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雨:挺怕大家說我每個角色都一樣

07-27

▲周冬雨長得顯小，26歲長得像16歲模樣，但不妨礙她在層出不迭的影視作品裡殺出一條自己的路來，或清純或鬼馬，她已經是最年輕的金馬影后。（資料圖/圖）

本文選自：文藝是個局（ID:nfzmwh）

2017年11月，《後來的我們》劇組駐紮進北京西五環一處地下室時，原本擁擠局促的生活場景已經不見蹤影。那裡卻是劇中男女主人公林見清和方小曉帶著愛情與夢想最初紮根北京的地方。

拍攝期間，周冬雨每天都會看牆壁上因搬離留下的磕碰印記，公共衛生間鏡面上多到看不清臉的污漬，以及散落的鍋碗瓢盆、衣帽鞋襪。

周冬雨原以為地下室只有負一層能住人，後來發現負二三層也曾住過人。在住戶搬走之後，負三層沒有一點光線，她覺得那裡暗無天日。

▲《後來的我們》在北京的地下室取景。（資料圖/圖）

「我們只在負一層拍，再往下太黑了。但我這人喜歡蹓達，下面我都去看了。」周冬雨說，「我們石家莊的地下室比北京的地下室寬敞一百倍，就不知道為什麼北京的地下室這麼破舊，冬天沒有辦法洗澡，夏天熱得要死也不透氣，我心裡真的很難受。」

從那時起，周冬雨開始真正接近方小曉這個角色。「我只在小時候住過那些平房，長大也沒怎麼住過了。拍這個戲的時候，我們回到了北京的地下室，那些住家已經被清走了，但他們生活過的氣息都還在。雖然我沒有見到他們，但我能想像，他們就是為了夢想留在北京。」

周冬雨覺得，林見清和方小曉就是這樣的人。他們選擇做自己，沒有隨波逐流，某種程度上，他們都是追夢人。「不管幹什麼，一定要有這種勁兒，要想做成一件事，一定要堅持到自己不能再堅持了，如果還沒成功，至少自己也不後悔了。」

▲周冬雨在對角色生存的環境摸索對角色的定位與認知，她說林見清和方小曉都是追夢人，堅持到不能再堅持，也就不後悔。（資料圖/圖）

1、我挺怕大家說我每個角色都一樣

周冬雨長得顯小。

這是她在《後來的我們》里的台詞，也是她的真實寫照。即便在已出現普遍年齡焦慮的「90後」明星中，周冬雨仍然可以驕傲地表示，她26歲，卻像16歲。

「說我長得小，我信，說我長得真漂亮，太假了。」周冬雨說。

周冬雨沒什麼明星包袱，甚至會自黑。「她就是這樣，心裡非常敞亮。」《陽台上》導演張猛如此評價周冬雨。

▲26歲的周冬雨已經是最年輕的金馬影后，卻沒什麼明星包袱，甚至會自黑。（資料圖/圖）

在憑《七月與安生》獲得金馬影后之前，周冬雨的潛力還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她偶爾也會焦慮，到底什麼樣的角色才能被觀眾記住——平淡的沒市場，鬧騰的能贏，但贏的同時，還要面對「過分活潑、只會鬼馬、角色重複」等質疑。

周冬雨和大多數新生代女演員都面臨著相似的處境：前輩難以趕超，更年輕的新人已經躍躍欲試，時代卻不會給演員更多時間沉澱。

2013年底，周冬雨迫切想要改變。她接拍了寧浩的《心花路放》，在裡面飾演一個操著蹩腳普通話、眼線和眼皮一樣粗的「殺馬特」少女周麗娟。

▲《心花路放》中周冬雨飾演的周麗娟顛覆了她在觀眾心中的既有形象。（資料圖/圖）

「我挺怕大家說我每個角色都一樣。因為我是演靜秋（《山楂樹之戀》）出來的，有好多年都在演苦情戲，大家看你演這種類型就都找這類角色給你。故事都不一樣，角色怎麼可能一樣呢，這麼評價可能因為都是我這張臉演出來的吧。」周冬雨說，「我就想做個改變。」

