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婚姻·愛·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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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這篇東西並不只限於《飄》的書評，它更像是一篇隨筆，由《飄》衍生出的，二十齣頭的我對這三個永恆命題的看法。

《飄》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人生之書，自我初中第一次翻開它起，來來回回看的次數已有十餘遍。然而大學以後我很少再去翻它，這次重新撿起，用嶄新的視角再去看待書中人物，給我的震撼不亞於我第一次看它。如果說之前我僅僅能看到它浮在海面上的一角，現在我終於能夠下潛，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飄》並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愛情故事，相信很多看過它的人都明白，南北戰爭的大背景總不免讓它帶上一點歷史色彩，米切爾過於美化蓄奴制度的手法讓奴隸主們都險些成了心慈手軟的貴族，然而我並不想過多評價作者的「political incorrectness」，單從感情角度來看這一對男女，可以討論的東西就已經非常之多。

思嘉的三次婚姻都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瑞德向她求婚時，說的一段話相當有意思。面對思嘉對於她並不愛他的質疑，他只是譏誚地反問，「你頭兩次婚姻又有什麼愛情呢？」先是嫁給一個孩子，後又嫁給一個老頭兒，思嘉的確沒有享受過任何婚姻的快樂，而瑞德向她提出了一個充滿誘惑力的方案——考慮一個漂亮又適齡的年輕男子在一起，僅僅以玩樂為目的而結婚。顯而易見，他這套說辭成功了。我覺得瑞德在說這段話時，內心想必有種諷刺感，嘴上鄙視著說要有愛情才能結婚的大眾言辭，自己卻逃不開這一眾人的影響，他愛她，所以想通過婚姻來得到她。

大部分人在看《飄》時一定會喜歡瑞德，有那麼一種男人，他們危險又神秘，讓人捉摸不定，嘴上不說但心裡卻一直愛著一個人，用盡各種辦法在她身邊佔據位置，卻從不輕易表達內心的真實感受。這樣直白的描述似乎將瑞德·巴特勒塑造成了一個傑克蘇式的人物，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大部分女孩兒喜歡的就是這種傑克蘇式的感覺。

而我喜歡他的理由，又有一些不同。

我愛他身上的矛盾感，他對婚姻和愛情的觀點與我如此一致。他看不起那些主動投入婚姻牢籠的人，他這麼對思嘉說：「我是不結婚的，寶貝兒。」卻又在後來用行動斷然推翻了這個觀點。於是他在嘲笑別人時，也嘲笑了自己；在譏諷別人時，實際上譏諷的是另一個自己。他非常清楚思嘉在自己心中是什麼位置，於是在無法用別的手段得到她時，他選擇了求婚。

在我看來，妄圖用婚姻來維持一段關係就和女生通過懷孕留住男友一樣愚不可及。瑞德作為一個機會主義者，一個利益至上的人，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可他依然採用了這樣一種既不經濟又可能收效甚微的手段，充分證明了一點——當愛出現時，與理智的交鋒產生的能量足以讓任何人都有所改變。我十分敬畏這種力量，尤其是當它作用到一個理性主義者身上時，效果相當顯著——引用一句俗套的話：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然而，這樣強烈的愛情僅頻繁地出現在各種文學作品中，在現實里我還從未見過。因此到目前為止，我依然是一個愛情懷疑論者，以及獨身主義者。在學《婚姻法》時，種種繁複的法條讓我充分意識到，單從經濟角度來看，婚姻關係無疑是非常失敗的一段關係，對於高投入高付出者苛刻，同時又極易成為一些人上位的跳板。某種意義上，學得好不如嫁得好是有一定道理的，我理解這種觀念，但也看不起它。在濃情蜜意時，締結婚姻並不會產生什麼影響，它唯一的作用僅僅出現於感情破裂之時。換句話說，結婚是為離婚所作的長遠打算，它並不能使感情更上一層台階，卻能使感情灰飛煙滅時讓人們得到另外一種慰藉——財產。這是相當俗氣的設定，從這個角度出發，我鄙視婚姻，也並不想進這座圍城。而瑞德竟能在看清這一點後，仍然甘願承受這一切，收穫一個並不愛他的巴特勒太太，容許她肆意揮霍，為她付一切賬單，讓她開心得像個孩子，這種完全不對等的投入與產出讓我肅然起敬。

至今我沒有遇到一個人，可以讓我心甘情願為她/他付出一切，放棄自由自在的獨身生活，是件有點遺憾的事兒。但這種遺憾，也僅限於我對缺少這部分經歷而產生的悵然罷了，有的話可以錦上添花，但沒有，生活也不會因此而失色。況且絕大部分人，墜入愛河或沒有墜入愛河的，實際上都不能做到這一點。他們只是沉浸在荷爾蒙所營造的幻境里，一旦有觸及個人利益的事出現，幻境便能輕易被擊碎，被生活壓力，被距離，被柴米油鹽，被另一副美好的皮相所擊碎。

我嚮往愛情，厭憎婚姻，而談及另一個永恆的命題——死亡之時，卻沒有什麼話語權。可能是年齡沒有到的緣故，我並未親歷瀕臨死亡的感覺，周圍親友也鮮有去世的，因此死亡給人帶來的震撼感，我至今未能感覺到。再次回到《飄》這本書里，女主人公思嘉倒是經歷了很多次死亡，母親的死，父親的死，以及媚蘭的死，對她的成長都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單就媚蘭的死來說，思嘉終於在完全失去她時同時真正看清了三個人：媚蘭，艾希禮，和瑞德。從前的她若是能真正明白艾希禮，便不會愛上他；若是能真正明白瑞德，便會知道，他是最適合她的。相似的人即使不能相愛，也能在一起生活得很好，這一點我倒是完全贊同的。而死亡竟能使這一切解不開的結瞬間被斬斷，她明白了以前所不明白的一切，這讓我不由得感嘆死亡的魔力。我沒有近距離觀察過死亡，便不能了解它的力量，對它的敬畏也僅是浮在表面，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便是這個意思。但是，單單從文學作品中感受它，抑或是換位思考，把主人公的經歷套用到自己身上來，便足以讓我的心翻起驚濤巨浪，這使得我相當熱衷於用自己淺薄的經歷去剖析它，思考它。

畢竟相較於婚姻的平淡，愛與死這樣充滿未知和魔力的東西，才更能引起人的興趣，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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