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普高課標實驗教科書語文必修4教師用書 梳理探究 走近文學大師
編寫意圖
1.通過了解文學家的思想、品格和他們的作品,讓學生開闊眼界,接受人類優秀文化的熏陶。
2.激發學生閱讀名著的興趣,培養他們研讀、鑒賞名著的意識。
3.通過相關練習,教給學生一些閱讀名著的方法。
教學建議
一、激發熱情。在歷史的長河中,湧現出許多文學大師,中國的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蘇軾、關漢卿、曹雪芹、魯迅,外國的莎士比亞、雨果、巴爾扎克、托爾斯泰、海明威等,如璀燦夜空中的繁星映照蒼穹。他們以偉大的人格、深邃的思想、卓越的才華,為世人矚目,對人類的文明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走近文學大師,感受大師的風采,和大師作精神上的溝通,對學生來說,是一次極具意義的精神行旅。因此,首先要讓學生了解這次活動的重要意義,激發他們的熱情。
二、拉近距離。大師們是為生命為生活為人類而寫作的,這是人類精神追求的反映;大師們描寫的雖然是當時的社會生活和意識形態,但是其中所表達的人文思想,是超越時代、能引發歷代人們共鳴的。學生能理解這兩點,感到大師就在他們「身邊」,給他們以關照、啟迪,對他們人生有幫助,自然會激發興趣,主動閱讀經典。
三、感受大師的思想力量。法王路易十六被革命者囚禁在獄中時,讀了伏爾泰和盧梭的著作,哀嘆說:「這兩個人亡了法國!」以伏爾泰、盧梭等為代表的啟蒙主義文學家們,首先吹響了法國大革命的號角,不僅改變了法國的歷史,也改變了世界的歷史。巴金的《家》《春》《秋》,又促使當時多少青年衝破封建家庭的束縛,走向新生活。僅僅靠思想,僅僅靠手中的筆,這些大師們就推動了歷史巨大的車輪,指引人類走向新的世界。伏爾泰如此,以一部《湯姆叔叔的小屋》而引發解放黑奴戰爭的斯托夫人也如此……可以引導學生搜集有關資料,並閱讀相關的作品,看看大師們思想的深刻性表現在哪裡,大師們思想的力量是怎樣通過他們的作品形象、生動並充滿智慧地表達出來的,以及為什麼能對社會具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
四、感受大師的優秀人格。許多文學大師,他們對人類的影響,不僅表現在他們精彩的文筆帶給世人精神上的享受,更表現在他們以人格魅力,折服世人,體現出人類精神的巨大力量。屈原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體現在《離騷》詩篇中,也貫穿他生命的始終,並激勵後世仁人志士。我們熟悉的大師如不屈服於專制政權,一生為自由而戰鬥的雨果,「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魯迅等,也是讓人尊敬的人格典範。這些精神領域的偉人,代表了人類的良知,引導我們走向精神的自由和完美。大師的人格魅力,必然映照在他們的作品中。比如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高貴品德,一直灌注於他的詩文作品中。當我們讀《復活》《巴黎聖母院》和《阿Q正傳》等作品時,無不感受到作者對現實社會懷有的崇高的責任感、使命感。引導學生閱讀經典時,可以指導學生在這方面做些研究。
