近2個月來病情加重,夜間憋氣喉鳴,痰不易出,伴有不欲飲食、煩躁不安、小溲短赤、大便不調等症。舌紅苔白膩,脈細滑小數。辨為濕熱羈肺,肺氣不宣。擬芳香化濁,清熱和濕之法。方用:浙貝12g、菖蒲8g、射干10g、白蔻仁8g、茵陳10g、滑石12g、藿香8g、杏仁10g、苡仁12g、黃芩6g、梔子8g、通草10g、桔梗10g、厚朴12g、前胡10g、紫菀10g,7劑。葯後症減咳輕,仍守上方加減化裁,咳嗽霍然而瘳。  例3:劉某,男,66歲。1993年10月27日初診。自訴咳喘1年,屢服西藥不效,轉延中醫治療。現症咳嗽喘急,喉中痰鳴,痰白而粘,入夜病情加劇,不能平卧,伴有惡寒、胸憋、鼻塞流涕等症。視其舌苔白滑而膩,切脈弦細而滑。辨為濕濁痹阻三焦,肺氣不利,治節不行之證。治擬宣化肺氣,調暢三焦,清熱化濕。用甘露消毒丹加味:杏仁10g、白蔻仁10g、苡仁15g、藿香10g、厚朴15g、茵陳12g、通草10g、菖蒲10g、黃芩4g、桔梗10g、連翹10g、浙貝15g、射干10g、薄荷2g(後下)、紫菀10g、大豆卷10g、枳殼10g,7劑。1周後複診,喘急胸悶有所減輕,夜能平卧。效不更方,繼以上方調治。患者服藥30餘劑,咳止喘平,其他癥狀隨之而瘳。  體會:濕咳緣於濕熱瀰漫三焦,肺氣失於宣降。臨床表現為持續性咳嗽與喘,咯痰較多,苔白而厚,脈來濡細,伴有胸滿體倦,頭重,少食等。病程纏綿反覆。《素問》有「秋傷於濕,冬生咳嗽」,「秋傷於濕,上逆而咳」的記載。葉香岩《三時伏氣外感篇》說:「夏季濕熱鬱蒸……逆行犯肺,必生咳嗽喘促,甚則坐不得卧,俯不得仰。」王孟英云:「非天氣有偶偏,即人氣有未和也。」劉老認為,濕咳雖屬外邪所傷,然和人體內生之濕熱緊密相關。素有痰濕之人,復感外邪,新舊合邪,痹阻於肺,最易發為濕咳之病。

  甘露消毒丹是治療濕溫時疫的一張名方,具有化濁利濕、清熱解毒之功。劉渡舟教授在用藥構思上提倡治上焦宜芳化,用藿香、佩蘭、菖蒲、白蔻仁等葯;治中焦在苦溫,遣厚朴、蒼朮、陳皮等葯;治下焦宜淡滲利濕,以薏苡仁、茯苓、通草、滑石、澤瀉之屬。若濕熱膠結,不能外達,在利濕前提下佐以清熱之葯。選用甘露消毒丹治療濕咳,蓋因濕熱為患,壅滯三焦,痹塞氣機發為咳喘,以本方「清熱於濕中,滲濕於熱下,俾濕化熱清,氣機暢利,則諸症自除」。  此證如果熱重於濕者黃芩加量,並可加梔子增強清熱之力;濕重於熱者,黃芩減量,並加薏苡仁、澤瀉、蒼朮運脾化濕;痰多喘重者,加杏仁、厚朴宣肺降氣;挾食便燥者,加水紅花子、萊菔子;便秘可加大黃清熱導滯;表證不解者加大豆卷、款冬花、紫菀,亦可加桔梗、枳殼調暢三焦氣機。

10劉渡舟應用五苓散方經驗恩師著名經方專家北京中醫藥大學劉渡舟教授,以五苓散方治上下百疾得心應手。他強調,熟悉和掌握仲景對五苓散證病機的分析和對水氣病的認識是應用好五苓散的基礎,在隨診的幾年中,劉老反覆要求我們背誦和理解原文,觀老師用五苓散,大致分為以小便不利為主症及兼症兩種。  一、小便不利為主要癥狀的病症  很多患者以小便不利為主要癥狀來就診,小便不利是五苓散證的首要癥狀,最初見於傷寒汗後損傷正氣,邪氣由太陽經表傳至經府,致膀胱氣化不利,症見小便不利,微熱消渴,劉老用五苓散關鍵是抓住膀胱氣化不利這一點最根本的病機,凡小便不利同膀胱氣化不利者皆用五苓散,與原文中一樣的外感引起者可以應用,其它原因引起的老師也同樣應用,實際上後一情況在臨床上更為多見,比如人至中年,正常人陽氣會稍有不足而影響膀胱的氣化功能,這時僅是功能失調,不會有畏寒、肢冷等陽虛癥狀,「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五苓散於淡滲葯中用一味辛溫的桂枝助膀胱氣化,僅輕輕溫通而已,葯後氣化功能正常,小便即可通利。這時,一般醫家往往用腎氣丸治療,而老師卻用五苓散,以病機分析來看,用五苓散要更為適宜,腎氣丸顯然過於滋膩厚重了。  二、小便不利為兼症的病症  氣的運行直接影響水的運行,老師對仲景水氣病的學說有很深入的研究,在他的許多著作中都有論述,老師認為三焦為人之氣水通道,有出有入方為正常,若水之通道只入不出,水無出路,則必致水邪逆而向上,四處為患,水濕之邪上冒清陽而為眩暈目蒙面腫;水飲凌心可致胸憋心悸;水飲凌肺可致咳喘;水停中焦可致心下痞;水停下焦可致腿腫,這時讓水有出路諸症方能解決。老師用五苓散治療上中下諸多癥候意在於此,老師曾在他的一部著作中記述過這樣一個病例:一個男青年,患癲癇,雖屢用苯妥英那等抗癲癇藥物不能控制發作,自述發病前感覺有一股氣從下往上沖逆,至胃則嘔,至心胸則煩亂不堪,至頭則暈厥,人事不知,少頃蘇醒,觀其舌淡胖苔白,又詳問知其小便頻數,排尿不暢尿量甚少,老師診為太陽膀胱蓄水,水氣上逆,蒙蔽清陽,老師以五苓散利小水,九劑葯後病情大減,癲癇竟得以控制,《傷寒論》中有「渴欲飲水,水入則吐者,名為水逆」,《金匱要略》中也有「假令瘦人臍下有悸,吐涎沫而癲眩者,此水也,五苓散主之」一條,此病例正是驗證,老師用五苓散通過利下竅而達到利三焦,除三焦之病變的功能。  在門診中,老師很注意詢問病人的小便,問起來十分仔細,如次數多不多,每次尿量多不多等。這一點十分重要。有的病人以眩暈來就診,雖然小便不利很長時間,但他或覺得習以為常,或覺得小便不利與眩暈關係不大,醫生不詳問,他不會自己講出來,老師曾針對一膝關節腫痛的患者對我們講述問診要詳盡透徹的道理,這位患者自述雙膝關節疼痛,詳問知既痛且腫,再詳問知有小便不利、口渴等氣化不利之證,老師選用五苓散,如果不詳問,是很難用到五苓散的,對於水氣病患者,舌象也很重要,應見舌胖苔白水濕之象。  另外值得一提的,老師還用五苓散治療沒有小便不利癥狀的病症,一個患者體胖咳嗽痰多,化痰利肺止咳,見效卻不能根治,痰總是綿綿不絕,老師以五苓散健脾通陽,滲利水濕,葯後尿量增而咳嗽痰多明顯減少,老師說胖人多濕,痰濕一家,用五苓散滲利水濕,濕去則痰不生,此乃正本清源之法。

