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代前衛，現在依然摩登
－ 《 時 代 漫 畫 》 封 面 －
▲ NO.1 《時代漫畫》創刊號
1934年1月20日時代圖書公司出版，發行張光宇，主編魯少飛，以文具構成的騎士形象，寓意威武不能屈。
▲ NO.2 葉淺予繪製 1934年2月
▲ NO.7 作者不詳 1934年7月
▲ NO.9 陳涓隱繪製《中國的有數人物》1934年9月
▲ NO.10 張樂平繪製《軍火商大走好運再度活躍！》1934年10月
▲ NO.17 胡考繪製《戽水》1935年5月
▲ NO.21 張英超繪製《風頭·姘頭·滑頭·狗頭》1935年9月
▲ NO.25 張曉紫繪製 《「東亞病夫」的常備聖葯》1936年1月
▲ NO.30 魯少飛繪製 《不是玩兒！》1936年9月
▲ NO.29 張英超繪製 《有色人種在奧林匹克的勝利》1936年8月
▲ NO.39 張英超繪製 《天津海河裡發現的浮屍的顏色給你差不多！》1937年6月
－《 時 代 漫 畫 》 沙 龍 －
中：邵綃紅＝邵洵美之女，著有《天生的詩人》
右：Tango＝青年漫畫家，著有漫畫集《別做夢了》
左：夏楠＝主持人，生活月刊助理出版人
「 創辦《時代漫畫》夏楠：漫畫雜誌《時代漫畫》影響了一代人的漫畫創作，雜誌是如何誕生的？
邵綃紅：邵洵美與畫人開辦時代圖書公司，前後出版9份雜誌，其中幽默雜誌《論語》半月刊和《時代漫畫》最有特色。
《時代漫畫》的誕生，有一個機遇。1932年十位朋友在邵宅商議出版《論語》，意在效仿英國老牌幽默雜誌PUNCH（《笨拙》），商定半本文章，半本漫畫。不料林語堂一時失著，宴請漫畫家黃文農，把名字錯寫成黃元龍（武打演員），氣得黃文農甩手辭請，半本漫畫的計劃從而落空。一幅幅漫畫只能填補留白或以封面做領地。正因為這一失誤，造就了專門出一本漫畫雜誌的動機。
《論語》里，漫畫只是點綴，《時漫》卻實踐了半本漫畫半本文章的夢想。漫畫與幽默文章是同出一轍的，只是手法不同而已。作家海戈說：「時代愈亂，《論語》愈能風行，材料也愈加精彩。」《時代漫畫》也是如此。二者同樣銷量逾萬。張光宇說：「這是一個漫畫的時代。」
▲ 《時代漫畫》的封面
這些是《時代漫畫》的封面。生活月刊重新做的，做得很好。1934年到1937年，813事變，出版了39期的雜誌。當時的設計還是很前衛的，裸體的女人什麼都有。1930年代的時候，上海灘是很開放的，西洋藝術都到了上海。很多人問魯少飛，出現很多裸體女人好不好？他說，一個雜誌需要有市場，會加一些軟性的東西。有些漫畫有政治性的。各種風格的東西都有。《時代漫畫》曾經給政府停刊三個月，主編魯少飛被關押起來。因為有一個封面，批評國民黨政府不抗日。我爸爸就想辦法，出點錢讓他出來了。暫時停刊三個月期間，另一個漫畫家王敦慶，辦了一個《漫畫界》。三個月以後，繼續《時代漫畫》。
「 邵洵美為什麼跟漫畫結緣？
▲ 邵洵美（左）、葉淺予（右）、張光宇（前排左二）、張正宇（前排左四），上世紀30年代中期在上海
▲ 祖父邵友濂
夏楠：邵洵美最為人所知的身份是唯美派詩人，他和漫畫的緣分因何而起？