五、感受大師豐富的內心世界。《老人與海》的主人公說:「人生來不是要給打敗的,可以被消滅,但不會被打敗。」海明威的人生就是努力實踐這個信念,靈魂不屈不撓地時刻在鬥爭著。人生就是一場戰爭,最難的就是戰勝自己。海明威最後以自殺結局,他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許多大師們也和海明威一樣,內心充滿矛盾和鬥爭,並體現在創作中。托爾斯泰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離家出走,是否感到理想和信念的破滅?卡夫卡遺言毀掉自己的手稿,是否是對自己文學創作的否定?巴金晚年撰寫《隨想錄》等,是否是對自己生活的某種追悔?以上所舉,都可以說是大師們豐富的內心世界的體現。正是由於心靈的矛盾衝突,才使得大師的作品博大精深、汪洋恣肆,表現了人類社會複雜的生活和形態,表現了人類的苦悶、彷徨、探索和追求。有人說,鑒賞一部作品,可以只看它的文本,而不必參照文本之外的資料。當然,這樣的觀點有其道理。但是如果我們不了解作家本身,也許會遺漏許多重要的東西,也許會影響我們全面、深入地分析作品。因此可以讓學生閱讀作家的傳記,了解其生平,尤其注意其生活經歷與創作的關係,進而探討作者的豐富的內心世界是怎樣反映在作品中的。可以參照有關的研究成果,以便更好地把握,這也是培養學生掌握探究式學習方法的良好途徑。
六、感受經典的藝術魅力。「原來是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晨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一曲《牡丹亭》,數百年來傳唱不衰,惹動多少有情人的心靈,成為我國古代戲劇創作的頂峰;「一天早晨,格里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卡夫卡一下子把我們拋入一個荒誕不經、令人震驚的世界,為我們開啟了一道奇特的認識社會的大門。文學在內容上給我們提供了認識生活的窗口,同時還以它獨特的、具有創造性的藝術形式,為我們展現無窮的藝術魅力,豐富我們的精神生活。在人類文明的進程中,文學藝術百花爭春、群芳鬥豔。不僅出現了許多優秀的大師,還產生了大量的文學流派。唐詩中有田園詩派、山水詩派、邊塞詩派;現代詩歌創作中有新月派、象徵派及後來的七月派、九葉派等。外國如歐美的象徵主義詩歌、美國的「黑色幽默」、拉美的魔幻現實主義、法國的「新小說」、日本的新感覺派等,也是佳作泉涌,異彩紛呈。中外文學共同營建了人類精神財富的百花園。文學作品的藝術魅力,可以說是多方面的,題材、主旨、人物、情節、意象、語言風格、敘事模式等等,都能使讀者得到藝術的熏陶、審美的享受。可以指導學生選擇自己喜歡的角度,進行專題探究。可選取一部作品進行分析,如《茶館》的「社會畫卷」的藝術形式特點;也可以選取一位作家的多部作品進行對比,如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項鏈》;也可以將作家作品放在時代背景中分析,如李白與盛唐時代;也可以從文學流派的角度,總結作家作品的藝術特徵,如孫犁小說和「荷花澱派」,伍爾夫的《牆上的斑點》和「意識流」。探究重點要突出,不必面面俱到。
七、走近文學大師,並不是一次活動能輕易完成的。因此,要有足夠的時間搜集資料、分析資料、歸納思考;要發揮合作學習的優勢,組成專題小組,共同完成。
有關資料
一、消除經典的隔膜
1.你為什麼寫作(王蒙)
你為什麼寫作?聽一聽世界各國一些著名作家的回答確實有趣。
1985年初法國巴黎圖書沙龍向世界各地的作家提出了這個問題,並收到了答覆。上海文化出版社選編了其中100個人的答覆,出了中譯本《世界100位作家談寫作》。(對此書名,實在不敢奉承。如採用原名《你為什麼寫作》有多好!)
我反覆閱讀了這100個人的答覆,雖然我深知這種答覆未必做數。根據我的統計,在這100名作家中至少有15名從根本上就否定了這個提問。美國作家查爾斯·布列斯基說:「一旦我知道了我為什麼寫作,那麼,肯定地講,我就再也無力寫下去了。」智利的何塞·多諾索等不止一個作家回答:「我寫作是為了弄清為什麼要寫作。」法國女小說家馬格麗特·杜拉斯除聲明「對此我一無所知」外,並調侃說:「也許到2027年,寫作將會終止……」還有的作家認為這種「為什麼」的問題就像問「宇宙為什麼存在?」或「你為什麼搞同性戀?」一樣。
