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研究的伊斯蘭世界

伊斯蘭世界

            美國《時代》周刊

【內容提要:本文著重分析了七十年代伊斯蘭復興運動及其對各國的影響。它認為經過十多年醞釀的伊斯蘭復興運動,在很大程度上被認為是由於蔑視西方準則、蔑視那種使許多國家的經濟和社會問題加深的現代化,而要求穩定和鞏固的現象。

伊朗事態對一系列中東國家有影響。伊斯蘭在非洲政治中的復活、阿拉伯半島的石油財富和伊朗革命引起西方的關注。美國政府認為,伊斯蘭復興並不預示著倒退到過去,或是拋棄一切國際關係,穆斯林國家將繼續要求西方工業化國家的經濟支援和與它們進行合作。】

「儘管我們受不同政府的領導,住在不同的地區,但我們穆斯林是一家。」

——伊朗革命領導人阿亞圖拉·霍梅尼

「伊斯蘭的真正力量是這種感情,那就是你們屬於一種兄弟關係,你們的義務是為那種兄弟關係服務,從而為真主服務。」

      ——沙烏地阿拉伯石油大臣謝赫·亞馬尼

「在出現非正義的情況下,伊斯蘭裁決、伊斯蘭保護、伊斯蘭主張反抗。」

     ——埃及大學生安瓦爾·加馬勒

上面僅僅是伊斯蘭的—點點聲音,今天,這些聲音象喚禮者古時候喚虔誠的教徒去祈禱那樣有威力和使人非聽不可。這些聲音講俄語、波斯語和法語、柏柏爾梧和馬來語、土耳其語和烏爾都語——當然,還有阿拉伯語,這是先知穆罕默德的國語和伊斯蘭聖書古蘭經的語言。伊斯蘭是世界最年輕的普遍信仰,同時也是第二大信仰,有著七億五千萬信徒;第一大信仰是基督教,大約有九億八千五百萬人。在整個東半球,但主要是在橫跨三大洲的交叉點的具有戰略意義的新月形地帶,穆斯林正在重新發現他們的精神祖先並重新維護伊斯蘭生活方式的政治權力。受到現代化苦果的打擊,而又在對古老的遺產感到非常自豪因而受到激勵的情況下,伊斯蘭世界大家庭正在逐漸復興起來。

伊朗就是一個最生動的例子。一九七九年三月末,數百萬男男女女去投票處參加公民投票,他們佔壓倒地位地投票贊成成立伊斯蘭共和國。阿亞圖拉·霍梅尼宣布,投的贊成票創造了這小國家的第一個「真主政府」。君主制將被有著當選的立法機關的民主製取而代之;宗教領袖們可能對未來的法律具有某種否決權。進行了一年時間的伊朗革命——這場革命把夢想使自己的國家變成西方式的工業和世俗國家的王朝專制君主趕下了台——的勝利,用科威特一家報紙的話來說,被歡呼為「伊斯蘭人民的新的黎明」。巴勒斯坦敢死隊湧上貝魯特街頭,用AK一47對空鳴槍,以此來慶祝勝利。在蘇丹,反對政府同埃及結盟的好鬥的穆斯林舉行了慶祝伊斯蘭勝利的遊行,他們喊道:「打倒國王的朋友薩達特!」開羅保守的穆斯林雜誌《呼聲》周刊說。「儘管猶太人狡猾、基督教徒仇恨和共產黨的猛攻,穆斯林還是來了。」

伊朗並不是令人感覺到復興了的伊斯蘭的力量與熱情的唯一國家。

今年早些時候,巴基斯坦把伊斯蘭法規——主要以古蘭經為基礎的伊斯蘭法典——的一些措施補充到刑法和民法中去了。在科威特,這個盛產石油的沙漠國在法規中採用了經過修改的伊斯蘭法規版本。埃及人民議會響應穆斯林原教旨主義,也在辯論實行伊斯蘭法規問題,這可能會關閉在開羅金字塔公路一帶燈火閃耀的酒吧間、夜總會和賭場。

