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夜話］會跳舞的電風扇

來自專欄禪境花園

星期日下午陪婆婆去看望三舅與三舅媽。三舅與三舅媽三年前從鄉下進了縣城，以相對便宜的價格買了郊區一處民房，開始了做豆腐生涯。我們因工作的關係，平時很少走動。

沿著那條小路一直彎彎曲曲地開車上去，路面坑坑窪窪十分難開，竟用了十來分鐘。婆婆不停地嘆氣：「這麼遠的路，天天這麼來回用三輪車推著，豆漿又那麼燙，真是難為三弟了，若不是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也不至於這麼辛苦了。」

我們聽著，心裡隱隱有點愧疚，平日里都只是在菜市場遇到在賣豆腐的三舅媽，能聊幾句是幾句，卻從沒想過他們日子過得多麼艱辛。

總算到了三舅住的民房，這是一處土坯房，分兩層，樓下的是用來做豆腐的，分門類地放著豆腐皮、豆腐、豆漿等。三舅與三舅媽正大汗淋漓地在豆腐房裡做豆腐，一台破舊的電風扇，吹起來，整個身子都在動，吱吱呀呀的。

見我們進來，三舅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出來迎接我們，三舅媽則跑出去買水果。婆婆有點心酸，不停地唏噓著三舅的生活條件太差，以後若子女大點就不要再干這活了，起早貪黑的別將身子弄垮了，三舅只是笑笑地點頭，一個勁地招呼我們喝豆漿，吃水果。

看我們太熱了，三舅又將那台破電風扇搬了出來。一開起來，電風扇的整個身子都抖動起來了，發出「咣咣」的聲音，兒子覺得好玩禁不住笑起來。三舅媽也笑著說：「你三舅說，每次這個電風扇開起來，他幹活就特別有勁，他說啊，感覺這電風扇通人性呢，知道他幹活累，就想著法子跳舞給他看。」此言一出，大夥都哈哈大笑起來，三舅爽朗地笑著說：「它還會唱歌呢，我累時聽聽就不累啦，你們聽，是不是？哈哈。」我們被他這麼一說，感覺還真是那麼回事，那「咣咣」的聲音不正像給三舅做伴奏嗎？

晚上在三舅家吃晚飯，三舅將桌子搬到了庭院里，粗茶淡飯的，可是三舅一家卻一直笑聲不斷，那台會跳舞的電風扇也一直陪著我們共進晚餐，愛講笑話的三舅，讓這頓本是簡單的晚餐，充滿了別樣的快樂。在這片歡快的氣氛中，螢火蟲兒們在嗡嗡地上下飛舞，偶有習習涼風吹過，是清新的淡淡花香，那是院子里花兒開了。

三舅有點喝醉了，斷斷續續地與婆婆聊了起來，但言語間，卻是對生活的一種感恩。他聊起他剛入行時，周圍的人是怎樣幫他的；聊起了掙到的第一筆錢，一家人一元一元數錢的開心；聊到了鄰居搬走時送來的這台電風扇所帶來的快樂；聊到了一家人齊心協力種在院子里的木槿花，今年是滿院子都開放著，多美啊；還聊起了每次夜色深深中，推著三輪車遠遠地看到自家土坯房透出的燈光，他所感受到的一陣陣溫暖……什麼都聊到了，卻獨獨沒聊自己這些年來所受的苦。

婆婆專心地聽著，不停地點頭，早忘了來之前為三舅所擔的那份心。好幾次，我都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三舅一家在這郊區是享受生活的，而不是備受艱辛的，因為來之前的那種憐惜之感早就沒有了。誰說不是呢，正如那台會跳舞的電風扇，在別人的眼裡也許是一台隨時要廢棄的電風扇，在三舅的眼裡卻是他的寶。

從三舅家回來的路上，夜色已晚，婆婆卻是感慨頗深，不過這次婆婆說的卻是能在郊區有這麼一處房子也不錯啊，空氣又好，地又寬。兒子接了一句：「對啊，奶奶，還有會跳舞的電風扇呢。」想著三舅那快樂的笑臉，我們不由會心地笑了，是啊，在生活中，只要給自己一個清新脫俗的理由，那麼我們日益麻木的精神味蕾也會倍感新鮮。而無論生活怎麼困難，只要擁有一顆快樂的心，日子，一樣可以過得有滋有味，也許就在這不經意之間，你會欣然發現自己悄然遺忘了的微笑和幸福。

（本文作者王葉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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