是的,問一個作家為什麼寫作和問一個活人為什麼活著具有同樣的本初與寬泛無源的含義。越是這種問題越氣人,「老虎吃天,無從下嘴」。
大約有1/3的作家把寫作解釋為個人的精神需要。英國大作家格林厄姆·格林不耐煩地回答:「好比我長了個癤子……非把膿擠出來不可。」與此異曲同工的是奈及利亞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索英卡,他說:「寫作,是我患受虐狂的一個方面。」許多人回答:「因為入迷」,「因為有癮」。不止一個人回答「如果不寫作我就不是我了」。塞內加爾的比拉戈·狄奧普說:「主要還是為了個人的消遣。至於其他外來因素,即使有,也是微不足道的」。英國女作家多麗絲·萊辛回答:「因為我是個寫作的動物。」類似的說法有「我生活在寫作中」,「寫作證明了我的存在」(大意)等。比利時的雨果·克洛把這種人的需要表達到了極致:「我寫作則我生存……人需要選擇死亡還是歌唱」。
是的,他們強調寫作是生命的內在要求,從單純的興趣、入迷、有癮直到生與死的界限。也許這種說法我們看來太「個人主義」了,然而,沒有個人的內在的精神需要,會出現怎樣的乾癟的文學寫作,也是不難想像的。
「興趣」論多少有點「玩文學」的嫌疑。瑞士的弗里施明確宣告,「寫作首先是為了遊戲」。但一位作家說得好,開始寫是個人的事情,越寫越有了讀者,也就有了對讀者的責任了。當然,娛樂讀者,使讀者和自己一起玩玩,也至少比例如玩賭博、玩酗酒要好得多。而且玩著玩著就會出真格的了。他們談遊戲的時候,並沒做出輕薄、痞子之狀。
有三四個作家提到了寫作的目的是為了死後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有的說,寫作是為了創造一個更永恆的自我。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文學的一大魅力在於它可以突破時間與空間的許多限制,文學是對於時間和空間的挑戰。
從空間來說,十個以上的作家提到了他們寫作的目的是為了與人交流。《百年孤獨》的作者,在我國極負盛名的加西亞·馬爾克斯質樸地回答:「我寫作,為了使我的朋友們更愛我。」更多的人提到了寫作可以使人擺脫孤獨。西班牙的拉法爾·阿爾維蒂明確地說:「我一直認為,寫作是為了……進行交流。」他還在抨擊「兵荒馬亂」的年代的同時,聲稱「在最強大最猛烈的暴風雨之中,我是一顆和平的避雷針」。美國的邁克爾·赫爾和加拿大的安東尼·馬耶都強調他們的寫作是為了創造一個更理想的世界。「我寫作是為了完善世界,完成創世的第八天的工作」。馬耶這樣說,對於寫作的創造性的陶醉使他自比於繼續「上帝創世」的工作。這裡,陶醉、熱愛、嚮往比是否需要表示謙虛謹慎更重要。愛爾蘭女作家艾德娜·奧布賴恩的說法也與「上帝」有關,她講得極得體。她說:「寫作近乎祈禱,首先觸及作家,爾後又觸及讀者心靈的最深處。」
同樣在中國很知名的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則沒有這樣的理想主義和平和。他強調寫作要「反一般人之常態」,「反一切之常規」,「向敵手挑戰並激怒他們的朋友」。他是以挑戰者的姿態進行寫作的。
有十三、四個作家則強調至少是意識到了一個作家、一個知識分子的精神使命。巴金當然是嚴肅的,他說:「人為什麼需要文學?……掃除我們心靈中的垃圾……帶來希望……勇氣……力量。」美國的諾曼·梅勒等強調寫作是追求真理的手段。加拿大的加斯頓·邁倫強調寫作為了提高文化修養。南非小說家慕帕赫列列強調寫作是一種「文化教育的手段,作為喚醒全人類的社會覺悟的手段,使人們意識到文化需要不斷更新、確立與鞏固」。有兩三個作家提到寫作是為了反映生活,認識世界。所有這一類的說法,都很容易被我國的作家和讀者理解。
