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喜歡那個時候的我
story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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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小蘇木
青蔥白紙(ID:qingcongbaizhi)簽約作家,因為你,我才愛上這世界。
1
我十七歲那年,家貧,矮,胖,自卑。
我發育得比班上女同學都晚,特指胸部,但身體其它部位跟餵了激素似的。家裡人為了安慰我,一般都會這樣說:隔遠看,其實圓潤得挺討喜。我知道他們是為了不刺激我,可我知道,隔近形容,就兩字:呵呵。
人們都說,上帝給你關了一扇窗總會給你開一扇門,我似乎是最好的驗證例子。我雖然發育晚,但相比我要好的朋友們來說,我對情事開竅得早。
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他是轉校生,高,帥。富不富我倒是不知道,但在那個三塊五毛錢一瓶的優樂美還沒有普及的時候,他已經天天在喝了。我想,他家境大抵是不錯的。
那時,他坐我後邊。和他鄰桌的是全班最調皮的學生,長著一張張飛的臉,兩眉倒豎,脾氣極差,動不動就炸毛的那種。
而我的同桌是全班公認的班花,膚白貌美條子正,和我形成極大的反差。正因為這,我那會一直覺得我們班主任有一顆普渡眾生的心,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有一個「優等生帶著差生,一起進步,進而走向大同社會」的宏偉目標。
我和他的交集僅限於交作業本的時候,我是數學科代表,負責收發作業。他雖聰明,卻很懶,對這種在他看來小兒科的課後作業興緻缺缺,總會找我借作業本抄。這時候我心底才會湧起一股自豪,畢竟誰都喜歡被大家承認,更何況還是被他。
別問我怎麼知道他聰明的,因為每次月考他都能拿第二,僅僅落後我一名。我的成績可是我挑燈夜戰熬出來的,反觀他,上課漫不經心,下課呼呼大睡,考試卻如同開了掛,難免讓人責怪上帝不公平。可因為是他,我一點也不覺得。
喜歡一個人,便想著給他最好的。以前他抄作業,我總是把收上來的作業本,一摞遞給他,讓他隨意選。
某天他又找我借作業本抄,我把班花的作業本遞給他。班花的答案是抄我的,筆書極為工整,連數學公式在她筆下寫出來都有一種舞動的曼妙感。我想,他應該會喜歡。
沒想到他看了封面上的名字,冷著臉,問我,「你的作業本呢?」我有點不能理解他莫名其妙的怒火,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在那摞作業本最下面。」
他聽了,一聲不吭把我的作業本抽出來,把班花的課堂本扔給我,表情很酷地對我說「以後別給我其他人亂七八糟的本子,看著心煩。」然後俯下頭抄作業,那樣子像是不想再理我。
我徹底懵了。小時候握筆不規範,寫出來的字極丑,丑到至今。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點名道姓要我的作業本。
我想問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轉過身回想起他剛剛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心裡有點小確幸: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2
通過第二件事,我才得出「他也喜歡我」這個結論的。
因為胖,我討厭上體育課。體育老師與我們班最調皮的男生相比,凶神惡煞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僅是臉,滿身的肌肉也叫囂著他和外表一樣不好招惹,最起碼,他從沒憐香惜玉過。
三伏天,在他的體育課上,我們要繞著操場跑四圈,班花裝不舒服向他請假,他一眼就看出是裝的,斬釘截鐵地拒絕。此後,我們班跑步的時候相比其他班稀稀疏疏的寥寥幾人,聲勢是最浩大的,因為我們班沒人敢請假休息。
那天體育課,最大的姨媽造訪,我也沒膽敢請假。橫豎四圈,咬咬牙就過去了。可我終究高估了自己,跑到三圈半,轟然倒地,摔倒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疼,在失去知覺之前,我還很沒出息的擔心:等我醒來,體育老師會怎樣懲罰我。
我醒來時,睜開眼,環顧四周,潔白的牆壁,兩張床位,鏡頭拉近,我手上吊了鹽水瓶,確定是校醫務室無疑。正四處張望,他推門而進,臉色臭得跟什麼似的,開口說話,聲音卻十分輕柔,他問我:「好點兒了沒有?」
我點點頭,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他也不在意,摸摸我的額頭,像是在試體溫。我第一反應不是受寵若驚,而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他可是我們班公認的潔癖男,討厭肢體觸碰不說,他的書及其他私人物品從不外借,別人借了,被弄髒之後,他會選擇扔掉,買新的。
我結結巴巴的「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話都憋不出來,臉漲得通紅。
他自顧自地說,「醫生說你只是輕微中暑,多喝水,在陰涼的地方多休息就好了。」
我聽了這句話,心情平復了點,「噢」了一聲,算是應答。
他接著又說,「醫生說你那個來了,就別逞強……」說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麼,快速瞥了我一眼,做賊似的。我神經大條,沒察覺出什麼,他看我的眼睛看著他,他耳根突然暴紅,扔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還覺得莫名其妙,想不通他怎麼了,回想他剛剛說的話,斟酌字句間:你、那、個?我突然反應過來,把被子一扯,整個腦袋都埋了進去。
後來,我聽我最好的閨蜜告訴我。那天我暈倒後,同學們叫了老師,老師還沒趕到之前,他撥開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背起我,直奔醫務室。
她講到那裡,甚至場景還原得給我模仿了一下全班同學看他背起我走遠的背影發出的一聲曖昧的「噢~」
我坐在座位上,淡淡地聽著,裝正經,其實心裡我卻是聽出了開花的聲音。
他也喜歡我,真好!
