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小時候下圍棋就是為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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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記者採訪的過程中,常昊的手機響了五六次,但他除了第一次看了看號碼,「不是老婆孩子的急電」,後面再響,他連瞟都沒有瞟一眼。
拒絕外界干擾,似乎是運動員,尤其是圍棋運動員的一種本能。即便是對生活中別的事情,他也保持著這樣的習慣。不過,常昊更喜歡稱之為「樂趣」,一種投入到某件事鑽進去的樂趣,就像他小時候下圍棋,「學圍棋就是玩,最開心的玩,不給下難過啊!」
今年年初,范廷鈺在應氏杯決賽中擊敗韓國朴廷桓九段,成為中國最年輕的圍棋世界冠軍,與之齊名的范蘊若、羋昱廷也紛紛傳回捷報,圍棋少年又火了一把,大批家長孩子奔著棋壇而來,甚至還有一些家長讓上小學的孩子完全請假在家學棋,這讓常昊覺得「不可思議」,當初自己至少還「每天上半天學」呢。
更為重要的是,常昊說,「讓孩子學棋不僅要看天賦,還要看孩子的興趣。」常昊的女兒已經10多歲了,儘管有一個九段的父親、八段的母親,擁有著旁人羨煞的圍棋天才基因,卻對圍棋提不起半點的興趣。但是,常昊卻沒有絲毫的不滿或遺憾,反而跟著愛下水的女兒一起去游泳。
不能要求每一步都是對和最優的
生活中的常昊,並非完全像他下圍棋一樣,「凡事追求效率或是盡善盡美」。這只是圍棋「贏」的哲學,下圍棋的過程教會常昊,不能要求每一步都是對和最優的。
以常昊小時候的成績為例,數學非常出色,但語文成績卻不太好。小學時他最煩的就是寫作文,每次寫作文都是拖到最後才做,經常是編幾句話湊一湊交上去。
不過,他倒是十分喜歡讀課外書,尤其是金庸的小說,經常抱著《笑傲江湖》或《天龍八部》,一啃就是半天。
進入小學後,隨著棋類比賽增多,學習和下棋之間的矛盾漸漸凸顯,但常昊的父母從未想過讓他放棄學習。
白天,先上課,再學棋,有時回到家中已經晚上9點,這對還不到10歲的孩子來說「很吃不消」,「累得不得了,晚上回去寫作業,寫著寫著眼睛就閉起來了。」
常昊十分清晰地記得,父母看到他這個樣子太心疼了,就替他寫了起來,但僅僅是替他寫,而不是替他做——
「常昊,4?5等於多少?」「20!」就這樣,常昊閉著眼睛聽著題,說著答案。
說到乘法口訣,常昊還有一段很有意思的經歷。那是上小學前,常昊跟著教練的圍棋班學棋,他和一個小朋友對弈,結果常昊贏了,但由於是對方數棋,做加減的地方還能湊合,但輪到乘法的地方,便胡亂算了一通,結果說自己贏了,常昊便覺得非常委屈,回去和母親說後,母親二話沒說,把乘法口訣拿了出來,「背吧!」
為了不再冤枉地輸棋,等常昊上了小學,課堂里還在教加減法的時候,常昊的乘除法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他還不時和小夥伴們打趣道:「下好棋對學習確實有促進作用吧。」
至於語文,更多地是背課文,儘管不感興趣,但對這個記憶力超強的孩子來說「應付起來倒是很輕鬆」。每天早上,母親騎著自行車送常昊去上學,一邊騎一邊讓常昊跟著自己背,20分鐘的路程,學校到了,課文也背完了,這樣的方法雖然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最終還是把常昊的成績穩定在班級前10名以內。
至今,常昊都認為父母沒讓他放棄中小學的教育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校園可能沒教會我太多的知識,我的心思也沒全放那邊,但我喜歡校園生活,它給了我一種同大多數普通的同齡人交流、交往的環境,這是別的地方替代不了的。」
當你的心離開棋盤就離輸不遠了
回憶往事,常昊感受到了母親的辛苦:不僅忙於自己的工作,還要為了教他背課文,自己提前背上一遍。
事實上,常昊的父母並不喜歡給孩子講大道理,而是更多地用實際行動來支持孩子的選擇。他依然記得,小時候在少年隊,每逢出征圍棋大賽,母親都會帶著他去崇文門的馬克西姆西餐館「狂吃」一頓。那時,母親專門為他來到北京,並辭掉在上海的「鐵飯碗」工作。對那個年代的一名體制內工作人員來說,鐵飯碗就意味著勞保、分房等等;而木匠出身的父親,則專門為他打造了一個玻璃展示櫥,裡面放了常昊一路走來獲得的獎盃:「棋童杯」、「神童杯」、「中華棋童大慶杯」,等等。
