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親歷玉樹地震災區:牧民富裕程度令人驚訝
來源:中國經濟周刊 2010年04月27日02:38
玉樹之韌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汪孝宗|玉樹報道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讓玉樹這個古老的高原小城瞬間淪為一片瓦礫和廢墟。幾乎每戶人家都有人員或受傷,或死亡。
但在玉樹地震災區里,人們並沒有聽到很多哭泣的聲音,也沒有看到極度悲傷的表情。生活在那裡的人們依然從容而淡定,堅韌地守望在這片氣候寒冷、空氣稀薄的青藏高原之上。
而對於生活在低海拔、來自全國各地的救援隊員們來說,青藏高原無異於「生命禁區」。抵達玉樹後,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有高原反應,或頭暈、或頭疼、或噁心、或嘔吐、或流鼻血,以至於渾身無力。如稍有不慎,他們將很容易突發急性高原性腦水腫、肺水腫等,嚴重的會危及生命。但救援隊員們依然承擔起最艱苦、最繁重、最危險的抗震救災任務。
災難的來臨我們無法選擇,但是面對災難的方式,始終掌握在每個人自己手中。災區的每一個人都正在經歷著選擇,而他們的選擇,也正牽動著我們每一個人的心。
救援隊的「生死考驗」
此次玉樹地震大救援,被許多救援人士認為是迄今為止條件最為艱苦、環境最為惡劣的一次救援行動。許多遠赴青藏高原救援的人員隨時都會遭遇「生死考驗」,這種考驗不光是個人精神意志的,更是外在環境帶給身體機能的,有些甚至是超出常人身體機能承受力的磨難。
國家地震應急救援隊:
「最艱苦的一次救援」
「這一次救援應該是歷次救援活動中,條件最艱苦的一次救援。」
4月17日,在玉樹體育場的救援現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遇到了國家地震應急救援隊(下稱「國家救援隊」)醫療分隊的外科組長王明新,一位來自武警總醫院骨科的主治醫生。
「當然,我們每一次遇到的困難不一樣。有時候是後勤保障的問題,有時候是語言的問題,有時候是環境和氣候的問題。而這次這些困難都讓我們趕上了,而且是氣候條件最差的一次。」王明新說。
據他介紹,由於趕時間救援,「我們都輕裝上陣,剛來玉樹第一天時,根本談不上後勤保障,吃乾糧、喝涼水,露宿街頭,沒有被褥,我們只有一個小睡袋,一躺就休息了。救援時,由於語言不通,無法了解傷員受傷情況,只得用簡單的手勢交流。」王明新介紹說。
最令王明新他們難以接受的是玉樹的高原氣候環境。他說,「我們以前是出國或者在邊遠地區救援,條件比這裡相對要好一些,至少身體扛得住。但是這次不行,隊員們普遍都有高原反應,頭兩天高原反應是最重的,但任務也是最重的,身體根本扛不住。」
「所以,我們很多隊員都是帶病堅持工作的。目前,儘管醫療隊員大部分已經渡過了高原反應期,但還有幾個在輸液和吸氧,身體稍有好轉就要繼續工作。另外,也有幾個高原反應特別嚴重的隊員,他們已經被護送到西寧修養去了。」王明新無奈地表示。
王明新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國家救援隊是2001年4月27日由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溫家寶親自授旗成立,由中國地震局、某工程部隊和武警總醫院聯合組建,其中,中國地震局牽頭負責國內外組織協調、裝備保障、信息保障、後勤保障等任務,某工程部隊承擔搜索救援等任務,武警總醫院承擔醫療救護、醫療設備維護等任務。
