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我把諷刺喜劇獻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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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潘金蓮》獲得2016年西班牙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圖為馮小剛在頒獎禮上親吻金牌。新華社

馮小剛又「火」了。

除了一部據稱「蓄謀已久」的馮氏轉型新片《我不是潘金蓮》登陸院線讓他火了一把,一場因排片引發的與王思聰之間的口水戰再將他推上風口浪尖。

眾聲喧嘩中,一個現實版的「老炮兒」形象呼之欲出。

而地球另一端,在2016年9月24日閉幕的西班牙第64屆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我不是潘金蓮》的展映環節中,不少外國人對著屏幕瞪大了眼睛——16:9的標準電影銀幕上出現了一個1:1的正圓,所有故事和畫面均在這個圓內進行,就好像透過望遠鏡向遠方探望。

這在中國電影史上埋下了新的種子。行走在圓畫幅里的農村婦女李雪蓮,為了給自己討個公道,十幾年來,一不要錢,二不要命,日子也不過了,就為了較真兒、認個死理。一個從頭到尾「荒誕」了90分鐘的故事,讓人看完後依舊沉思。

有人說,在觀眾進電影院就圖買個樂的時代,拍這種不熱門又耗氣力的鄉村現實主義題材,多不討巧呢?就連馮小剛自己也說,「我的名和利早就雙收了,該有的也都有了」。

那麼這一次,馮小剛到底在證明什麼?

「圓」中窺「豹」,可見一斑

如同馮小剛所說,《我不是潘金蓮》是那種典型的「中國式故事」: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李雪蓮(范冰冰飾),因為再生一個孩子和丈夫假離婚,結果「弄假成真」而走上了告狀喊冤之路。前夫的一句「你是李雪蓮嗎?我咋覺得你是潘金蓮呢?」更是讓她心中耿耿於懷。自此,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從鎮里告到縣裡、市裡,一直申冤到北京的荒誕故事。而這一告,就是20年。

一個頗有姿色的女人,「死磕」20年就為一個交代,值嗎?「情」和「理」好像織就了一張李雪蓮逃不出來的網。每個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拉了一把這張網,令李雪蓮和她的委屈無處釋放,越發的哀怨、執拗。

這個鄉村婦女身上有我們曾經的影子:信仰人間有真理,天道好輪迴。她對這個樸素的真理偏偏分外執著,不知變通,不惜輾轉千里,蹉跎半生。

並不熱門的題材,匱乏的商業元素……在商業化娛樂化成為主流文化的氛圍下,拍一部帶有現實主義色彩的諷刺喜劇是不容易的事情——不僅會有胎死腹中的政策風險,更要冒著血本無歸的市場代價。有人問馮小剛,這次出牌「不按套路」憑什麼有自信吸引觀眾?

馮小剛的答案是:大部分人和李雪蓮一樣,生活中都有委屈。但不得不忍。可李雪蓮是一個有委屈但不忍的人。「我們都有武松的情結,但沒有打虎的勇氣,平時假裝成武大過日子的人們,怎能不對武松的英雄事迹感到好奇呢?」他反問道。

「觀眾對生活有多少體會,才會對李雪蓮有多少理解。」范冰冰這樣說。

對於這種真實中的荒誕,沒有什麼比圓形畫幅更能體現了。圓之以里,是現實主義的敘事;圓之以外,則多了一絲似是而非,平添一份旁觀與透視下的荒謬。與此同時,觀眾的視角最好同這隻圓保持某種距離,以便把「情」和「理」的糾纏看個清楚。

「圓」中窺「豹」,可見一斑。再輔以唯美堪比中國水墨畫的調子,更添一抹詩意的抒情。「所以我就要把它拍成圓的。」馮小剛說。

這部從形式到內容都打破「禁忌」的喜劇,《潘金蓮》在馮氏作品序列裡面算是「獨樹一幟」。沖著三年磨一劍的這股在乎勁兒,或許它還背負著繼《集結號》之後的又一次馮氏轉折期待物。

隨著一個又一個「禁忌」的打破,20年來的執導經驗似乎不好用了。馮小剛向參考文化記者坦言自己就像新導演一樣從頭開始——「這次,我是把《潘金蓮》當成處女作拍。」

當影片落幕後、觀眾陷入沉思而不是像以往一樣輕快地笑著拍屁股走人,這一刻,馮小剛的願望似乎正在達成。

馮小剛 作品《我不是潘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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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導」不是那個「馮導」了

2016年是馮小剛喜劇生涯的第二十個年頭。

然而這並不是他頭一次給觀眾帶來驚喜。梳理2006年以來的馮小剛戲路,不少影迷說:馮小剛不是那個馮小剛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馮小剛深入人心的形象是一名有票房號召力的賀歲片旗手。

1997年的《甲方乙方》,是公認的馮小剛的導演成名作,也是他與喜劇演員葛優的首次合作。這部以「賀歲」為定位的電影,基本上定格了「馮氏風格喜劇」的商業配方。

有人還特地總結了這個配方:以王朔式的調侃作為靈魂與基調,貫穿整個影片;流行話語體系和引人發笑的段子高密度高頻率「擠壓」到電影對白當中;帶有鮮明時代感符號的影像,與沉溺於皮相取樂的惡搞。

