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縣關帝廟的前世今生| 遺產擷英

清源文化遺產關羽，字雲長，東漢末年名將。因其忠義之舉，歷代朝廷多有褒封，經歷了「侯而王，王而帝，帝而聖，聖而天」，至清代被奉為「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關聖大帝」，崇為「武聖」，與「文聖」孔子齊名。道教將關羽奉為「關聖帝君」，即人們常說的「關帝」，為道教的護法四帥之一。全國各地普遍建有關帝廟，供奉這位美髯公。河北省張家口市蔚縣為我國文保第一大縣，州城南關內也坐落著一座元明時期建造的關帝廟，它的興衰從一個側面反映出該地區關帝信仰的演變與發展。張家口地區的關帝信仰河北是中國道教的重要發祥地之一，從道教產生伊始，就與其結下了密切的關係。戰國時期，燕國、齊國的方士、術士在商周祭祀鬼神的基礎上，極力宣揚神仙學說，而後又運用老莊哲學思想，宣揚「道」是天地一切萬物之根源。東漢末年，河北鉅鹿（今平鄉縣）道士張角創立太平道，其關於人無高低貴賤之分的教義，得到了大批貧民擁護，信眾人數迅速增長。其中張家口地區有大量信眾，成為道教在河北興起的重要節點。至唐代，除武則天在位期間，道教一直是皇家信奉的宗教、國教，《老子》中一些觀點成為國策，各地興建祭祀老子的玄遠廟，道教得以在全國發展、興盛，此時的河北地區也興建了一批道教建築。宋金時期，一些河北的知識分子創立了全真、大道、太一三個新宗派，戰亂時局中的人民以此為精神寄託，道教在河北的影響力日益鞏固。元代，道教在張家口地區得以極大發展。全真教群眾基礎廣泛，祖師丘處機曾多次往返於張家口的幾處道觀，並舉行道教活動，元代九十餘年間，興建有大量道教建築。明代的多位帝王極度推崇道教，不斷為各教派撥付經費，支持道教及其建築發展，各類廟宇迅速湧現。清代帝王信奉佛教，壓制道教，因而清代在河北沒有規模較大的道教建築，分散在各處的小型道觀廟宇，大多數都是由民間自發修建的，清廷為籠絡漢人，並未進行太多阻撓，民間的道家信眾依然很多。道教信奉只要從事有益於社會、有益於他人的事情，就會得到報答，因此道教信徒崇尚介入社會生活，建築多選址在城鎮村落的公共活動空間的重要節點、城鎮的中心、城鎮的入口、村外的小山上、村中的河邊等。廟宇和戲台相鄰而建，凡乎成了張家口道教建築的一大特色，如堡子里財神廟、關帝廟對面都建有戲台。關帝在道教中被尊為「關聖帝君」，並有《關帝覺世真經》。供奉關帝的關帝廟、關王廟、關聖帝廟、老爺廟等遍及全國各地，據《察哈爾省通志》記載，民國時期張家口地區的關帝廟達二十四座之多，由此可見關帝信仰之普遍。道教的民族性、傳統性、倫理性也在對關帝的信仰中得到了充分的反映。對關公的信仰，始於宋代以後，至明清時期達到鼎盛。這種演變與中國封建社會後期的政治、經濟、文化的發展密切相關。關羽被人們推崇的核心在於「忠」、「義」二字。「忠」， 就是要「臣事君以忠」，「義」則是處理兄弟、朋友及同階層的人所應奉守的封建道德標準。這種觀念在漢民族群眾中影響極為廣泛，在中國封建社會的思想文化領域裡，佔據著絕對的統治地位。

圖/關雲長像（來源：網路）

人民群眾崇信關帝，同樣是出於對關帝一生「忠義」的敬慕。早在統治階級為關羽加封晉爵之前，民間就盛傳有關關羽的各種故事，在群眾眼裡，關公是一個忠君重義、品格高尚的英雄。後來隨著封建統治者的推崇，尤其是宋明以後理學思想的深入，關羽又成為維護「三綱五常」的表率，對關帝的信仰與崇拜也更加普遍、深入人心。至此，關帝便成為扶正壓邪、佑護眾生的神仙，接受千萬人頂禮膜拜。