據了解,2009年11月,國家救援隊通過了聯合國重型救援隊分級測評,成為全球第12支、亞洲第2支獲得國際重型救援隊資格的救援隊,具有了在災後48小時內抵達災區,可同時在2個救援現場持續10天24小時連續不間斷開展救援行動。
事實上,國家救援隊成立以來,已經成功開展了阿爾及利亞地震、伊朗巴姆地震、印度洋地震海嘯、巴基斯坦地震、印尼日惹地震、汶川地震、海地地震等11次13批國內外救援活動,以過硬的業務素質和優良的工作作風,得到了國內外救援界的一致好評。
然而,這次玉樹地震卻讓王明新和他的隊友們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驗」。對於救援的緊張程度,王明新描述為「可以說48個小時輪班,不合眼」。
但他們給養卻異常簡單。
「我們吃的主要是方便食品,再就是武警部隊提供的一個電磁爐、一個高壓鍋,我們可以簡單的煮一點米粥、吃一點鹹菜,經常到下午3點才吃飯。不過我們已經習慣了,到哪裡去救災條件都很艱苦,大概一個星期以後條件都會改善。」說起這些,王明新顯得很平淡。
據王明新介紹,他們的工作有兩部分,一個在外科帳篷,可以做簡單的手術;還有一個在內科帳篷,負責接診內科病人。他們救援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第一個星期,尤其是前3天,外科病人占絕大多數,幾乎佔70%~80%。隨著時間的推移,內科病人會逐漸增加,一個星期以後大概是一個平衡點,之後內科病人就多了。
「對外,我們是中國國際救援隊;對內,是國家地震應急救援隊。」王明新說,「我們是一個完整的流動醫院,各個科的醫生都有。國家救援隊既負責營救出來的倖存者的外傷,還有給當地的居民提供醫療保障。」
「我們是溫總理親自指示建立的,從2001年開始,至今已經有近10年的時間了。前天溫總理和我們侯隊長交談的時候也說了一句充滿感情的話:『這是我親手組建的隊伍,還是信得過的』。讓我們大家非常感動,深受鼓舞。」王明新自豪地表示。
四川救援隊:
滿懷「感恩的心」
在玉樹地震災區,隨處可見四川各地救援隊員忙碌的身影。
在參加玉樹抗震救災的隊伍中,有這樣一群來自災區、飽含深情、全力以赴投身救援的隊伍,他們就是四川省什邡市安全生產應急救援大隊(下稱「什邡救援大隊」)的24名救援隊員,這支救援大隊80%的隊員家庭都遭遇過地震受災之痛。
「我們是抱著感恩的心過來救援的。我們抵達玉樹災區第一天,24小時輪班作業,根本就沒有睡覺。」什邡救援大隊大隊長周國興告訴《中國經濟周刊》。
他說,「我們4月14日地震當天中午12點接到電話,命令我們立刻到成都乘飛機前往災區救援。我們下午5點多從各地集結到成都登機飛往玉樹,7點40分左右抵達玉樹機場。2小時後,我們到達第一個搶救點玉樹民族職業學校。」
「當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溫差特別大。四川當地氣溫在15~20℃之間,到玉樹突然變為0~—5℃之間,我們感覺特別寒冷。由於是緊急通知,我們根本沒來得及帶自己的防寒衣物,基本上是一件非常單薄的衣服加一件外套。」什邡市人武部副部長李軍也告訴記者。
周國興介紹說,「當時,我們遭遇了高原反應,溫度又低,再加上連續10個小時行程,全體隊員都非常疲倦。到了現場,沒來得及休整,直接就投入到救援戰鬥。在玉樹民族職業學校,我們從晚上9點40左右,一直干到第二天下午,堅持營救學生十幾個小時。」