11劉渡舟教授對小柴胡湯的理解與應用探微劉渡舟教授(1917-2001年)是我國已故名老中醫,北京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首批博士生導師。劉老臨證喜用經方,擅用經方,對小柴胡湯的應用尤為得心應手,並加減出了一系列柴胡類方和「古今接軌方」(註:劉老把仲景方與後世方結合應用的方劑稱之為古今接軌方),臨床應用頻率之高,令我輩嘆為觀止,並常取得意想不到的療效。筆者有幸跟隨劉老攻博侍診三載,得聞先生對本方機理之闡釋,得睹先生臨證療效之神奇,受益匪淺。此僅就導師對小柴胡湯的理解與運用介紹如下,以就正於同道,並以此表示對恩師之懷念。

1尊經旨 闡「升降出入」 廣「推陳致新」小柴胡湯在《傷寒論》中是治療少陽病之主方,具有和解少陽的作用。後世發揮其用,廣泛施治於臨床各科,究其原因,不外乎本方具有解郁功能。劉老認為,《傷寒論》治郁之法甚多,如梔子鼓湯治療火郁;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治療水郁;茵陳蒿湯治療濕熱郁;瓜蒂散治療痰郁等。然而,以上治郁之法皆就事論事而比較局限,故其使用較隘。惟小柴胡湯之治氣鬱,縱橫捭開,升降出入,無所不包。升降出入是人體氣機運動的基本形式,《素問·六微旨大論》說:「帝曰,不生化乎?岐伯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故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無器不有。」天地相召的「生化」之氣,主宰著物質的運動,在人與動物,則為生長壯老已,在植物,則為生長化收藏。物質運動的目的,用現代語言講,就叫做「新陳代謝」,生化正常,則氣機的升降出入有序,新陳代謝旺盛,人體就健康,若病亦易於恢復;反之,人體即發生疾病。對於柴胡的功能,《神農本草經》明確提出了其具有「主心腹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的作用。劉渡舟教授認為,研究仲景《傷寒論》,論其藥性時當以《神農本草經》為準,不可以後世本草之論強釋仲景之方。後世雖然認定柴胡有和解少陽、升舉陽氣和疏肝解郁三大作用,然《本經》明言「推陳致新」,其實際意義也就是能夠推動人體的新陳代謝。基於以上兩經之論,劉老提出了柴胡治療疾病的三大特點:第一,它能開郁暢氣,疏利肝膽,通利六腑,推陳致新,調整氣機的出入升降;第二,對木郁則能達之,火郁而能發之;第三,獨具清熱退燒的特殊功能。所以,柴胡治療疾病,既適用於外感,又能治療多種內傷雜病。既能治療肝膽疾病,也廣泛適用於它臟之恙,此亦《內經》「升降出入,無器不有」之內涵所在,也是劉渡舟教授臨床喜用柴胡類方的原因所在。

2臨證時 主但見一證 擅靈活加減

劉老喜用柴胡,擅用柴胡,充分體現了其為醫上溯岐黃之經,精通神農之葯,中合長沙之論,下逮諸家之說,並有自己數10年之臨床體會。對於小柴胡湯的應用,外感病重其和解少陽,疏利肝膽,通達內外之功;內傷雜病則倡其開郁調氣,以利氣機升降出入之樞。臨證之時,主張「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處方時,以原方為多,但也提倡靈活加減,並創系列柴胡類「古今接軌方」,使小柴胡湯的臨床應用範圍大大擴展,為經方治療現代疾病提供了一種新模式,值得後人借鑒。在應用小柴胡湯時,劉渡舟教授僅僅抓住本方是少陽病主方之特點,只要見到「口苦」一證,必用柴胡類方,此筆者侍診3年之心得。問之,先生則曰「小柴胡湯,少陽病主方也。少陽諸證,以口苦為第一證。」思之,此劉老從少陽病提綱證「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悟而得之。又閱讀《傷寒論十四講》,在書中第三講「試論六經為病提綱證的意義」一文中,劉老寫道:「少陽病的提綱證,而以口苦在前,咽干,目眩在後,反映了口苦在辨證中的重要性。《內經》說:『火之味苦』。然它經之火,甚少口苦,唯肝膽有火,則多見口苦,故口苦反映少陽的邪熱有現實意義。」所以,以筆者之見,劉渡舟教授論「但見一證」,當以口苦為先。

