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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想在你心裡留一滴眼淚

「爸爸,這個字念什麼呀,一個大口,裡面還有一個小口。」兒子脆生生的問。  「這個字呀,念回家的回。」我笑了笑。  飛機起飛不久,小傢伙就開始很認真的翻看一本航空雜誌,雖然一歲多的他只認識二十幾個「五劃」以內的字。  妻轉過身,深情的看著我和兒子,我與妻對視一笑,想著兩個小時以後,飛機即將著落在故鄉的土地,心中感慨,六年前,我帶著滿心的疲憊離開那裡,不記得多少次一個人孤獨的走在異鄉的柏油馬路上,即使有了屬於自己的家庭,有了嬌妻和愛子,心仍在遙遠的家鄉,總會有牽扯不斷的思緒。  想到又可以見熟悉的油菜花和布滿苔蘚的小巷時,記憶的大門瞬間打開,不知為什麼,面對往事的一刻,心竟是冰冷而陌生著的。  妻不是我生命中第一個女人,是生活改變了一切。  姐姐出嫁那年,做為不收聘禮的交換條件,她的小姑子成了我的媳婦,老家一直有訂娃娃親的習俗,那一年,我才6歲。  第二年春天,姐姐寡居多年的婆婆過世,她小姑子提前到了我們家,來的那天,我驚訝的發現她比我高出一頭還多,才知道她比我大了5歲,名字叫幺姑。  那天,家門口圍了好多的人,一群和我相差無幾的孩子大喊大叫:「看新媳婦了!」  我一時面窘,不知所措,出門在池塘邊撒了一泡尿,說:「操,我才不稀罕呢。」然後拿著繩子做的鞭子,仰頭到鄰村找何二伢子打陀螺去了,因為他也有童養媳....  晚飯的時候,幺姑用手端著碗,頭也不抬,一聲不吭的吃著飯,這使我可以放心的打量她:細長的辮子,淡藍色的斜襟小褂,一條帶碎花的褲子,膝蓋處打著一塊乾淨的補丁,可惜沒看清臉長的什麼樣,當時我想。  幺姑長得眉清目秀,很乾凈,因為和我喜歡的姐姐年齡差不多,所以我們很快混得爛熟,畢竟還小,媳婦的概念對我來說,也許比夢裡搞掉村口那棵沒人可以爬得上去的參天楊樹上的喜鵲窩還抽象。  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幺姑一直沒有上學,幹家務活卻很利落,這一點,母親很滿意。其實我的家境也很一般,父親去世的早,母親一個人操持家務,所以在我上學的時候,幺姑依然沒有機會得到受教育的權利,她很想,卻從來不說。  一天傍晚,幺姑做飯的時候,已經上了小學二年級的我,用燒火的松枝在她背後寫字,她問寫的是什麼,我說是:王八。她說:「好啊,你豆大的孩子,就一肚子壞水!」,開始回頭用手在我腋下不停的抓撓起來,我笑得不行,想反抗卻沒有她的力氣大,兩手在空中亂打亂舞時,不小心碰到了她胸前軟軟的一塊肉,幺姑臉紅的厲害,轉過身接著燒火說,「不許再鬧」。我也有點尷尬,我知道,我8歲的時候,幺姑已經13歲了。  上初中的時候,學校在幾里外的鎮里,每天都要走很早,早飯通常是幺姑做的,每次晨曦中我都可以看見她站在門口望著我,直到我消失在彎曲的山路後,她才回去,因為還準備其他人的飯菜。  初三畢業那年夏天,母親得了一場大病,而且久病不起,姐姐和長輩們商量要我和幺姑圓房沖喜,我堅決不同意,我才15,還在上學啊。姐姐哭著和我說,母親一聲辛苦,把我們拉扯大不容易,還說她在的村子裡就有結婚沖喜治好老人病的先例。  我終究沒有執拗過親情的包圍,母親也同意這麼做,看著我成了家,她說死了也瞑目。  成親當晚,所有人都離去的時候,房間里只有我和幺姑,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塊白布,不聲不響的鋪在床上,說,「早點睡吧。」我問「你怎麼還有這樣的習慣?」幺姑紅著臉說「你豆大的孩子也不知道羞,什麼都問。」因為比她矮比她瘦小,單獨在一起,她一直叫我「豆大的孩子。」  我是知道成了親的人要一起睡覺的,可真正和幺姑一起躺在床上,當周圍一切都靜下來的時候,一點月光透過窗欞映出碩大的「喜」字,竟看得我不知所措。她身上散發著午後陽光暴晒過的油菜花一樣淳樸的香味,那香味只在鼻子下面打轉,嗅得渾身軟綿綿的發癢。  幺姑問:「怎麼還不睡?」我說「睡不著。」她輕輕拉過我的手,猶豫著,拉向自己的身體,終於在胸前停下來,我象是一下子掉進了陷阱,只有手還在攀附著一處柔軟,掙扎,撫摸。她胸前的一點凸起在觸摸下變得堅硬,那種刺激透過我的手心瞬間傳遍身體,頓時魂飛魄散,小腹火烤一樣的發燙起來。幺姑的身體起伏著,呼吸加重,聲音卻象蚊子:「你趴到我身上來吧.....」  