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詩行里欣然漫遊
故鄉的詩行里欣然漫遊 ——讀向墨詩歌 馬文衛 心實茅屋穩,清凈菜根香。物慾橫流、金錢萬能的時代,甚至出現弱肉強食的現實生活中,又有那麼一些人能坐下來寫文章,並且寫的那麼專註、坦然、雅緻、自得。寫雪峰的裂崩,冰河的破開;寫山風的怒吼,大海的咆哮;寫草原的廣袤,戈壁的浩瀚;寫藍天白雲,寫田園小景;寫惆悵歲月,寫兒女情思;寫小鳥啁啾,小溪潺潺。中國是詩的國度,不只是因為唐詩宋詞那些先驅的傑作。千百年來,我們的詩篇之多,詩句之優,詩人之眾,堪稱世界一流。就說家鄉這片故土,竟然也不乏有人用詩作為生活和生命的精彩而放聲謳歌——這是故鄉魂、故鄉夢啊!命運使然。讀了詩人向墨將她近幾年寫成的一本厚厚的詩稿,我覺得文氣不薄,詩章翩飛,值得欣慰。於是,我晚年學詩,在故鄉的詩行里欣然遊走…… 向墨的詩歌,是故鄉民俗風情的點綴,是山川農舍的裝飾,是父老一生守望的山歌,是後代慷慨激昂的誓言,更是詩人「煉獄」般人生所噴出的火焰! 「月光濾清的夜/斜披在/你裸露的雙肩,冷峻的靈魂/讓寒氣打顫,嶙峋的姿態/守著一個信念」《冬天的樹》里詩人懷揣豐潤而寬厚的大愛,對自身那些怯懦、羞澀、畏懼予以抗爭,這是詩人對困境的最直接的思考。詩人堅信,最終總是那樣的壯志凌雲、豪情滿懷:「沒有枝蔓/卻有了穿透蒼穹的偉岸/豎發如劍/在城市的邊緣/悲壯成一條錚錚的誓言」學會寫貼近生命運動的詩,在詩篇進入歷經滄桑和苦難的大度時,詩人曾經的磨礪能讓每一行詩沉重成鉛塊,使人的那些脆弱和狹隘受到重量級的考驗。《六月,我在一首詩里孤單》也有這種抗爭:「那隻鷹/依舊盤旋在碎花遍地的草原,你長鞭催馬而來/與我擦肩/揚起的悲傷/撕碎了/那把發黃的油紙傘」。 《三月》吟唱春的旋律。漫長的冬夜無奈地苦等了,心中自然育孕著一種渴望和期盼,終於「訣別冬日的堤外」,釋放奔流到「視野的盡頭」。這是陽春三月啊,雖然嚴冬覆蓋、摧殘、折磨,使原本的「風姿月容」在記憶力淡漠,可是三月「那簇清淺的綠」衝掉「拔節的疼痛」,抹去「開始衰老的脈管」,把「一直在冬夜裡不停奔走的心事」,凝結成向上升騰的花蕾,在泛春的枝頭上綻放。 作為小溪的女兒,作為大山的遊子,總是在「歲月風口」里「像匹老馬在流浪」。《春的心事》並不思春,而是一段柔弱的呻吟,在遊子憂傷沉浮的心裡,總忘不了「來自父親關節咯咯作響的疼」,心房裡存放著「母親佝僂的背影」。 都說人間四月是大地的婚期,四月天風和日麗,萬物競生,田野披紅戴綠,接受蒼天的洗禮。然而,在《四月里行走》中,詩人並不這樣贊,而是一反常態,拒之常理,抗之常規。詩人把四月視作「瘦如草莖」。先輩的奄奄一息,後輩依然未掙脫苦難和窘迫,而在「低於灌木」的處境生存,甘心嗎?沉默總是要爆發,瘦弱的四月里,也要看到「黎明的磅礴」。 低吟和沉默好像是詩人的性格,好像是這本詩集的主旋律。其實不然,詩人一旦吶喊,那簡直是狂飆為我從天落!詩人在《沙柳河》中這樣寫道:「我的頭髮張開翅膀/我的裙裾張開翅膀/我的每一個毛孔張開翅膀/而每一條血管/在那朵花複眼眨動的瞬間擴張」!大地裸露無遺,「那些傷口/在體內撕開」,連「一塊小小的鵝卵石上/布滿深坑」,是風,是荒漠無忌的狂風,在世間刮出了「一道瘦瘦的心事」。該是與荒蕪,與貧瘠,與落後訣別的時候了——詩人在大聲吶喊的時候,毫不掩飾地指出了人類的一種過失,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人類應該找到「朝露的寒氣」和大漠的「硬朗」,拼出生命的力量,「去築一座有關信仰的殿堂」。 