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知道:香港會毀於童子尿嗎?

,鳳凰知道

第256期

鳳凰新聞客戶端編輯 王月兵

【導語】一對內地夫妻在香港旅遊,年幼女兒尿急。因廁所人滿,排隊中的母親拿出尿不濕讓孩子當街尿在上面,遭到香港青年拿著相機對著孩子拍照,並厲聲指責孩子父母不文明,結果引發衝突。內地夫妻想要離去,被該香港青年拉住嬰兒車阻攔,雙方發生拉扯。

一則童子尿新聞,出乎意料地引發了香港和大陸兩地網路上激烈的爭論。這一次又是內地人素質低下了嗎?香港青年和內地家庭,誰更不文明?

●不隨地大小便,是人類文明近二百年來才有的進步

歷史是有味道的。城市出現以後的漫長歲月里,人類歷史的味道並不好聞。

在現代馬桶出現之前,人們排泄的地點是隨意的。中世紀的歐洲人基本不洗澡,隨地大小便。巴黎是那個時代的一個典型。和平時期,巴黎人在城牆上開滿廁所,城內居民來此方便,所有排泄物全「空投」入護城河,從而解決城堡內的清潔問題。巴黎市中心的人也不願意大老遠地繞到城牆上去傾倒排泄物,他們有更方便的辦法。每天早晨,臨街的窗戶一扇扇打開,主婦們在窗口大叫「倒水啦」,接著「嘩啦」一聲響,「夜香」從天而降。到今天,紳士仍然要走在女士的左邊,便是那時養成的習慣,因為要為女士擋住那一「澆頭」。英國的倫敦橋也是如此,當時橋上有138戶居民,「身居高位」的他們臨空方便,使橋下船隻屢屢「中彈」,故此在英語中對橋有一個別緻的定義:橋是「造來給聰明人在其上走,而蠢人從其下過」。

1597年,英國貴族約翰·哈靈頓發明了第一個現代意義的馬桶,但由於排水設施的缺乏,抽水馬桶並不普及。1606年,國王亨利四世還下令,禁止貴族在盧浮宮的角落裡大小便。

在思想璀璨、群星閃耀的啟蒙時代,歐洲的城市還是污穢連天,大街小巷堆滿了無法處理的糞便。1665年的夏天,英國查理二世和王室成員帶著大票僕役到牛津度假,事後,當地一位古董商人的日記中寫道:「雖然他們看上去衣冠齊整、快樂,但他們非常無禮和粗魯。在他們離開時,所有的地方,煙囪里、書房裡、卧室里、地窖里,到處都是糞便。」1665年8月,一場大瘟疫在倫敦爆發,奪取了超過10萬人的生命,人們由此發現了「隨地大小便」的危害。

16至19世紀的中國也是同樣的情況。那時只有寥寥幾個公共廁所,且收費不菲,以致有「京師無廁」的說法傳世。「故人都當道中便溺」,不僅普通百姓這樣做,一些官員也帶頭這樣做,當真是「重污疊穢,處處可聞」。明代王思任在《文飯小品》中直陳時弊,將京城比喻成一個巨大的廁所。直到清朝末年,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觀。北京各街道遍修廁所,不準隨地便溺。而且,出現了大糞車,以搖鈴為號。

隨著人類在智力和社會方面不斷向前推進,衛生制度取得了緩慢而細微的進展。19世紀中葉瘟疫盛行於歐洲,尤其是英國的霍亂,使得歐洲各大城市開始建設排污系統和自來水管道,抽水馬桶才真正普及起來,隨地大小便也逐漸成為歷史。

從隨地大小便到去專門的廁所方便,這成為人類文明進步的標誌之一。

●孩子當街小便不文明,但香港公廁不多且難找的事實也需要拷問

「隨地大小便」是不文明的事情,這是現代人都應達成的共識。許多城市都有「禁止隨地大小便」的明文規定。以香港《公眾潔凈及防止妨擾規例》第8條為例:任何人不得在任何街道、公眾地方或公眾看得見的地方,以及建築物的非洗手間或水廁等公用部分地方大小便。同時還規定任何正在照顧或看管一名12歲以下兒童的人,不得在沒有合理因由下,准許該兒童在以下地方大小便─(a)任何街道、公眾地方或公眾看得見的地方;或(b)建築物的任何公用部分,而該公用部分並非洗手間或水廁。

條例總是清晰無誤的,辨明是非也是容易的,但當清晰的價值判斷和複雜的現實發生碰撞,尋求現實的解決才是當務之急。

比如,視頻中的香港青年和孩子父母發生衝突時,孩子母親反覆強調「洗手間排隊,孩子著急我怎麼辦」。在這樣的情況下,隨地小便除了跟文明掛鉤,還跟香港的公共基礎設施現狀掛鉤——公廁的數量夠嗎?對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外地遊客來說,它們足夠好找嗎?