伊斯蘭復興的最可靠的晴雨計,也許是伊斯蘭教徒去麥加朝覲的習俗,預料,虔誠的穆斯林一生中至少到那裡朝覲一次。一九七四年以來,參加朝覲的人逐漸增多。一九七八年十一月的朝覲盛況是歷史上空前的。將近二百萬人聚在麥加附近貧瘠的阿拉法特平原,住在帳蓬里,進行十四個世紀一直保持不變的艱苦的五至七天的宗教儀式。現在的朝覲更有甚於以往,它是來自七十個國家,從最富有的石油酋長國到最窮國家的種族,有著不同的面孔,講著不同語言的精神萬花筒。

對伊斯蘭重新感興趣的情況,在年輕人中更為明顯。阿爾及爾一個著名法官驚奇地發現,他十四歲的兒子同他的一群朋友每天在清真寺作五次祈禱。在突尼西亞(總統布爾吉巴提倡了婦女的平等權利,包括離婚和打胎),屬於好鬥的穆斯林兄弟會的學生塗抹掉帶有色情的電影廣告,並在城市的牆上用粉筆寫上古蘭經語錄,他們用這些形式對「罪惡」開戰。在開羅大學(入學人數:十三萬),數以百計的埃及女學生已戴上面紗,並要求男女分班。

伊斯蘭教在共產黨世界如果沒有興旺的話,總算倖存下來了。蘇聯現在在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中占第五位(次於印度尼西亞、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莫斯科官員特別擔心席捲伊朗的伊斯蘭熱潮會越出邊界,影響到亞塞拜然、土庫曼和在蘇聯南部的其他一些共和國的伊斯蘭人口。在被以色列佔領的約旦河西岸和加沙,甚至在以色列自已的穆斯林公民中間,出現了去清真寺祈禱的熱潮,並重新開始對伊斯蘭感興趣。在耶路撒冷的希伯來大學的一位伊斯蘭文明講師,德約·以色列說:「在穆斯林中間有一種活躍和自信的新感覺。伊斯蘭終究取得了偉大勝利。」

伊斯蘭的復興已經醞釀了十多年了。伊斯蘭不是星期五去清真寺式的宗教。它是榮譽的法典、法律制度和無所不包的生活方式。固然,國家與國家、個人與個人的宗教儀式多少有些不同。然而,就普通穆斯林來說,在日常生活中,他的虔誠的程度比在大多數西方國家的人民,對基督教的虔誠程度,要更明顯的多。在星期五(這是穆斯林的聚利日),工廠、市場和公共廣場便沒有了生氣。男人們如果沒時間或不打算去清真寺的話,就把祈禱用的小地毯放在擴音器附近;婦女們常常在家裡祈禱。其他人在他們所在的地方進行所要求的沐浴儀式和祈禱。穿著白色短褲的職業網球遠動員將把球拍放在運動俱樂部的球場然後祝禱。飛機上的乘務員將把一條毛巾鋪在飛機的過道上進行祈禱。在田野上的工人將在中午脫掉靴子,跪在幾片紙板上訴禱。穆罕缺德『哈桑·謝拉夫年七十六歲,貝都因人,居住在撒哈拉邊緣地區。他解釋了他通過禱告找到的平靜。他說:「如果我不禱告,我的內心就發慌。如果我禱告了,我的內心就很平靜。」

日常用語中有無數使人想起伊斯蘭基本信念的提示,即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是真主的意旨。當你告訴開羅出租汽車司機你要到某處去的時候,他就會回答說:「如果真主願意的括」。如果一位家庭主婦發現市場上有西紅柿,她就會咕噥「讚美真主」。尼羅河三角洲的農民在播種的時候會喃喃地說「以真主的名義」。埃及總統安瓦爾·薩達特作了一次政治家式的冒險,他去耶路撒冷進行了一次具有歷史意義的訪問。然而,作為一個虛誠的穆斯林,他知道,僅僅是凡人是無法控制結果的。他私下一再說,「不管產生什麼結果,這是我命中注定的,我認我的命。」