蔚縣關帝廟的建築特色張家口地區曾興建有多處關帝廟，現存31座。其中蔚縣縣域內就有10座，分布在不同的村、堡之中。蔚縣縣城有兩座，分別位於南關與東關關廂地區。其中蔚縣關帝廟（南關城內）始建於元至元五年（1339年），現存建築為明代，是張家口地區關帝廟建築中年代較早的一處。蔚縣關帝廟雖然在1950年代被學校佔用、拆除了廂房等建築，但中軸線上的主要建築基本均被保留下來，規模較為完整，是張家口地區現存關帝廟建築中唯一一處國保單位，也是蔚縣城中眾多明代建築中保存較為完整的一處群組建築。據《蔚州志》記載，蔚縣關帝廟始建於元代後期至元五年（1339年），明清時期均有修繕，現存建築均為明代風格。《光緒蔚州志》也有關於關帝廟祭祀的記載：「州冊，州中神壇，自前明時東西南三關各一。雍正二年，封帝曾祖光昌公，祖裕昌公，考成忠公擇廟之大者，供主後殿，春秋致祭。三年，知州唐麟翔於南門瓮城廟建三代祠三間，遂祀於此。咸豐四年，升入中祀，加封帝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關聖大帝。五年，加封帝曾光昭王祖裕昌王父成忠王，其禮節祭品同文廟。五月十三日一祭，春秋仲月各一祭。祭期戚由禮部頒行。」蔚縣關帝廟坐北朝南，現存前、中、後三座大殿，正南面為一倒座戲。該廟為蔚縣最大的一座關帝廟，佔地面積1620平方米。原有的山門、鐘鼓樓、諸葛樓、廂房等建築均已坍毀，現存四座建築分布在南北一條縱軸線上。

圖/蔚縣關帝廟格局（保護規劃）

戲樓為一殿一卷式建築，前台三面台口，四檁卷棚頂，面寬三間，進深二間。檐額有浮雕花卉，三面台基為石材，鼓形石柱柱礎。三面檐柱6根，前台內頂部四角置抹角梁、垂花柱。後台為硬山頂，面闊三間，進深兩間。

圖/關帝廟戲樓（作者自攝，2015年）

戲樓北對享殿（前殿），為單檐懸山卷棚廡殿勾連搭式，面寬三間（11米），進深五間（13.3米），高6米，懸山卷棚殿五檁中柱式，廡殿為五檁前出廊式。

關帝殿（中殿）歇山頂前卷棚抱廈，抱廈面闊三間（12.6米），進深一間，總面寬五間（16.2米），進深四間（12.5米），正脊磚雕花草。抱廈檐下置五踩斗栱，單翹上為菊花頭，每間有兩朵平身科；山面及背面檐下出三踩斗栱，作菊花頭，後檐稍間無平身科，明間與次間各有兩朵平身科，山面有三朵平身科。殿內架梁隔架斗栱，均為單栱三踩。前廈東西山牆內壁上繪 「關羽生平」故事壁畫，大部漫漶。

圖/關帝殿外景（作者自攝，2015年）

三義殿（後殿）為單檐歇山布瓦頂，面寬三間，進深二間，正五架梁。檐下四周置五踩斗栱，其前檐為雙昂五踩，兩山及後檐為單翹單昂五踩，栱眼壁上繪各種不同形象的異獸，東西栱眼壁水墨畫「梅、蘭、竹、菊」四君子圖案。

關帝廟原有諸葛樓一座，位於關帝殿與三義殿之間，早年塌毀現已不存。根據歷史照片，該建築原為歇山布瓦頂二層樓閣式建築，高約6米。

圖/拆毀前的關帝廟諸葛樓（盧繩攝影）

關帝廟的歷史格局尚不明確，有研究者認為戲樓北原有關公坐騎供亭三間，在其西面有供婦女看戲的外廊。關帝廟東側即釋迦寺，根據兩座寺廟的位置關係，推測關帝廟僅有一路建築，東側至釋迦寺西牆，西側至對稱位置，南至戲台南側（據說戲台南倚南關城南城牆而建），北至三義殿北側。

圖/6三義殿外景（作者自攝，2015年）

在該組建築中，享殿（前殿）與關帝殿（中殿）屋頂的設計突破了官式做法的模式，造型優美流暢，構造巧妙合理，體現出高超的建築藝術水平。因此可以說蔚縣關帝廟以建築單體、建築群體格局與宗教信仰見證了蔚縣的歷史發展。

作為校舍的關帝廟

關公信仰雖然在明清達到頂峰，但關帝廟建築在建國之後並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1952年，因建立縣立第一中學，關帝廟作為校舍，部分古建築（偏殿等）被拆除或改用。1982年，蔚縣關帝廟被蔚縣人民政府公布為第一批蔚縣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3年，蔚縣關帝廟被河北省人民政府公布為河北省第三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建立了省級文物保護記錄檔案。2000年後，縣立一中搬遷後，縣立第三中學遷入，繼續作為校舍使用。2013年，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然而時至今日關帝廟仍然被用作校舍建築來使用。

現存四座建築中最南的戲台建築，前部（北側）為舞台部分（前台），後部（南側）為後台部分。舞台對外開放，經修繕，保存較好，無特定功能，可供遊人參觀，但未見其承擔任何公共活動。後部後台部分封閉，用作倉庫，無人照管，且由於學校更替的原因，三中管理人員並沒有該建築的鑰匙，內部狀況未知。戲樓近年做過維護，前台梁架油飾彩繪粉飾一新。