隨後不久,玉樹抗震救援指揮部告訴他們,「民族賓館有生命跡象」。他們立即徒步轉戰,扛著工具一路小跑到民族賓館。到現場後,他們緊急施救,經過將近1個小時的奮戰,終於救出一個30來歲的藏族婦女,生命體征還比較正常。而他們由於連續奮戰和高原反應,已經極度疲勞,體力嚴重透支。
「為防止意外,我們分兩個班輪流作業,半個小時輪流一次。我們出發的時候,給每人只有兩天的乾糧、礦泉水,而且剛開始也沒有帳篷,露天休息,烤火取暖。」周國興無奈地表示。
另一名救援隊員接過話說,「我們總共來了24人,基本上都有高原反應,頭疼、嘔吐,加上我們坐的軍用運輸機,非常顛簸,都比較疲倦,但我們還是一起投入戰鬥,積極營救學生。」
據玉樹州委宣傳部有關負責人介紹,玉樹地區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在這個季節,空氣中氧氣含量只有平原地區的一半左右。救援隊員承擔著最艱苦、最繁重、最危險的任務,身體負擔最沉重。此時,很容易突發急性高原性腦水腫、肺水腫等,嚴重的會危及生命。
重慶市消防救援隊隊員小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他的隊友絕大部分都有高原反應,頭暈、噁心、嘔吐、流鼻血,渾身無力,幹不了活。
據了解,有不少救援人員高原反應嚴重入院治療,而一些救援隊因整體高原反應嚴重,被迫撤離了災區。玉樹抗震救援指揮部一名發言人稱,從4月17日起,廣東分三批撤回在災區救援的人員,第一批為122人,第二批為31人。19日,留守在玉樹的150人將全部撤離災區,返回廣東。
這名發言人還說,由於玉樹地處高海拔高寒地區,消防官兵一到玉樹災區就立即投入搶險救援工作,晝夜奮戰,在劇烈體力活動之下,休息、補養極少,許多人出現了高原反應、重感冒甚至肺水腫等癥狀。「特別是廣東、山東消防總隊的官兵來自平原地區,傷病面積較大。因此,已下令這兩支消防總隊的官兵撤離玉樹災區。」
「汶川地震,我們就處在災區,是第一支到達現場的部隊;現在,我們是第一支到達玉樹災區的四川省軍區的專業救援分隊。」李軍說,「我們這個部隊隸屬於四川省應急救援總隊,是各地市組合的一支專業救援隊,歸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統一調度的。但什邡救援大隊平時編入武裝部,是一隊人馬,代表兩支部隊。」
而這支經受過汶川地震洗禮的四川隊伍,在參與救援的5個日日夜夜裡,他們始終懷著一顆感恩之心,全力投入救災。共成功搜救出遇險被困人員37名、遇難者遺體55具、以及現金和貴重物品價值300多萬元。
活躍的「民間救援隊」4月16日上午,在玉樹體育場安置點,記者看到了來自青海省河南縣的「老兵救援隊」, 他們在自己搭建的帳篷前休息。隊員們一邊啃著速食麵,一邊喝著礦泉水,神情欣然。
其中一個老兵馬勇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他們一行7人地震當天開車從河南縣過來,已經在玉樹戰鬥了一天一夜,搜救出了好幾個倖存者。
記者問他感受如何?馬勇說,他們是「一批94、95年的老兵,家住青藏高原,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氣候、環境,一點也沒有覺得苦和累」。
馬勇說著,隨手塞給記者一瓶礦泉水,但記者無論如何都不願接受。馬勇說,為了不給災區添麻煩,礦泉水和速食麵都是他們自備的,準備得很充足,帳篷也是自帶的,這方面他們比較有經驗,讓記者放心。