可喜的是,這配方能夠輕易捕捉到觀眾的笑點與贊點,馮小剛成了那個年代的票房靈藥。

同時,馮王氏慣用的「調侃+惡搞」戲路,在2001年的《大腕》中達到極致。表面上看只是一部使人娛樂放鬆的平民賀歲片,通過小人物(電影製片廠攝影科下崗職工)尤優為著名導演泰勒跟拍紀錄片的故事,揭露並傳遞著中國當下林林總總的文化現象和時代虛症。

由「三俗」商業片入道、耕耘市井喜劇多年的馮小剛,在2004年《天下無賊》中嘗試把「職業盜賊」塑造成「悲情俠客」。沒想到,這次「喜劇中凸顯悲劇元素」的嘗試獲得意外好評後,馮小剛認真萌生了走「藝術電影」之路、追求「電影藝術大師」境界的決心。

於是,2006年,被稱作「馮氏悲劇藝術片」《夜宴》濃墨重彩地登場。這部以莎翁不朽悲劇《哈姆雷特》為劇情模板的「悲劇片」,不僅沒有讓人領略到一絲莎翁原作的藝術才情,而且在畫面重墨陰森的美工炫技中,讓人看到太多的張藝謀《英雄》與《十面埋伏》的華彩影像與橋段鋪陳。

其後,馮小剛以其特有的藝術嗅覺進行自省、著手題材選擇與敘事風格的某種矯正。他捨棄掉史詩巨作的定位,不將目光局限於「悲劇藝術大片」以成就「電影藝術大師」的稱號,而是在「悲劇藝術」的橋段中追加當下時代的亮色和基調。於是,觀眾看到了此後的《集結號》《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

很明顯,《甲方乙方》《不見不散》背後的馮小剛,和《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背後的馮小剛是兩個馮小剛——前者在調侃、嬉皮中並無野心地完成逗大家開懷大笑的目的,而後者則試圖用膠片去揭露中國某個時代的癥候甚至傷痕。

直到《我不是潘金蓮》的上映,觀眾發現,他的喜劇好像越來越不苟言笑,但正是這種「嚴肅」成全了另一種幽默。

「我經常拍所謂的『三俗』電影,那是我的強項。」回顧這有顯著分水嶺的20年,馮小剛用他獨有的聲音和語氣說道,這個時代吧,嚴肅的電影需要,「胡扯」一點的也需要。中國的文藝最好是多樣化的,不至於顧此失彼。

「俗怎麼了,俗也是一種接地氣。」

電影《老炮兒》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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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十餘年的積累,在馮小剛看來,是財富,也是羈絆。「電影越拍越多,經驗越來越多,形成了創作套路。這時候,經驗就成了想像力的枷鎖,想突破這個瓶頸,有時特別難。」

馮氏套路,也在大眾心中築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高牆,好像馮小剛就是這樣了。

「我就像在巷子里長跑,一部接一部的電影,這讓我對生活的觸角沒了。拍電影也燃不起我的興緻了。」於是,帶著疲憊感的馮小剛想順從一次內心。

他的電影新思考裡帶有「理想主義」的味道。他在微博上的一次自我剖白中這樣寫道:

「如果我三十歲,我可以妥協,退而求其次,因為來日方長;但我已經快六十歲了,借社會新聞里經常使用的一句來形容,就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我不願妥協了,因為時間無多。賺錢的目的是拍自己喜歡的電影,折了也不用愧對金主。這是長時間發獃時暗下的決心。」

於是馮小剛以主演的身份接拍《老炮兒》,這個有他性格本色的角色。

「老炮兒」,一個江湖稱謂,歸納起來無外乎就是有情有義有血性,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同時又有些不合時宜。戲裡的六爺帶著一股子混勁兒,戲外的馮小剛執拗、倔強。

時代在往前走,但總有些人不願意跟著走,願意固守他的「那一套」。用馮小剛的話說就是,「把一個可能的事做得可能,這很多人都在做,沒什麼稀奇;把不可能的事變得可能,就特有意義」。

觀眾驚喜地發現,在他演繹之下,在那個油滑尖刻的頑主嘴臉下,有一顆堅持「江湖道義「、體恤民間疾苦的心。

馮小剛把這顆心放置在具有歷史時代感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當中,在故事鋪陳中,用他的「那一套」實現他意欲追求的「理想主義」。

「我的名利早就雙收了。名利雙收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就是享用名利;第二種情況,就像我這樣,敢於把這些東西押上去,做我願做的事兒。」他說。

有人說,喜歡馮小剛是因為他不裝:不裝作不在意票房,不裝作對內心不爽的事情可以忍氣吞聲。

說來也倒像極了劇中那個「不是潘金蓮」的李雪蓮: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日子不過了,也要跟你掰扯這個理兒。愛恨直接,不計得失。

「我確實有點兒不著調不正經,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老,還是這樣活著有意思。」馮小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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