阿拉伯主義者彼得·阿·伊斯曼寫道:「任何東西都不能玷污其影響無所不至的這位近在咫尺的真主。人們的意外事件是真主安排的,一切都是神的計劃。阿拉伯人較引人注目的方面之一就是懷疑、內疚、焦急是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他們的世界是個比較使人放心的世界,是個充滿了起鎮靜作用的必然感的世界。」

伊斯蘭復興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認為是於蔑視西方準則,蔑視那種使第三世界許多國家的經濟和社會問題加深的現代化而要求穩定和鞏固的現象。衛生所可以使疾病減少,但是也使那些很少實行節育的伊斯蘭國家的人口猛增。城市工業迅速增長提供了就業機會,但是也由於人們陸續去城市尋找工作,而破壞了農村的極神聖的家庭結構。

開羅大學的一位高年級學生安瓦爾·賈邁勒說,埃及的電視里充滿了象《查利的安琪兒和女警察》之類的美國系列電視節目。他問:「這些系列本電視節自與埃及生活有何關係呢?穆斯林應該做些什麼?仿效那種生活方式嗎?忘掉伊斯蘭,變成一個可塑人嗎?」也在這所學校念書的一個女學生納迪亞·法蒂姆,蒙著修改了的面紗和穿著拖到地上的長袍。她說:「這是個身份問題。如果穿西方服裝,象西方人一樣地行動,那麼你非變成西方人不可。但是如杲你熱衷於伊斯蘭、伊斯蘭方式、服裝以及思想,那麼任何東西都不能迫使你改變你事實上的身份。伊斯蘭能使你恢複本來面目。」

芝加哥大學的一位伊朗問題專家馬文·佐尼斯說,在伊朗和別的地方「人們為了要恢復遭到很大損害的自尊感,伊斯蘭被用作對西方進行還擊的一種工具,他們認為,在過去一百五十年來,西方在文化上完全制服了他們,從而他們自己的機構和生活方式就變成次要的了。」華盛頓的一位中東問題專家約翰·杜克·安東尼說:「我們是一種革新的見證人。我們感到,在伊斯蘭世界裡,可以實行一些變革,以便使伊斯蘭國家適應本世紀後半世紀的各種壓力。」

穆斯林可以象他們在英國那樣作為少數民族很好地生存下來。例如,在那裡,在倫敦攝政公園的對面有一座新的宏偉的清真寺,它是穆斯林社會越來越大的象徵。現在這小穆斯林社會已有一百萬人。然而伊斯蘭本身有一種強有力的命定說:在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具有渴望擴張的政治信念。在穆罕默德干公元六三二年死後的不到一百年,他的追隨者突然衝出阿拉伯沙漠去征服並開創一個千年永放光輝的帝國。他們——真主的騎兵——征服了波斯帝國和大部分拜占庭地區,把這種信念由非洲北部傳到了西班牙,從中東傳到了印度洋。虔誠的阿拉伯商人後來又從那裡把他們的信念傳到了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新加坡和菲律賓。有些商人則把古蘭經傳到了居住在撒哈拉沙漠南部的非洲黑人部落。

後來,在面臨蒙古人的入侵、西方十字軍以及最近西方帝國主義者的侵略的情況下,伊斯蘭為維護它在思想意識上的統一而成功地進行了鬥爭。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前,奧斯曼帝國肢解了,它的大部分劃歸基督教歐洲的殖民國家統治。歐洲的統治表明,對伊斯蘭來說,實行世俗的和精神的權力是何等重要。在整個阿拉伯世界裡,只有貧窮落後的葉門和沙烏地阿拉伯,名義上是獨立的。伊朗、阿富汗和世俗的土耳其是自由的。在土耳其,凱末爾廢除了伊斯蘭教為他的國家的官方宗教,以便使土耳其成為一個穩定而進步的國家。但是在別的地方——在印度次大陸,在東南亞,在非洲和太平洋大量的穆斯林還在受殖民統治。