這一百個作家當中,有四五個人直接談到了政治,談到了寫作的政治意義。有趣的是多是中國人。丁玲說她是「為人生,為民族的解放,為國家的獨立,為人民的民主,為社會的進步……」而寫作。台灣的陳映真說:「我寫作為的是人類解放。消除不平等、非正義……消滅形形色色的精神與物質的壓迫。」加籍華人作家陳若曦則說自己「藉以傾述由於祖國分裂和不良社會制度給我國人民帶來的苦難」。巴西的費爾南多·加貝拉說,她寫作目的是「為了改變南美的專制社會及自我改造」。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南非作家納比娜·戈迪默在談到自己的一篇小說「用私生活和愛情去體現政治」時,她詛咒道:「原因既簡單又可惡,在南非,政治完全乾涉了人們的私生活。」她不否認她的作品的政治內容,但她更強調了這是事出無奈,不得已。
有幾個黑人作家提到他們的寫作動機是為了讓人們更好地了解黑人,他們是從人際(種際)的理解的角度而不是直接的政治的觀點來講自己的寫作的。昆德拉的挑戰說當然有政治的尖銳性,但他也寧願更強調寫作的個性方面與文化價值觀方面的意義。
有六七個作家的回答包含幾方面的意思,既有個人的興趣,也有對於社會對於讀者的責任。法國的米歇爾·圖爾尼埃便引用了巴爾扎克的說法:「寫作為了出名和富有」,他又引用了另一種回答:「寫作是凈化心靈的必要手段。」
巴爾扎克的說法倒也簡便通俗實在,有點通俗文學的俯就性。此書中也收了類似的回答,即認為寫作是一種職業而已,這樣回答的有兩個人。可以把寫作想像到天(上帝)上,也可以拉到地面上來,這就是寫作的上天入地的性質。可以上天,可以入地,其實不僅寫作是這樣。
此外還有一些回答很難看得太認真,像是調侃,又像是自嘲,既嘲笑了寫作,也嘲笑了「你為什麼寫作」這種拙笨的提問。我個人倒是非常欣賞德國的格拉斯的答覆:「我不能做其他的事」,我以為最好譯成「別的事都做不成」。無獨有偶,法國的帕特里克·莫迪亞諾回答:「我之所以搞寫作,是因為我不會做其他事。」這也是實話,如果他們能做總統、元帥、富商、體育明星、黑手黨魁……就都不用寫作了。德國的克里斯蒂安的回答便是:「……我寫作,因為我不是個出色的游泳者。」這樣用一笑來回答未必比老老實實的答上一大篇更不準確。還有,把寫作說成由於自己一無所成,很像《紅樓夢》開篇里的一個說法:「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欲將已往……編述一集,以告天下。」這至少並不比把寫作吹得神乎其神更失真。格拉斯與曹雪芹相通,估計格沒讀過《紅樓夢》。
作家五花八門,回答與回答的思路五花八門。不足為憑,不無興趣。寫作的內涵與效果是多方面的,都回答得有根有據。即使是拒絕回答或者開一個玩笑,也表明了寫作的某種特質。讀一讀這些說法,可以解頤,也可以開闊開闊心胸呢。
(選自《王蒙文集》第6卷,華藝出版社1993年版)
2.小心書籍(海因里希)
人們常常懷著極大的熱忱渴望得到某一本書,一旦到手之後,便會如饑似渴地閱讀起來。這說明「讀書」是一種高級智力活動。書上白紙黑字,說不定在哪兒出現這麼一句話:「他望著她那黑黑的頭髮。這秀髮鬆鬆地垂到她的綠色大衣的領口上……」於是,讀者緊跟著這句話,走進了一個世界。在那兒他聽得到,嗅得著,看得見,能感覺到飢餓。一連二百多頁,三百多頁,他始終追隨著這些微小的字母。它們好似一根纖細易折的長線,把他引進了一座迷宮。非得等他把這本書的最後一頁讀完,這根長線才會從他手裡滑落。
這根線,這根由排列成行的文字構成的纖巧的鏈條,只是一本書的主導思想。它引導人們通過字裡行間這座迷宮。在這種白色的「彈道」里出現的東西是異乎尋常的:語言變成了整個世界——甚至於不止是整個世界,因為語言可以使世界失去所有無法估量的東西,語言又可以帶來無窮無盡的東西。在一家整潔的書店裡,從和善的營業員手中接過一本由他給包好的精裝薄書──這本書可能成為一種巨大的危險:它抓住讀者不放,除非他走遍了這座迷宮的每一個角落。
