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舞弊，女兒情緒低落

繪圖/夏曾珍

　　心理諮詢師 王潔傾訴女主角：梅（化名），48歲，公務員刻苦讓女兒升入「尖子班」我對女兒從小就比較嚴，我覺得孩子小時候管教一定要嚴，是非要分明，原則要清楚，別人的東西不要拿，想要什麼自己就要付出努力。小時候，我花了很多時間教育她，剛開始可能有點辛苦，不過欣慰的是，女兒各方面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成績好，人品好，從小學到初中，都是班裡的班長，同學們喜歡她，老師也以她為榮。中考的時候，女兒順利地考到一所示範性高中。能考入這所高中的學生，個個都是尖子生，女兒在學習成績上不再有優勢。當然，女兒還是很爭氣的，剛進去的時候，每天都會拼到很晚，放棄了很多休閑與娛樂的時間，這種刻苦、努力也讓女兒重新得到了老師的關注，當上了班級骨幹。高二的時候，女兒被分到了年級「紅班」，相當於尖子班。同學舞弊，老師「視而不見」從小，女兒就願意與我談心，什麼事都會聊。現在她雖然住校，但我們每周至少還會當面溝通一到兩次，所以，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知道。去年年中，女兒和我說班級考試時有很多人作弊，當時老師不管不問的。下了課，她到老師辦公室彙報這件事，老師就說了聲「知道了」，還示意她不要說出去。那次，她考了70多分，並和我說：「媽媽，不管我考了多少分，我的分數是真真實實的，不像其他人，他們是抄書的。」我就和她說，以後到了高考時，大家都是平等的，都要靠真功夫，所以現在這個時候，不要心理不平衡。其實，我和她的班主任平時也常聯繫，班主任也和我談過這個問題。這個班級是「紅班」，這種舞弊的事情要是傳到了校長的耳朵里，「紅班」的地位就保不住了。我想，班主任雖然沒有明說，但這種事情一定也關乎班主任的獎金、職稱方面的事情。何況，將來社會上這種事情多了，我得培養女兒適應社會的能力。再說了，她這樣一告，不僅班級裡面的同學會怨恨她，老師也會不喜歡她，太不值得了。而且這個世界上，哪裡來絕對的公平啊？之後，每隔幾個月女兒都會和我說類似的事情，我也會觀察她的反應，是否按照我的建議來處理。現在，女兒也會和我抱怨幾句，強調她的分數是真實的，但反應沒第一次激烈了，我想，大概她認可我講的道理了。邊學邊嘆氣，不時掉眼淚可是，女兒高二下半學期的學習狀態越來越糟了，成績也退步了，和我之間的溝通也少了。老師多次打電話給我，要我多關注孩子的學習狀態。有一次，我特意到學校去看她，在學校附近的超市找到女兒，她獃獃地坐在那裡，目光渙散。當時我也沒有說太多，就把她接回了家。回家後她說，自己壓力太大，她覺得以目前的學習成績和狀態，只能考個二本，但是，老師鼓勵她要考個一本，為班級爭光。她當時聽了心裡很不舒服，覺得老師很功利。其實她也想考好，像我一樣，人到中年還是很進取，可是她好像成不了我，無法和我一樣在同齡人中那麼優秀。她說自己有時候晚上學到一半，就跑到操場上哭。在家裡我也觀察到，她邊學邊嘆氣，有時候看著窗外眼淚就掉下來了。明年就要高考了，她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心靈對話]「我會急著給建議」我：我聽到你反覆提到勸女兒不要心理不平衡？我想了解下，你是怎麼理解「心理不平衡」的？梅：女兒的性格我知道，她最怕受委屈、受冤枉了。她反覆和我強調，她的分數是真材實料的，她覺得在考試的平台上大家不是站在一條起跑線，所以我勸她心態要平衡。我：如果我有這樣的女兒，我可能會先鼓勵，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下能獨善其身是很棒的，就算考得不好，也是她自己的真實分數。梅：可能和我從小的教育有關吧，我覺得這些都是基本的。其實類似的事情她小時候也發生過。有一次，我和朋友一起帶小孩出去玩，那時候四五歲的女兒看到我朋友的孩子偷了小攤上的一個玩具，硬是纏著那個小男孩把玩具拿出來還給人家，小男孩不肯，女兒就告到我朋友那裡去。我朋友當時面子也沒有了，她覺得這件事是小事，犯不著這麼頂真，覺得我女兒太一本正經，很不高興。