12劉渡舟教授對小柴胡湯的理解與應用探微

劉渡舟教授常用之小柴胡湯加減系列方甚多,如治療外感發熱的柴胡石膏湯(柴胡、黃芩、半夏、党參、炙甘草、生石膏、連翹、枳殼、桔梗、生薑、大棗),本方退熱其效如神,3劑之內多能熱退病癒,劉老稱之為中藥的「阿司匹林」。而在內傷雜病的治療中,其應用於肝病最多,以小柴胡湯加減出了一系列治療肝炎的方劑,如治療肝病氣分濕熱毒邪的柴胡解毒湯(柴胡、黃芩、土茯苓、鳳尾草、草河車、半夏、土鱉蟲、茜草、蒼朮、海螵蛸、葉下珠),治療肝病血分的柴胡活絡湯(柴胡、黃芩、土鱉蟲、茜草、紅花、澤蘭、當歸、白芍、草河車、茵陳、鳳尾草、白朮、海螵蛸),治療肝脾腫大的柴胡鱉甲湯(柴胡、黃芩、党參、甘草、半夏、生薑、紅花、茜草、鱉甲、牡蠣、乾薑、土鱉蟲)等,均經臨床驗證療效頗佳,體現了劉渡舟教授重視氣機升降出入的學術思想。

3倡合方 創古今接軌 盡柴胡之功劉渡舟教授於《傷寒論》研究方面,頗具功底,堪稱當今研究仲景學說的泰斗。晚年有古今接軌論、方證相對論、火證論、水證論、濕證論問世,被稱為其老年五大論。以余之見,五論之中,以古今接軌論為其最得意之作,其臨床實踐也最成功,尤其是柴胡類古今接軌方甚多。與後世方的接軌應用,大大擴展了小柴胡湯的臨床使用範圍,使本方的臨床功效發揮得淋漓盡致,此劉老深研仲景學悅,境界之所至。現略舉數例,以資說明。

3.1小柴胡湯與越鞠丸接軌

小柴胡湯,出自《傷寒論》方:柴胡、黃芩、半夏、生薑、人蔘、炙甘草、大棗。功能和解少陽,治少陽證,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口苦,咽干,目眩,婦人熱入血室,及瘧疾等證。越鞠丸,出自《丹溪心法》方:蒼朮、香附、川芎、神曲、炒梔子。能治療氣、血、痰、火、食所致之鬱結,消化不良,胸脘痛悶等證。導師劉渡舟教授認為:小柴胡湯善治兩脅苦滿,能疏理肝膽之郁,而側重於「橫』;越鞠丸暢氣舒胃,善治胸脘痛悶,而側重於「縱」。兩方接軌,則互相為援,而有縱橫捭開,疏肝和胃,解郁開結,暢行三焦滯結,無往而不利,為接軌方最理想之法也。臨床用於治療郁證、胃病療效驚人。

3.2小柴胡湯與平胃散接軌

平胃散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方:蒼朮、厚朴、陳皮、甘草、生薑、大棗。此方功能燥濕運脾,行氣導滯,平胃中之腐,消脘腹之脹滿,對嘈雜反酸,噁心嘔吐,心下痞滿,凡舌苔白厚膩者,其療效如神。小柴胡湯與平胃散接軌,古人亦有先例,叫做「柴平煎」。小柴胡湯善治肝膽氣火之郁,平胃散以利氣消滿、苦溫燥濕為長,兩方接軌,則疏肝和胃而使肝胃兩顧,臨床治療慢性胃炎中醫辨證屬於肝胃不和型者效佳。

3.3小柴胡湯與霍香正氣散接軌

霍香正氣散,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方:霍香、大腹皮、白芷、茯苓、紫蘇、陳皮、蒼朮、白朮、厚朴、桔梗、半夏、生薑、大棗。本方治療風寒暑濕雜邪,山嵐瘴氣,內傷飲食,憎寒壯熱,頭痛嘔逆,胸滿腹脹,痰嗽氣喘,霍亂吐瀉,瘧痢,不服水土等證。兩方合用,對於肝膽氣鬱而見舌苔異常厚膩,濕濁膠著者,有立竿見影之效。臨床治療肝炎、胃炎符合上述病機者。

3.4小柴胡湯與溫膽湯接軌

溫膽湯,出自《千金要方》,由半夏、竹茹、枳實、橘皮、生薑、炙甘草、茯苓組成。本方清膽和胃,除痰止嘔,治痰熱擾動之心煩不寐、胸滿、口苦、驚悸等證。兩方接軌,既能疏解氣鬱,又能清熱化痰,對於氣鬱痰火所致的失眠、精神病等均有較好療效。

3.5小柴胡湯與黛蛤散接軌

黛蛤散,出自宋代民間驗方:服殼蛤、青黛研成細末,每服9-15g,布包,水煎服。此方治療木火刑金,咳痰帶血,咽喉不利,頭暈耳鳴,胸脅作痛,每見於婦女,服之多效。木火者,肝膽之鬱火也,小柴胡湯疏肝利膽,肝膽舒暢則鬱火不生,乃治本之法也;黛蛤散清泄肝肺二經之火,為治標之法也。兩方接軌,則標本兼顧。3.6小柴胡湯與三甲散接軌

三甲散,出自《瘟疫論》方:鱉甲、龜板、穿山甲、蟬蛻、牡蠣、當歸、白芍、甘草、土鱉蟲。此方脫胎於《金匱要略》之鱉甲煎丸,具有軟堅消症,治療肝脾腫大,兩脅痞堅,絡脈瘀阻,氣血瘀滯等證,須久服而方有效。兩方接軌,一者理氣鬱而暢肝氣,一者行血瘀而消症瘕,合用則對肝病由氣及血,肝脾腫大有明顯療效。本方也是劉老柴胡鱉甲湯之前身,臨床多用於治療肝硬化。3.7小柴胡湯與四磨飲子接軌

四磨飲子,出自《濟生方》:人蔘、檳榔、沉香、烏葯。此方功能下降逆氣,順氣扶正,治療正氣素虛,而又肝氣橫逆,上犯肺胃而見氣逆喘息,胸膈不舒,煩悶不食等證。導師治療肝膽氣鬱疾患,又見氣之上逆甚為猛烈,或呃、或喘、或嘔、或胸滿不食等證,乃用「柴磨接軌」之法,用之多效。