拍戲八年，周冬雨依舊不按照常理出牌，也還學不會講一些類似「觀眾都說得對我會好好聽取」的套話。

在為《後來的我們》宣傳時，當被問到「與首次當導演的劉若英合作，信任點是什麼」，周冬雨的答案是：「她長得挺好看的，就接了。我跟她說我看完劇本了，其實我沒看。去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眼睛特別漂亮，忽閃忽閃的，然後說我考慮考慮吧，但是我心裡已經決定要接了。」

周冬雨喜歡大眼睛女生，上一次她覺得「眼睛忽閃忽閃」的人是春夏，而這種偏愛的原因是她覺得自己「眼睛小，還是腫眼泡」。

在出演了一個又一個性格鮮明張揚的角色後，周冬雨又被認為是在試圖顛覆靜秋留給觀眾的印象。她並不認同這樣的觀點：「我也演了一些不一樣的，但是大家記住的就還是小紅、顧勝男、安生這些看起來很活潑鬧騰的角色。大家就是不太能客觀地看這件事情。我認為，演員突破是放在第二位的，第一位應該放在故事上。好好把一個故事認真講完的劇本不多，完成它就不容易。」

▲比起角色的選擇對於作為演員的突破，周冬雨更看重一個劇本能不能好好地講完一個故事。（資料圖/圖）

2、「在對的時候，接對的戲」

周冬雨很少對外講自己的困惑，凡事都能侃侃而談。這也印證了導演陳可辛的判斷：她有自己對待事物的方式。他曾告訴周冬雨，不管角色相不相似，認真演角色，付出真心，這就夠了。

即便合作已經結束，陳可辛仍會不時在微信上給周冬雨發她最近接受採訪的鏈接，說：「冬雨，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說話的，文縐縐哪像你。」

拍《喜歡你》時，影片結尾她對金城武大喊：「我性不性感！」這句台詞成為整部影片的笑點之一，「因為我跟性感沒啥關係，瘦桿兒，沒啥看點。」

▲周冬雨在《喜歡你》中與金城武搭戲，瘦、小、清純、鄰家，一些不搭與奇怪在影片中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資料圖/圖）

陳可辛覺得周冬雨「奇怪」，但對此並不疑惑，反而鼓勵周冬雨包容自己奇怪的地方。

「他會給我點評、打分，說你這個採訪很好，堅持自己，沒有隨波逐流。他一直鼓勵我說要包容自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一定要做自己，你要跟別人一樣了，那樣還有意義嗎？不要跟別人一樣。」

周冬雨時常會讓她重視的前輩給自己推薦影片。陳可辛說，「《lady bird》很適合你。」在這部2017年的大熱電影中，「90後」金球獎影后西爾莎·羅南在裡面飾演了一個掙扎在青春期里、叛逆任性又心懷感恩的少女。

電影看完，陳可辛問她：「你最喜歡裡面哪個角色？」周冬雨說，「那個媽媽。」陳可辛說，「君如姐也是。」

周冬雨最喜歡的演員是郝蕾。她看過不少郝蕾的電影。「她在電影里生活。」周冬雨這樣評價郝蕾的表演。

在曾國祥導演的《七月與安生》中，憑藉「安生」一角，周冬雨成了最年輕的金馬影后。拍戲時，周冬雨覺得痛快極了，能在電影里把自己沒幹過的事兒全乾一遍，多爽。「這簡直像是人生重新來過，給你有機會去體驗另外一種活法。」

在張猛導演的《陽台上》中，周冬雨飾演一個安靜的、智力不健全的「傻子」，這個角色與她過往的角色截然不同。她的戲份不多，只是特別出演，整個拍攝也很緊張，但周冬雨仍把它當成女主角來演。