邵綃紅：我爸爸的祖父邵友濂做過台灣的巡撫，是清朝的外交官，參加過中俄《伊犁條約》的簽訂。甲午戰爭的時候，起初不是李鴻章去簽約的，慈溪太后讓祖父和張蔭桓(huan)到日本去簽合約《馬關條約》。結果那個日本搞外交的非常壞，一定不要他們，「你們不夠資格」，一定要李鴻章。那個時候，李鴻章正在為打了敗仗被撤職查辦。慈禧太后沒辦法，不請李鴻章就又要打過來，就讓他官復原職，到日本。結果李鴻章意外中彈了，經過搶救沒有大礙。為這一槍，我國就被減少賠款兩萬萬兩白銀。
▲ 外祖父盛宣懷
我真正的外祖父是盛宣懷，與中國的近代化有很大的關係，參與過鐵路、銀行、內陸交通、煤礦、鐵礦、紡織的現代化進程。盛宣懷有很多檔案，上海圖書館收集起來了。我太爺爺邵友濂的大兒子叫邵頤，我爸爸是邵友濂二兒子邵恆的大兒子。因為邵頤沒有兒子，我爸爸就被過繼給了他的伯父。伯母是李鴻章的弟弟的女兒，以李鴻章的女兒的名義嫁到了我們家。李鴻章變成了我爸爸的外公。我爸爸不願意做紈絝子弟，他逃離自己的環境，一門心思辦出版。我媽媽是盛宣懷的長子的女兒。我爸爸的媽媽是盛宣懷的女兒。他們是表親結婚。
▲ 我爸爸1906年出生，和末代皇帝同年。
▲ 邵洵美妻子盛佩玉
▲ 邵洵美與盛佩玉結婚照
▲ 這個是我爸爸年輕的時候在國內。
▲ 在義大利但丁像下拿著神曲的照片
我爺爺命令我爸爸去英國劍橋大學學習政治經濟學，實際上他喜歡詩歌，沒學多少就回來了，跟人家一起辦雜誌《獅吼》，唯美派的人一起搞的。那時候歐洲唯美主義流派風行，邵洵美後來寫詩，人家叫他唯美派詩人。
▲ 詩集《天堂與五月》
這是1928年，他發表的第一本詩集。那個時候，新詩剛剛開始，模仿外國詩體。他還出版過另一本《花一般的罪惡》。
▲ 《詩刊》
這個是和徐志摩合辦的《詩刊》。詩刊的設計都是張光宇設計的。徐志摩1931年飛機失事。第四期就是紀念徐志摩。後來停掉了。
▲ 《萬象》
1934年5月他們又想模仿美國一本大雜誌，出版了《萬象》，一本圖文並茂的大開本。內容充實，外表精緻，水準較高，介紹中西美術、古今名畫、諷刺畫，還有當時中國知名的作家畫家的作品。張光宇和葉靈鳳編輯。
▲ 《新詩庫》
這個是我爸爸出版的，新詩庫，10個詩人，每個人出一本，其中也有我爸爸的一本詩集，選錄了詩二十五首，張光宇設計的。我就找到9本的封面。
▲ 我爸爸的畫，臨時一畫
▲ 這個是我爸爸的英文名，設計成了一個馬頭的簽名。還是蠻有意思的。
▲ 《曬書》
這個是他畫的《曬書》。大伯父留下遺產40箱古書，沒人管，也搞不清，有人要找書，就攤開來曬書。邵洵美畫的自己在記錄，媽媽在搬書。
曬書的時候他寫了一篇曬書的感想，爸爸喜歡看書的人，就把人類分成六種：
六種人——
不看書的人、
不看書而想做書的人、
看書而不想做書的人、
看書而想做書的人、
做書而不看書的人、
看書而做書的人。
只有第六種人最完美，他們一方面接受遺傳的收穫，一方面又去製造將來的光榮。古往的文化能不潰滅是他們的功勞；古往的文化能得發展是他們的努力。
邵洵美重視出版畫報，一連出版三份。他說，辦畫報的目的是使人感覺到一種快樂。要增加識字的人對讀物的興味，使不識字的人從圖畫里得到知識；要養成讀書的習慣，從畫報著手應當算是最好的方法。他寫了《畫報在文化界的地位》，「圖畫能夠走到文字所走不到的地方，或是文字所沒有走到的地方。圖畫能夠給你很多想像有一種氣氛。」為了畫報的質量，他捨得拿出僅剩的一筆巨款，引進當年德國最先進的全套影寫版設備，開辦時代印刷廠，那是張正宇鼓動他的。印出來的圖片確實好，這台機器全國馳名。