母親的病還真奇蹟般的好了,不知是不是那塊飄紅的白布起了作用。  我考上了縣城裡的一所高中,每個星期才回來一次,那個秋天很熱,很多鄰居都在屋外睡覺,周末回家,幺姑陪著母親搭塊涼席睡在院子里,叫我也睡在外面,我說屋裡不熱啊,母親說一個人睡沒關係,叫幺姑和我一起。幺姑進了屋,在我腰裡摸了一把,說「褲襠都濕了,還說不熱?」已知曉人事的我嬉皮笑臉說,「不是想和你一起么」,伸出嘴來要親,被幺姑打了一下:「羞死你。」我說:「小點聲,母親在窗口外面還不知睡了沒有。」幺姑於是紅著臉不做聲,任憑我兩手摸索胡來。  幺姑想去我上高中的地方看看,我心有顧慮的拒絕了,因為怕同學知道我成親的事。看得出幺姑不情願,但還是沒言語,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不會重複要求什麼。  就這樣,我們一起生活著,幺姑似乎很滿足,因為他的小男人在高中畢業的時候,又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師範大學,其實我可以考得更好,考慮家庭在經濟方面的負擔,還是去了師範,但這已經讓幺姑承受了許多壓力,家裡的農活收入已完全不能滿足日常的開支了,為我籌集上學需要的錢,幺姑託人寫信給我,提出要去縣裡打工,說母親很通情達理,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我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同意。  省城到我們家有8,9個小時的車程,為了減少不必要的花銷,我只在寒暑假的時候才回家。  大三時一個秋天的下午,還在上課,學校傳達室通知我門口有人找。出去一看,是幺姑。她拿了一個好大的包,孤零零站在門口,頭髮凌亂的飄著,讓我想起母親在村口等我時的也是這樣。  我帶幺姑去了宿舍,她摸了摸我的臉說我瘦了,一直憐惜的看著我,說,「別在學校虧待了自己,學費和生活費,我會想辦法解決的。」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才25歲的她,已經是滿眼皺紋,曾經光滑的手已經變得粗糙。  傍晚,同宿舍的同學回來問我,這是誰啊,我木納了好久說,是鄉下里一個遠房的表姐。那一刻,我看見幺姑臉上有好多的無奈和遺憾。幺姑走後,我偷偷哭了一場,因為實在無法面對她的關愛。  幺姑每個月都會寄錢過來,偶爾還打個電話,寥寥數語,說說母親和她的近況,說她經常回家。   因為幺姑的照顧,我在經濟方面寬裕了很多。於是更加發奮的學習,感覺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她。  一個同鄉到省城來,捎來幺姑給我買的一件西裝。從小學到初中高中,穿的一直是母親用家織布縫製的衣服。即使到了大學,穿的也很樸素,西裝對我來說,算是一件奢侈品。我穿上它,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心裡滿意極了,彷彿聽見幺姑在身後端詳著說,「真適合,真好看,豆大的孩子也穿上西服了。」  周末,我決定坐車去縣城看看幺姑。一路上,在心裡想像著相見時的情景,會撫摸她那雙受了太多辛苦的手,格外愛惜她的身體。  找到幺姑信里提到那間工廠,一個正好出來的女工給我攔住。當詢問幺姑是否在的時候,她奇怪的看著我,問我是幺姑什麼人。我說是她的表弟,她滿臉懷疑的說,幺姑不住集體宿舍,一個人在外面租了房子,指出它的大概位置。  我一路打聽著,終於找到那間民房,門沒有上鎖。當時心裡激動的狠,想到即將見到幺姑,說不出的一種衝動。那天下午陽光斜斜的照著,我彷彿又聞到了家鄉的油菜花。  推門的時候,感覺門在裡面划上了鎖。我敲敲了門,說,「幺姑,是我。」  隱約聽見裡面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久才見幺姑出來開門。她撩了撩頭髮,吃驚的問:「你怎麼來了。」我注意到,她的頭髮是亂的,衣服也不整。移開目光才發現,房間的角落裡還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光禿禿的頭頂,滿臉油光光的象個屠戶。  頓時,似乎什麼都明白了。氣得我脫下那件她買的藍色西裝,狠狠的摔掉在地,一句話也沒說的走了,任憑幺姑在後面嚶嚶的哭泣。  