在玉樹軍分區大門旁,記者看到標有「沂蒙老兵」字樣的一支「救援隊」。有的是年過5旬的老者,有的是「雄姿英發」的年輕人。
一位老兵拉過記者的手激動地說,「我是參加1976年唐山大地震救援的老兵,雖然年過50,但我還想為國家做貢獻、為軍人添光彩。」說著,他便聲音哽咽,記者明顯看到他的眼中充滿淚光。
記者問他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這位老兵說,他們剛剛抵達玉樹,設在玉樹軍分區的抗震救災指揮部已經給他們分配了任務,他們馬上就要趕往救援現場。
在玉樹災區,安徽的新聞同行向記者講述了一支來自安徽淮南救援隊的故事:這是由7名隊員組成的愛心救援隊,地震發生的第二天即由淮南洞山,火速趕往青海。為了爭取時間,幾名隊員輪流駕駛車輛,於16日午後趕到了甘肅蘭州。
在我國中東部地區向災區運送救災物資的主要通道——連霍高速公路上,淮南民間救援隊一路上看到了濟南軍區救災物資車隊、陝西省醫療救護車隊以及中央電視台衛星轉播車隊。他們說,「深切感受到祖國是個大家庭,感受到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愛心洪流。陝西和甘肅的高速公路收費站都開闢了救災車輛綠色通道,快速優先放行並免收過路費。」
17日上午,當淮南民間救援隊車輛聯繫到玉樹抗震救災指揮部並將物資轉交時,玉樹當地幹部和藏族同胞都十分感動地說,「你們是安徽省第一批到達災區的人員和物資,為了救災驅車40小時沒休息,實在讓人欽佩。」
「志願者來得非常踴躍。現在在西寧的省委宣傳部辦公室的電話已經打不進去了。好多志願者都托關係打給我們個人,有的電話也不打直接就進來了,見到我們就說『我來找組織了』。」負責志願者工作的共青團青海省委宣傳部長劉成忠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採訪時對此感到非常欣慰。
「現在進行捐助,發動募捐、招募志願者都算是志願服務,不一定非要來災區。」他同時也無奈地表示,玉樹災區地窄人稀,現有萬餘名武警、軍隊、消防等救援人員在此救援,加上各地救援者雲集當地,人員並不緊張。各地誌願者應根據需要有序進入災區,其實也是對地震救援的支持,廣大民間志願者應當體恤災區的困難。
因此,劉成忠建議「志願者應通過各地團組織等團體進行相應的培訓後,有組織、有序進入玉樹災區救援。因為災難救援畢竟是一種極其艱苦而專業性極強的工作,不僅僅靠熱情與愛心」。加上是高原地區,無論天氣還是地質狀況,都非常複雜,如果對災區地形、地貌、氣候環境沒有充分了解而盲目進入,志願者的人身安全將難以保障。
幸運的震中
此次7.1級地震,震中位於玉樹縣上拉秀鄉日麻村。如果沒有地震,這個高原小村也許永遠不會為外界所共知。
4月17日,四川省什邡市安全生產應急救援大隊在嚮導的帶領下,深入上拉秀鄉日麻村開展了搜救工作。這使得救災指揮部確切了解到上拉秀鄉的災情,為下一步救援和決策提供了可靠依據。《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跟隨他們到這次地震的震中進行了採訪。
救援車隊開出結古鎮,廣袤遼闊青藏高原展現在眼前。遠處群山起伏,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大片大片的草原向天邊伸展。不時看到群群氂牛在高原上漫步、飲食,或是近在眼前的幾隻。然而,整個高山草原著實太遼闊了,只只氂牛不過是小小的黑點,顯得很是孤單。