3.8小柴胡湯與四物湯接軌

四物湯,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當歸、川芎、白芍、熟地。此方有補血養肝作用,治療婦女血虛造成的月經不調,頭目眩暈,偏頭作痛,臍腹疼痛,崩中漏下。肝藏血,以血為體,以氣為用。如果屬於肝膽氣鬱,氣鬱火生的口苦胸滿則用小柴胡湯,小柴胡湯治在氣分而不涉及血分;如果肝病由氣及血,而出現陰血不足的手麻頭暈,腰腿酸軟,心煩少寐,下午低燒,脈來弦細等證。導師每用小柴胡湯與四物湯接軌,疏肝解郁,以順其陽用,補血柔肝以滋其體陰,用之則每獲良效。臨床用於治療經期感冒、月經不調屬於肝鬱血虛者效佳。他如小柴胡湯與啟膈散接軌治療肝膽氣鬱,胸脅苦滿,而又飲食堵塞,噎嗝難下,如梗如阻,憋悶難堪。與顛倒木金散接軌治療氣病及血胸痛連脅之病;與三仁湯接軌,治療少陽合併濕邪之發熱,也有立桿見影之效。本方與經方合用者,如治療肝膽氣機不利,痰氣交郁於上中二焦的柴陷合方,治療濕熱蘊郁肝膽所致黃疽的柴胡茵陳蒿湯等,均為劉老臨床常用之效方。以上只是劉老使用小柴胡湯經驗中的九牛一毛,限於論文篇幅,不能詳述。能否反映導師學術思想,權作窺管之見。13劉老的柴胡解毒湯治療病毒性肝炎、肝硬化〔組成〕柴胡10克 黃芩10克 茵陳蒿12克 土茯苓12克 鳳尾草12克 草河車6克(劉渡舟方)

  〔功能〕疏肝清熱,解毒利濕。  〔主治〕急性肝炎或慢性肝炎活動期,表現為谷丙轉氨酶顯著升高,證見口苦、心煩、脅痛、厭油食少、身倦乏力、小便短赤、大便不爽、苔白膩、脈弦者。  〔用法〕水煎服,日一劑。  〔方解〕方中柴胡既能清解肝膽邪熱,又能疏肝解郁,《本經》謂「主心腹脹,胃中結氣,寒熱邪聚,推陳致新。」黃芩《本經》謂「主治諸熱黃疸」,清熱利濕,故共為君葯。茵陳蒿功擅清熱化濕、利膽退黃,為治療黃疸之要葯;.土茯苓清熱解毒,淡滲利濕,引邪毒由小便而解;鳳尾草利水解毒,瀉熱涼血;草河車清熱解毒功勝公英、地丁,且有消炎止痛之能,故共為柴胡、黃芩之佐。現代研究表明,方中柴胡有抗肝炎病毒引起的細胞病變,促進機體免疫、利膽、保肝等作用;黃芩也有護肝、利膽的作用;茵陳蒿利膽、保肝作用顯著;草河車、鳳尾草、土茯苓均有不同程度的抗病毒作用,則為本方治療病毒性肝炎提供了藥理學依據。  〔按語〕急性肝炎或慢性肝炎活動期總以病邪為主,正邪鬥爭激烈,故應以祛邪為主。須指出的是,這裡的邪與普通的邪完全不同,系指「毒邪」、「疫氣」,所以治療的關鍵是解毒。但「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解毒勿傷脾胃,邪衰之後當顧正氣。切忌一味祛邪,忽視後天,損傷正氣。

14劉渡舟應用柴平湯的經驗柴平湯首見於《景岳全書》,為《傷寒論》小柴胡湯與《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平胃散合方而成,小柴胡湯稱之為經方(古方),平胃散與之相對則稱之為時方(今方),經方與時方合用,劉渡舟教授稱之為「古今接軌方」。本方古人原用做治療濕瘧、食瘧等病,證見發則寒熱,一身盡痛,脈濡,尚未見治療胃病之論述,劉渡舟教授在《肝病證治概要》一書中根據「瘧發少陽」,少陽多郁,濕困脾運,停食而滯的病機,借用本方治療肝鬱夾食之證,頗有療效。劉渡舟教授臨床用本方治療多種疾病,只要符合以上病機,均可應用。下面將導師劉渡舟教授運用本方的經驗簡介如下。

  1慢性胃炎

  慢性胃炎是消化系統的常見病,是由多種原因引起的胃粘膜慢性炎症改變。本病屬於中醫學胃脘痛、痞滿、胃痞等範疇。中醫學認為,其病因不外乎外邪侵襲、情志不遂、飲食傷胃及稟賦不足等,病變機理多認為是脾氣虛弱、胃陰受損、肝氣犯胃和脾胃濕熱等,治療多採用健脾益氣、滋養胃陰、清熱化濕、疏肝和胃等方法。慢性胃炎的病位在胃,而胃病的致病原因不外乎外感六淫之邪,內傷飲食情志。因胃為水谷之海,故飲食因素就成了胃病的第一致病因素。飲食不節,損傷脾胃,脾胃氣機升降失常,則清陽之氣不能上升,濁陰之氣不能下降,脾胃之病由是而生。而情志因素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憂思傷脾,惱怒傷肝,脾為之虛,肝為之實,肝氣乘脾犯胃,發為本病。據臨床所見,慢性胃炎的反覆發作多與情緒關係密切。從中醫理論講,肝主疏泄,脾胃的受納消化食物的功能與肝的疏泄有密切關係。一方面肝的疏泄功能使氣機條暢,有助於脾升胃降的協調,為脾胃的運化功能創造良好的條件。如果肝的疏泄功能異常,不但影響脾的升清,而且也能影響胃的降濁;另一方面,肝能生成膽汁,以助飲食物的消化,而膽汁的分泌又直接受肝之疏泄功能的影響。更為重要的是,肝有調暢情志的作用,而各種疾病均與情志有密切關係。肝的疏泄功能正常,則氣機條暢,對情緒刺激的耐受性就高,乃能使氣血和調,心情舒暢,百病不生。由以上分析可知,作為慢性胃炎的兩個長期刺激因素,飲食和情緒在其發病中就顯得非常重要。六淫之中,與脾胃關係最為密切,最為纏綿難解者,莫過於濕邪。脾為陰土,胃為陽土,濕邪在五行中也屬於土,濕土之氣,同類相召,故外來之濕邪,最易侵犯脾胃,而脾胃運化失常,也最容易產生內濕。並且濕性粘滯,其為病多纏綿難愈,病程較長或反覆發作。