邵洵美辦畫報的思想來源我也找到了。1930年成立「國際筆會中國分會」，胡適、蔡元培、徐志摩都參加了，邵洵美在裡頭是理事、會計。戈公振，當時一個很有名的出版家，老早出版了一本《圖畫時報》。他去世了，我爸爸紀念他。「圖畫並不是群眾娛樂的享受而已，而是有一種更嚴肅的思想和偉大的意義」。受到戈公振的影響，邵洵美覺得圖畫是很有意思了，時代圖書公司出版了很多畫報。
▲ 這是當時，五大定期刊物
黃苗子說 :「《時代畫報》、《時代漫畫》和《萬象》 對中國漫畫的發展起很大的作用。漫畫的發展也影響到繪畫的發展。如果沒有洵美，沒有時代圖書公司，中國的漫畫不會像現在這樣發展。」
——我想，也可以這樣說 :「如果不是那樣的時代，如果沒有那樣的一批才華橫溢的漫畫家,就不會有《時代畫報》、《時代漫畫》和《萬象》。」
——我想，也可以這樣說 :「如果沒有那批漫畫家朋友， 邵洵美的一生不會有那麼多的精彩。」
「 邵洵美促成中外漫畫家交流，對中國漫畫家的創作風格形成重要影響
▲ 珂佛羅皮斯的《好萊塢星浴圖》
這個是墨西哥漫畫家珂佛羅皮斯。這個是他畫的好萊塢的明星的圖像。圖後面有123，遊戲，猜謎，猜到多少得獎。專門到中國來，我爸爸把他介紹給身邊的漫畫家。後來我爸爸專門為他寫了2篇文章，介紹觀點啊。邵洵美喜歡把他所知道的國外的漫畫的情況介紹給漫畫家，其中還有比亞茲萊。
▲ 墨西哥漫畫家珂佛羅皮斯作邵洵美漫畫像
邵洵美非常喜歡這張畫，神態很像，閑庭信步的樣子。一直將它掛在客廳里最顯眼的地方。
▲ 《小姐須知》
這本1930年美術刊行社出版的《小姐須知》是邵、張合作的結晶，浩文（邵洵美）作文，張光宇繪，別具匠心饒有趣味。一行行文字風趣地指點戀愛中的少女，幽默而隱晦，配上風格別樣的一幅幅畫，筆觸動人，讀來令人莞爾。這方形的小畫冊很精緻，圖畫和花邊全是粉紅色的；黑色的字不是鉛字印的，是請書店同人王永祿書寫的小楷。他屏息聚神一氣呵成，看不出一絲瑕疵。他們倆還有一次合作，張光宇作了一張畫：一個阿拉伯人長著邵洵美的面孔，手裡捧著一隻雞。
▲ 邵洵美譯著《逃走了的雄雞》，由張光宇創作封面漫畫，漫畫風格沿襲邵洵美推崇的英國木刻家Eric Jill
這是他為邵洵美翻譯的一本書設計的封面，刊在1934年的《美術》雜誌第1 期，書名是「逃走了的雄雞」。那是英國著名小說家勞倫斯（D.H.Lawrence ）的有爭議的一本。1929年洵美在《新月》月刊發表過一篇書評，說起這本性題材的書，在英國被認為是淫穢作品；當時又因為有詆毀耶穌褻瀆神聖之嫌，一度被禁。他對勞倫斯很感興趣，1934年在《人言周刊》有一篇《讀勞倫斯小說——復郁達夫先生信》，他和郁達夫討論《查泰萊夫人的情人》（Lady Chatterley"s Lover ）版本的研究，小說的結構和文筆，以文藝眼光欣賞這部傑作，認為作者寫這本書目的在宣揚他的哲學。他告訴達夫「前年秋天曾經翻譯那篇《逃走了的雄雞》」。可是我們直到1938年才在徐遲編的《純文藝》看到他的譯作，那段描寫耶穌復活的文字令人戰慄。可惜沒能找到全文，更沒法找到已經設計好封面的譯本。
