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武俠》—陳可辛:不是改變,只是一次混搭

古龍—《武俠》—陳可辛:不是改變,只是一次混搭魏君子

(2011-07-06)

據說《武俠》劇本最早叫《同謀者》,語出甄子丹飾演的劉金喜那句:「萬事萬物間皆有因緣,一人犯錯,即眾生犯錯,每個人都是同謀者。」

對於這個非常有哲學或者禪思的妙論或者謬論,我首先聯想到的是金庸《射鵰英雄傳》中,裘千仞在華山面對群雄,喊出的那句:「哪一位生平沒殺過人、沒犯過惡行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

裘千仞這句當然典出耶穌為寡婦辯護:「只有在上帝面前沒有犯過罪的人才有權利動手處死她。你們哪一位沒有犯過罪?沒有犯過罪的就動手吧。」結果自然是沒人動手。

但在金庸的武俠小說中,裘千仞這一喝卻不能嚇倒所有人,必須有洪七公這樣的凜凜大俠聲明自己從來不曾殺錯一個好人,這就是傳統所謂「俠之大者」,洪七公的傳人正是郭靖。就算後期如《天龍》之蕭峰,《鹿鼎記》之小寶,再怎麼胡漢恩怨,胡天胡地,大節也不能有虧,中國的武俠小說和武俠電影,基本都遵循范仲淹那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家國天下,三教合一。在武俠小說中,梁羽生開風氣之先,金庸創王者之尊,在武俠電影中,胡金銓制定武俠片之格局規則,張徹創立武俠片之陽剛血性。

所以古龍的存在才可貴,他的出現改變了既定的武俠世界,他用西方小說的文風筆法和推理邏輯,令武俠小說別具一格。梁羽生、金庸也向西方文學取經,《七劍下天山》中的凌未風來自「牛虻」,《連城訣》何嘗不是另一個版本的「基督山伯爵」,但他們的武俠小說始終洋溢的是中國古典文學的色彩,正如徐克的《笑傲江湖》和《新龍門客棧》,再怎麼消化日本或好萊塢的電影語言,也不脫胡金銓的血脈。在這方面,陳可辛的《武俠》很像古龍,用類型的混搭改變武俠,徐百九探案的推理,用偽科學解釋科學,像極了美劇《犯罪現場》和《豪斯醫生》,同是金城武,也讓人想起了《傷城》,不同的是陳可辛把探案片的鏡頭語言引進到武俠片中。當然,還有糾結於人性和身份的選擇,用哲學命題提升商業深度,似乎是現代人解讀武俠的新角度,除了陳可辛,還有蘇兆彬的《劍雨》。

「殺人者,退出江湖重新做人」,從來都是武俠小說和電影中的邊緣角色,下場也每每悲慘,我記得的,只有古龍寫過以他們為主角的小說,比如《孔雀翎》,殺手高立與妻子過著隱姓埋名的田園生活,但「青龍會」不會放過他……其實,還有韋家輝的第一部電影《和平飯店》,與《武俠》都是意圖改變一個類型的野心之作。但我想《武俠》對「武俠」的改變還是:

1,在於類型的混搭,不是血濃於水的融合,而是怪味雜陳的試驗;

2,在於甄子丹返璞歸真的武打,與惠英紅「跳房子」的屋頂跑酷,無愧於《卧虎藏龍》之後最棒的飛檐走壁戲,向劉家良功夫片致敬,似是而非的象形拳法更具實用性。

3,當然,還有陳可辛一貫的文藝腔調,與《卧虎藏龍》遙相呼應。而古龍,正是當年大力推薦王度廬武俠的鼓手。

4,在於有紋有路的戲劇性,無論徐百九探案,還是人物關係感情,這是一直崇尚浪漫的武俠片最缺乏的寫實性。

但說起有紋有路,《武俠》還是有遺憾的,《孔雀翎》有這麼一段可做參考——小武道:"他雖然斷了你一隻手,但你還剩下一隻右手。"金開甲冷笑道:"你畢竟年紀太輕,竟不知大雷神用的是左手斧。"在《武俠》世界,面對張徹、王羽,陳可辛、甄子丹畢竟年紀太輕。

楚原曾經改變武俠,他的古龍武俠一度風靡港台南洋。但陳可辛、甄子丹不太可能改變「武俠「,這只是一次試驗的混搭,需要才華、精力、技巧,很難形成競相跟風的熱潮。《武俠》能改變的,只有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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