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分泌失調的代工製造業（上）：拯救90後員工

著名經濟學家郎咸平教授曾經提出了產業鏈非常6+1的理論，也即任何行業的產業鏈，除了加工製造，還有六大環節：產品設計、原料採購、物流運輸、訂單處理、批發經營、終端零售。前者是1，後者是6，沒有技術專利、創新能力和品牌意識的中國企業主動選擇加工製造，這些工作附加值最低、消耗資源、污染環境、需要如周扒皮一樣壓榨員工，唯一的優勢是製造業能解決底層人民的就業問題，這也是政府最concern的問題。誠然，從事製造加工算不上什麼體面的事兒，甚至是為他人做嫁衣，但現在的情況是，製造業正逐步走向高端，並且迴流美國，倘若不想點辦法，我們連加工製造的湯兒都喝不上了。

iPhone逆天，它讓整個產業鏈內分泌失調

iPhone5繼續譜寫蘋果的神話，只是圍繞在它身上的話題再不是技術創新、藝術氣息或者文化傳承了，新任CEO蒂姆-庫克沒有喬幫主對產品的極致追求，他是一位供應鏈高手，每天要花25個小時盯著蘋果的財務報表。在蒂姆-庫克的運作下，iPhone的需求日益強勁，它讓整個供應鏈內分泌失調，衍生於iPhone的數百家Vendor幾乎是以秒為單位地生產，而這樣急速的狂奔下，不可避免地會產生跑偏現象，富士康就是被搞瘋掉的典型：現在，鄭州園區是iPhone5最重要的組裝基地，佔地近10平方公里，而這裡在兩年前還只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棗樹林。鄭州速度，文明全世界，郭台銘對於部下能在三個月的時間內就把一片棗園改造iPhone的車間，感到非常欣慰，而不惜血本，甚至濫用公共資源的河南政府也開始韜光養晦，享受著孤注一擲成功後的快感。因有蘋果的訂單做支撐，富士康的規模也隨之不斷擴大，從08年底的60萬員工，增長到100萬，直至現在的120萬，雖然iPhone的代工利潤僅有2%，但訂單持續走高，讓富士康痛並快樂著，甚至出現歷史上第一次有訂單做不完的尷尬，據相關數據統計，憑藉蘋果產品的代工生產，富士康2011年進出口總額2147億美元，佔中國大陸進出口總額的6%，同年的營業額達到1027.4億美元，相當于越南或者伊拉克GDP總量。受惠於富士康，地方政府的成績也屢創新高，據鄭州海關數據顯示，2011年河南省進出口總額達326.4億美元，同比增長83.1%，一躍成為中部六省中進出口總額的榜眼，而富士康對地方經濟的拉動，GDP增長和就業規模的貢獻，則更加不可估量。看到這些數字，讓人滿是欣喜，但之所以說iPhone讓整個產業鏈內分泌失調，主要是因為這些成績來的太快，太猝不及防，筆者有位富士康的朋友曾這樣調侃道：「iPhone的節奏實在太快了，比起Moto，Nokia和Dell的節奏要快至少20倍，而周邊的居民放棄了農耕，轉而做服務業，一夜暴富，人情味隨之被稀釋到原來的20%」，沒錯，除卻富士康本身和地方政府外，iPhone對周邊環境和20萬員工心理的影響也是深遠的，原本鬱鬱蔥蔥的棗樹林不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不符合消防規範的簡易日租房「要想日，找日租，花錢少，日得雙爽「這是懸掛在旅館前的橫幅，行文樸實，思想略帶不潔，自此他們再也不是樸實的農民兄弟了，而與之相反的則是員工，他們大多是外出打工者，生活機械單調、壓抑，沒有暴富的機會，iPhone的訂單壓力和品質要求，讓這些年輕人躁動不安，太原、鄭州等地就連發生暴動和罷工事件，讓整個業界為之震驚！現在，新一代員工問題已經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每個月都會有記者潛入富士康，盲人摸象般地揭露真相，事實上，他們離真相還遠著呢！

