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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開觴詠之先河

  《詩經》、古詩十九首、阮籍的《詠懷詩》雖然都提到過飲酒,但這只是詩中涉及的一種生活現象,或者說酒只和詩人的生活發生關係,詩和酒各不相干,並沒有對飲酒本身的歌詠,並不是關於酒的心境的描寫。

  真正開詠酒詩先河的還是晉宋之交的陶淵明。所謂觴詠,就是飲酒作詩。陶淵明把詩與酒緊密聯繫起來,詩中有酒的境界,醉中見詩的情趣。他高聲吟唱:「在世無所需,唯酒與長年。」(《讀山海經十三首》之五)「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擬輓歌辭三首》之一)梁昭明太子(南朝梁文學家蕭統,武帝蕭衍立其味太子,曾招集文學之士,編輯《文選》三十卷)在《陶集·序》中說:「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者也。」實際上,《陶集》現存120多首詩中,涉及酒的約半數。只是到晚年,幾乎篇篇有酒。

  陶在《飲酒詩序》中說:「餘閒居寡歡,兼比夜已長,偶有名酒,無夕不飲。顧影獨盡,忽焉復醉。既醉之後,輒題數句自娛,紙墨逐多,辭無詮次。聊命故人書之,以為歡笑爾。」他在《五柳先生傳》中也說:「銜觴賦詩,以樂其志。」詩和酒在陶淵明的身上真正融為一體了。他對飲酒的回味與歌詠,已成為其精神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項重要內容。詩酒結合,寬心遣興,其實質就是賦予飲酒以文化和審美的意義,這就意味著陶淵明已經超越了飲酒本身,進而把飲酒作為有限生命展示其輝煌的充滿著審美意味的生活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的心靈將會得到極大的安慰。對此,杜甫是深得其中三味,他在《可惜》這首詩中寫道:

  寬心應是酒,遣興莫過詩。

  此意陶潛解,吾生後汝期。

  綜觀陶淵明的詠酒詩可以看出,陶之飲酒主要不是為了全身遠禍。從其仕宦生涯來看,做彭澤令不過80餘天,歸隱前十餘年間只時斷時續做過幾任參軍之類的小官,也未參加什麼政治集團,而且又都是主動辭官。可以說,他沒有什麼來自仕途的仇禍。因此,說他歸隱後整日醉在酒里是為了像阮籍一樣借酒避禍是說不通的。陶與酒結下不解之緣的主要原因可以從以下三方面去理解:

  一是飲酒可以適性  梁朝蕭統在《陶淵明傳》里云:「淵明少有高趣,博學,善屬文;穎脫不群,任真(聽任自然意)自得。」蕭統可謂陶淵明千古第一知己。「任真自得」既是陶的自然天性,也是他一生性格的主導方面。這一點他在自己的詩文中屢屢提及:

  試酌百情遠,重觴忽忘天。天豈去此哉,任真無所先。(《連雨夜飲》)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形影神·神釋》)

  如果說歸隱可以求得形體上的「任真」,那麼飲酒可以求得肉體與心靈完美統一的「任真」。飲酒已使詩人忘掉榮華富貴、生老病死等世間一切痛苦,達到出神入化、任真自然的精神境界。可見,詩人執意追求和嚮往的是一種酒後所得「意境」,一種超脫現實世界的冥想或幻覺,一種藉助酒而進入物我兩忘、形神相親的心靈聖地。所以他深有感慨地詠道:「不覺知有我,安知物為貴。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飲酒》詩第十四首)

  因為陶淵明把飲酒當做完善人格追求的最理想的手段(而不是單純地為了享樂),也是為了達到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所以陶淵明飲酒是有克制的。在理智的驅使下,他只求「神醉」而已,絕不像「竹林」名士那樣「肆意酣飲」,爛醉如泥,放浪形骸。

  二是飲酒可以得靈  靈,除了指自然的靈性外,主要還指作詩的靈感。他的很多詩篇都是酒後創作出來的。正如他自己所言:「既醉之後,輒題數句自娛。」他詩集中很多佳作或寫朋友、鄉鄰飲酒的歡樂,或寫酒後對歷史、自然的感受,或抒發酒後獨特的感慨和情愫,這顯然都是從飲酒得來的靈感。

  飲酒賦詩是陶淵明人生兩大快事,而且,兩者又是相輔相成的,飲酒能激發作詩的靈感,吟詠好詩又可以增加飲酒的豪興。所以,筆者認為,在中國酒文化史上,陶是第一個把酒和詩熔於一爐的人。

  三是飲酒可以養生  陶淵明一生愛酒,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認為酒能治病養生。他說:「平生不止酒,止酒情無喜。暮止不安寢,晨止不能起。」(《止酒》)又說:「酒能祛百慮,菊解制頹齡。」(《九日閑居》)陶淵明的一生大多是在貧病交加中度過的,尤其中年以後身體極為不好。他在《責子》詩中說:「白髮披兩鬢,肌膚不復實。」這首詩王瑤先生考證認為是他44歲時所作。對於多病的身體,他一方面抱以達觀的態度。「應盡便需盡,無復獨多慮。」(《形影神·神釋》)「天地賦命,生必有死;自古賢聖,誰能獨免。」(《與子儼等疏》)另一方面他也採取一些療救措施,其中一個重要療法就是飲酒食菊。本來,魏晉名士已有服藥(如「寒食散」)以延年益壽的風氣。陶淵明是否也服,無從證明。但他服菊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常常是將菊花與酒一起吞食。如《飲酒》二十首之七詩云:「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陶淵明之所以種植滿園的秋菊,並不僅僅為了觀賞,更是為了食用。有時在沒有酒的情況下,他甚至「空服九華(花)」。菊花確實有輔體延年之功效,屈原《離騷》中就有「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句子。

  不過,「陶潛總不能超於塵世」(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葯及酒之關係》)。他在一些詩中仍明確表白酒可用來祛消憂。「酒能祛百慮,菊解制頹齡。」(《九日閑居》)「中觴縱遙情,忘彼千載憂。」(《游斜川》)《飲酒》第十三首中,詩人刻畫了醉士和醒夫兩個對立形象:「取捨邈意境」,「發言各不領」,以此表示愛憎分明的感情。他讚揚醉者,因其似醉而實醒,清醒地認識了社會的昏暗;他嘲諷醒者,因其似醒而實醉,醉心於世俗的名利。陶淵明常借「醉酒」之機來表露心跡,利用酒後之言發泄心中不滿,向封建禮俗挑戰。而有時時「醉言」還故作辯解:「但恨多謬誤,君當怒醉人。」(《飲酒》詩第二十首)誠如蘇軾所言:「此未醉時說也,若已醉,何睱憂誤哉!」

  總之,陶淵明的飲酒詩影響深遠,效之者歷代不絕。

標籤: 名酒 輝煌 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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