享殿建築由前部卷棚懸山與後部廡殿頂兩部分構成。目前建筑前部三開間做隔斷處理，用作學校教研室，室內做吊頂，前檐裝修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改為玻璃門窗，推測之前可能為開敞的抱廈。後部現用作倉庫，存放學校教學用具，推測之前有開敞的前廊與抱廈相連，用作校舍後被完全封閉，後檐隔扇門窗也被改做磚牆。

圖/前檐被改造的享殿（作者自攝，2015年）

關帝殿位於享殿北側，前有一進深的卷棚抱廈。目前建築用作學校雜物間，但正中擺放有關公畫像。從其室內布局來看，關帝殿之前可能作為教室使用。建築四周由磚牆圍砌，其中前檐磚牆為新砌，遮擋了前檐的隔扇門窗；後檐原有三個窗戶也被封砌起來。除前檐明間門窗外，其餘木裝修完全被封堵，殘損嚴重。內外檐斗栱與梁架均有彩畫，但損失較為嚴重，僅內檐栱眼壁與闌額局部彩畫清晰可見。壁畫位於抱廈山牆內壁，大部分圖像不清晰。

圖/關帝殿內景（作者自攝，2015年）

關帝殿之後原為諸葛樓，拆除後曾建學校圖書閱覽室，為一層磚混結構建築，但該建築已於2015年拆除，現為空地。

圖/拆除前的閱覽室（作者自攝，2015年）

最北側的三義殿保存狀況較差。該建築曾作為學校教室，室內地面有改造，也曾做過吊頂。該建築現在用作雜物間，堆放雜物，明間西側加砌磚砌隔斷明間與西次間，磚牆上有門聯通。建築基礎部分局部下沉，2013年整修，在黃土外包磚。由於曾用作教室，門窗變更較大，木裝修殘損嚴重。外檐彩畫僅栱眼壁彩畫依稀可以辨識，其他部分殘損嚴重；內檐彩畫保存相對較好，輕微殘損。

四座建築的保存狀況頗不理想，戲台結構穩定（I類）；享殿結構穩定性一般（II類），局部有輕微殘損，不影響整體結構；關帝殿結構穩定性較差（III類），承重結構存在中度殘損，威脅建築安全，抱廈兩山壁畫中度殘損；三義殿結構穩定性較差（III類），承重結構存在中度殘損，威脅建築安全。蔚縣關帝廟的未來命運蔚縣關帝廟作為校園建築已有六十多年，建築內部雖然屢被改造，但校園內的教室、辦公室均為一層，校園環境與建築風貌較為和諧。近年新建的宿舍、實驗樓等建築，雖為多層建築，但距離文物建築較遠，未影響關帝廟整體環境。目前除享殿前部仍用作辦公室外，其他建築已斷電，不會影響文物建築安全。

圖/蔚縣三中校園環境（作者自攝，2015年）

由於建築權屬不清，關帝廟雖為蔚縣文管所管轄，實際上三中負責其日常維護，而兩家單位責任分擔模糊，時常發生學校為維持建築的校舍功能而進行不符合規範的修繕，如三義殿磚牆用水泥補葺等。文物建築的改造與利用缺乏專業指導，未能達到文物保護與建築再利用的平衡。

根據蔚縣最新縣域總體規劃，蔚縣三中將搬遷至古城之外，蔚縣文物部門將收回關帝廟的所有權與管理權。現有校園建築將被拆除，逐漸恢復南關城廟宇、民居的原有格局。校園南部新建實驗樓採用大屋頂形式，也是考慮到未來改造為遊客中心的需要。環境整治工程將與蔚州城牆、護城河遺址公園相結合，打通從南關城到周內南部南安寺塔等文物建築的視覺通廊。屆時，南關城內的關帝廟與釋迦寺將成為遊覽蔚州古城的第一站，從關帝廟向北渡過護城河，便可抵達蔚州城牆遺址，使南關城與州城內的文物建築連為網路，結合公共交通、騎行道路的設計，設計文物遊覽、景觀觀賞路線，更系統地闡釋蔚縣深厚的歷史文化。

圖/蔚州古城展示利用規劃設想（保護規劃）項目名稱：蔚縣七處國保單位保護規劃起止時間：2015年4月——至今項目委託方：蔚縣文物事業管理所項目承擔方：北京國文琰文化遺產保護中心有限公司 綜合一所進展程度：中期清源文化遺產我們是一群工作在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第一線的青年，跟您分享實踐思考、學術成果、思想碰撞，以及深入遺產地帶來的好吃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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