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叉」和悲慘的內在的「他」,作品

請跟我來,請把你信任的手,無悔地放置在我的手心裡……晨起的閱讀,很安靜。好似溫暖的陽光,融入了海水。文字里的沉醉是美妙的流亡,畢生的流亡,好似文本就是歷史,就是迴音壁,我能自給自足,收穫夢境,步入另一處人生,生活在別處。    繼續閱讀,心無旁騖的閱讀,你的靈魂與我如此親近。我時而如茨維塔耶娃一樣激情、矛盾、憂傷且困惑,「彷彿一個人身上的左手和右手」,一個懂手藝的人,渴望尋找到同樣可靠美麗的女友;時而又像「艱澀」苦厄、沒有祖國的外套庇護,用「劊子手」的語言寫作,始終在思想邊緣站立的保羅·策蘭,一顆不懂彎曲、筆直呼吸的「白楊樹」。還有,還有……在一篇篇文字和詩歌里流連,有時我就是他們!這毫無疑問。    讀,捧讀,躺著讀,坐在讀,站著讀,安靜的讀,大聲的讀,所有閱讀的姿態,都是一種「靈魂」的尊重。塵世的喧囂在窗外,而陽光也同時存在。今天是7月5日星期四,如此溫暖的陽光下,我不想談論虛無和飄渺。我只想繼續散漫的閱讀,慵懶的活,好似我從未出生,你們看不見我,但能感知……    一個詩人的人生經歷、學識、信仰和胸懷,也將決定了他詩歌的語言走向和內容海域。今天我讀了太多的詩人,從德國詩人策蘭,到俄國的茨維塔耶娃,再到美國的詩人查爾斯·西密克,想來大家對策蘭和茨維塔耶娃都比較熟悉,那麼我就重點選讀這位南斯拉夫移民到美國的西密克吧。他的「黑暗」和「失眠」我確信自己一定能讀懂!但是,這輕輕巧巧的幾天時光,我真就讀懂了嗎?就像別人讀我的詩歌一般,他們瞬間的感受,真的讀懂了我藏匿的諸多小心思了嗎……    許多人都翻譯了他的詩作,我看過至少6人以上的譯作,且不去說誰好誰壞,因為查爾斯·西密克,某個時刻真就是冥界的使者,即便你遺漏了某一處的精彩,你也能在他荒誕、冷峻、凜冽、幽冥的意象里找到他「不休的藍調」,那是他黑暗思想的家。    我從眾人翻譯的一堆詩作里起身,繞過了他經典的《肉店》、《掛毯》和《夜晚的野餐》,停在了他的《叉子》和《內在的人》,想來想去,難以割捨,居然把兩首作品,都悉數選讀了。      叉子    查爾斯·西密克(美國)    這個奇怪的東西一定是直接  從地獄中爬出來的。  它就像鳥的爪子  纏在食人生番的脖子上。    當你把它握在手中,  當你用它扎進一塊肉里,  可以想像那頭鳥的其他部分:  它的頭如同你的拳頭,  巨大,禿頂,沒有嘴巴,雙目失明。    王偉慶譯      穗言穗語:這樣的叉子實在少見,能將一把叉子,一間肉店寫出詩意的人,唯有西密克。對於西密克的詩歌,《哈佛評論》的一個評論家曾如斯說,「在今天的美國,很少有詩人對新奇抱有如此豐沛的慾望,具備如此無窮無盡的彰顯詩歌氣質與姿態的詩藝……。西密克也許是我們時代最令人不安的詩人。」    我想這位評論家至少說對了一件事,那就是西密克創作詩歌時,新奇的視角和迷人的詩藝。他象中國的孫悟空孫大聖,有72變,能輕鬆地變換視角,從客觀到主觀、又從主觀返回到客觀的物世界裡。    《叉子》就是這樣一首視覺獨特,具有穿透力的詩作。開篇一上來,詩人西密克就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先行框定了「叉子」,他把它直接定義為——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某種怪物。乖乖,一把金屬叉子,在作者的眼睛裡首先發生了魔術,活了!而且要命的是,它還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奇怪東東。於是「它就像鳥的爪子/纏在食人生番的脖子上。」這是多麼鮮活、形象的比喻,不過短短的四句,我們已然看見了詩人驚人的才氣和語言掌控力。    如果我們都能這樣仔細的觀察生活的每一個小小細節,我們就一定能發現其中隱藏的尚未開發的詩意元素。作者用一個冷靜且幽默的~~客觀者的身份,第二人稱「你」的感官體驗,來描繪日常「叉子」使用中,那有趣的一幕。這時的「你」,握住的不僅僅是叉子,也不僅僅是用叉子「扎進一塊肉里」,而是你和叉子兩者之間,已經在作者不經意的敘述中,彼此成為一體,通過「想像」的畫筆,握緊的手,也就是拳頭——變成了叉子「鳥」的頭,所以它「巨大,禿頂,沒有嘴巴,雙目失明」。讀完全詩,我想拍拍西密克老先生的肩膀,我想跟他說:嗨!我喜歡你,喜歡你這些奇奇怪怪的類比與聯想。不過,這些可愛的、荒誕、有趣的「小伎倆」,我也會哦,什麼時候我們PK一下吧……呵呵,當然這只是一個夢或同樣荒誕不經的玩笑吧。          內在的人    查爾斯·西密克(美國)    它不是哪個  陌生人的身體。  它是另一個。    我們以同樣  醜陋的嘴臉  向世界湊近。  我抓,  他也抓。    有些婦女  聲稱擁有了他。  一條狗四處跟著我。  也許是他的狗。    