伊斯蘭世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開始復活的。當時,厭戰的歐洲列強看到它們的殖民帝國一個個在土崩瓦解。有權勢的民族主義領導人,象埃及的阿卜杜勒·納賽爾一樣紛紛上台。這些人也都是穆斯林。到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期,從摩洛哥到印度尼西亞,出現了一大片伊斯蘭教占統治地位的獨立國家。對中東的穆斯林來說,過去的二十年中有一件大事可以作為該教歷史上的一個現代里程碑。一九七三年十月十六日下午,當埃及軍隊強渡蘇伊士運河,攻佔了以色列在巴列夫線上兵力稀薄的據點時高呼「真主偉大!」在蘇伊士運河東岸升起的第一面埃及國旗被送到了開羅愛資哈爾清真寺大榭赫那裡了。

軍事歷史學家普遍認為,用一項停火協議結束歷時二十二天的十月戰爭時,以色列是佔上風的。然而,穆斯林的評論員們去卻把阿拉伯人這一初步勝利,看作是為薩拉丁一一八七年希廷一戰打敗十字軍,奪回耶路撒冷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全世界的穆斯林對埃及和敘利亞在戰爭中的早期勝利,以及一九七三年的石油禁運帶來的甚至更大的經濟勝利感到自豪。

最近一系列的事態發展聯繫在一起,使西方的注意力集中在伊斯蘭教。這些事態發展有:該教在非洲政洽中的復活、阿拉伯半島的石油財富和伊朗革命。但是,許多穆斯林認為,世界對他們和他們的信仰的這種遲遲才產生的關心,所造成的後果,不是同情和諒解,而是敵對的宣傳。他們這種看法是多少有些理由的。

人們總是一成不變地認為,伊斯蘭的法典是非常嚴厲的,是不容其他信仰的,是約束婦女和同進步相抵觸的。歐洲伊斯蘭理事會總幹事薩利姆·阿扎姆(沙烏地阿拉伯人)認為,目前伊斯蘭教的復興被看作是「倒退和反動」,原因是,西方人把伊斯蘭教發生的情況同基督教恢復原教旨主義混為一談。阿扎姆說:「這不僅是一種毫無根據的傲慢假想,而且這等於是說;回到了間接的,但是一種更為深奧類型的殖民主義」。

伊斯蘭教的維護者進一步爭辯說,伊斯蘭教不是鐵板一塊,它同各種社會和經濟體制是一致的,非但不是回到黑暗時代,而是同進步完全一致。現分述如下:

伊斯蘭和政府:穆罕默德的教導從根本上講是民主的。因為它們主張在真主面前人人平等。實際上,伊斯蘭國家同其他國家一樣,都有民主派和保守派,有民主主義者和獨裁者。伊拉克和利比亞的伊斯蘭社會主義者,更不說伊朗那些希望看到根據他們自己的新憲法建立的議會民主的溫和派了——是瞧不起象沙烏地阿拉伯這樣的半封建君主制的。伊朗總理邁赫迪·巴扎爾甘的女婿海珊·巴眉~阿薩德說:「在思想意識方面,這一革命是不可能支待象沙烏地阿拉伯那樣的制度的。伊斯蘭教是沒有國王的。」沙烏地阿拉伯人回答說,他們有一個為他們社會的需要服務的機構。這就是議會。哈立德國王和王室的主要親王可以接見他們國土上地位最低下的求見者。

實質上,按照伊斯蘭理論,政府將是每個生活領域的調節者而不是直接代理者。它的主要職責是要確保社會公正的基本法則得以實現。

伊斯蘭教和經濟:一個虜誠的穆斯林既要反對西方的唯物主義,又要反對共產主義的無神論。伊斯蘭教對經濟的看法是靈活的,這有助干它解釋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它贊成個人積極性,尊重私有財產,允許獲取有限的紅利。總之,伊斯蘭教鼓勵穆斯林從這個世界得到好處,但是強調要有節制和對集體負責。古蘭經譴責高利剝削,但允許收利息,如果錢確是用於公共利益的話。在沙烏地阿拉伯,伊斯蘭的銀行同西方的銀行是並肩出現的。它們不收利息,但從它們資助的項目中佔有股份。這樣大家既分享好處,也分擔損失。