3
醫務室風波過去之後,某天放學,我在收拾書包,他在後面突然出聲,「我們放學一起走。」不是問句,是肯定句。這樣說得好像我沒有選擇似的。
他轉到我們班時,女生總對好看又有個性的男生格外青眯。我聽她們下課悄悄討論過,說他家巨有錢,房子坐落在城東,老式的別墅,像縮小版的歐洲古堡。
我家離城東還有點距離,最起碼不順路,我們順的一段路僅限出了教室到校門口這段距離。
他所謂的一起回家,在我看來,是要我陪著他一起走。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先送我回去,然後自己回家。
後來,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回家晚了,家裡人會不會很擔心?」他說,「沒關係,我騎車速度很快的。」言語間俱是得意。
剛開始同行的時候,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後來途經賣糖葫蘆的小販,他買了一串遞給我,我看著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竟然一點也不緊張了,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惡狠狠地威脅我,再笑就別吃了。我憋住笑,從他手裡接過。從那以後,他每天都會買一串糖葫蘆給我。
後來冬天,小販可能嫌冷,沒再出現,他就天天改買泡芙女孩給我,說,我看女生都喜歡吃。
我第一次主動觸碰他,也是在我們決定一起回家後,他載我。那時候已經入冬,隔著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覺到自行車后座冰冷的涼意。他說,「你要是冷的話,可以把手放我外套兜里。」我依言行事,神奇的,我也不覺得冷了,甚至連臉頰都有了溫度。
那天他送我到家後,第一次誇我,你今天真好看。說完,頭也不回騎車走了,那樣子在我看來,有點像落荒而逃。
他喜歡在下課後用筆戳我後背,往往都是問些他已經知道的數學題。之所以知道他明白,是因為他同桌,也就是張得和張飛酷似的差生,問他問題,他拿起草稿本刷刷兩下,寫好遞給他,再也沒瞥過頭看他一眼。我親眼目睹那個調皮的男生拿著草稿本,漲紅了臉。
可他對「拿筆戳我,然後我轉頭問他什麼事」這件事樂此不疲。直到我念大學,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上映,影片播放到沈佳宜拿筆戳柯景騰那一幕,觀影的人都為這一幕忍俊不禁,只有我一人看到這幕淚流滿面,嚇壞了在我身邊的人。他慌張地問我怎麼了,我說,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可我身邊的人早已不是他。
冬天天滑,他沒騎車,我們步行回家。下過雪,融成結晶,我貪玩,在冰上走。
他勸我,「很滑的,你下來走,別摔倒。」
才說完,我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可能衣服穿得厚,也不覺得疼。他扶起我,我一個勁兒討饒,「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他的吻就落了下來,堵住我的嘴。我猝不及防地承受了這個吻,在我沒推開他之前,他就自己離開了。
我們一路誰都沒說話,行至半路,我突然問他,「你怎麼會喜歡我?」
他說,「可能我眼瞎了吧!」
接著他很認真地告訴我,他說那天我看你睡午覺,嘴巴閉得緊緊的,像只攢著果仁的小松鼠,我當時覺得這姑娘挺可愛的,後來就關注你,發現了你其他美好的東西,比如善良、比如聰慧……
他頓了頓又說,我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長得好不好看的原因,而是你在特殊的時間裡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感覺。
他的回答像告白。我愣在原地,直到他過來牽我的手,送我到家,他也沒放開。
4
我以前討厭冬天,因為怕冷。但是因為他,我卻喜歡上了冬天。直到我們分開後很久,一到冬天我還是會想起他,那個冬天裡給過我無數溫暖的小少年。
分開是有預兆的,他那段時間頻繁的缺課,好不容易來上學,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他搖頭說沒什麼。我也裝作不知道。但只要他來上學的日子,每天都會送我回家。
有天晚上,他送我到家門口,說他有話要對我說,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即將要失去他的感覺,那感覺來得太突然,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說,我們全家遷移到美國。我腦海里就一個念頭:他要離開我了他要離開我了。
可我表現得特別淡定,我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說未定。他說今天是正式告別。分開得時候,他送了我一條項鏈,兔子型的吊墜。
他說你最喜歡的小動物是兔子,所以送了你這個。
我想說,我最喜歡你留在我身邊。
可我沒說出口,我說的是我很喜歡。
我們最後的一次見面,他抱了抱我,說常聯繫,然後就分開了。
剛分開的那幾年,我們偶爾聯繫,說些無關痛癢的話,然後掛斷,每次掛斷後我覺得就像是在向我們的過往揮手告別。
他說他每天都很忙,課業很多。
他說他們班上轉來一個加州來的女孩,除了皮膚黑點兒,和你很像。
他說有個很漂亮的女生追他,他答應了。
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後來我搬了家,弄丟了他的電話號碼,其實我早就記在心裡,卻自欺欺人地說丟了。那條項鏈還一直留著,我上了大學,抽條了,變瘦了,學會了穿衣和打扮,也交了男朋友,他對我很好,給我買了新項鏈,但我依舊堅持戴它。
在那個我自卑過得青春里,它給我的是鼓勵、肯定和感動。它也是我動力的源泉,因為它,我變得更有自信,也努力變得更好。
後來從老同學那裡聽說他結婚了,新娘是美籍華人,很漂亮,他定居美國,不再回來了。
我由衷祝福,我想我終於可以放下。我小心翼翼地把他送我的項鏈收進盒子里鎖好,不再拿起它。
我想,有機會見面,我會對他說在那個美好的年代裡,謝謝你,喜歡如此平凡的我。你可能不知道,那個女孩全部的動力都是你給的。因為那時候的你,才有了現在足夠自信的我。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青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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