據了解,這次地震所在地玉樹縣位於青藏高原東部,地處玉樹藏族自治州東部,玉樹縣城在結古鎮,靠近青、藏、川三省區交界處。玉樹縣轄3個鎮、5個鄉:結古鎮、隆寶鎮、下拉秀鎮、仲達鄉、巴塘鄉、小蘇莽鄉、上拉秀鄉、安沖鄉。
玉樹的藏語意思為「遺址」,相傳為格薩爾王建立領地的地方,玉樹境內有著名的三江源自然保護區,再加上古老神秘的藏傳佛教傳說以及充滿激情的康巴歌舞,這裡被人們稱為「最後的天堂」。如果沒有地震,或許沒有人會注意到玉樹這個高原上的小城。
此次玉樹地震波及的範圍約3萬平方公里,主要造成玉樹縣和稱多縣部分地區共12個鄉鎮受災,人口約10萬人,極重災區約900平方公里,主要集中在玉樹州府所在地結古鎮,震中所在地為上拉秀鄉日瑪村附近。
當救援車隊進入上拉秀鄉時,並沒看到有多麼嚴重的災情。但車隊每經過一戶或幾戶牧民居住地時,都要停下車輛,到牧民家中查看是否是受災。令人欣慰的是,這裡的牧民幾乎都沒有受災,房屋完好。儘管每戶人家院子里都搭建了帳篷,但帳篷里都沒有住人,只是一種預防措施。
更令記者吃驚的是,這裡的每戶牧民都顯得很富有。他們不光有成群的牛羊,還有很體面的房屋,嶄新的汽車,摩托車當然更不在話下,就像曾經的自行車一樣普及。要知道,這些家當加在一起,他們每戶人家都是貨真價實的「百萬富翁」或「千萬富翁」。
在牧區,大部分人家都使用上了太陽能以及衛星接收器等。顯然,這裡人們的精神生活並不貧乏,而且孩子們的普通話也說得很棒。
其實,記者在玉樹縣城也同樣看到類似的情況,大部分居民家庭都有汽車。在房屋倒塌後,汽車一度成為他們較為理想的生活空間。而在偏僻牧區,人們有如此高的生活水準,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在路過一所學校時,救援隊員紛紛下車來查看。學校的三層樓的教室似乎完好無損,只是因為地震已經停課,留下一小部分教職人員和學生看守校園。在學校的圍牆上,清晰地寫著一行標語「窮不興教,窮根不斷」,讓人感慨。
「今天跑了那麼遠的路,什麼也沒有干,是不是讓你們失望了?但沒有什麼損失,我們大家都應該很高興。」救援大隊大隊長周國興向記者「調侃」說。
在返程的路上,或許由於一路顛簸,或是由於高原反應,大家都感覺到有些睏倦、頭痛、胸悶、喘氣困難等癥狀,非常不舒服。大家不再像剛開始上路那樣活躍,而是默默無語,都閉上了眼睛休息。回程的路似乎顯得慢長而艱難,時間像凝固了。 讀書聲中的孩子們4月18日上午,記者來到玉樹最大的災區安置點賽馬場。賽馬場面積非常大,裡面分散搭建了許多帳篷。賽馬場一側是高高的群山,另一側緊挨著曾經繁華的結古鎮,如今已是廢墟一片。
剛靠近賽馬場,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吸引了記者。讀書聲穿出帳篷,掠過倒塌的房屋,傳向遠方。在滿目瘡痍的廢墟旁,聲音是那麼的悅耳動聽。
記者循聲來到5個緊挨著的帳篷前。這裡的女教師扎西告訴《中國經濟周刊》,這是他們院長白日代勒發起創辦的玉樹州懷德兒童福利院,在當地小有名氣,不少人慕名將孤兒送到這家福利院。收養的孤兒由最初的 30個增加到現在的105個,最大的18歲,最小的6歲。平時有79個孩子在福利院生活,其餘的寄養在愛心家庭。
據扎西介紹,地震發生時,孩子們都已起床,有的在整理床鋪,有的在院子里洗漱。地震發生後,院長和另外3名老師立即將孩子們集中在院子里,隨後帶著全部79名孤兒,安全地轉移到賽馬場的一塊草地上。現在孩子們居住在5個帳篷里,目前都很健康。