▲ 張光宇《民間情歌》
張光宇《民間情歌》，畫風都有珂佛羅皮斯的風格。大家懷念他，2012年，舉辦張光宇藝術回顧展，出版了一本書《瞻望張光宇 回憶與研究》，好些畫家說，張光宇的畫風受到珂佛羅皮斯的影響。
▲ 西行漫記，張光宇，1945年左右畫。
▲ 曹涵美《金瓶梅全圖》
曹涵美在作插圖時態度極其認真，凡畫房屋傢具，事先均用三角尺測算比畫，一筆不苟。曹涵美長女曹淡雲後來回憶說：「……我為父親收拾畫室時，看到書櫥內擺著各種各樣的酒壺、炭盆，還有婦女髮髻、小腳鞋等，都是父親從各處搜集來的，作寫畫時參考。」
▲ 張正宇《漫畫範本》
這個是張正宇，有的時候寫振，是兄弟中的老三。很好玩，調皮。張光宇比較嚴肅。張正宇所編繪的《漫畫範本》收納了很多不同的漫畫派別，使臨摹的初學者在欣賞之餘，揀一種對自己最合適、最喜歡的畫派加以臨摹。
▲ 葉淺予作品
葉淺予在《旅行漫畫》配文中寫到：這些不同的人物之所以存在於複雜的社會機構里，卻正是我們畫漫畫的人所要追究而加以指摘的好材料，社會隨處顯露著弱點和矛盾，我們如果留心去尋覓，那絕不會感到漫畫題材的乾涸了。
▲ 漫畫家合影
▲ 抗戰漫畫
抗戰期間，8月13日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事變，日本軍隊突然從吳淞口上岸了，我們家在楊樹浦，變成前線了，慌忙逃出來。魯少飛趕緊跟助手把100多個投稿的漫畫家名單印刷出來，散發給100多個人，並組成了很多抗日救亡宣傳隊，到香港武漢各地。
左一張飛機圖片。右邊漫畫是重慶國民黨宣傳的傳單的圖畫，做成了炸彈，投到日本。這個畫在美國第一次轟炸日本之前，中國就有這麼一個很冒險的行為。飛機低空飛行，避免雷達發出聲響，到東京什麼地方。最後警報響了，沒有爆炸，一看都是紙片，就是宣傳單：日本人在中國多麼殘暴，對日本人民多少危害。讓日本人拿到了，一張一張的百萬紙彈，把日本人的心緊張了，也是一個有力的宣傳。
魯少飛畫的傳單，讓日本人拿到了，一張一張的百萬紙彈，把日本人的心緊張了，也是一個有力的宣傳。
▲ 《自由譚》
1937年「八一三」日本侵略者把戰火燒到上海，時代圖書公司那時尚存的四份刊物一夕之間被迫停刊，畫人四散。《時漫》主編魯少飛和助手宣文傑連夜把歷年來投稿的作者名單製成一本通訊錄，散發給各位，以便互相聯繫和幫助。這些漫畫家火速在各地組成救亡漫畫宣傳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邵洵美在上海孤島藉助外國友人的幫助秘密出版抗日宣傳雜誌《自由譚》和Candid Comment。他知道，漫畫和木刻具有的宣傳力度比文章大。這些圖片的稿子大多從他們那裡獲得。沒能離開上海的畫家江棟良等也經常來稿。
八一三以後，我爸爸家也沒有了，逃到法租界住在現在淮海中路霞飛別墅那個弄堂里。我們那時候住在那裡。我爸爸雖然失去了很多，但是他立定主意，決定不做漢奸，不軟弱，拿起筆做刀槍。媽媽說，事實上沒有人要求他做，抗日的工作，他呢就是，沒有錢就是通過外國朋友，紐約客的項美麗，創辦《自由譚》，它有一個姐妹版，英文的，《直言評論》（《Candid Comment》）基本上我爸爸一個人在編，裡頭有他的回憶錄，詩歌，還有很多評論的時局。
