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巴格尼:自我的詭計
07-28
朱利安?巴格尼:自我的詭計5月8日,英國《觀察家報》評選了「英國300位頂級知識分子」,入選的9位哲學家包括《哲學的慰藉》一書的作者阿蘭?德波頓和《哲學家雜誌》的主編朱利安?巴格尼。巴格尼也剛剛受邀前往德波頓創立的「生活學校」介紹他的新書《自我的詭計》。自我是否存在我們一生中身體上和心理上一直在變化,是什麼使我們即使發生了變化仍是同一個人?朱利安?巴格尼借鑒現代神經科學研究,試圖對這一問題給出新的解答。自從英國哲學家約翰?洛克1692年在《人類理解論》中用一整章的篇幅來闡釋個人同一性問題以來,該問題已經成為哲學探究的中心,後來又出現了笛卡兒的我思、弗洛伊德的本我、薩特的非本質和海德格爾的真我。巴格尼指出,自我問題不只是哲學問題,心理學、神經科學、性別問題、腦瘤、頭部受傷、痴呆、多重人格、記憶、角色的社會建構、靈魂論、重生和來生都跟自我有關。巴格尼寫道:「如果說有一件事是你可以肯定的,那肯定是你的存在。哪怕世界是一個夢,或者是幻覺,這仍然需要你在做夢或者有幻覺。但是在歷史上,不乏聲稱自我根本不存在、個人自我是幻覺的人。這樣的主張不再只是玄想者和神秘主義者的專利。德國哲學家托馬斯?梅特津格說現代心靈哲學和認知科學將粉碎自我之謎,與此不同的是,科學家認為,自我已經被粉碎了。」現在有很多科學證據被用於否認「我思故我在」。笛卡兒的推論與自我感密不可分。但神經心理學家說,二者實際上是分離的。例如,患有科塔爾綜合征的人會認為他們不存在,這在笛卡兒看來是不可能的。這種病是一種「虛無主義的幻覺」,病人當下沒有活著的感覺,但他們會告訴你他們活過的歷史。他們思考,但是他們沒有因此而存在的感覺。另外,顳葉性癲癇會造成病人短暫的失憶,他周圍的世界仍然很真實、很生動,但他們感覺不到他們自己是誰。18世紀德國哲學家格奧爾格?利希滕貝格說,從「我思」只能推論出存在著思想。顳葉性癲癇患者與此類似:存在著思想,但是他們不知道那是誰的思想。健康的人也能體驗到自我感和意識經驗的分離。無數做過冥想和服過葯的人都說他們有過這種經歷。一種類似冥想的方法是,10多歲時人就會經歷到去個人化狀態,即失去自我感,不能認識到與自己身體的生理聯繫。遭遇到這種情況的人在獨處、照鏡子時會經歷到自我透視,通常叫體外經歷或靈魂出竅。恢復常態的辦法是列出5種感覺,寫下你感覺到的東西,希望重新把你跟自己聯繫起來。在更極端的案例中,遇到這種情況的人要自我傷害、造成劇痛來實現更快、更強烈的重新連接。在去個人化狀態,人只知道兩件事:第一,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沒有自己的心靈加以控制的情況下仍能照常活動,他們可以觀察到這一點;第二,要想恢復連接,必須經歷身體上或疼痛或愉快的感覺,越強烈越有效。由此可以推出,存在兩種實體——意識和身體,連接它們的是感覺。所以,對個人來說,「誰」是意識,「什麼」是身體。與失去自我感相反的是,有人有多重自我。洛克說,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候,能形成不同的人格。「法律並不因為醒時的行動懲罰瘋時的人,也不因為瘋時的行動來懲罰醒時的人,這就是把瘋時的人和醒時的人看成兩個人格。平常人們說那人不像他自己了,或魂不守舍,這暗示原來的人那個自我已經變了。」這些病例說明,在經歷背後並沒有一個統一的自我。巴格尼說,自我是建構出來的。大腦、身體和記憶都對自我的建構發揮了作用,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是個體認同的居所。也沒有非物質的靈魂。組成個體的材料跟組成其他一切東西的材料是一樣的。統一成自我的,是多種生理和心理因素的相互作用建構出來的,在某些方面它非常脆弱,在別的方面它又非常堅固。雖然大腦腫瘤能破壞自我,還會發生悲傷、災難等改變人生的經驗,仍能認出人仍是那個人。