說到低吟,詩人們往往出招寫景抒情。你看向墨在《仙女灣》里那幾句妙筆生輝的描述,放在畫廊里是逼真的寫生,放在琴鍵上是動情的音符:「有關桃花般嫵媚的名字/有關蝴蝶般柔弱的身軀/我不忍心撥動著粗糲的弦音/來驚擾這個塵埃里打造的宮殿/和宮殿里微醉的公主」。 低吟流露的是內心豐富的思想感情。因為,心路暗中走,心語悄悄說。如果是熱戀的季節,情人相聚「不需要任何語言」,心語便成了吻,那是「綻放在你唇邊的誓言」。低吟是憂傷,有的卻是幸福時刻記譜的音律,抑或「情人的私語/開放在我的鬢邊/絲絲飄落的聲音/定格了一副圖畫的美艷」。詩人用動靜結合的手法,寥寥幾筆,把內涵豐富的心靈世界刻寫的入木三分,達到了《聽雪》里「淡紫的詩箋」如「雪花翩躚」,「一頁頁登上我的心岸/將我的相思慢慢積澱」那種詩的意境。 如前所說,抗爭是她大多數詩的骨架,在《花開的聲音》中,詩人保持自我特點的同時,生活的困擾和傷害反而使勇氣和智慧在詩作中形成了執意抗爭的要素,在理想中讓人心動的剎那流暢起來,人性的渺小、怯懦、自私和過分慾望必須全部拋棄,面對生活的勇敢和無畏譜寫出感人肺腑的樂章,那怕是「歲月的便道/留有斑斑血痕」,一個面對生活中的挫折充滿硬氣的人,直面「多舛的命運/與死神抗爭」。用「堅強的歌聲」在一個陽光澎湃的早晨,最終能「聆聽花開的聲音」。 無需贅述,無需解釋,讀者的心已隨著溢滿震撼詩句而感受現實曾有的殘酷與無情,也感受一種錚錚作響的凜然正氣和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焰火的熾熱!。 期盼是強烈的,往往伴隨著濃重的擔憂和焦慮,對於這樣的心動,詩人借用超凡脫俗的神話來渲泄,甚至放到《月光》這種有些冷寂的環境里詮釋。在逆境中經受百般煎熬和孤寂的織女,把一切寄託給古老的紡織機,用「梭子」彈奏出「愛的主題」。耐不住無為和寂寞的牛郎,凝視著窗外的大千世界,使在天上靜止了許久的銀河也蕩漾成波,從「漣漪」變為大潮。《青稞,是一群哭泣的孩子》《拜月》《麥地,我的海洋》是詩人用飽蘸淚水的筆描畫出的人與自然的搏鬥中所表現的那種悲壯、酸楚與豪邁,是一副哭與笑、勝與負、愛與恨、進與退的生動畫圖。而在讀《盼望》《美麗無聲》《相思》,就不難感受到詩人把所有的凄涼、冷落、失意、挫敗都融化在一行行愁苦溢於言表的詩句里。這些詩句墨跡淋淋,淚痕點點,字裡行間滲透的似水柔情,讓人半是痛楚半是憐愛。
對鄉村的偏重抒情和對宿命的不斷碰撞,在詩人的視野和心靈中份量最重。於是,她在許多詩章里不能不表現出對現實、對飄逸的時光、對鄉思鄉戀的隱忍和豁達,甚至是僅僅一個抽象的形容,也能很快把讀者介入詩歌所烘托出來的那種波進浪隨的意境里。其實,詩人的內心世界也常有陽光明媚的時候,她的《故土的香》《輕叩柴扉》《黃昏的村莊》就表現了詩人輕歌曼舞的暢想。「幾座山/一條河/圍攏著一個憨敦敦的村莊」,「那條河/日夜不息地奔騰/淘洗著村莊的疲憊」,「小院依舊/期盼在籬笆上開成了花」,「筆尖靠在炕煙熏黃的土牆上/在黃昏的恬靜里幸福著 憧憬著」,「我的呼吸/來自大地的肺部」。 讀這些詩,是對生活的深透的認識,寬博的理解,讀者往往會眼前不禁一亮,心底因此寬舒達觀起來;讀這些詩,讓人頓覺心曠神怡,如生清風,油然地聯想到人世間美好的東西。 《我的村莊》寫得似乎並不十分著意,信手拈來的字句順理成章,零亂的思緒在詩性的慫恿下自然地排列、組合,讓心語很巧妙地融入詩的意境。還有《聽,海哭的聲音》,以詩性那種夢幻般的顛沛流離,給人許許多多深層次的反思。 