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產還是剖腹產？」：生小孩糾結的新版本——有關「陝西榆林產婦跳樓案」

07-27

文/柯鐫（微信kejuan07）「陝西榆林產婦跳樓案」回顧：2017年8月31日下午，陝西榆林市第一醫院綏德院區住院部5樓，26歲待產孕婦馬茸茸因產前疼痛多次要求剖腹產，兩次走出待產室和家人說疼得不行，想剖腹產，醫院視頻還顯示當時馬茸茸跪在家人面前（目前尚未得知馬茸茸是為了跪求家人同意剖腹產還是僅因難忍疼痛而下跪），她一直未能如願，一再被拖延性、策略性拒絕：「再堅持堅持」、「快要生了，不用剖腹產」，20時左右，馬茸茸無法忍受腹內的劇痛和欲剖腹產而不得的怨怒和苦悶，走到待產室對面的備用手術室跳樓身亡。目前尚未得知是因家屬方或醫院方的責任造成了這一人間慘劇，雙方各執一詞，正在劇烈爭執中。「保大人還是保小孩？」的糾結剛走不遠，待產孕婦家屬方和醫院方（包括相關醫護人員、特別是主治醫生，下同）就又迎來了「順產還是剖腹產？」的糾結。待產孕婦宮口開得快、生娃順溜的，自然皆大歡喜；待產孕婦因特殊緊急情況不得不剖腹產的，也好辦，醫院方告知家屬不剖腹產大人小孩都保不住，相信不會有家屬腦殘到「為了省錢省事，死也不剖腹產」。但待產孕婦可不都是以上兩種類型的，不少待產孕婦是「疼了好久但宮口還窄，還不宜進產房；或是進了產房好久，用盡全身力氣還是生不出來」的這種。這些比較難產的待產孕婦，她們大多都是希望或直接要求實施剖腹產的。對這種較為難產、提出改剖腹產要求的待產孕婦，家屬方和醫院方就糾結了：繼續要求孕婦順產還是改為剖腹產？對家屬方，「順改剖」將帶來費用升高、嬰兒健康可能受影響、今後再生育胎數將要被迫減少、至少隔四年才能再要下一胎等麻煩；對醫院方，「順改剖」將帶來手術風險劇增、剖宮產率增加導致被上級取消評優評先資格、通報批評或扣獎金等麻煩，雖然能增加醫院住院收入，但不足於成為醫院方選擇剖腹產的動力。基於盡量避免以上麻煩的考慮，家屬方和醫院方一般是採取拖延性、策略性拒絕。家屬：「再忍忍」、「再堅持一下」等；醫院:「經檢查一切正常，快要生了，不用剖腹產」、「一開始不要求現在才要求剖腹產，風險太大，一時準備不來，麻醉醫生不在，還不如繼續用力生」等。家屬和醫院雙方對順產的期待和對剖腹產的拖延性、策略性拒絕可就苦了待產孕婦：要求得不到回應，疼痛還在持續、甚至加劇！產前疼痛的劇烈程度，從馬茸茸選擇以「跳樓身亡」來止痛可見一斑！對較為難產的待產孕婦，家屬方雖有糾結，但一般還是傾向於聽從醫院方的專業、權威意見，可以說，95%以上的情況下，只要醫院方堅持順產或是剖腹，家屬方不會堅持反對，畢竟在保證生命安全和健康上，醫院更專業。同時，保證待產孕婦和將誕嬰兒生命安全這個底線不能破，破了這個底線，會帶來更大的麻煩、甚至是無可挽回的悲劇。但醫院方處理起自身的糾結來就沒那麼容易，特別是主治醫生，一旦考慮到自己會因實施剖腹產而背上更大的風險和自己將可能被扣獎金之類，實施起拖延性、策略性拒絕來，將會更加堅決和嫻熟。「陝西榆林產婦跳樓案」中，醫院方最終沒有對馬茸茸實施剖腹產，有兩個版本。家屬方的版本（版本一）：「妻子兩次出來說疼、想剖腹產，我都同意了；反倒是醫生檢查完表示一切正常，跟我說馬上就能順產，不用做手術。」，家屬方最終沒有強硬堅持要剖腹的訴求，聽從了院方意見；醫院方的版本（版本二）：「生產期間，產婦因疼痛煩躁不安，多次強行離開待產室，向家屬要求剖宮產，主管醫生、助產士、科主任也向家屬提出剖宮產建議，均被家屬拒絕。最終產婦因難忍疼痛，導致情緒失控跳樓。」版本一中，家屬完全沒問題，醫院方一錯在故意忽略尚處於清醒狀態、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產婦本人的強烈訴求；二錯在低估了待產孕婦的忍受疼痛閥值，拖延過久，造成產婦心理崩潰；三錯在未做好待產室周邊防護加固措施，相關醫護人員疏忽大意，讓輕生的待產孕婦鑽了空子，釀成了驚天慘禍。另外，假若此版本屬實，那麼醫院目前的所作所為就是試圖混淆視聽、隱瞞事實，錯上加錯！版本二中，家屬很有問題，不尊重產婦真實意願、過於考慮家庭利益、自私冷血等；但醫院方還是有錯，除了具有版本一中的所有過錯外，醫院方還錯在缺少專業自信，過於依賴家屬的意見，未能利用自己的專業和權威做好引導，未能有效排除家屬不專業的干擾因素實施正確決策，反而出於對「醫鬧」等醫療糾紛的忌憚，選擇了讓家屬主導決策。馬茸茸的死很不尋常，她將會被很多人記住，甚至可能進入醫療史史冊，因為她為醫院創造了一種新的風險：待產孕婦不堪產前疼痛而尋死的風險。待產孕婦疼痛現象很常見，但將疼痛升級為輕生危險的，自馬茸茸始！本案中的陝西榆林市第一醫院及相關醫護人員將會得到什麼處理，目前尚未有結果，但我們從中可看出：在處理「順產還是剖腹產？」的糾結上，醫院方過於保守，過於嚴格遵循「家屬不簽字醫院就不動」規例，並不見得有多穩妥，待產孕婦的自願訴求、承受疼痛極限、產前情緒、人身安全不可忽略！有人認為，目前醫院方對家屬過度的權利讓渡，讓家屬意見成為主導意見，是在醫療糾紛尤其是「醫鬧」頻發的背景下，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但，這種「無奈之舉」傷害的是眾多前來就醫的患者及其家屬的權益，雖然這些患者及其家屬中可能存在一些蠻不講理、喜歡鬧事者，但大多數患者及其家屬是通情達理、不搞「醫鬧」的，他們的正當權益應當得到保障！醫院方因為對「醫鬧」等醫療糾紛的忌憚而不敢實施最正確的醫療決策，將會威脅越來越多患者的健康甚至生命安全！這一點急需有關部門引起重視並實施有效措施，極力遏制這種「無奈之舉」帶來更多、更廣泛的傷害。目前，陝西榆林市第一醫院正在努力通過媒體和各種平台試圖撇清或減輕自己方責任，依筆者看，這些努力是徒勞的，真相自有相關責任部門核實、查清，榆林一院作為案件當事人，不具備「自證清白」的資格。另外，希望榆林一院能夠認同並實踐如下觀點：醫院作為服務大眾的醫療機構，肩負著比任何個人大得多的社會責任，醫院的工作核心是救死扶傷，為大眾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而不是汲汲於在醫療糾紛個案中免責。醫院尤其不要試圖通過採用非法手段來免責，任何試圖隱瞞真相和混淆視聽的做法都是愚蠢至極的，都會給醫療系統的公信力和形象帶來致命傷害，必將受到法律的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