總是在那些信神信鬼的地方,書籍首先遭到禁止,報刊雜誌首先受到檢查,這並非偶然:因為在兩行字之間,在那白色的「彈道」里,人們可以堆積起足以將整個世界送上天的「炸藥」。在波蘭,如果人們在十月起義之前得到幾期報紙,便會像對待聖人的遺物一樣將它們來回傳閱。那上面的社論更是被當作神聖的信條來朗讀。對起義者來說,書籍就和麵包一樣珍貴。
書籍並不總是溫順的朋友,也不總是可以給人帶來慰藉的施捨者。它不能像用精巧的園藝工具修飾屋前小花園那樣安慰我們的心靈──語言是一種威力巨大的、十分寶貴的東西。它不應成為一種裝飾品,因為它是一個人最珍貴的天賦的財富。
(選自《獲諾貝爾文學獎作家談創作》,王民譯、王志涵校,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
3.小說為什麼重要(節選)(勞倫斯)
讓我們向小說學習吧。小說里的人物除了是活的以外什麼也不能做。假如按照一定的型式,他們永遠保持為善,為惡,甚至輕快可愛,那麼他們就不再是活的人物了,這部小說也就失去生命力了。小說中的人物必須是活著的,否則就一無所是。
同樣,在生活中我們也得要活著,否則,我們也一無所是。
我們所謂的「活著」,跟我們常說的「存在」同樣都是不可言喻的。人們腦子裡有了他們所謂的生命的概念,就照著它制定生活的型式。他們有時跑到沙漠中去尋求上帝,有時尋求現金,有時尋求美酒、女人、歌舞,然後又是清水、政治改革、選票。你永遠無法知道下面將是什麼:是用駭人聽聞的炸彈和撕裂肺腑的煤氣殺害你的鄰居,是資助孤兒院,宣講博愛,或是離婚訴訟中的共同被告。
在這一切沉淪雜亂之中,我們亟需某種指導,發明那種「主啊,您將不……」的祈禱毫無益處。
那麼,究竟需要什麼呢?真正地、真誠地向小說去尋求吧。在小說中你可以看到你是活著的人,也可以看到你是生活中已死的人。你會像活著的人那樣愛一個女人,也會像生活中十足的死人那樣向女人表示愛情;你會像活著的人那樣進殮,也會像純粹的行屍走肉似地用膳;像一個活著的人,你會開槍射擊你的敵人,像生活中一個可怕的幻影,你還是把炸彈扔向人群,那些人既非你的朋友也非你的仇敵,只不過是你對之毫無感覺的東西。假如這些東西都是活的,那麼,誰是應受譴責的呢?
要活著,要做活人,做活的完整的人,這就是問題的根本。小說的最大好處是能夠極大地幫助你,它能夠幫助你不做生活中的死人。今天,一個男人一多半已經死氣沉沉,像一具行屍漫步在街頭和屋內;女人身上大半已完全沒有生氣,好像一架鋼琴,一半琴鍵已經不能發出樂聲了。
然而在小說中,當某個男人死氣沉沉地活著,哪位婦女變得獃滯毫無生氣,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你願意的話,你可以養成追求生活的直覺,來取代正確與錯誤、善與惡的那些理論。
生活中任何時候都有正確與錯誤、善與惡。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是正確的東西,在另一情況下又成了錯誤的東西。在小說里你看到一個男人,由於他的所謂的善,變成了一具殭屍;另一個男人,由於他的所謂的惡,變得死氣沉沉。正確與錯誤是一種直覺,不過是人的整個意識──整個身體的、思想的、精神的一種直覺。只有在小說中,一切事物才能充分展現,或者至少當我們認識到是生活本身而不是無生氣的安全設備才是生存的理由的時候,一切事物才能獲得充分展現。因為在一切事物充分展現之中才會出現那唯一的事物──那才是一切:完全的男人,完全的女人,活著的男人,活著的女人。
(選自《英國作家論文學》,汪培基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5年版)
二、思想的力量
1.伏爾泰(邁克爾·H·哈特)