濕為陰邪,留滯於脾胃,最易阻遏氣機,影響脾胃的升降而發生疾病。若濕郁日久,則易化熱,濕熱相合,如油入面,極難分解,治療起來也就頗感棘手。正如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上焦篇》「濕溫、寒濕」條所說「濕為陰邪,自長夏而來,且其性氤氳粘膩,非若寒邪之一汗而解,溫熱之一涼則退,故難速已。」由此可見,在慢性胃炎的發病中,飲食、情志、濕邪就成為了三大主要因素,因此對於慢性胃炎的病因治療,必須針對這三種因素方能取得好的療效。  能夠同時針對以上三種病因者,則非柴平湯莫屬。本方用小柴胡湯疏利肝膽,調暢情志,用平胃散化濕和胃消食,濕去食消則脾胃自健,情緒舒暢則病無反覆。柴平湯不僅恰如其分地針對了這三種致病因素,而且方中的人蔘、炙甘草、大棗還有健脾益氣的作用,也照顧到了疾病後期脾胃氣虛的病機,可以說對於慢性胃炎起到了祛除病因,兼顧病機,祛邪與扶正並舉的效果。因此,該方就成了劉老治療慢性胃炎的常用方劑之一,並常常取得較好療效。  病案舉例:沈某某,男,48歲,患慢性胃炎多年,其人體肥而多郁,喜啖肥甘,消化不良,食後脘痞,時嘔酸苦,胸脅苦滿。切其脈弦,視其舌苔白膩而厚。通過脈症分析,辨為肝鬱胃濕,中焦氣機受阻所致。方用柴平湯:蒼朮10g,厚朴16g,陳皮12g,半夏15g,生薑10g,炙甘草3g,党參6g,黃芩10g,柴胡12g,大棗5枚。此方服至7劑,則病減大半。囑其「少葷多素,遇事不怒」,繼續服藥,將息而瘳。

15劉渡舟應用柴平湯的經驗

  2慢性肝炎  慢性肝炎是指肝發生炎症及肝細胞壞死持續6個月以上,病情無明顯好轉,或肝內有慢性活動性炎症變化者。慢性肝炎可由各種不同原因引起,如慢性病毒感染、自身免疫、藥物和毒物、遺傳性疾病等。其中尤以乙型肝炎病毒引起者最為常見,在我國約有一億二千萬人口為乙型肝炎病毒攜帶者,其中約10%發展為慢性肝炎,如重疊感染丁型肝炎病毒則病情往往加重。近年來由於開展丙型肝炎病毒標誌的檢測,發現我國慢性肝炎由丙型肝炎病毒引起者亦不少見。本病多屬於中醫學脅痛、黃疸等範疇。若發展為肝硬化腹水,則基本歸屬於膨脹的範疇。導師劉渡舟教授對肝炎的病因與發病有自己獨特的認識,並有一整套治療方法。劉老認為,引發肝炎的主要病因為濕熱毒邪,這種理論認識已在臨床得到了反覆驗證。濕熱毒邪在一定條件下,如情志內傷或勞倦太過,或飲食所傷等,侵犯肝臟及其所連屬的臟腑與經脈,首先導致肝臟氣機的條達失暢,肝氣不暢,疏泄不利則出現氣鬱的病變。繼而氣病及血,由經到絡,則可導致經絡瘀阻的病變。在其發生、發展過程中,濕熱毒邪不解,每易傷陰動血,從而夾有陰血方面的病理變化產生,此時虛實夾雜,治療頗為棘手。氣滯則血瘀,血瘀則水道不利,加之肝病傳脾,脾失健運,水濕內停;且肝失疏泄,三焦水道也為之不利,最終可導致水液停積體內,發展為肝硬化腹水等病。所以,劉老診治肝病,首先辨出陰陽氣血的不同發病階段。治療氣分肝病,當疏肝清熱,解毒利濕。用方則為劉老自擬的柴胡解毒湯;若轉氨酶居高不降者,又常加生石膏、滑石、寒水石名「三石解毒湯」。入於血分,則又當佐以養血涼血之品,用自擬的「柴胡活絡湯」以疏肝清熱,活血通絡,利濕解毒;若濕毒盛而轉氨酶持續不降者,則加大金錢草、垂盆草、白花蛇舌草名「三草活絡湯」;若肝脾腫大者,則又有「柴胡鱉甲湯」之疏通氣血,軟堅消痞而治療之;若見大便溏則為肝病傳脾,是少陽病兼見「陰證機轉」者,此時柴胡桂枝幹薑湯用之最恰;病在經絡,脅背脹痛者,又可用柴胡桂枝湯疏通經絡;若出現腹水時,則用桂枝去芍藥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實脾飲、真武湯三方分三焦治之;攻補兩難時,則又有白玉消脹湯等方以治之;病情平穩時,又常用補中益氣湯以調治。以上所述,乃劉渡舟教授治療肝病之常法,而劉老在臨床治病之時,思路變化難測,在中醫辨證論治方面己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往往常中有變,「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由於肝病患者常常影響飲食,出現肝氣不舒,胃中濕停之脅脹脘痞、苔膩、脈弦等症。對此,劉老常用柴平湯肝胃同治,作為過渡之法,以奏胃開食進之效。臨床用之,療效非凡。

  病案舉例:安某某,男,56歲。患慢性乙型肝炎二十餘年,一直間斷服用保肝西藥,病情相對穩定。一年前由於工作勞累,飲食不規律,加之心情不暢,病情反覆,逐漸加重,經多方治療效果欠佳,於1999年3月B超診斷為早期肝硬化。經過劉老中藥調治,病情漸趨穩定。近來由於飲食不慎,進食肉類(劉老治療肝病,要求禁食雞、鴨、魚、肉),而出現肝區不舒,飲食不香,上脘痞滿,周身疲乏,視其舌苔白膩而厚,切其脈弦,辨為飲食傷胃,肝鬱胃濕之證,隨處以柴平湯疏理氣機,和胃化濕,並加入山楂以助消化肉食。此方服用7天,舌苔變薄,胃口漸開,又服7劑,苔變薄白,胃開能食,兩脅不脹,周身疲乏也減。後以他法調治,病情逐漸穩定。