「我們首先要確保孩子們的安全,其次要保證孩子們不挨餓,還要比平時更加關心和愛護他們。」扎西說,年齡小一些的都在帳篷中看書學習,年齡大一些的主動幫著老師幹活或照顧小些的孩子。水和做飯的柴火都是孩子們去外邊找的,大家各有分工,老師不在時,孩子們都能自己照顧自己。
據了解,由於事發突然,孩子們禦寒的設施很不完善,一床薄薄的褥子直接鋪在草地上。地震當天,由於物資的匱乏,當地不少民眾只能夠露宿,玉樹州懷德兒童福利院的105個孩子也不能夠避免。為了讓孩子們能夠吃飽,院長白日代勒四處奔波給孩子們找吃的,腳都磨出了水泡。
記者問扎西,地震會不會給孩子們帶來心理陰影,扎西看著孩子們說:「這裡的孩子一般都是孤兒、單親家庭或是特困家庭,實際上這些孩子身心已經遭受了一次打擊。地震可能帶給他們一些心理影響,但這幾天食宿條件開始改善,和前幾天比,孩子們的精神狀態已經恢復,情緒穩定,不會有太大的心理陰影。」
據介紹,懷德兒童福利院原本有一座三層樓的大樓,在花費140萬元於2005年建成後,被認為是當地修建較好的建築之一。在4月14日地震後,由於旁邊的大樓坍塌,導致福利院的房子也被撞擊出現了裂紋,具有較嚴重的安全隱患。院長白日代勒只好把孩子們領到了空曠的賽馬場露宿。
地處青藏高原的玉樹州,早晚溫差巨大,晚上的溫度非常低,災後一度處於零攝氏度以下。為了讓孩子們早日住進帳篷,白日代勒與當地民政局聯繫後,很快獲得了7頂帳篷。隨後,在孩子們和白日代勒的共同努力下,他們在4月16日晚上就開始住進帳篷里。
由於還要在帳篷里住一段時間,為了讓孩子們能良好的學習、休息,白日代勒制定了比較周密的日程。讓孩子們上午讀讀書,中午進行午休,下午再看看書。晚上休息的時候,孩子們還會按照藏族人的習俗一起誦經,祈禱玉樹平安。
平靜的藏民
在玉樹地震災區的數日里,記者在這裡並沒有聽到人們的哭聲,也沒有看到憂傷的表情。人們依然從容而淡定,堅韌地生活在這片氣候寒冷、空氣稀薄的青藏高原之上。而事實上,一場大地震,已經讓玉樹這個古老的高原小城瞬間淪為一片瓦礫和廢墟,幾乎每戶人家都有人員或受傷、或死亡。
「我的媽媽被壓死了,爸爸也受傷了,現在還在臨時醫院裡打吊瓶。」4月18日,即地震後的第四天,在玉樹州府所在地結古鎮的街頭,剛剛逃過一劫的藏族同胞才仁平靜地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他的平靜讓人吃驚,以至於在他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中,讓你看不出有絲毫的悲傷與憂鬱。
才仁一邊走,一邊和記者聊了起來。
才仁說,地震那天早上,他正在準備做飯,父親就在旁邊,母親在裡間屋子裡。轟隆一聲巨響,他和父親同時被埋在瓦礫下。經過片刻的驚恐,他憑藉年輕力壯,自己從廢墟中掙扎出來,但肋骨已受傷。
才仁忍著劇痛,拚命地用雙手挖廢墟下的父親。很快他的雙手被刺破、扎破、拉破,鮮血流了出來,滲入廢墟中。經過漫長的半小時,父親終於被才仁的雙手刨了出來,但全身也已傷痕纍纍。父子顧不上傷痛,又一起繼續用雙手挖廢墟下才仁的母親。
1小時後,才仁的母親被挖出,但呼吸已停止。隨後,玉樹州武警救援隊趕到,立即將受傷的才仁父子送往臨時醫院救治。
「你受傷嚴重嗎?」記者問才仁。
「不是很重,但還不能彎腰,也不能幹活。」才仁一邊比劃一邊說,又掀開衣服,讓記者看他被一層一層紗布纏繞的腰部。
「母親去世,你不哭么?」記者問道,他依然平靜地說:「哭沒有用。」
當問及他現在的吃住情況時,他說:「現在挺好,吃的、穿的、帳篷都領到了,我的帳篷是我的一個親戚幫我領的。我感謝你們,你們解救了我們。」
顯然,才仁把記者當作了地方政府或部隊救援隊中的一員了。