弗朗索瓦·瑪麗·阿魯埃──更為人所熟知的是他的筆名伏爾泰──是法國啟蒙運動的一位領袖人物。伏爾泰是詩人、劇作家、雜文家、小說家、歷史學家和哲學家。他主張思想解放,是自由主義的熱情鼓吹者。
伏爾泰於1694年出生在巴黎,中產階級家庭出身,父親是律師。青年時期的伏爾泰曾就讀於巴黎的大路易耶穌會學校。其後曾一度攻讀法律,但不久即中止。在巴黎,年輕的伏爾泰很快就以他出眾的才智、妙趣橫生的詼諧和諷刺詩贏得名聲。然而在陳舊的法國統治下,他這種聰明是危險的。由於他寫的一些政治題材詩,他遭到逮捕並被囚於巴士底監獄將近一年。在獄中的這段時間內他寫了一首史詩《亨利亞德》,這首詩後來獲得極大的讚譽。1718年伏爾泰被釋放後不久,他的劇作《奧狄浦斯王》在巴黎上演並取得巨大成功。他在24歲時已經成名。在這以後的60年里他一直是法國文藝上的主要人物。
伏爾泰的智慧不但表現在言詞談吐方面,而且也體現在理財方面。他逐漸成為一個經濟獨立的富翁。可是在1726年他遇到了麻煩。伏爾泰已經確立了作為他那個時代(也許是所有時代)最機智最出色的交談者的地位。然而某些法國貴族認為他缺乏一個平民所應有的謙虛。這導致了他和這些貴族中一位名叫奧爾良公爵之間的公開爭吵。在這場爭吵中,伏爾泰憑其聰明機智戰勝了對方。可是此後不久這位公爵讓一幫暴徒把伏爾泰痛打了一頓,之後又把伏爾泰投入巴士底獄。伏爾泰不久就被釋放,條件是離開法國。伏爾泰因此到了英國,在那裡住了大約二年半之久。
伏爾泰在英國的居留乃是他一生中重要的轉折點。他在那裡學會了講、讀英語,熟讀了英國名人如約翰·洛克、弗朗西斯·培根、艾薩克·牛頓和威廉·莎士比亞等人的著作。他還結識了英國當時的大多數主要思想家們。伏爾泰對莎士比亞以及英國的科學、經驗主義等印象尤深;但他對英國人感受最深的是其政治制度。英國的民主和個人自由與他所了解的法國政治現狀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在英國沒有任何一個貴族能發布一封有國王封印的書信,命令監禁某人,或據此立即把伏爾泰關入牢獄,而且,即使由於某種原因使他遭到不正當囚禁時,人生保護令也會使他立即獲釋。
伏爾泰返回法國後寫了他的第一部重要哲學著作《哲學書簡》,通常稱為《英國書簡》。伏爾泰於1734年發表的這部著作標誌著法國啟蒙運動的開端。伏爾泰在這部著作里始終以讚揚的口氣描述英國的政治制度和約翰·洛克及其他英國思想家們的觀點。這部著作的發表激起了法國貴族們的憤怒,伏爾泰因此又一次被迫離開巴黎。
這以後的15年里大部分時間伏爾泰都是在法國東部的西雷村度過的。在那裡他成了夏特萊夫人的摯友。夏特萊是一位侯爵夫人,她才華橫溢,受過良好的教育。她死後一年,應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的私人邀請,伏爾泰來到德國,在弗里德里希的波茨坦宮中度過了3年時間。最初他和這位有才華有學識的弗里德里希相處甚篤,但最終發生爭吵。1753年伏爾泰離開德國。
伏爾泰離德後定居於日內瓦附近的一座莊園。在這裡無論法國國王還是普魯士國王都不能對他構成危害。可是即使在瑞士,他的自由主義觀點也給他帶來某些危險。因此,他於1758年又遷居到法國瑞士邊界附近弗納的一座莊園里。這樣萬一發生意外他可有兩個方向逃離。他在那裡住了20年,寫了一本又一本文藝哲學著作,與整個歐洲的知識界領袖們通信並接待來訪者們。
所有這些年裡他的文藝創作從未間斷或減少。他是一位令人難以置信的多產作家,也許是本書所列名單上創作數量最大的一位。他的作品總計足以超過三萬頁之多,包括史詩、抒情詩、私人書信、小冊子、小說、短篇小說、劇本以及有關歷史和哲學的倫理著作。
伏爾泰一貫堅持宗教信仰自由。但當他年逾六、七旬時,法國發生了一系列極恐怖的迫害新教徒事件。這使伏爾泰受到很大震動,並激起極大的憤怒,他投入了一場知識界反對宗教狂的討伐運動。他寫了許多反對宗教偏狹狂的小冊子,他還開始用EcrasezL』infame作為他所有私人信件的結束語,意思是「踩死這些敗類」。對伏爾泰來說,這些「敗類」就是宗教固執和宗教狂熱。
