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姐故鄉民間信貸崩盤 半年近200名開豪車老闆跑路
2013年02月07日 00:41來源:時代周報 作者:杜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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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3日,陝西神木。隨處可見保時捷[1.57 0.00%]、賓利、勞斯萊斯這樣的豪車從街道上駛過。
「坐這車的不全是有錢的老闆,也可能是個隨時跑路的負債戶。」計程車司機楊萬林對此沒有了從前那種羨慕的神情,一年前,他將自己的兩萬元放在典當行吃高息,但現在,本金被開著豪車的人賴著不還了。
這是一座原本貧窮的黃土高原上的小城,但地下有著儲量超過500億噸的侏羅紀煤炭。過去10年間,金錢像是被使了魔法一樣,順著運煤車的路徑呼嘯而來,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神木的富人的數量和他們的資產激增。
2008年,神木縣邁進全國百強縣之列。2012年,神木GDP超過了1000億元。而從2009年起,神木縣在原縣委書記郭寶成的推動下實行全民免費醫療,神木一時風頭無兩。
能夠擺脫貧窮的金錢奔涌而來。與溫州、鄂爾多斯[9.44 -1.36% 資金 研報]一樣,神木成為中國民間遊資最集中的地方之一。但很快,伴隨著民間借貸勃興,金錢變得像是與富裕的終點背道而馳。
從2012年年底以來,神木民間借貸的資金鏈斷裂,讓公眾大為緊張,「跑路」效應似乎正在神木擴散。還陸續發生一些集資人的自殺事件,而「房姐」龔愛愛遭舉報一夜成名,也和神木2012年年底以來的民間集資潮崩盤有關,龔曾因此自殺未遂。
近半年或有200人出逃
從2011年,溫州的民間信貸危機發生時,神木的上千家地下錢莊危機四伏。只是,神木的民間集資潮崩盤,支撐到2012年下半年以來集中爆發。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寒冷的下午,51歲的張英決意要毀滅自己時確切的心情。在2013年1月23日之前,這位「處人不錯,也很有素質」的警察,時任神木縣公安局國內安全保衛大隊政治教導員,曾在神木縣孫家岔派出所任所長。
張英的屍體被當地群眾在神木縣城附近的火神廟溝發現。神木警方隨後稱,張英「死亡原因初步認定為服毒自殺,初步認定為『自殺』,其自殺原因正在調查」。
時代周報記者綜合多渠道消息獲知,張英「近段時間情緒較為低落,自身有信貸糾紛,經濟投資失敗」。多名知情者稱,張英開設了一家典當行。在近期席捲神木的信貸危機中,張英至少放款1000萬元。此外,他的投資額有數千萬元,在內蒙古參與「明盤」(即露天煤礦)的開挖,但他「放出去的貸款收不回來了」,生意也失敗了。
消息傳出,輿論嘩然。在此之前,2012年12月12日,52歲的神木人武安祥在西安香格里拉大酒店[13.48 0.75%]割腕自殺。和他交往很好的朋友稱,武安祥身後留下了1500多萬元的外債,其中一部分錢是從親朋好友處借貸來的,這些錢到哪裡去了?目前沒有明確的債務人。
從2012年7月起,神木縣最受信賴的集資大戶的貸款越收越少,對「下線」們的利息支付能力逐日減弱,最後直至中斷。按規矩,「下線」的利息一般三個月就要結算一次。最先預感到危機的是坐在金錢堆上的這些集資大戶,他們企圖穩住金融地震,但人們對民間集資崩盤開始了揪心的恐懼。
風暴迅速席捲了整個神木縣。集資鏈條上的人們最急迫的,是找到凝聚著自己血汗和生命的錢。
實際上,風暴已經醞釀了近兩年之久。當地商界人士一致認為,這是2011年下半年開始,內蒙古鄂爾多斯民間借貸崩盤,從風暴的起點,厄運也跟著潛入到了鄰近的神木縣。因為體量龐大的神木民間資本,有好大一部分流向了內蒙古。
救不出自己的本金,即使最冷靜的人也會覺得惶惶不安。飯店裡,人們聚攏一起,竊竊私語,唉聲嘆氣;許多村莊里,人們面帶憂愁,魂不守舍,等待一個誰也說不清的災難的降臨。
在那些大、中集資戶人的家裡,常有頭面人物模樣的人神秘出出進進,後來,一波波的討債人流,捲走了屋子裡的一切值錢的財物,汽車被一個人開走,另一個人卻搶到購車手續。一些狂怒的討債人將集資者抓為人質,逼他們交出欠款才罷甘休。
2012年7月以來,面對蜂擁而來的債主,神木的一些參與民間借貸的老闆或融資掮客紛紛「跑路」的故事被人不斷傳開。這些「跑路」者一夜之間不知去向,身上欠著上千萬到數十億不等的民間高息融資款項。
「誰也沒有統計過全縣究竟有多少人跑了。」神木縣錦界鎮的一位劉姓村民介紹,在這場風暴中,一些沒有出逃的,有的甚至走上了絕路。「半年內我了解到神木縣已經有五六個人非正常死亡」。
神木縣一位開過典當行的負責人稱,近半年來,估計有200人出逃,近百人被刑事拘留。因非法集資的涉案金額超過百億元。
民間資本市場一片肅殺,人人自危。號稱神木縣「集資大王」的劉旭明、喬秀峰、劉國林、王鳳義等人先後「跑路」。神木縣城內大量的小額貸款公司開始關門,災難也隨之爆發。
街上偶爾可以看到十多人到一些關門的小額貸款公司討債的場景。在錦界,路邊停放著幾輛落滿塵土的豐田普拉多、路虎汽車,上面寫有「轉讓」字樣,這些都是因借貸糾紛被債主扣押來的。一些出售抵債房屋的信息貼滿了街邊的廣告欄。
而對於一些老闆要「跑路」以及張英等人「自殺」的原因,當地傳言最多的就是,在神木的民間借貸當中出現了吸攬一些權貴的資金,被公安抓了,他們也不敢說到底借了誰的錢,因此還不上,又被人跟著跑不掉,只能「跑路」或以死了斷。
投入萬元「分紅」千萬
一個老闆動輒出現幾十億元的高利貸黑洞,目前,涉及神木縣民間金融債務規模到底有多大?流到集資大戶手裡的巨額資金,而後又流到哪兒去了?那麼多人為什麼行動如此一致地被捲入民間借貸潮的?