「她說沒拍過膠片作品，想做這樣的嘗試，就一拍即合。」張猛說，「我更喜歡周冬雨安靜的那一面，很有電影質感。」

《喜歡你》里，顧勝男和男神終成眷屬。但到了《後來的我們》里，林見清和方小曉最終還是一別兩寬。

「拍戲的時候，劉若英教了我很多關於愛情的東西。如果前兩年演這個片子，我可能不知道怎麼演，因為我不了解愛情為什麼這麼擰巴，愛情不是能戰勝一切嗎？但拍完我學到了很多，也理解了很多以前不太理解的事，我接這個片子就是在對的時候，接對的戲。」

林見清和方小曉十年後在車裡重逢那場戲，周冬雨的理解是，她不會哭，會冷靜。但劉若英說：「你不是方小曉，方小曉在那裡要哭。」最後，周冬雨演出了劉若英想要的感覺：紅了眼眶，滿臉酸楚。

周冬雨覺得，她一直是聽導演的話的那種演員。她也深信，人活著，一定要活出自己的光芒。

在第53屆金馬獎獲獎感言里，周冬雨首先感謝了帶她進入電影行業的導演張藝謀。張藝謀時常告訴她「不要局限自己，各種戲都試一試」。

「所以我什麼都想試一試，我不害怕什麼。」周冬雨說。

3、在拍戲中更理解愛情

南方周末：《後來的我們》是劉若英首次當導演，也是你們的首次合作，合作的機緣是什麼？

周冬雨：就是覺得她長得挺好看的。我跟她說我看完劇本了，其實我沒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眼睛特別漂亮，忽閃忽閃的，我說我考慮考慮，但其實我心裡已經決定接了。

南方周末：《後來的我們》有多段哭戲，拍攝過程，劉若英和你有過交流嗎？

周冬雨：她會給我發揮的空間，但又會掌控全局。有時候，她會讓我自己演，演完之後她再幫我修一修，有時候她覺得我演得可以。有一場車裡的哭戲，（兩個主角）十年沒見，要是我的話，可能會很冷靜，就不哭了，但是若英說，因為我不是方小曉，方小曉在那裡要哭。

南方周末：你演過挺多愛情題材影片，你怎麼理解愛情？

周冬雨：我覺得自己不怎麼理解愛情，就是一直在學習，但是還沒有真正的認知，理解還不是太全面。因為我其實挺幼稚的。愛情這方面，你問我我也不能回答好。但通過《後來的我們》，我真的跟若英學到了很多關於愛情方面的東西。如果這個片子我前兩年演，我可能也不知道怎麼演，我真的不了解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我會覺得愛情不是能戰勝一切嗎？為什麼小曉和見清就分開了，為什麼見清的想像那麼好，他還是倔強地走了，兩個人這麼相愛，到最後變成這種結果，我真的不理解。拍完這個電影，我學到了很多，關於愛情的一些想法，也理解了以前小孩的時候不太理解的東西，我接這個片子，就是在對的時候接對的戲。

南方周末：之前有關於《後來的我們》三觀問題的討論，你怎麼理解「90後」的三觀？

周冬雨：演員還是要跟著劇本走的，我們沒有能力去改變劇本。世界上的人很多，每個人都不一樣，我覺得在不傷害別人的情況下做自己。我們也是普通人，只不過工作性質的不同，可能大家會多見到我們，所以還是要傳遞正能量。

▲即使出演了眾多愛情電影，周冬雨認為自己仍然不懂愛情，卻可以在拍戲中不斷去學習。（資料圖/圖）

4、人性太複雜，我也不了解自己

南方周末：當年你演靜秋紅了之後，你生活上發生的一個巨大的改變是什麼？你周圍的人對你的態度有一個什麼樣的轉變嗎？

周冬雨：他們都會以為成名以後就會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很拽，當我還是以前那樣的時候，他們就嚇一跳，緊接著就習以為常了，覺得我還是個二百五。他們會經常擔心我工作壓力太大，說你不要再這麼二了，都26了，馬思純也跟我說，要穿秋褲了，你是個女人，你要成熟起來，你都26了，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呀。現在，我也想成熟一點，想懂點事，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南方周末：出道到現在，有沒有被外界批評和指責傷害過？