巴格尼說,自我的統一是通過一種詭計實現的,即從沒有指揮中心的大腦中的記憶零碎的經驗建構出強烈的關聯和連續感。人們不想覺得生命的連續只是分子在大腦中被有序地加以安排。我們以為那裡有一個核心,這便是自我的詭計。但神經科學顯示,大腦中沒有把事物集中起來的中心,人的心靈不是其大腦,而是大腦的活動。「沒有一個統一的自我不等於說自我不存在,它只是一種幻覺。有人比喻說,沒有所謂馬車,只有車輪、車軸、車廂等東西。同樣地,也沒有自我,只有體驗、思想和感覺。但馬車是存在的,它不過只是組成部分的有序組合而已。同樣,也有自我,它只是我們的體驗的有序組合。自我不是獨立於思想和體驗之外的實體,但也不是幻覺。」本體自我與道德自我巴格尼從本體論的角度尋找自我的本質,如加拿大哲學家查爾斯?泰勒在《自我的根源:現代認同的形成》中批判洛克時所說,把自我理解為認識的對象,不把自我放到道德空間中,用中性的概念定義自我,會遺漏掉至關重要的東西,並遇到一些無法解釋的現象。在洛克看來,自我的特點在於它本質上是向其自身顯現的。它的存在跟自知不可分割。人格認同因而是一個自我意識問題。但是,這根本不是道德哲學所稱的自我,自我只能是存在於道德問題空間中的東西。洛克定義的自我是點狀的或中性的自我。說它是點狀的,是因為他說的自我是根據任何構成性的關注,因此也是根據一定意義上的認同定義的。這種自我只是心理的聯想或者心理的連續性。照這種定義,青春期之前的自我是另外一個人,把未來幾十年中的我當做另外一個人,這都是無法迴避的結論。當我們說人是自我時,這個術語的含義是,他們是擁有身份、有必要深度和複雜性的存在。哲學上自我概念的含義跟心理學和社會學中出現的用法不同。心理學實驗中,黑猩猩也有「自我的感覺」:在其面部塗上標記,它在鏡子中看到自己時,會用爪子清除那塊標記。社會學中的自我與自我形象有關,努力在別人心目中留下好印象。這時人只是關心他們的形象能否達到社會所引導的標準,而沒有把這看成是對人的人格來說是本質的東西。泰勒說,有些人遇到了認同危機,一種嚴重的無方向感,不知他們是誰,不知自己站在何處。這是因為他們缺乏使事物獲得穩定意義的框架或視界。在這個框架或視界中,生活的可能性可被看做是好的或有意義的,另一些可能則是壞的或淺薄的。沒有趨向善的某種方向感就無法獲得自我概念。這意味著,一個人只有在其他自我之中才是自我。「在不參照周圍其他人的情況下,自我是無法得到描述的。我通過我從何處說話?根據家譜、社會空間、社會地位和功能的地勢、我所愛的與我關係密切的人,關鍵還有在其中我最重要的規定關係得以出現的道德和精神方向感來定義我是誰。我們在電話上問,說話的人是誰?或者走過房間的某人問,那是誰?回答以名字的方式出現,我是喬?史密斯,時常伴隨關係的說明,我是瑪麗的姐夫,或伴有社會角色的說明,我是修理工。還有輕蔑地帶有挑釁性的方式:你以為你是誰?」道德自我部分是由其自我解釋構成的。有一種大腦活動也許可以看做是自我:左腦的敘述功能,人類的語言能力源自那裡,人借它為自己創作自傳。你之所以是你,是因為你過了你的人生,我是我,因為我過了我的人生。哪怕我有一個暹羅人的克隆體,我跟他仍然有著不同的自我,因為與我相比,他會從不同的角度感知世界。我是一個自我加上一則故事,這跟書類似。書籍都有著類似的物理元素,如紙、書脊和油墨。它們的獨特之處在於它們包含的故事——有著相同的字體、紙張和膠水的書仍是不同的書,因為它們寫的是不同的故事。洛克說,作為自我的名稱,人格是一個法律術語。刑和賞之所以合理、公正,就在於人格的同一性(如果我20年前借了你的錢,其間發生的很多事情改變了我,但我仍然欠著你的錢)。洛克寫道:「因為人人所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幸福和苦難,至於同意識不相連的任何實體,不論它變成什麼樣子都沒有關係。」在泰勒看來,洛克這是承認自我概念與道德自我密切關聯,人格是根據未來的報應為其行為負責任的道德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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