「本次航班將在半個小時以後,降落在天河機場,機場地面溫度,攝氏29度。」機艙內空姐的廣播,將自己猛然從回憶中驚醒。發覺望著滾滾的雲團,已經發獃了好久。  再看,妻和兒子都睡著了。  我怔了怔神,感覺臉頰處不適,涼冰冰的。拭去,才知道是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淚。  母親沒等到我大學畢業就走了。下葬那天,幺姑在母親的墳頭哭得死去活來。我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緣分盡了。」幺姑哭得更凄慘了,沒有一句話。  遠處,田野里大片的油菜花打著骨朵,含苞欲放的樣子。不知為什麼,那一刻,心卻是冬天般的蕭瑟。  回了學校以後,沒多久,我就畢業了。本來分到家鄉所在縣城,就是幺姑打工那個小城的一所中學做教師。想到實在難以面對殘酷的現實,便和同學一起去了深圳闖天下。  在深圳,一切都安頓下來以後,已經是那年的秋天。  這時,姐姐突然來了一封信,說起幺姑打工所在個體加工廠的老闆被抓起來了,罪名是偷稅漏稅。還聽說,那個老闆就是幺姑舉報的。  我連忙回信詢問詳細情況。在姐姐斷斷續續的來信中,我得知了更多關於幺姑的事情。  剛去縣城的時候,對舉目無親,從沒出過遠門的幺姑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  幺姑怯怯的四處打聽著可以做工的地方。找到那家加工廠的時候,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老闆允諾一個月給三百塊錢,如此,幺姑已經心滿意足。  前兩個月,一切都正常,工資也及時到位。雖然活很累,但這對習慣吃苦耐勞的幺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從第三個月起,老闆借口效益不好,開始拖欠幺姑的工資。  幺姑天生柔弱,即使和比她小很多的我在一起,也很少提要求。她始終認為活總是不能白乾的,豈不知是那個老闆有意為難她,背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終於,在如果再不開工資,就沒辦法給我寄錢的前提下,幺姑找到老闆要錢。那是一個黑暗的傍晚,在他辦公室裡面的小房間里,幺姑掙脫不過那個酒後象豬一樣的男人,被強行姦汙了。  那個禿頭老闆從幺姑身上下來的時候,幺姑止住了哭泣,要去告他。他說:「好啊,告我吧,我無所謂。反正你已經失身了,看你還有何臉面活在世上,怎樣面對你的家人。」  那一刻,幺姑象死去一般的獃獃望著天棚,沒有一滴淚。她想到了我,想到了我年邁多病的母親,遲疑著。  萬萬沒有想到,為了我的學業,她竟放棄了去告那個男人。  信看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喉嚨象被什麼噎住一樣,難以呼吸,兩眼發紅。  我發瘋似的回到了老家,去了那個留下幺姑無盡恥辱的縣城。  姐姐信里的內容就象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那無數沾滿了淚水的字一直在我眼前晃悠著。  那個男人不讓幺姑住在宿舍里,便給她在外面廉價租了一間房子,時不時的來騷擾她。  我大學畢業後,幺姑感覺終於少了一份負擔,鼓起勇氣走進了法院,檢舉了那個老闆,包括強姦一案。對於自己,她是不在意的。可由於時間已久,沒有過多的證據,那個人還是逃過了強姦的罪名。  幺姑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姐姐,她說無法再和我一切生活,對不起我和我的家人,便傷心離去,象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般,從此杳無音信。  我終於痛哭起來,幺姑承受了那麼多的苦難,供我大學畢業,送走了母親,真正對不起她的人是我啊。  在家鄉找了幺姑兩個月,可還是一點關於她的消息也沒有。無奈之下,我回到了深圳,一邊工作,一邊學起了法律。四年以後,我通過了律師考試,做了一名專職律師。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不光是為了幺姑,也為更多的人不受冤屈,盡一點微薄之力。  