  3慢性膽囊炎

  慢性膽囊炎是臨床最常見的膽囊疾病,可與膽石病同時存在,也可由膽汁淤積所致。但就國內所見,非結石的慢性膽囊炎也相當常見。本病有時為急性膽囊炎的後遺症,但多數病例並無急性發作史,而就醫時即為慢性。臨床以右脅下不適或持續鈍痛為主要表現。本病多屬於中醫學脅痛的範疇。病因以飲食、情志等因素為主,病機特別為肝膽鬱結,胃失和降。治療多從疏利肝膽氣機、清利肝膽濕熱等法入手。劉渡舟教授治療膽囊疾病多從少陽入手而擅用柴胡劑,以脅下苦滿為主者,則以小柴胡湯為主方加減之,或去大棗而加牡蠣,或與金鈴子散接軌;合併膽石病則用自擬的柴胡排石湯;以肩背酸痛為主者,常用柴胡桂枝湯疏通太少二經之經絡;脅脹而痛,大便不通者,則為少陽陽明合病,大柴胡湯為正治之方;脅脹而大便溏薄,少陽欲傳太陰,當用柴胡桂枝幹薑湯;因情志因素引起而脅脹兼周身不適者,用小柴胡湯與越鞠丸合方治之效佳;而脅脹脘痞,膽氣上逆,胃中濕阻,欲疏少陽之氣,平胃中之濕,則又非柴平湯莫屬。

病案舉例:劉某某,男,37歲。素有慢性膽囊炎病史十餘年。近來因飲食過於油膩,而致兩脅脹滿,納食不香,上脘痞滿,口苦而粘,經B超檢查為慢性膽囊炎,膽壁增厚,肝臟正常。切其脈弦,視其苔白膩而厚。此乃少陽膽氣不疏,復因飲食傷胃,胃氣不降,濕邪內停,膽胃同病。治當疏少陽之郁,平胃中之濕,膽胃同治方能見功。為疏柴平湯原方:柴胡14g,黃芩6g,党參10g,半夏16g,炙甘草10g,蒼朮12g,厚朴16g,陳皮12g,生薑15g,大棗5枚。上方服7劑,諸症消失。

  總之,劉老對於柴平湯的應用得心應手,其應用原則為肝膽氣鬱兼脾胃濕、食、痰邪郁滯的病機,臨床辨證要點為脅脹脘痞、噁心口苦、苔膩、脈弦。柴平湯以平胃散化濕消食,以小柴胡湯疏利樞機,並能清熱,二方合用,胃中濕化食消而脾胃升降復常;樞機開闔得暢則氣機出入有序。人體的升降出入正常,則何病之有?臨床使用柴平湯時,只要抓住以上病機特點和辨證要點,用之多能取得神奇療效。

16劉渡舟教授論柴胡桂枝幹薑湯的內涵與應用劉渡舟教授(1917-2001),為我國已故著名中醫學家,北京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首批中醫博士生導師。長期從事中醫教學、臨床和科研工作,臨床擅用經方治療疑難雜病,對經方頗有獨到的見解。  柴胡桂枝幹薑湯見於《傷寒論》第147條,原文為「傷寒五六日,已發汗而復下之,胸脅滿微結,小便不利,渴而不嘔,但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者,此為未解也。柴胡桂枝幹薑湯主之。」該方歷代均被認為是治療少陽兼水飲的方劑,但臨床應用者寥寥無凡,其效果也不能令人滿意。對此,劉渡舟教授探索多年,方闡明其奧妙,並應用於臨床實踐,取得了神奇療效,形成獨到的經驗。現就劉渡舟教授對柴胡桂枝幹薑湯的理解與臨床應用探討如下,以饗同道。  l論病機主張膽熱脾寒  劉渡舟教授認為,《傷寒論》中少陽為半表半里,是表裡傳變的樞機,少陽為樞,不僅是表證傳里的樞機,也是三陽病傳入三陰的樞機。所以少陽病多有兼見證,如少陽兼表的柴胡桂枝湯證,少陽兼里實的大柴胡湯、柴胡加芒硝湯證。而柴胡桂枝幹薑湯正是與大柴胡湯證相對的方劑,是少陽兼里虛寒之證。如此,則兼表兼里,里實里虛俱備,少陽為樞之意義才完美。仲景於146條論少陽兼表的柴胡桂枝湯,緊接著在147條論少陽傳入太陰的柴胡桂枝幹薑湯證,其用意之深,令人玩味無窮。所以,劉老在其《傷寒論十四講》中云:「用本方和解少陽兼治脾寒,與大柴胡湯和解少陽兼治胃實相互發明,可見少陽為病影響脾胃時,需分寒熱虛實不同而治之。」