拯救90後，扣在代工廠頭上的社會責任

自墜樓事件後，富士康就開始承載過多的社會責任，那些大談自由民主，放言要爭取員工利益的衛道士們，每天只會死死盯著一些能夠賺錢的企業，真要是有魄力和能力，他們就該把矛頭對準敏感詞紀念碑，把口水吐進XX大會堂。其實，這些衛道士們日子過得非常一般，同樣屬於弱勢群體，魯迅先生曾經說過：弱者的槍口只會對準弱者，相比于軍隊和武警，需要遵守法律的郭台銘簡直弱爆了，於是，衛道士們通常喜歡化裝成年輕人，在富士康大門口抽跟七匹狼，美其名曰：暗訪，隨後就如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滿世界嚷嚷：真相來了，但事實上，有120萬員工的富士康真能短時間內能被揭秘？最近，又有媒體卧底們又潛入了富士康調查，並發表文章，說iPhone流水線的工人就是行屍走肉，批判言論宛若戰鬥檄文，其實，流水線員工行屍走肉的狀態只是中國社會的一個縮影，曾經叛逆的80後為了一套蝸居，集體槍斃愛情、閹割理想，甘願窩窩囊囊地過一輩子，而處於危險期的90後，顯然還沒有達到80後的境界，他們在挫折中的反應更加激烈，墜樓、暴動、自殘和性濫交…不斷挑撥著輿論的神經！「90後對生活品質的追求相比於父輩們更高了，而製造企業卻沒有做相應的改善，導致一些員工問題集中爆發」這是輿論的主流觀點，貌似有理又略顯膚淺，90後的追求確實不斷提高，他們不滿足於父輩們兢兢業業的平凡生活，卻忘記了提高技能和執行力，恰恰相反，相比於父輩，他們的吃苦能力，適應性和耐操程度都在慢慢退化。因人力缺口巨大，富士康招聘門檻一降再降，於是有大量90後湧入，他們甚至會一本正經地問道：「冬天過去了，是什麼季節?」都說80後是垮掉的一代，那麼，90後呢？不少媒體也曾提出這簡直就是腦血栓的一代的觀點，所以要解決這樣一群人的問題，根本不是單靠富士康提高員工待遇所能根除的， 90後新一代的問題折射出中國整個社會的問題：

圍城的高牆，製造業不可翻越？

首先是社會價值觀問題，讓人尷尬的是，泱泱5000年文化大國現在竟然只能提供單一的價值標準和成功偶像，拼的就是賺錢、親爹和乾爹，愛好、奮鬥、理想和事業，在一疊鈔票前統統化作浮云：一個技術精湛、滿手油污的工程師得到的尊重遠不如腦滿腸肥，挺著大肚子的網吧老闆；看到失足婦女珠光寶氣，終日思考傅里葉變換和頻譜搬移的女大學生們轉而研究《如何讓男人更舒服》；寒窗苦讀十幾載，卻只能蝸居城中村，每日看著感嘆富二代把妹，感嘆生活判若雲泥的差距就是我生於農村，他卻生在了郊區…其次，教育沒能給新一代員工足夠生存的技能，包括家庭和學校的教育。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中國的父母常常喜歡把孩子放到無菌的環境中，所謂的無菌就是隔離了一切有關社交、罪惡、暴力和性的真相，但如你所見，生活本身就是一團團親昵的齷齪，一坨坨帶菌的誘惑，倘若不是父母的無菌環境，當這些真實生活襲來時，就不會顯得那般天地晨昏，摧枯拉朽，反而會讓孩子有種略帶不潔的熟悉感；中國的職業教育還處在起步階段，似乎永遠都處於起步階段，基礎教育只教會孩子們考試，職業教育和高等教育則教會孩子們作弊，因為有了富士康，才有了全國如螻蟻般的職業學校，它們的承諾都是「畢業之後，100%就業」，還有就是物質極大豐富卻分配不均，更糟糕的是這種不均衡讓90後過早地接觸到了，慾望的爆膨可能就在一瞬間，但能力的培養則需要經年累月，物質帶給人的快感，簡單、直接和赤裸裸，精神的快感則需要正確的姿勢，需要支付痛苦、毅力和生命，富士康90後員工下班後更多選擇購物、日租和酒色，而少有人光顧清雅的實體書店，沒有能力和收入，卻又收斂不了慾望，這種矛盾根深蒂固，怨念如同炸彈一般能力，而工作上的不如意僅僅是催化劑罷了！面對新一代員工問題，不僅郭台銘陷入圍城一籌莫展，事實上，地球上沒有任何的企業家敢拍著胸脯能夠解決，他們只是盼望著攝像機不要對準自己，如前文所述，這需要整個社會結構集體改良，大概需要100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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