穆斯林的五功之一是徵收什一稅。在一些伊斯蘭國家,為了宗教共同利益,每年要對個人的財產徵收百分之二點五的稅。財富分配原則也適用於政府。沙烏地阿拉伯每年要用它逐年增長的國民生產總值(據估計,一九七八年為六百六十億美元)的百公之七以低息貸款或贈款形式給不發達的穆斯林國家。此較起未,美國去年對外援助只佔國民生產總值的百分之一的三分之一。世界銀行的一位經濟學家馬赫布卜·哈克預言,將要組織起一個十億美元的世界穆斯林基金會(將由中東產油國資助)來織織和提供援助,幫助那些甚至在伊斯蘭處於低潮和衰退的年月,也堅持這一信仰的貧窮的伊斯蘭國家。他說:「穆斯林國家需要有自己的經濟合作與發展紡織。」

伊斯蘭教與進步:穆斯林學者堅持認為,伊斯蘭教沒有什麼東西是同技術發展或工業發展不相容的。伊斯蘭國家在科學和創造發明方面是走在世界前面的。穆斯林所反對的與現代化有關聯的一些邪惡:家庭結構被破壞,道德水平下降,放蕩和世俗的生活方式的感染力。與此同時,穆斯林要求學習西方的長外:學校、醫院、技術、農業和水利發展技術。實踐可能會證明,只是收穫現代化的果實,而不是它的一些副作用的影響是不可能的。但是,開羅愛資哈爾大學的謝赫·馬哈茂德·阿布·奧貝德說,穆斯林應當「極有選擇性地」努力實現工業化。「我們必須取適用於我們的部分,舍有害部分。」馬來西亞伊斯蘭青年運動負責人安瓦爾·易卜拉欣則提出不同的意見:「現代化意味著建立釀酒廠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就反對現代化。現代化意味著擁有電子工廠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們贊成現代化。伊斯蘭教不反對發展,但這種發展必須是以道德為基礎。它必須是公正的,不能是剝削性質的。」

對工業化副作用的不快給使伊朗國王下台的群眾性騷亂火上添了油。普林斯頓的理查德·福爾克,稱這一動亂是「第三世界的第一次革命。它既不是馬克思主義的,也不是資本主義的,而是一次土著的伊斯蘭革命。」一些伊朗官員認為,他們的革命將鼓動穆斯林世界的其他騷亂。負責革命事務的副總理易卜拉欣·雅茲迪說,「我認為,我們的革命開創了伊斯蘭鬥爭的新紀元和伊斯蘭的新覺醒。凡過去在對待改變的態度方面或行動方面消極或推託的一切伊斯蘭運動,今後都將要在穆斯林世界公開化。」

誰都不懷疑伊朗革命將會產生深遠的影響,雖然看來它不大可能重演。伊朗局勢有許多方面在中東是獨一無二的現象。伊朗國王的支持基礎,要比伊斯蘭世界尚存的一些君主明顯具有的支持基礎有限得多。大多數伊朗人是伊斯蘭什葉派。該教派在伊朗、伊拉克和科威特占統治地位。伊朗的聖人有長期從事政治活動的歷史。正如革命後德黑蘭的一位持槍的宗教領袖,指出的那樣,「政治是生活的一部分。毛拉們關心的領域是生活本身。」另外,伊朗的宗教織織機構同多數伊斯蘭國家的宗教維護機構是不一樣的,在財政上是不依靠政府的。但是一些伊斯蘭國家的不滿情緒可能會造成一些問題。其中有:

