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發現父母越來越脆弱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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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宋小君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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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在課外書里讀到過這樣一句話：我們從來不給熟悉的人寄明信片。

當時覺得，這句話的意思意思大概是說，在一段太熟悉的關係里，我們可以不用講究太多。後來長大了，似乎漸漸明白了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我們從來不給熟悉的人寄明信片，實際上是一種有恃無恐的忽略。

很多時候，我們似乎都是對熟悉的人露出爪牙，而對於陌生人卻保持著無比的謙和。

陌生，有敬畏。

熟悉，卻導致忽略。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過節回老家，我爸兩鬢的頭髮白了。我爸嫌麻煩，不肯染黑。

一個下午，一家三口去海邊遛彎兒，我媽舉著手機，給我和我爸拍照。

照片里，海風吹著，我爸兩鬢的白頭髮有些刺眼，我媽指給我看，你看，你爸看起來多滄桑，尤其是和你一比。

我看著照片，再看看身邊的老爹，一時間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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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我媽聊起自己的閨蜜孟阿姨，說了這樣一件事。

孟阿姨的女兒，去年結婚，今年生了孩子，孟阿姨急匆匆地趕到遠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女兒家裡看望生產完的女兒。

見了女兒的孩子，歡喜極了，像是時間回溯到了幾十年前，自己剛生下女兒的時候。

伸手要去抱，女兒卻伸手攔住，命令，媽，你先去洗手，你手上有細菌。

孟阿姨當場呆立，進退不得，一時間竟然覺得悲涼，但什麼都沒有說，還是聽話地去洗了洗手。

但這件事，像是心裡的一根刺，只能和我媽吐槽，我進門連口水都沒喝，我閨女就嫌我髒了。

我媽只好安慰，她就隨口一說，你想多了。

孟阿姨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連聲嘆氣。

聽完了，我也想了很多。

歲月似乎不會把人變得鈍感，相反，人會變得越來越敏感，尤其對自己在乎的東西。

我們以為只是隨口一句話，一件小事，一個遲到的電話，在父母眼裡成了天大的事情。

而我們的無心之失，竟然會讓父母難過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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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五十以後，我爸媽常常說出一些令我這個以寫作為生的人都驚嘆的話來。

譬如，我媽抱著鄰居的孩子，說給鄰居聽，孩子小的時候，要多陪陪，不然長大了，就跑了，就離著父母越來越遠了。

我想起龍應台那段話——

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我媽沒有讀過龍應台的目送，但說出來的話，意思卻是一樣的。

我今年三十歲，在此之前，還體會不到父母這一層心境，直到我媽念叨起這樣的話，我才恍然。

這種悵然若失，令人好生傷感。

譬如，我們路過一家玩具店，我爸突然問我，咱進去買一台望遠鏡吧。我還未及說話，我媽批評我爸，你都五十多了，怎麼還跟個小孩似的。末了，還誇張地學了我爸的語氣。

我爸反駁說，有瞭望遠鏡，可以從家裡的窗戶看到從海那邊定期來的游輪。

我又被震了一下，這不是我寫詩的時候，才會冒出來的想法嗎？

原來，不苟言笑的老爸，心裡其實跟我一樣，也住了個孩子。

我們沒有進那家玩具店，但我回到家就開始從網上找，哪裡有倍數高的，能照顧到花眼的望遠鏡。

給老爸送一個玩具。

我覺得這個想法很酷。

譬如，我以前，不喜歡每次我離開家的時候，我媽都把我書包塞上滿滿的吃的，背著真的很重。

現在我就看著我媽給我往背包里塞。

從青島到北京的動車五個小時，我媽讓我帶五個蘋果，說，你每個小時吃一個，吃到第五個就到了。

我心裡覺得可愛，誰說中國的父母不會表達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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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凡事有自己的堅持，天蠍座，很固執。

我高考那一年，每個月最後一個周末回家休息，中午我爸堅持要回家給我做飯。做完飯再回去上班。我說我自己吃點就行了，我爸卻不肯。

回學校，一百多公里，我說我自己坐車，我爸不肯，一定要自己開車送我。

我說，你還得跑個來回，真不用了。

我爸就一言不發地把車開出來，招呼我上車。

你看，老爹也不是不會表達愛，我們做兒女的要學會感知和破譯。

父母的愛都藏在他們的行為密碼里。

要是耐心去破譯，能從中讀出無限的溫柔和詩意。

年紀越大，父母就越來越敏感。

我覺得，我有必要照顧到他們的敏感。

和父母相處，也要講究一些禮儀。

為什麼不給熟悉的人寄明信片呢？

越是熟悉，就越不該忽略才對。

所以，逢著節日，我給我媽送花，給我爸送酒，能多回家就多回家，儘可能不讓爸媽在節日里覺得失落。

即便是一家人，也應該用自己的方式互相表達一下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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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急著去糾正父母從公眾號、今日頭條上看來的一些誇大其詞的奇人怪事。這也是談資，有時候試著從他們的視角，看一下當下的世界，也很有意思。我不再堅持晚飯後要看電影，就跟著父母看看《星光大道》《我愛發明》《等著我》，陪伴，大概就是具體到一起做某件事情吧。

我也很想讓孟阿姨的女兒知道，面對著越來越脆弱敏感的父母，我們說話做事，都要輕一點，再輕一點。就像你對你剛出世的孩子，就像你對你枕邊的愛人，就像你在雨後的黃昏看到彩虹時，心裡泛起的那股溫柔。

這些溫柔，你需要，你的愛人需要，你的兒女需要，你的父母，也同樣需要。

當然，這些話，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歲月是不是靜好，世界是不是溫柔待我，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我們對父母，對自己熟悉的人，以溫柔相待。

那天，從海邊回來，我媽動手給我爸染黑了頭髮，兩個人展示給我看，我媽說，看看，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我爸笑了。

我連忙端起相機，按動快門，拍了一張照片。

生命中，那些溫柔時刻，我來促成，我來記錄。

*作者：宋小君，寫情詩、講故事、探討生活更多可能性。代表作：《玩命愛一個姑娘》公眾號：宋小君（ID：mrsongxiao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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