周冬雨：我這人記性不太好，可能太忙了，每天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通告的時間我都記不住，以前我覺得很難過的事情，到現在我都記不太清了。我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就是源於我記性不好。我有時候都會覺得，是不是我跟常人的記憶力不太一樣，我記憶力不好到讓我害怕。我都有點想看醫生了。

▲以在《山楂樹之戀》中飾演靜秋走紅，周冬雨成就了銀幕中清純乾淨的形象。（資料圖/圖）

南方周末：能不能描述一下銀幕之外的周冬雨是什麼樣子？

周冬雨：說實話，人性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事情，我到現在都不太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我說我自己挺細膩的，一定是我太自戀了。

南方周末：你喜歡熱鬧還是喜歡獨處？

周冬雨：看心情和狀態，我這一秒喜歡這樣，下一秒喜歡那樣。我就是突然蹦出一個想法，想去實施一下。

南方周末：演戲之外，你有其他特別的興趣嗎？

周冬雨：其實沒有哎，我這個人很難去特別喜歡一件事情，我是都喜歡，但是沒有特別喜歡的。我挺博愛的，有時候甚至會三分鐘熱度，所以我經常會跟自己說要成熟一點，但我喜歡生活的新鮮感。

南方周末：你平時是網癮少女嗎？

周冬雨：有空就刷看看，為了不跟這個時代脫軌，還是要稍微了解一下的。但我不看朋友圈，我覺得浪費時間。

5、我是不是偶像無所謂，先把自己做好

南方周末：你也看了最近很熱的韓劇《迷霧》，看到你說覺得金南珠演得特別好。

周冬雨：我覺得金南珠特別牛。我希望自己到了那個階段以後，也可以演一個那樣的電影、電視劇，不一定是現在。我花了兩天兩夜把《迷霧》看完，除去倒數第一集我不喜歡，其他的都特別喜歡。如果讓我給它設一個結局的話，我會把金南洙飾演的高蕙蘭設定為真兇，這就不爛尾了。這是自己想像的結局，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電視劇太厲害了。

南方周末：馬思純在採訪中說過「紅了之後就會不自由，需要去做大家眼中正確的事，這種束縛就會抹殺掉性子里小邪惡的那一面」，你有類似的感覺嗎？

周冬雨：我沒有哎。我們倆經常會感嘆我們為什麼是好朋友？就是因為我們兩個太不像了。她是那種很膽小、懂事的女生，經常會覺得我膽子很大，我們兩個會互相鼓勵，說我收著點，她放著點。因為我們兩個互補，互相才會有約束，才能夠健康快樂地發展。我覺得她很旺我，我也很旺她吧。

▲《七月與安生》使周冬雨和馬思純一起獲得了金馬獎影后，也讓這兩個女孩成為了很好的朋友。（資料圖/圖）

南方周末：你與很多導演都合作過，他們對你的影響是什麼？

周冬雨：到現在，我媽每天出門都會跟我說一句話，你在劇組要好好聽導演的話，聽老師的話別搗亂，就像我上學的時候一樣。作為演員，我最有幸福感的事情，就是把導演想要的效果都給到，達到導演的要求，是我最大的追求。如果你連導演的意願和要求都完不成，自己還有什麼可發揮的，那很可悲。其實演員挺被動的，某些方面就是導演的工具，一定要發揮作用才行。

南方周末：你怎麼定義偶像?

周冬雨：我覺得我肯定是演員吧，我是不是偶像無所謂。身體力行吧，首先得把自己做好，然後才有資格和能力去給別人說一些東西、傳遞一些能量。我覺得人品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