沙烏地阿拉伯:它是穆罕默德的誕生地,也是世界上最正統的穆斯林社會。這裡的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都聲稱遵循嚴格的原教旨主義的清凈派教義,他們以熱情奉行伊斯蘭法規而聞名。但是巨富和赤貧之間的差距很大,外國流入的工人很多,並且,對於一個人口不多的國家來說,發展的步子可能過快而不易掌管。雖然清靜派的領導人與王室有著密切的聯繫,但是仍有一個小小的伊斯蘭運動,它批評一些被驕縱的領主在國外僑居時過著淫逸的生活,這個組織還對這一王朝自稱是伊斯蘭的唯一發言人的說法提出異議。科威特一位學者阿卜杜拉·納菲西的講話錄音帶,在吉達黑市賣至二百美元,它攻擊沙烏地阿拉伯的統治者並宣稱霍梅尼是「真正的穆斯林」。

埃及:儘管薩達特總統本人是虔誠的,但他現在是中東的賤民。在他無所畏懼地主動給伊朗國王提供避難地之後,現在又與以色列簽署了和平條約。德黑蘭的一些官員說過,他們預料埃及將是第一個感到他們革命的衝擊波的國家。埃及政府由於意識到了有發生事端的可能性,從而審查埃及報紙報道的有關伊朗動亂的洧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包括穆斯林兄弟會在內,是這個國家中的一支日益增長的力量。伊斯蘭是埃及的國教,但是大部公長老卻傾向於支持政府,這部分原因是他們依靠開羅提供宗教活動經費。事實上,許多俗人認為長老是他們尋求破壞的體制的一部分。上個月,薩達特強烈告誡宗教不得干涉埃及的政治生活。他在亞歷山大大學發表的一篇講話中說「宗教決不能干預政活,政治也不能參與宗教。」

蘇丹:它是通過一項防務條約與埃及聯繫起來的最大的非洲國家。兩國已經採取進一步行動來成立一個政治和經濟聯邦。尼邁里總統對薩達特的以色列耶路撒冷之行和戴維營協議,表示贊同,但是這種立場並沒有普遍為人接受。儘管它奉行一種和解的政策,以便結束自從一九五六年獨立以來拆磨蘇丹的陰謀和政變,但他仍然面臨著安瓦爾·薩迪克·邁赫迪領導的全國陣線的反對。邁赫迪主張建立一個象鄰國利北亞那樣的伊斯蘭國家。

伊拉克:伊朗革命一向是執政的復興社會黨心中感到有些不安的原因;它的領導階層是遜尼派的人,而伊拉克的一千二百萬人中百分之五十二是什葉派。正如在伊朗一樣,毛拉有著積极參与政治活動的傳統,並且在宗教反對派和政府指揮的十二萬五千名「人民軍」(全都是遜尼派)之間一直不斷發生激烈衝突。雖然政府中的貪污腐化和對石油財富管理不善並不是主要問題,但是薩達姆·海珊,卻管理著一個無情的警察國家:持不同政見的人受到無情鎮壓,據說伊拉克監獄中關押著數千名政治犯。政府最大的心事是,二百萬庫爾德人中又產生動蕩。他們與他們在土耳其和伊朗的同族兄弟有著一個共同的願望,這就是要求成立庫爾德人自己的自治的庫爾德斯坦。

阿富汗:自從一九七八年九月以來,親蘇的塔拉基總統的政權,一直被捲入了一場激烈的內戰,莫斯科指責美國煽動了這場叛亂,華盛頓則憤然加以否認。一些叛亂者是受部族仇恨所煽動,另一些人則為反對政府的左翼路線的政治反對派所鼓動。據這一地區的一位美國專家說:「伊斯蘭已證明是使叛亂分子們團結一致的主題。」他們中有許多人已搬入了在巴基斯坦的武裝營地。塔拉基曾試圖突出他自己作為一個優秀的穆斯林的資格;後來,阿富汗政府公布了邊界那邊的一批蘇聯穆斯林寫來的表示支持的信件。但是,一些毛拉由於在清真寺中大膽地表示反對政府而被捕,伊朗一些宗教領袖已呼籲支持阿富汗的叛亂分子。