有一個說法,香港鬧市區5分鐘路程內,一定有洗手間,香港的洗手間也以乾淨和管理細緻而成為內地的洗手間的樣板。據統計,香港目前有獨立公廁300多座,大多處於比較隱蔽的地點;商業樓宇內基本都設有洗手間,但某些樓宇內的洗手間,除非在商場消費,否則概不外借。港鐵84個車站中,只有40個設有廁所,金鐘、銅鑼灣等大站都沒有洗手間。餐廳必須設置可供客人使用的廁所,否則不會批准營業許可證。

對於熟悉地形的本地人,找到洗手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對初來乍到的的外地遊客來說,卻要頗費一番周折。寸土寸金的香港,商場內洗手間都相當低調,蟄伏於最寂寞的角落。所以,5分鐘之內找到洗手間,必須以不走冤枉路、不向人打聽前提。即使找到了衛生間,排隊也不可避免。據統計,2013年,來自世界各地的訪港遊客數字超過5400萬人次,這麼多遊客,香港的公廁真的夠嗎?

人生有三不能憋:噴嚏,屎尿,愛情。當公廁不多且難找時,若僅將孩子當街小便怪責於內地人的素質低,缺乏公德心,就是偏見和歧視在作祟了。復旦大學教授嚴峰說:「看到幼兒在港小便風波,想起巴黎往事。法國公共廁所稀缺,造成街頭小便成風。據法國內政部統計,百分之40的法國男人有隨地小便的行為。」制度缺失造成的惡果適用於所有國家,在責難人的道德低下之前,應該反思政府在制度建設上的缺失。

而當「隨地小便」的是孩子時,問題就更加複雜。媒體人「@杭之馮玥點什麼就上什麼」就說:「有些事情,沒帶過孩子前你還真無法理解。比如,你會想到熊孩子會對廁所小隔間有幽閉恐懼,死活不肯去嗎?你會想到有小女孩堅決拒絕跟爸爸去男廁所嗎?你會想到小孩子會因為廁所的衛生問題堅決拒絕上嗎?」

價值判斷是簡單的,責難他人也是容易的,但這樣的「簡單」常常造成不必要的誤傷,由此引發的誤解和對立則更讓人心寒。

●香港青年的「執法」行為本身並不文明

視頻中,香港青年的憤怒顯而易見。

他的本意或許是好的,孩子當街小便確實是不對的,但未經家長許可拍一個正在小便的女孩子,驚嚇幼童,他的行為無論如何都已經越過了合理的邊界。

「@吃齋的貓2011」說:「我在澳洲工作時曾遇一中國遊客,因在公共場合對著澳當地一小孩拍照而惹上官司。澳洲法律規定未經家長許可不準拍人家孩子,不論香港是否亦有此法律,但未經家長許可拍一個正在小便的女孩子極為不當。」

香港青年的做法,是用激烈的情緒表達來代替對不文明的規制。央視主持人「@李小萌」說:遇見與自身社會文明規範不符的行為,文明的做法是善意的幫助、低聲的提醒,曝光與衝突,實際是情緒的表達,與文明無關。

●如今香港對內地的敏感,一泡童子尿就能輕易激活

不管人們願意不願意承認,儘管還是「同是一家人」,但香港與內地的分歧越來越嚴重。

「蝗蟲論」「自助游」「雙非孕婦」「奶粉荒」「反對本港大學濫收內地生」,近一兩年小事總會被無限度地上綱上線,究其原因,專欄作家嚴飛說:體制的失守導致更多激進的聲音將政治的問題延伸到民間,將對政治的敵意無限拓展到對內地普通民眾的仇恨之上。

在民間,香港社會對內地人的歧視一直存在。上世紀80年代香港經濟發達時期,彼時內地還處於改革開放的起步階段。在相對貧窮落後的內地人面前,香港人在經濟上的優越感自然成倍放大,「表叔」「阿燦」等嘲笑性用語構成這一時期香港人對內地人的集中的印象與認識。內地經濟崛起後,內地人的公民素質又成為香港社會詬病的主要對象,近幾年來,內地人與港人競爭資源的矛盾愈演愈烈,公立醫院的床位、香港寶寶的奶源、本地生入學和就業的名額,都成為引燃內地香港矛盾的導火線。

2013年7月底,內地一位來港探親的大學生被一位為情自殺的跳樓女子砸中身亡。悲劇發生之後,香港本地出現了一些辱罵不幸者為「大陸狗」「死掉算做了件好事」的聲音,並連帶著抨擊其他在港讀書的內地生,「內地生搶佔資源死得活該」。

對此,有評論一針見血地提出,「這個年輕生命在香港灰飛煙滅之後被咒罵,暴露香港社會的扭曲心態,也帶來巨大的警示:香港是否變成了一個冷血的社會?」

內地民眾需要反思的,則是恩主式的心態——「沒有內地香港吃什麼」。「香港人是狗」的歧視性言論是不是也在說明:我們的社會變得越來越冷血。

群體與群體之間的關係總是微妙的。媒體人「@王爍」說:「幾年前,一位經濟學家朋友對我說,未來不願住在美國,因為經濟不好,美國人會變mean(刻薄)。我還覺得哪裡會變得這麼快。現在明白了,經濟不好,前途沒希望,哪裡的人都會變mean,不管是美國人,歐洲人,香港人,台灣人還是內地人。人與人善意相處是真實的,也是易脆的。」

(鳳凰新聞客戶端編輯 王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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