我當時沒辦法，就讓女兒和人家賠禮道歉。事後，我也和女兒說過，如果那是我的兒子，早就被我打斷手了。我：你把女兒教育得很好。可是，我覺得你給女兒的好像是一套矛盾的標準，她該做正確的事情，但她不能夠指正那些錯誤的事情。梅：我這是在保護她。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子，不公平的事情多著呢，她不能指望事事都公平。我：一個人反覆強調的事情，往往是這個人最關注的事情。女兒一次又一次地和你說舞弊，可見公平對她很重要。你認可過她的委屈嗎？梅：委屈？我想起來了，她很小的時候，很多事情倔強地不願意說，我冤枉過她一次，當著朋友的面打了她一頓，告訴她應該怎麼樣。後來發現事實上她沒錯，現在想想，是挺對不起她的。我：那麼小時候受到的冤枉，在之後的日子，你們之間有就這件事好好談談么？梅：要不是今天我來，還真的忘了呢。你說，會不會在委屈、冤枉、不平衡這類事情上，女兒一直記在心裡？該怎麼讓她解脫呢？我：孩子的情緒反應，最初的榜樣來自父母，他們從父母的眼神、舉止中學會反應、處理自己的情緒。當他們感受到情緒被接納的時候，他們感到安全，才會去探索這份情緒；在對內探索情緒的過程中，情緒也會自然消解。但前面聽你說，我感覺到你好像從來沒有真正關注、理解過她的這份委屈。梅：怎麼才叫真的關注和理解？我：比如說當她告訴你這件事情，你可以先鼓勵她：「孩子，你做得很好，你是媽媽的驕傲。 」讓她感覺到被認可，在這種認可下，你可以問她，她目前的情緒是怎樣的？她是怎麼看老師和同學的？先讓她表達，不要先評判，先去解釋要怎麼做，幫著孩子去發掘、評估更好的方法，而不是硬性地丟給她你的想法，這可能會顯得不近人情。梅：我好像有點懂了。我自己是一個很好強、自尊心很強的人，面對事情挺焦慮的，所以在和孩子相處的過程中，我會急著給建議，給出我覺得最好的做法。我：你能這麼快對自己有這樣的察覺，真的很棒。梅：哪有，也許我也很關注分數吧。就好像我考職稱，不僅想考過，還希望自己考分高一點，現在想來，我和老師一樣，都挺關注分數的，也許無形中給了孩子很大壓力吧。我：是的，適度的焦慮、短期承受微量的壓力對學習有促進的作用，一旦過了，可能就起反作用了。[解碼]接納孩子的情緒面對女兒提出的班級舞弊問題，梅關注的是，女兒應該按照她給的邏輯、方法處理，這是把自己對這件事的認知，強加於女兒的認知之上；而勸女兒不要心理不平衡，實際上是對女兒委屈的無法接受。梅評判、要求女兒行為的原因，正是源自於自身的焦慮和恐懼，怕女兒在社會上受到傷害，怕女兒在人際關係上吃虧等。看起來，梅每次教育女兒的最後似乎是個勝利者，可事實上，這是以女兒的自我壓抑為代價的。女兒要接受她這套矛盾的標準，既要做好正確的事情，同時又不能指正那些錯誤的事；她得心理平衡，心中的不滿不能在老師、同學面前表現出來。當自我壓抑處在一個不斷累積的狀態里，女兒的那個「自我」與強勢媽媽所代表的那個「超我」之間不斷鬥法，這樣一種能量糾結、內耗的狀態，當然不利於學習。此外，女兒反覆強調自己的分數是真實的，顯示的是內心對舞弊這種不公平現象的恐懼：老師和媽媽對於她的成績是否給予了公正的評價？當這種恐懼沒有得到傾聽者接納和反饋時，要一個處在青春期、急需獲得自我認可的女孩面對和接受這種不公平的現實，顯然過於勉為其難了。[支招]把過往心結拿出來晒晒一、把過往的心結拿出來晒晒。主動和女兒聊起小時候的那兩樁「委屈、不公平」事件，鼓勵女兒表達當時的感受；同時向女兒表達自己的焦慮、擔憂，甚至是歉意；再回到當下的舞弊問題，不僅是聽女兒的看法，更耐心聆聽她的感受。二、引導女兒接受現實 （事實）。和女兒談談這個不完美的世界，並告訴她抱怨不會讓我們變得更有力量，只有願意直面事實，孩子的反應才可能是接納，而接納意味著清晰地理解自己以及所處的位置。三、用自我暴露，化解成績壓力。在女兒眼中，媽媽的地位高高在上，女兒害怕無法超越。不妨和女兒談談一個過來人的焦慮、壓力，也許彼此之間有共鳴呢？在此過程中，也可以客觀談談你對分數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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