土耳其:伊斯蘭在世俗的土耳其國內仍然是一支潛在的勢力。佔優勢的遜尼派穆斯林,同什葉派中的阿拉維派之間的宗教暴力衝突,最近給這個國家長期的政治不穩的狀態注入了一種危險的新因素。右翼和左翼極端分子正在利用這兩派之間世代敵對的狀態。一九七八年十二月,遜尼派的一幫人在土耳其南部的馬拉什鎮屠殺了—百名阿拉維派的人。但是,與伊朗國王的伊朗不同,土耳其有著起作用的民主制度,沒有一個問題也沒有一個著名人物能把反對派團結起來。然而,政府擔心「政治上的機會生義者」將會試圖利用宗教積怨撈一把。埃傑維特總理已通過電視和廣播發動一場強烈的運動,呼籲團結和忍耐。

蘇聯:在利比亞領導人卡扎菲一九七七年訪問莫斯科時,蘇聯黨魁勃列日涅夫提出在班加西開設蘇聯領事館。卡扎菲說,好,利比亞也願意在塔什干設立一個領館。勃列日涅夫問道:「為什麼要在塔什干設立領館?」卡扎菲回答說:「因為我知道在俄國的那個地方有許多穆斯林,我倒願意照管他們一下。」顯然,克里姆林宮的領導人不願意使好鬥的利比亞,獲得機會在蘇聯的五千萬穆斯林中煽起宗教情緒,因而便把這個事擱置起來了。蘇聯的穆斯林對莫斯科來說,是人口問題上的一枚定時炸彈。到了二000年的時候,他們將有一億人,而屆時俄羅斯人估計約一億五千萬人。在蘇聯的中亞地區的一些穆斯林共和國中,一些黨的領導人通過強烈要求優先搞一些發展項目,已經在顯示著政治上的力量。

一些觀察家認為,蘇聯的穆斯林比蘇聯的任何其它宗教組織在信教方面的自由更多一些。在星期五和一些假日,清真寺里人擠得滿滿的。並且也准許一些小型代表團出國去朝覲。穆斯林領袖、教法說明官,顯然已與政府達成了一種妥協。以准許他們信教來換得他們在主要政策問題上支持政府。伊斯蘭對蘇聯制度的任何抵制,大概都是來自蘇菲兄弟會的龐大組織系統,這個組織是一個極端保守的秘密組織,為蘇聯法律所禁止。蘇菲組織的人在秘密的清真寺中做禮拜,他們信奉一種與官方准許的伊斯蘭「相類同的伊斯蘭」。

西方是否應當擔心伊斯蘭復興呢?大部分專家一致認為,從長遠來看,回答是不必擔心。雖然,在不久的未來,華盛頓的確要對中東進一步不穩定的後果感到憂慮不安。然而,作為伊朗革命的結果,美國分析家們正在極其密切注意在其它伊斯蘭國家(窮國和富國都一樣)中正在醞釀的社會力量。國務卿萬斯說:「伊斯蘭在一系列國家中復興,表明了它返回到了它的原教旨主義根源和更加依賴在實現現代化的行動中被撇在一邊的原則」。美國政府認為,伊斯蘭復興並不預示著倒退到過去,或是拋棄一切國際聯繫。穆斯林國家將繼續要求西方工業化國家的經濟支援和與它們進行合作。

在戰略方面也是一樣,美國分析家認為,伊斯蘭和西方的目標是一致的。從根本上說,伊斯蘭國家是反共的。

美國國務院一位高級官員說:「我認為,我們有著共同的關心,可以在一起共事,發展一系列友好關係。它可以導致這一地區最終的穩定。」不管這是否證明的確如此,但是西方要無視或摒棄先知穆罕默德啟示的活生生的力量是再也吃不消的。

    (原載美國《時代》周刊一九七九年四月十六日

    霞飛譯劉幼蘭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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