我安靜,他更安靜。  於是我把他忘了。  可是,當我彎腰  去系鞋帶,  他又站了起來。    我們投下一道孤單的陰影。  誰的陰影?    我很想說:  「他剛剛開始  他就要消停了。」  又沒法肯定。    夜裡  我坐下來  打破我們之間的默契,  我跟他說:    「儘管你說的  每個字眼都和我一樣,  你終歸還是一個陌生人。  現在你打住吧。」      楊子譯      穗言穗語:我不是不想解讀《肉店》,也不是不喜歡《掛毯》和《夜晚的野餐》,包括《恐懼》《西瓜》和《一首無題詩》等。他的詩歌我以前幾乎沒有接觸過,所以我才會如此沉浸的閱讀,細細地品味,我曾將網上能收集到他的詩歌譯作,全部收集、整理起來,做了一本穗穗的《查爾斯·西密克》詩選,其中有7位朋友的譯作,我曾反覆比較他們翻譯的同一首詩作,然後大聲地朗誦出來,體會每個人譯作的節奏、語言和由此形成的詩境和氣場。    這裡面的差異實在太大的,不過可喜的是每一位翻譯者,都有自己翻譯的不錯的詩作,這裡我就不一一比較說明了。我想說閱讀和賞析,本就是個人的偏好和心境,所以我選擇了《內在的人》,來進行一次小小的閱讀之旅,內心世界詩意的小約會。這首詩作,適合於夜深人靜的時分閱讀,譬如此時此刻的子夜時分,萬籟俱靜,我冥冥之中,似乎能聽到自己血液的聲響,它像身體的空調機,循環的冷凝系統,能發出低分貝的噪音……    若能見到西密克其人,我想他一定是一個非常幽默且紳士的人。他的確常常去探究世界荒誕的另一面,他奇異的想像力、幽默的意象、簡明的句法等,可以作為他詩歌創作風格的醒目標籤了。    我喜歡「內在的人」,喜歡他創造了自己,「另一個」自己,於是他們的確有著同樣的嘴臉,向世界靠近……此刻我正對著鏡子,模仿詩句中西密克描繪的場景「我抓,他也抓。」,其後作者幽默的本性,再次覺醒了,我懷疑16歲就從南斯拉夫移民到美國的西密克,是否也沾染了一些異國的痞氣,好似俺們中國的外地人,來到祖國的首都北京城,別的沒學會,首先學會了貧嘴和打趣。(呵呵~~沒事打個岔哦,開心一下,調劑一下閱讀的緊張氣息)    這個被西密克創造出來的「他」,被某些婦女擁有了,好玩的是一條四處跟著我的狗,卻是他的狗狗。這就符合了分裂的自我,存在於同一具肉體里。所以詩篇的後面,我們都能很好地跟隨作者的目光,一路行進。    我不得不佩服西密克敏銳、細緻且獨到的觀察力,那就是「內在的人」,另一個自己,有時通過「影子」的投影,在黑夜裡顯形。作者知道這是誰的投影,卻假裝疑問,這裡面就形成了一種自我的叩問、詰問和疑問,三者合一的「我」和「他」之間的交談過程。直到結尾處,西密克才「打破」了這樣心照不宣的默契,於是他斬釘截鐵地說:    「儘管你說的  每個字眼都和我一樣,  你終歸還是一個陌生人。  現在你打住吧。」    這結尾,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遍遍的讀著,就像作者曾經的偏執和倔強,總想通過自己的視角,反射到詩歌和文字上,來探究人類的悲劇、脆弱和愚蠢的根源。現在的閱讀感覺,的確應了那句話——在他舒緩、從容、平靜的敘述語言的表象下,深藏著可以感知,卻難以道明的意義和所指。難怪他的詩作,會被眾人認為是「深度意象詩」的典範。    我無法形容自己,讀到《內在的人》詩作結尾的複雜感受,結合題目來理解,就更加難以捉摸,難道他僅僅是要那個分裂的「我」,也就是詩作中的「他」,成為一個陌生人,拒絕承認其合法存在性,同在一個肉體里的某個搗蛋鬼!呵呵,這就是「內在的人」所獲得的最後地位和悲慘結果嗎?哈哈~~我不得而知,這就是西密克的魅力,別問我——最終的意義何在!      詩人簡介:查爾斯·西密克(CharlesSimic,1938—),美國當代著名詩人。1938年出生於前南斯拉夫貝爾格萊德。1949年隨父母移民美國。1961年入伍服役。1966年畢業於紐約大學。1974年後在新漢普郡大學執教,現已退休。西密克著作頗豐,自1967年出版第一本詩集《草說了什麼》以來,至今已出版六十餘本著作,其中詩集達二十七本之多。1990年散文詩集《世界沒有盡頭》獲普利策詩歌獎。1996年詩集《黑貓走動》入圍美國國家圖書獎。曾獲古根海姆獎金和麥克阿瑟基金。2007年被授予美國第15屆桂冠詩人稱號。詩集主要包括:《古典交際舞》(1980年)、《詩選1963—1983》(1985年)、《不休的藍調》(1986年)、《上帝與魔鬼之書》(1990年)、《失眠旅館》(1992年)、《地獄裡的婚禮》(1994年)、《稻草人》(2000年)、《夜晚的野餐》(2001年)等。除詩歌、散文創作外,他還翻譯了許多法國、前南斯拉夫詩人的詩作。          2012年7月5-6日作(穗穗讀詩檔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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