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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種流浪

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種流浪。從牽手那一刻開始把彼此放逐。走過他的回憶與過往,走過他的孤獨和彷徨,走過他的幸福與憂傷。再翻山越嶺,紮根,駐守,延續生命,最後死亡。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種流浪。從觸目所及之處皆是他的顏歡開始。牽過他溫軟的手,穿越人海里狂奔而走。在燈火之夜和他一起喝得伶仃大醉。狂笑、瘋語、大罵、依偎,看星星。愛一個人,本身就是一種流浪。他說他愛她的時候,她並沒有笑。她反倒恨起他來:「為何才說出口?」他沒敢看她的眼。窗外不是春夏秋冬里的任何一種。他只管傻笑。於是,她答應他在一起。一輩子。他和她在租住的斗室里醞釀愛情。她愛他讀起書來痴迷的樣子,他愛她字裡行間流露的溫暖。她寫作,他看別人的寫作。世界在流轉,與他們無關。她寫:「或許我曾經愛過那麼一個人,他木訥、寡言、脾氣暴躁、甚至醜陋。我愛他。我知道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被他拋棄。就因為我愛他,我縱容他的一切。就因為我太愛他。所以註定要失去他。但我依然堅持那樣去愛,因為我不知道此後我會遇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人我都可以愛的轟轟烈烈。還有什麼人我愛不了?我只是在做一種準備。準備好愛下一個人。我怕,我怕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在。」

他看她寫下的話,就笑。他說,我並不醜啊,也不木訥,為何這樣寫我?她告訴他,她寫的並不是他。他只是一種象徵,一種生活的可能。她只是想告訴讀這些文字的人,如果不想愛的如此狼狽的話,就時時刻刻做好去愛另一個人的準備。他以為她是認真的。他依舊認為她寫的話里映射到他。只不過他沒有再說話。又過了一年,他們輾轉到一個遙遠的小鎮。找了一棟靠街的兩層小樓。他在一樓開了一家禮品店,她在二樓繼續寫作。當然,他空閑的時候,依舊喜歡看別人的寫作。臨街的新婚夫妻過來置辦禮品送給親友。順便買些裝飾婚房的小家飾。兩人甜甜蜜蜜。他看在眼裡,覺得自己也幸福不已。只因為她離他那麼近,她在他的頭頂上,默默寫作,默默愛著他。他很高興,小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最後甚至把這個兩層小樓買下來。把它送給她。很多年過去了,她寫:「我愛他,毋庸置疑。任何時候我都愛他。」她寫了很多遍。他告訴她:「只要你想,我答應讓你寫一輩子。寫愛情,寫生活,寫哲理,想寫什麼就寫什麼。即使沒有人看,我也願意去看。」他在她臉上看到欣慰的顏色。他堅持每日更換她房間里的鮮花。他對她說:「天使都很愛美麗,我每日都可以抬頭看到你這個天使。」

他和她一輩子都沒有要小孩子。很多年過去了。整條街就只剩下他的這棟樓還是兩層。他執意不肯拆遷,他說,要把這房子原本的樣子永遠留給她。一恍,來到小鎮已經30多年。那年夏天的最後,她離他而去。從隔壁更高的樓上跳了下去,落在她寫作的窗口下。從此以後,他變得精神恍惚。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這樣棄他而去。在每日的悲慟之餘,他依舊堅持給她的房間換上鮮花。他說她沒走遠,還會回來。她的房間永遠保持她離開那天的樣子。他說,他每天抬起頭,還可以看到天使。那個天使就是她。她一輩子都在寫作,卻沒有出版過一部書。他在頭髮花白的時候,收拾她的房間。重新把她的寫作全部整理出來。她在一封單獨的信里寫:「我知道,我後來不再愛他,可我不能拋棄他。我無法時時刻刻做好去愛另一個人的準備。或許這在某種層面上,說明我依舊愛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愛總是會變的,唯一不變的是他依舊愛著我。我覺得一切都足夠了。他如此愛著這個家,堅守著我和他的一生,足夠了。即使我死,也依然愛他。」他說他要去流浪了,房間的門鎖上,任誰也不會再打開。她房間的鮮花凋零枯萎,落上重重地灰塵。他去流浪了。他讓她等等他,他說:「帶我去遠方。」他說,自他愛上她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啟程。(文/梵谷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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