  關於「膽熱脾寒」的提出,劉老是從北京中醫藥大學傷寒教研室第一任主任陳慎吾先生「少陽病有陰證機轉」悟而得之。筆者在跟隨劉老攻博侍診之時,劉老曾言,剛到北京中醫藥大學傷寒教研室任教之時,大家對本方的機理都感費解,陳老言柴胡桂枝幹薑湯「有陰證機轉」,劉老問何謂「陰證機轉」,陳老左顧而言他,不予明言。劉老牢記此言,苦思多年,結合臨床,方悟得其理。從此施治於臨床,屢獲奇效,可見劉老對醫道之執著,也反映了劉老悟性極高,不愧為中醫之大家。按膽熱脾寒對本方主證進行解釋,則順理成章。胸脅滿微結,但頭汗出,口渴,往來寒熱,心煩諸證,均為病在少陽,少陽樞機不利,膽熱郁於上所致;小便不利之因,一則少陽樞機不利,影響氣化,二則脾陽不足,津液轉輸不及所致;而不嘔則是少陽之邪轉入太陰,未影響胃腑之故。仲景雖未明言大便情況,便溏之證在所難免,不言者,病變雖涉太陰,未必影響大便,故曰有「陰證機轉」也。此與太陽病提綱證未言「發熱」意義相同。  2抓主證重視口苦便溏  劉老臨證,主張抓主證,對於柴胡桂枝幹薑湯的應用,劉老在其《傷寒論十四講》中明確指出,本方「治膽熱脾寒,氣化不利,津液不滋所致腹脹、大便溏瀉、小便不利、口渴、心煩、或脅痛控背、手指發麻、脈弦而緩、舌淡苔白等證。」然就筆者隨診所見,劉老應用本方,則以口苦便溏為主證。思之,方悟其機理所在。既然是少陽兼太陰之證,當然應該有一個少陽主證,作為病在少陽的證據,又有一個太陰主證,作為病在太陰的證據,方能放膽使用本方。  劉老判斷病在少陽,以口苦為準。這也是他臨床應用柴胡類方的主要依據。劉老曾經說過,火之味苦,然他經之火甚少口苦,惟肝膽之火,則多見口苦,故口苦反映少陽的邪熱有現實意義。所以張仲景把口苦作為《傷寒論》少陽病提綱證的第一證。  便溏之證,是判斷太陰病的主要依據。《傷寒論》太陰病提綱為「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硬。」突出了下利為重。所以劉渡舟教授認為,陽明主闔,其大便秘結為實證,太陰主開,其大便作瀉而為虛證。在臨床上,不論什麼病,及其時間多久,凡見到腹脹滿而又下利益甚者,應首先考慮太陰虛寒為病,則庶幾近之。就筆者隨診所見,劉老對於便溏之證,理解地極其靈活,或為腹瀉如水、或為溏瀉,甚至大便不成形者,也作便溏而使用本方。學者應以病機為準,靈活掌握,莫拘一證之有無,方能學好中醫。  3談應用注重藥量調整  關於本方的臨床應用,劉渡舟教授在《傷寒論十四講》中寫道:「余在臨床上用本方治療慢性肝炎,證見脅痛、腹脹、便溏、泄瀉、口乾者,往往有效。若糖尿病見有少陽病證者,本方也極合拍。」  劉渡舟教授初用本方取效,是用於治療肝炎腹脹。肝炎病人,由於長期服用苦寒清利肝膽之葯,往往造成熱毒未清,而脾陽已傷,出現肝膽有熱,脾胃有寒的膽熱脾寒證。臨床不但可見肝區不適,口苦納差的肝膽熱郁、氣機不疏之證,且常常見到腹脹便溏的脾胃虛寒證。肝膽氣機疏泄不利,加之脾虛不運,脾胃氣機升降失司,故以腹脹殊甚。又因太陰虛寒,故腹脹多於夜間發作或加重。此時治療,但清熱則脾陽更傷,溫脾陽則又恐助熱生毒,加重肝炎癥狀。而劉老則能於經方中選擇柴胡桂枝幹薑湯治療該證,並且取得神奇療效,決非偶然,乃劉老精研經方,感悟而得。  余侍師一載,見劉老以此方治病取效者,非止肝炎一病。只要符合膽熱脾寒的病機,無論何病,用之皆效。如糖尿病胃腸功能紊亂,往往大便時溏時干,或者數日不大便、或者連續數日大便日數次而瀉下不止,治療極難。用此方治療則能夠調理肝膽腸胃之功能,並用天花粉生津止渴,對糖尿病胃腸功能紊亂或者口渴口苦便溏者,正相合拍。其它如膽汁返流性胃炎、腹腔淋巴結腫大等病,劉老皆以此方治之而獲奇效。

  臨床運用該方,當理解方義,靈活調整藥物的用量。該方之義,主要以柴胡、黃芩清利肝膽,以乾薑、炙甘草溫補脾陽,而桂枝則有交通寒熱陰陽的作用。臨床應用之時,便溏重者,重用乾薑,而減輕黃芩用量;口苦重者,加重黃芩用量,而減少乾薑用量。若不能掌握藥量調整之法,則徒用無益而反受其害,不可不慎。  劉渡舟教授對柴胡桂枝幹薑湯情有獨鍾,臨床應用頻率之高,應用病種之廣,取效之神,令我輩嘆為觀止。此僅就劉老對該方的病機、主證、臨床應用的基本指導思想進行了闡述,限於篇幅,不再列舉諸多病例,學者若能參透其中機理,則臨證取效有何難哉!