1778年伏爾泰83歲時回到巴黎,出席他新作《伊雷娜》的首次公演。無數人向他發出歡呼,讚頌他為法國啟蒙運動的偉大先驅。數以百計的敬慕者拜訪了他,其中包括本傑明·富蘭克林。但伏爾泰的生命已行將終止。1778年5月30日伏爾泰在巴黎去世。由於他生前直言不諱地反對教權主義,在巴黎他未能受到基督的宗教葬禮。但13年後勝利的法國革命者們做出決定,把他的遺骸重新移葬於巴黎的聖賢祠內。
伏爾泰的著作量如此之大,以至在這篇短文里甚至難以列舉他主要的著作。然而更加重要的乃是他畢生為之提倡的基本思想。他最堅定的信念之一是言論和新聞自由的必要性。通常人們認為他說過的一句話是:「雖然我不贊成你所說的話,但我將至死維護你說這話的權利。」儘管伏爾泰從未真正明確地說過這樣的言辭,但是它無疑反映了他的態度。
伏爾泰的另一主要原則是宗教信仰自由。在他一生的全部經歷中,他都堅定不移地反對宗教偏狹和宗教迫害。雖然他信仰上帝,但他堅決反對大多數宗教教義。他堅持這樣的觀點:有組織的宗教實質上是一種欺騙。
很自然,伏爾泰從不認為法國那些有封爵的貴族比他更聰明或更好。他對他的聽眾說,所謂「國王的神權」這種說法全是胡說。雖然伏爾泰距離現代意義上的民主主義者還差得很遠(他傾向於有一個強有力的賢明君主),但是他的思想的主要鋒芒顯然是指向各種形式的世襲制統治。因此毫不奇怪,他的大多數追隨者終究都贊成民主政體。可見他的政治、宗教思想代表了法國啟蒙運動的主流,並對1789年的法國革命做出重大貢獻。
伏爾泰本人不是科學家,但他對科學有興趣,並且是弗朗西斯·培根和洛克經驗主義觀點的堅定支持者。他還是一位認真嚴肅、才能卓著的歷史學家。他的最重要著作之一就是他寫的通史《風俗論》。與以往大多數歷史學著作相比,這一著作的不同之處體現在兩個重要方面:第一,伏爾泰承認歐洲僅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因此他在書中以很大的篇幅寫亞洲史;第二,伏爾泰的觀點認為,一般地說文化史比政治史更加重要。因此他的注意重點是放在社會和經濟狀況以及文藝的發展上而不是放在國王及他們進行的戰爭上。
與本書中其他幾位哲學家相比,伏爾泰遠不是一位富於創造性的哲學家。在很大程度上,他接受別人的思想(如約翰·洛克和弗朗西斯·培根等人),重新闡述並普及這些思想。正是通過伏爾泰的著作,而不是其他人的著作,民主政治、宗教信仰自由和學術自由等思想得以在整個法國傳播,並進而在歐洲的許多地方傳播。雖然在法國的啟蒙運動中也湧現出其他一些重要作家(如狄德羅、達朗伯、盧梭、孟德斯鳩等),但把伏爾泰看作為該運動的傑出領袖是公正的。首先,他那潑辣的文風,漫長的生涯和眾多的著作確保他擁有的讀者遠超過其他任何作家;其次,他的思想代表了整個啟蒙運動;第三,在時間上伏爾泰均早於其他重要人物。孟德斯鳩的偉大著作《論法的精神》直到1784年才發表,著名的《百科全書》第一卷也到1751年才出版,而盧梭的第一篇文章寫於1750年。與它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伏爾泰的《英國書簡》則發表於1734年,其時他成名已有16年。
今天除去他的短篇小說《老實人》外,伏爾泰的著作已很少有人閱讀了。然而它們在18世紀擁有廣大的讀者。因而在改變法國社會輿論並最終導致法國革命方面,伏爾泰起了重要的作用。同時,他的影響也不僅僅局限於法國。像托馬斯·傑斐遜、詹姆士·麥迪遜和本傑明·富蘭克林等美國人也都熟知他的著作。
有趣的是把伏爾泰和他的同時代名人瓊—雅克·盧梭所做的比較。伏爾泰的全部觀點具有強烈的理性感,與重感情的盧梭相比,伏爾泰更多地代表了啟蒙運動的主流。他們兩人相比,18世紀中伏爾泰的影響更大。但另一方面盧梭則更具獨創性,因而當今他的著作顯得更有影響。