由於高原反應,記者的步伐稍微大些、快些,就會氣喘起來,有些跟不上才仁的步子。不一會兒,記者便被落了下來。
「我要急著去醫院看掛吊瓶的爸爸,一會還要去寺院超度我的媽媽,我要先走了。」才仁回頭滿臉歉意地告訴記者。他的眼神依然淡定、從容,看不出絲毫的憂傷與大難後的驚恐。
事實上,震後的玉樹凌亂而平靜。儘管人們缺衣少食、缺醫少葯,甚至露宿街頭,但大家依然坦然地接受著這一切,彷彿人們對此早有預料。
見得多了,思考得多了,感觸自然就很多。然而,讓人體會最深的就是玉樹藏胞的「堅韌」。由於高原早晚溫差大,「東邊日頭西邊雨」的天氣,加之高原的風堅硬而犀利,過早地在人們的面龐上刻下歲月的痕迹。或許由於過於親近太陽,這裡人們的皮膚黝黑。
高原的氣候和歲月的變遷,如刀一般刻畫了玉樹人深色的面孔,同時也鑄就了高原民族的特質。男人驃悍,女人溫柔,老者穩重而和藹,少年活潑而快樂。
記者觀察
災後見聞
在玉樹地震災區的三天四夜,記者親歷和見證了各界齊心協力抗震救災的感人場景,同時也親身感受到了這次地震救援的艱難和不易。
救援
在地震災區,記者發現玉樹結古鎮沿街的商業用房、機關單位、學校等建築倒塌得並不嚴重,很多只是外牆開裂成為危房。而街巷裡的民房大量倒塌,或者嚴重損毀,城鄉結合部的一些居民自建房也很多損毀。
據蘭州消防救援突擊小隊隊長張文成介紹,當地民居的房屋大部分為土木結構,以木為梁,用空心磚砌牆,靠粘度不高的泥巴粘合,且沒有夯實的地基。這樣結構的房屋,無論是單層或者雙層,一旦倒塌就是粉碎性的。
更由於這種結構的房屋沒有鋼筋混凝土,也沒有結實的牆體,人員被埋在這樣的廢墟中,可以躲避的空間與縫隙非常少,同時大量的粉塵容易引起窒息,生存的希望非常渺茫。
而且,由於粉碎性倒塌,大型的先進設備無法使用,只能用較為原始的工具、甚至雙手進行挖或刨,也無法確定被埋人員的位置,因而救援難度極大,也降低了被埋者存活的可能性。
交通
玉樹州府所在地結古鎮,也是玉樹縣的縣政府所在地,全鎮有10萬餘常住人口,卻只有兩條主幹道:勝利路、民主路。雖然私家車的擁有量不低,但除了每年一度的賽馬會外,沒有經歷過堵車。
在結古鎮採訪的數日里,記者目睹了可能是結古鎮歷史上最嚴重、持續時間最長的交通擁堵。全國各地的車輛滾滾而來,滿載著救援人員、設備和物資,源源不斷趕到玉樹。而當地居民眾多的摩托車在街上隨意穿行,行人無序行走,給本來擁堵的街道增添了許多混亂。
一位在當地工作的河南農民工告訴記者,4月19日,他們上午9點坐上開往西寧的大巴,準備離開結古鎮時,趕上交通管制,直到夜間9點大巴才開始啟動。然而,由於大量的人員車輛滯留與擁堵,第二天凌晨時分,他們還沒有離開結古鎮城區。
安置
在玉樹災區的救災現場,記者不時聽到部分受災群眾對援助的建議。
來自玉樹州人民醫院的退休醫生才仁巴吉已經年過花甲,她對記者說,她們家受災很重,但還未得到救助,一家十幾口人靠親戚朋友接濟度日。她理解先救助普通百姓,再救助公職人員的程序安排,但她也希望受災公職人員能儘快得到救助。
4月18日,玉樹州民族職業學校藏文專業的學生措揚告訴記者,因為她爸爸、媽媽、弟弟受傷,只有她一個人能夠出來領取救災物資,但救災物資的發放地點不固定,錯過了發放時間,好幾次都沒有領到食物和水。因此,她建議救援物資定點有序發放。
另外,災區學校複課也是困難重重,教學用的帳篷、桌椅、文具、書包、教材緊缺,孩子們的食宿問題、甚至包括遇難教師留下的空缺問題都有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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