英文版裡面，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地下黨楊剛在項美麗家裡翻譯，第三期到第六期連載。我爸爸做成單行本，通過地下黨傳到了解放區去了，發行到國外。有一部分少量的，通過項美麗的汽車，帶著時代圖書公司的下屬，開到霞飛路、虹橋路，在外國朋友的家裡停下來，塞進信箱里，開著車趕快跑。其實很危險的。他既不是國民黨也不是共產黨。自己願意做這個工作。他之所以這樣犧牲自己來做，就是有一個信念，就是為抗日出力。因為他是一個詩人。
我為什麼叫天生的詩人，不是詩歌很好，寫很多詩，而是有一個詩人的天性，詩人為理想而奮鬥。他認為，詩人有點化的責任，讓大眾知道日本人多麼壞。他辦出版賠本不在乎，為的是推動中國文化的發展。
▲ 木刻
這個是木刻，兩本雜誌裡面，也有漫畫和木刻，宣傳作用比文字更大，烘托氣氛，鼓動的力量，比文字有力的多。
▲ 邵綃紅回憶父親《天生的詩人》
夏楠：我有一個問題，您曾是南京口腔醫院的醫生，後從事醫務教學，跟文藝工作好像沒有什麼關聯，但您從1994年退休到現在的二十年里，一直在為父親這一生做整理，比如這本書《天生的詩人-我的爸爸邵洵美》……
邵綃紅：我爸爸的文章不像有的人，是有一本本集子的，他除了三本詩集和《一個人的談話》，其他都是散落的。上海圖書館幫了很多忙，有些有的，有很多人幫我的忙。有一個研究生專門研究邵洵美，提供了很多資料。我到北京，碰到我爸爸的朋友，印刷廠的老工人，工廠賣給共產黨，人民畫報，工人跟到北京，當時還有6個，現在只剩下3個。他們跟我談了好多時代印刷廠的事情。我又碰到了丁聰啊黃苗子啊楊絳啊。但是因為我這個錯的漏的，我自己發現了。我上網，讀者跟我提出這個不對。我就去找資料。2005年出版的第一版，2015年第二版，10年里各個渠道找到很多資料，有一些文章的刊物是找不到，北京現代文學館，清華大學的教授主動幫我找。我就更正了很多。
還有很多認識上的錯誤。我爸爸的文章，收集到的500多篇。第一次只有300多篇。對他的認識逐漸連貫起來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思想，從一個唯美的詩人到抗日。他對詩歌始終熱衷。原來寫古詩，後來寫新詩，出了很多的力。後來又寫舊詩。寫了很多新詩的理論文章。我改了很多的錯誤，看了第一本書的人，看看第二本，不是我寫得多精彩，我更正了，我發現網上很多人寫邵洵美400多篇，30多個研究生的題目就是研究生，我嚇壞了，我怕寫錯了，以訛傳訛，能夠改的我就改，內容太多了。朋友太多文章很多故事很多。我趕緊寫第二本。我的眼睛快瞎了。
夏楠：您如何看魯迅先生對邵洵美的評價？
邵綃紅：魯迅先生我很尊重崇拜，我家裡甚至有魯迅日記。但是我也對他不大了解。他的確是一個寫得很好的小說的人，各方面很有才華，思想很堅定的。對我爸爸的一些文章的說法，我也不大了解。我覺得他對我爸爸有很多誤會。我覺得他沒有看過我爸爸的很多文章。我爸爸用筆名寫的文章，好幾十篇。我覺得他不了解我爸爸，覺得是一個公子哥，有錢就能出書。不了解我爸爸的思想。我爸爸從一二八以後，覺得有責任要喚起大家的覺醒，知道國內外時局，有很多次是和國民黨政府的新聞檢查機關是有衝突的。甚至，《十日談》開天窗，在《人言周刊》裡頭，目錄上有的文章，題目有，後面是別的文章。《時代漫畫》有剛才講過的情況，魯迅先生是不知道的，以為是和林語堂一樣寫閑適文學，開開玩笑。雖然是幽默，事實上有很多諷刺。