17劉渡舟教授應用平胃散的經驗平胃散首見於《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由蒼朮、厚朴、陳皮、炙甘草、生薑、大棗組成。用於治療脾胃不和,不思飲食,心腹脅肋脹滿刺痛,口苦無味,胸滿短氣,嘔噦噁心,噫氣吞酸,面色萎黃,肌體瘦弱,怠惰嗜卧,體重節痛,常多自利,或發霍亂,以及五噎八痞,膈氣反胃等證。方後並注曰:「常服調氣暖胃,化宿食,消痰飲,辟風寒冷濕四時非節之氣。」可見《局方》創平胃散,不但用於治療脾胃不和之證,也作為和胃消食的常服保健葯。因此,後世醫家對此方推崇倍至,它已經成為治療脾胃病的祖方,很多和胃之方均由此方化裁而來。  劉渡舟教授治療胃病喜用此方,認為使用本方,當著眼於濕、食二證。胃屬陽明,其氣為燥,當燥不燥而為濕傷,則胃不和,可見心下痞滿、噯氣呃逆、胃脘脹痛、飲食不化、舌苔白厚膩之證。平胃者,削平胃中食滯,祛除胃中濕邪之義。濕邪得去,脾胃健運,則飲食自消。故本方具有健脾和胃,祛濕消食之功。臨床用於濕邪傷胃、飲食不化之證,則相得益彰。劉老臨床應用本方,以舌苔厚膩為指征,並經常合用不同方劑治療各種疾病。如胃為濕傷,郁而化熱,心下痞滿,口舌生瘡者,則用本方與大黃黃連瀉心湯接軌;心下痞滿而兼見口苦舌紅,脅脹脈弦者,則接軌小柴胡湯疏利肝膽氣機。它如肝病、腎病以及各種內傷外感疾病,凡有胃部癥狀而因於濕邪、食滯為患者,均可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合用本方,濕祛胃開,飲食得進,則病體易於恢復。現將劉渡舟教授臨床應用平胃散的經驗簡介如下。  1平胃散與大黃黃連瀉心湯接軌  大黃黃連瀉心湯,《傷寒論》方:大黃、黃連。(一方有黃芩)治療「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之熱痞證。具有瀉熱消痞的作用。平胃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方:蒼朮、厚朴、陳皮、甘草。功能燥濕運脾,行氣和胃。治療濕滯脾胃,脘腹脹滿,不思飲食,舌苔白膩而厚等證。劉渡舟教授用兩方接軌,治療食滯傷胃,中焦濕濁不化,濕郁化熱,食後胃脹痞滿,嘈雜泛酸,以及胃脘疼痛,口舌生瘡,舌苔白膩,脈沉滑者,效果明顯。劉老用此二方接軌治療濕熱食滯,乃是受《醫宗金鑒》清胃理脾湯的啟發。《醫宗金鑒》歌曰:「清胃理脾治濕熱,傷食平胃酌三黃,大便粘滯小便赤,飲食愛冷口舌瘡。」其方實為平胃散與瀉心湯接軌而成。  病案舉例:陳某,男,38歲。反覆性口腔潰瘍,瘡面紅而疼痛,西醫給予消炎藥物和補充維生素B2治療多日無效,伴有消化不良,大便稀溏,舌質紅而苔白膩,脈濡數。此乃濕熱為患,但清熱則濕不去,但祛濕則熱愈熾,且有苦寒傷脾敗胃,濕濁內生之虞。劉老思忖片刻,乃處以平胃散與大黃黃連瀉心湯接軌之法,化濕瀉熱同施,以觀其效。處方:蒼朮10g,厚朴16g,陳皮10g,炙甘草10g,大黃6g,黃連6g。服藥7劑,口瘡痊癒,胃開能食,大便正常。該患者後來又因飲食厚味,多次複發,皆用此方,每服輒愈。  此方也常用於治療面生痤瘡,療效也佳,其機理與應用指征與口舌生瘡基本相同。  又如某西醫大夫患胃病,脘中痞悶,泛酸涌苦,胃中嘈雜,燒心作痛,舌紅而苔白膩,脈濡數,多方治療不愈,特邀劉渡舟教授會診,切脈視舌,辨為濕濁生熱之證。乃用平胃散加黃連10g,大黃2g,服至7劑則酸水不泛,嘈雜與燒心皆愈。

  2平胃散與小柴胡湯接軌  小柴胡湯,出自《傷寒論》方:柴胡、黃芩、半夏、生薑、人蔘、炙甘草、大棗。功能和解少陽,治少陽證,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口苦,咽干,目眩,婦人熱入血室,及瘧疾等。平胃散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方:蒼朮、厚朴、陳皮、甘草、生薑、大棗。此方功能燥濕運脾,行氣導滯,平胃中之腐,消脘腹之脹滿,對嘈雜反酸,噁心嘔吐,心下痞滿,凡舌苔白厚膩者,其療效如神。小柴胡湯與平胃散接軌。古人亦有先例,叫做「柴平湯」。小柴胡湯善治肝膽氣火之郁,而平胃散以利氣消滿,苦溫燥濕為長,兩方接軌,則疏肝和胃,而使肝胃兩顧。  病案舉例:劉某,女,28歲。正值經行之時,因家庭瑣事而與丈大爭吵,遂胸脅滿悶,時欲太息,不顧行經而賭氣下水勞動,以致發生每次行經之時,先寒後熱,寒多熱少,有如瘧狀。兼見脘腹脹滿,倦怠乏力,不欲飲食,強食則噯腐吞酸,經色赤黑而暗。舌苔厚膩,六脈濡滑。劉老根據脈滑與舌苔厚膩,辨為肝氣鬱結挾有飲食停滯之證。投與柴平煎加減以疏肝平胃,消食導滯為法。柴胡16g,黃芩8g,半夏14g,党參10g,蒼朮12g,厚朴10g,陳皮10g,焦三仙30g,炙甘草4g,生薑10g,大棗5枚。水煎服。於每月行經之時服3劑,2個月而瘥。  按語:劉渡舟教授為我國名老中醫,北京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博士生導師,從醫60餘年,具有豐富的臨床經驗。其為人寬厚,傳授弟子無隱無晦,凡從其學者,皆能得其真傳,每遇劉老應診之時,不但患者熙熙攘攘,學習者也是座無虛席,隨師應診者常常達到5人-6人之多。  劉渡舟教授臨證喜用經方,擅用經方,每以經方起沉痾、愈廢疾,其用方簡練,令人稱奇。然劉老並不排斥時方,認為應當提倡用時方補充經方之不足,提出「古今接軌」之法,倡導經方與時方有機結合應和,以應對現今複雜的臨床病情。  平胃散是時方中的名方,臨床極為常用,用之得當,療效卓然,其所治之病每與濕、食有關。《醫宗金鑒》曰:「一切傷食脾胃病,痞脹嘔噦不能食,吞酸噁心並嚏氣,平胃蒼朴草陳皮。」充分說明了該方的作用。平胃散具有燥濕健脾、消脹寬胸、理氣化痰、調和脾胃的作用,臨證之時,凡與濕食有關的疾病,均可加減或合方用之。  劉老對平胃散情有獨鍾,臨證合方治療多種疾病,從以上與小柴胡湯、大黃黃連瀉心湯接軌中,可以看出劉渡舟教授應用平胃散的思路,也可以體會劉老臨床用經方與時方合用的方法,體現了劉老「古今接軌論」的臨床意義。  余在臨床治療脾胃疾病時,也常師劉老之法應用平胃散,並常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加入枳殼、桔梗調理脾胃的氣機升降,桔梗助脾臟之升;枳殼助胃氣之降,脾胃氣機升降正常,則胃病易愈。臨床體會,加入二葯,其效更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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