這期間,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幺姑的尋找,但幺姑真的就象失蹤了一樣。無奈,在很多朋友的撮合下,我和現在的妻子結合了。她是我大學同學的妹妹,畢業後,追隨哥哥來到了深圳。  和妻的新婚之夜,我和她講了這一切。她靜靜的聽著,陪著我一起落淚,沒有責怪。  那一夜,是我痛苦的一夜,甚至沒能盡一個做新婚丈夫的責任。因為在心裡,我無法忘記關於幺姑的一幕又一幕。  降落在天河機場,飛機接觸地面一刻,我能感覺到身體的微微震動。  姐姐和姐夫在出站口接的我們,他們在省城做小生意。  我問,「幺姑還沒有消息么?」姐姐搖搖頭。  妻看著我,沒做聲。  去姐姐家的路上,我也沒再做聲。兩個小時的旅程,想得心也空白了。  在老家的日子裡,我們一起給母親掃了墓,母親碑前,兒子懵懂的給奶奶磕了三個頭。  兒時生活過的老房,依舊乾乾淨淨的,一個遠房親戚住著。  我看到,新婚時那張床還在,床頭鏤空處,依稀還見那個夏日午夜,幺姑濕漉漉的手印和一個少年慌裡慌張滿是汗水的身體。  眼睛一直濕潤著。  和我一樣有童養媳的何二伢子,生了三個兒子:大狗,二狗,三狗。那三個娃看著我,齊刷刷露出一排小黃牙笑的時候,我想起了我童年。想起幺姑來的那天,我比他們也大不了多少。想起我在池塘邊,不屑時撒得那泡尿。才注意到,村口那棵鑽天楊已經不見了。  何二伢子咧著嘴說,那棵樹做成了他家新房的大梁,村委會的決定。  還說割樹那天,喜鵲飛走的時候,只是孤零零的一隻。  離開老家的時候,因為航班時間還早,我帶著妻和兒子一起去了老通城,妻要嘗嘗那裡的豆皮。  很快吃完,兒子嚷著還要吃其他小吃。妻說:「你陪著孩子吧,我出去轉轉。」  我帶著兒子出來的時候,妻不見了,在步行街找了好久,才在一個角落的修鞋攤上看到她。  妻說在老家走山路多了,鞋跟需要修一下。  低頭見修鞋的女人,大概4,50歲的樣子,頭髮亂的象一堆蓬草,正用刀子很細緻的修理一塊皮底。  我說,「麻煩你快一點,我們還要趕飛機。」  那女人聽我說話,怔了一下,慢慢的抬起頭。我看著她的臉,第一感覺,她的眼睛已經渾濁,很明顯。再看,幾乎驚呆:這,這不是幺姑么!  我不敢相信,會在這裡遇見她,更不敢相信,不到40歲的她竟然老成這樣。  幺姑看著我,微笑著,眼睛裡有一絲光澤。  她看了看妻,嘴角努動了半天,才說:「這是,這是誰吧。」  我說:「對,對,是的。」  幺姑停下手裡的活,站起來,看著我和妻。那慈祥的眼光,就象母親在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媳婦一樣,我聽見幺姑喃喃的說,「這樣很好,這樣很好的。」  我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太意外了,發生的一切幾乎擊潰我的神經。剎那間,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了什麼,我說了一句,「等我一下。」便瘋狂的在大街上奔跑起來,到處找ATM。把所有的信用卡都拿出來,也只取了三萬塊錢。  我開始向回跑,那一刻,只想著幺姑渾濁的目光,和衰老的容顏,恨不得用生命來補償她一些東西。  等我回去的時候,發現只有妻和兒子站在那裡,幺姑已不知去向。  我楞住了,「幺姑呢?」  「什麼?她是幺姑?你剛才走的時候,她說只是你的同鄉啊。」  我又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一個角落一個角落的尋找,哪裡還有幺姑的影子。  街頭,我傻傻站著,那一刻,午後的陽光又斜斜的照著,那麼熟悉。  幺姑走了,我知道再也不可能看到她了,離開在她看來,是一種完美。  幺姑走了,新婚之夜,她那散發著成熟體香的身體,還在我的記憶里。那一聲「趴到我身上來吧」,讓我在柔軟中體會到人生的最美。當一切都完成的時候,我還在夢裡,身體是飄著的,眼睛裡有淚,說不清是興奮還是害怕。  我把一個少男的第一次給了幺姑,幺姑卻把一生都給了我。  多想再看到,你在油菜花簇擁的田野里散滿花香的身影和樸素而燦爛的笑容。  想著,又一滴眼淚滑落。  我知道,一生中,再也不能給幺姑什麼了。 這一滴眼淚,我不知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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