國民黨政府對新聞的鉗制是很多的，文章不對味兒就要抽掉。我有個印象，家裡面到處都是撕掉的紙。我問工廠的工人，他們不知道。但是我後來在網上看到，關於國民黨的憲法，有一篇文章批評這個，最後就要撕掉。當時李青崖主編，看到我爸爸（被迫）撕掉的紙，李青崖很生氣就離開了，我爸爸接手主編。我爸爸呢，後來搞抗日，魯迅先生已經去世了，那是1936年了。他指出邵洵美寫的文章是「捐班」，我爸爸覺得很冤枉，他在監獄的時候，對賈植芳說，魯迅先生我很尊敬，但是有誤會，我的文章寫的不好，但都是我寫的。
《時代漫畫》主題沙龍現場（圖片由西岸藝術中心提供）
－《 時 代 漫 畫 》 交 流 －
夏楠：時隔80多年，我們怎麼樣來看待前人的作品？
Tango：不敢當著邵老師的面多說。當時，比較開放的上海屬於一個國際交流的時髦的城市，自然產生那麼多藝術和文化。我在上海也受到了國際文化的影響。我覺得漫畫作為一種娛樂是存在普世價值的。人性，對什麼事情感動對什麼事情笑，通過漫畫表現出來。上海的藝術在這個方面是走在國際前面的。我們要向過去的漫畫家學習，研究歷史，研究從商業贊助這個項目，支持我們的藝術文化事業，包括出版界對整個事情的營造。我也不敢多說。
▲ Tango每日一畫
夏楠：我想問問Tango，今天的漫畫家是如何挖掘題材的？
Tango：其實我覺得聖經裡面說過，太陽底下無新鮮事。每個時代的創意在過去都能看到影子，不能超越過去，在這個時代當下，越有衝突，就誕生創造力。
▲ 邵綃紅和Tango
▲ 邵綃紅與讀者交流
編註：活動結束後第二日，邵老師特意發來一封信給我們，讓我們一定轉達她「一時疏漏」的對Tango作品的評價——
夏楠：昨天的活動在大家的合作下很成功，我很高興有那麼多朋友關注邵洵美，喜歡《時代漫畫》。謝謝你特地冒雨來接我，還那麼客氣請我吃味美的午餐。更高興的是交了好多朋友。Tango熱心地做「司機」，真謝謝他。我回家一想，昨天我有個大失誤：Tango講完之後，我應當接他的話說說。真的，他的畫很有特色，也很有意義。簡單幾筆，你每天看一眼，沒有題目，沒有說明，你自己去感受，去領會。有的，你看了會莞爾一笑；有的你看了對某些事物會用新的眼光去看，死結可以解開：有的引導你對身邊的事物有所感悟。有的畫當天沒有看懂，過幾天，想想，明白了。他的漫畫，和三十年代的漫畫一樣，漫畫里有哲學。因為我側身看了屏幕，就忘記該講的「兩個時代的對話」了，很抱歉！請代我向Tango說說。昨天有錄音做視頻嗎？你們花很多力氣辦這個活動，謝謝你的同事們，也謝謝你的領導，我的「本家」。那麼多新朋友跟我合影，等你空了，發給我看，寫下名字。費心。好像來了不少是出版界的？你昨天累了，今天好好休息。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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