《三月回家》中的三月也不怎麼負重,詞句也如《我的村莊》不大著意,不大刻寫,詞句來的那麼天然而自在,像夜空中自娛自樂的細碎星星,像草地上隨風搖曳的萬樣小花。詩人的鄉愁,詩人對生活的那種深邃博厚的見識,那種美好的天性和情懷,都能從這些詩篇中流露漫溢。歸心似箭,「惶急的心事」「搶先撞歪了村口的老樹」;歸心似箭,」「那雙納著旗花的千層底」「被尖銳的生活生生磨破」! 田園牧歌是詩人們說不透的話題、寫不夠的情結。在《與宋詞邂逅的瞬間》,詩人深情地感嘆:「醒得比春還早的村莊」,「挽著桃紅、柳綠、菜花黃」在「炊煙和東風裡徜徉」,「鶯兒、燕兒、蝶兒們忙亂的手腳/抵不住微醉的春光」。讀這些詩句,覺得詩人的悠悠鄉思在字裡行間蕩漾,於是便觸動了隱藏在讀者心靈深處那一縷感慨的思緒。 《今夜的月光,洗滌憂傷》是寫給留守兒童的,反映詩人無時不在深情關注時代邁出的每個步子,這裡的詩句營造的是日常生活中發現和體味出來的意境,句句充滿了對人對事的自然體恤。「萬籟無聲的時候/誰的思念飛揚/叩響掛滿風鈴的門窗/尋找媽媽的體香」,這些詩句讀來輕鬆,然而,深刻的徹悟卻蘊藏在其中。在現實生活中,這些眾所熟悉的生活現象、變革矛盾,在詩人筆下又是一種別樣的味兒。詩人把一些樸素的人和事與自己的心境密切相扣,用獨特地心智,使一行行文字躍動著良知的光芒,讓人讀來覺得既新鮮、耐品,有意味深長。許多村莊是空城,許多家庭是空巢,於是「那一壟麥地很絕望」,在豐收的季節里「荒涼」,於是「孩子們圍著老人/聽月光洗滌一個村子的憂傷」。 古人說,詩人感而有思,思而積,積而有滿,滿而作。從《今夜的月光,洗滌憂傷》中可以看出詩人對生活與人生的諸多感受,這些感受又來自詩人心靈曾有的那些陣痛。 詩人這些陣痛和擔憂在《留守的土地》中也流露無遺,甚至詩人乾脆直白:「祖先們三拜九叩/用虔誠開墾的土地/在這裡荒蕪成遠古的墳冢//野草/在田埂上抿嘴竊笑」。老人和孩子們分享著孤獨,地邊無人看管而曾拉了幾代犁鏵的老牛,只能無聊地「咀嚼黃昏」。 或許詩人不知道與筆者自古就是鄉鄰,只有詩人的詩篇作證。誰能真正讀懂《旱台,一枚殷紅的梅花烙》,「村後小山的陽坡」,「沾著草渣渣的鴨舌帽」,「沙河灘貪里縻著我們的一匹馬」,「磨河槽里滾了十個巴郎」,「一泡馬糞」,「老莊廓」,這些方言土語就像盈滿故鄉深情的溪水,永遠擰不幹擰不凈。娘生的地方勝過一切啊!《十月》的詩句又是這樣的鮮活,逼真,生動,趣味橫生:「瘸腿的哥哥/扶著犁鏵」辛勞在「深淺不一的溝壑里」,因為這是讓人戰慄的十月雨天,或許出現一半次天高雲淡望斷南飛雁的好日子,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子,在這樣的日子系裡把自己「堆成了一堆糧倉」,「攢成了一堆土豆」。 這裡,給我們這樣一個啟迪:只有寫真情,寫實境,才能與讀者同感共鳴,才能為詩尋找一片肥沃的土地,尋找一個展示詩的功能的平台。在《勞動者之歌》中,詩人這樣讚美底層生活的群體:煤礦工人,「敲擊」「地獄」,「目光拽出溫暖/燃燒烈烈」。清潔工「踏著晨雞的歌聲/清掃喧囂留下的疲倦」,使「凈化了的街道折射出一個美麗的笑靨」。教師「擁抱著神童玉女/就擁有了天堂」。這些詩句寫得多貼切、多生動、多形象、多感人!直白到了讀者歡呼雀躍的程度。詩寫得深奧就好嗎?怎麼才算深奧呢?「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屬於深奧還是淺顯,有些詩東拉西扯地堆砌詞句,玄乎得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啥,客氣的讀者說,詩是詩人寫給詩人看的;不客氣的則說,酸氣熏人,文字綰疙瘩,故意糊弄人。