(選自《歷史上最有影響的一百人》,顏可維、胡新軍、王中琪、彭壯壯譯,知識出版社1991年版)
2.列夫·托爾斯泰(阿爾德里奇)
事情是這樣的,當人們把紀念托爾斯泰的調查表放在我桌上的那個時候,我正在讀赫斯克特·皮爾森寫的蕭伯納的傳記,而書打開的那一頁上,正有兩處提到托爾斯泰。最重要的一段涉及蕭伯納和托爾斯泰關於上帝的爭論。蕭伯納寄給托爾斯泰一本自己寫的長篇小說《布蘭科·波斯涅的暴露》,附帶還極為詳細地敘述了自己關於上帝的見解。一次,托爾斯泰抱怨說蕭伯納在劇本《人與超人》中,不夠嚴肅地談論上帝。而蕭伯納譏諷地指出:「怎麼樣,如果世界充其量不過是上帝的兒戲之一……」
有趣的是,每當我讀托爾斯泰的書時,每一次我都有那樣的感覺,即他把人的事看成是某種神的兒戲──不是基督教的神,而是多神教的神的兒戲,如果他們願意在十分起勁地在他們面前表演的人類悲劇中扮演某個角色的話,他們就會不斷地干涉人的事,並慣於降臨大地。我不是說,托爾斯泰的主人公本身是半神半人,而不過是想說,托爾斯泰似乎是和多神教的神──宇宙的創造者們有聯繫,因為他善於那樣描寫,那樣鮮明地描繪人們的品行,好像是他,也只有他一人,具有深入人們的思想和行為的某些驚人的才能。
作為一個人,托爾斯泰是道德家和有神論者,而在自己的創作活動中,他是廣義的人道主義者,對這個詞的理解可以延及他個人禁欲主義的生活理想之外。當他一提筆要創作藝術作品時,他成了真的托爾斯泰。另一個托爾斯泰只不過是他真正本質的影子而已。
托爾斯泰的世界是那些碰到了複雜的和表現為互相沒有聯繫的道德的、社會的和隱秘的問題的男人們和女人們的世界,這些問題在日常生活中,也在整個世界範圍內被揭示出來。正是這個不僅描寫人的最普通的感情和狀態,而且指出他在宇宙中位置的特殊本領,使托爾斯泰成為一名真正的文化巨匠——其餘所有的人都在過去和現在向他學習。托爾斯泰對他在創作中仍舊相信的世界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而沒有人能比他更善於把歷史寫成普通人創造的事業了,這些人有時在事件的羅網中犧牲,而有時則在其中扮演一個有意挑選的角色。
托爾斯泰的世界充實著他的每個讀者。婦女們感到非常驚訝的是,他是多麼輕易和準確地覺察到年輕的、已婚的、有不良行為的、無罪的、最後是普通的女人們的感情。同樣可以說,任何讀托爾斯泰作品的男人也是一樣,遲早你會在托爾斯泰的某一個人物中發覺自己的一系列情感和內心活動。無論是普通農民還是公爵都感覺到這一點。這就是托爾斯泰的思維超出了階級的甚至是民族的局限而包羅萬象。在《戰爭與和平》一書中,托爾斯泰筆下的法蘭西人就像他的俄羅斯人一樣有說服力。普通士兵被他描寫得像他們的將軍一樣完美。
托爾斯泰既懂得幸福又懂得痛苦,但當他描寫某種感情的時候,他總是指出,在生活中存在著比人的痛苦和喜悅更大的力量。他說,痛苦、愛情、義務、勇敢精神、榮譽、怯懦、羞恥──所有這些都還不夠。實際上他是說,在這些感情之外,有某種生命力在影響著我們,並且正像蕭伯納一樣,他以自己的全部生命相信這個力量。這就是為什麼你總帶著那麼一種彷彿親身經歷了現實生活中的某種東西那樣的感覺去讀托爾斯泰的任何一部作品。這生活變得比書還大,它成了你的經驗的一部分。
托爾斯泰是不需要墓志銘或者紀念碑作為永遠紀念的為數不多的作家之一的。他的文學創作——就是他的墓志銘和紀念碑。只要人們還有能力讀,只要男人們和女人們還能夠愛、笑、哭、受折磨和非常願意互相了解,那麼,托爾斯泰現在就仍然活著,像過去曾經活著和將來也會活著一樣。
(選自《英國作家論文學》,劉保靜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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