漸漸地,比賽多了,對比賽的結果看得也越來越重了,成敗、輸贏這些詞也常常會竄到常昊的腦子裡,這是小時候那個只把圍棋當作「玩」的孩子難以體會的。
「小時候讀書成績有好壞之分,但那不是兩個人直接的較量,你可以考100分,我也可以考100分,兩個人都能考得好。但是下棋不一樣,下棋是直接對抗,我贏你,你就得輸,並且長期處於這樣的狀態下。」
對年輕時的常昊來說,曾經兩件事最難忘:一個是13歲時,他成為最年輕的世界圍棋業餘錦標賽冠軍獲得者,另一個就是22歲以後連續6次打入世界大賽決賽,卻連續6次獲得亞軍。而後者則給了他一次徹底思考人生成敗的機會。
尤其是第一次「亞軍」之旅,從整個棋局來看,常昊原本佔了絕對優勢,當天是8月1日,以至於在現場做解說的聶衛平說「常昊要奪冠獻禮了!」然而,在後半盤,常昊的腦子一下子空白了,他說,「那是一種想贏的念頭,跑了出來」。最後,常昊以微小的目數惜敗。
此後5次,每到決賽,常昊都覺得,「想贏的念頭」像是一個夢魘,隨時跑出來,打亂自己。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邁過這道坎兒,但是那道坎兒總是橫在面前。
常昊給自己放了一個星期的假,隨後,他開始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回想決賽時的對決,一次次復盤,一次次「過電影」,在棋藝上反覆琢磨。當然,他也知道,這更多的是心理的問題,「下棋的時候,一定要戰勝自己的內心,不管裡面住的是恐懼,是慾望,還是夢想,千萬不要讓它們成為你前進的阻力。」
很快,在2005年的第五屆應氏杯決賽,常昊獲得了冠軍。
事實上,在常昊打入第一次世界大賽之前,他也體驗過一次「失敗」的滋味。那是1994年,第九屆中日圍棋擂台賽,常昊清晰地記得,當時他的狀態就如同夢遊,換句話說,考慮的凈是些棋盤之外的事情。
後來,他告訴自己,「當你的心離開了棋盤就離輸不遠了」。這既是一句教訓的話,也是經驗之談。
如今,每每比賽之前,縈繞在他心頭的還是這句話。他說,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當時有些棋手因為種種原因分心於棋盤之外時,他卻能相對專心於紋枰世界。
「我喜歡下圍棋,那就好好下吧。」常昊說。
玩圍棋不是只靠記憶力強、智商高
人們常說,高手下棋在下第一步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第二、第三甚至是第十步,然而,常昊從未有過「之前能看到5步,如今就能看到第10步」的感覺,「圍棋是一個需要多方面考慮的智力遊戲,不僅僅要考慮戰略,細微的戰術錯誤也有可能導致一敗塗地。」常昊說。
在常昊看來,要不停地在金角銀邊草肚皮和橫豎19路大小的棋盤來回變換,需要的不僅僅是高智商和超強的記憶力。
小時候,常昊很喜歡看電視里的體育賽事,還喜歡在比賽結束後模仿電視直播里的解說。母親也在那時候發現,「常昊的記憶力真好」。
直到1986年,第一屆全國「棋童杯」圍棋邀請賽舉辦,當時幾乎所有的圍棋神童都參加了,常昊就是其中備受矚目的一位。當時的主辦方把這些圍棋神童送到華東師範大學心理系去測智商。結果並不讓人意外,常昊138,和常昊同批的羅洗河164,都遠超一般同齡聰明少年100到110的數值。
然而,即便是這個眾人眼中的神童,在把大量的棋譜、定式背得滾瓜爛熟之後,還是遭遇到了瓶頸。就像後來不少老師對他所說的,「常昊棋形正,但有時下得不夠積極主動,有點緩」,有這樣的瑕疵不單單是受日本圍棋影響,更在於「一些問題沒想明白」。
所謂的「問題」,用常昊的話說就是「光知道定式沒用,還要有邏輯思維。」即要知道你要解決什麼問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需要怎麼做,在怎麼做裡面有哪些現成的工具比如定式可以拿來用,等等。與此同時,還要去想對手的邏輯是什麼,因為對手也在猜測你的思路,「棋逢對手勢必要反擊,這個時候該怎麼辦,又要用什麼樣的方法還需要做一個系統的思考。」常昊說。
常昊說,他所理解的「下圍棋」就是一種追求更有效率的過程,而這個過程蘊含著諸如邏輯思維、計算等很多道關卡。這樣的關卡可能困擾著圍棋的初學者,也有可能成為那些久經圍棋沙場老將的絆腳石。常昊說,包括現在道場的小選手,只注重實戰,卻往往可能變成了「有勇無謀」,而那些只背定式的孩子,則又走進了一個紙上談兵的誤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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