而向墨這些詩歌一看就有生活底蘊,是詩人擁有平凡而樸素的 才能寫成的詩篇。詩人深信,高貴的精神往往埋在低處的泥土中,在她筆下,生活底層的人們,忍受著外在和內在不同方面的糾結和痛苦,唯有汲取低處的苦楚、風雨、磨難,才能使內心的體悟擁有重量和質量。 《登照壁山》《達坂山》《那條河》《磨兒溝河》等,作者的詩興皆因故鄉山水草木而發,寫山要讀山,寫水要閱水,山無魂不寫,水無靈不書,為故鄉的山水落筆,首先得把這些山讀懂,把這些水閱透。這裡的「懂」和「透」其實就將一個寧神,一個心路的徜徉。許多詩篇滲透了詩人向墨對故鄉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情之獨鍾,她在於自然之象的奇妙對話中,揭示了生活內部的精神秘訣,讓心靈開拓得更新更遠闊。因為,人最幸福的事,是每天能夠被簡單而粗糲的生活細節所溫暖,所感動。 《麥芒,生長中尖銳》已經有了詩人那種特別的氣質,向墨的許多詩歌已經自成風格,形成自由、構思奇妙。她懂得寫詩不光有思想感情,平鋪直敘難以震撼人心,寫詩靠靈動,靠悟性,才能精於構思,巧於安排,遣詞造句,運籌帷幄,字顯活,句泛靈,避免有些詩歌存在的那種空虛、蒼白、乏力。 詩人常常以詩人的氣質和風格借景生情,捕捉的是一種感覺,一種韻味,意從筆生,漫然成章。讀著這樣文筆精細、風骨雄健的詩句,讓人往往怦然心動而又茫然無語。譬如:「日漸激昂的情懷/就此佇立於勃發的枝尖/那銳綠的夢/一點點/從泥土的僵硬里舒展」,這是謳歌生命的力量,種子發芽,破土而出啊! 對於生命的過程,艱難總是伴隨,「一株株單純如朝霞的植物/昂首站立在陽光的左岸/它們的宣言/茁壯稠密」,以強大的凝聚力去刺透那銅牆鐵壁!這裡的詩章寓藏著豐富的塵世遭際和人生況味,讓人讀著會悄然動容,感懷良深。因為詩人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在炙烈的陽光里,一切生命的成長包括麥稈拔節和秋風中霜葉凋零,都那麼「壯烈絕美」,透過視野的亮麗線條,詩人說那是永久的期盼…… 讀書讀得慢是我的特點、弱點,或是一種缺欠,一本書都上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載,讀得還是粗枝大葉、虎頭蛇尾,因此,一輩子就從頭到尾沒看完幾本書。但是不盡然,才登的《我從草原來》、張旻的《故鄉、山河、歲月》馬福成的《門源,金色的記憶》,包括向墨的這些詩歌,我讀得何止一遍兩遍啊。我之所以對於一些作品有點「讀書破萬卷」的味道,除了為它而寫,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作者和作品都是我所熟悉的,有一種親切感,老鄉感,好像完美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上見到了青海人,在美國紐約見到了中國人。在當今浩瀚的書海里,能手捧自己家鄉人的作品,品嘗它、拜讀它,體會到了同頂一片天,共飲一條河的真正含義。 這並非狹隘,這是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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