黃土和沙漠里長著矮小的灌木,不時有颳起的大風。10多年前,神木還是一個全國貧困縣,唯有在夢中,人們才是富有的。可是突然間,夢幻變成了現實。煤炭所帶來的巨大財富突兀而來,讓這裡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從2003年起,煤炭產業開始了延續十年的「煤超瘋」場景,神木縣所處榆林地區高熱量煤的坑口價格從每噸50元的煤價開始噌噌上漲,於是「全縣三分之一的人口變得特別富裕」。
文化程度不高的農民,一夜之間成為坐擁億萬資產的煤老闆。一個大老闆坐著豪車去北京301醫院看病,光偷偷給醫務人員發紅包就發了100萬元。看著別人擺闊揮霍,讓其他一些人激起從未有過的慾望。
這時,社會上躥出了一股集資炒賣煤礦之風。神木縣先後出現了多位神秘的人物。他們坐在家中,通過手機簡訊傳播,金錢就會從年輕人的摩托車上,老人的手提包里,企業的賬本上,像涓涓小溪匯聚成千萬、成億元地流到他們的身邊。
炒賣煤礦都是高負債進行,挑頭者除了自己拿自己的錢去賺錢,還拿別人的錢賺錢,借銀行的信用借錢,借民間信用借錢。
2006年前後,煤炭價格瘋漲,一個煤礦的價值從三四百萬飆升到十多億元。三年前曾投入了一萬元入股炒煤礦,當年的股份的「分紅」高達1000萬元。
但是,這種快速「繁殖」金錢的機會越來越稀缺,當時普通人要想再入股煤礦根本沒有門路,一些有背景神秘的資金將小額股份擠出。
對此,神木縣某煤礦一位股東對時代周報記者分析,當時在神木,入股煤礦,全要靠特權、關係,而縣裡幾乎所有的官員都用他們親屬的身份,通過權力的影響,參與煤礦的分紅。
時任神木縣農村商業銀行興城支行主任的龔愛愛權力很大,眾多煤老闆求她貸款,都會按神木縣的「行規」,比如貸款500萬煤老闆就得拿出煤礦100萬元的股本給貸款人作為「回報」。因而,在早年時神木縣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常常賺得盆滿缽滿。
2008年後,神木的民間融資渠道出現公開化的趨勢,遍布神木縣城大街小巷的「典當行」、「擔保公司」發展到頂峰時有近千家之多。
這些「地下錢莊」的主要作用就是為煤礦老闆融資。作為民間資本開放帶來的便利,縣城一些商人和普通人也開始可以通過這些民間金融平台進行投資,這些民間金融平台有了自己行內的收款、放款的利息標準,大致為「收款月息2分5,放款月息3分5」。從中賺取利息差。
巨額的煤炭紅利,一方面讓神木人持有的貨幣量十分驚人。當年據估計民間資本的總量在300億元以上,這麼多的資金需要找到一個安全、簡潔和有回報的出路,另一方面資源的開發對資金的需求量越來越大,現金奶牛—民間金融供給就越來越多。
由於民間融資渠道過分發達,有人估計,從事民間融資的掮客也能佔到全縣總人口的五分之一。
房姐也做「典當行」生意
民間遊資是向高利率的地方流動,利率越高,流速越快。這就是神木民間金融迅猛發展的基本原理。
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導致神木煤礦的價值開始隨煤價的下跌出現縮水,神木的民間遊資開始尋找新的高收益項目。
據當地一位民間融資掮客介紹,佔60%的神木民間遊資,一部分難抵內蒙古鄂爾多斯月息高達4-6分的高息誘惑,流向借貸大潮中,吃利息差;另一部分則流向鄂爾多斯、烏海兩地的「明盤」中。
「明盤」是指以滅火工程、河堤工程以及農田基建為由,變相開挖埋藏較淺的地下煤,屬於一種盜採國家資源的違法行為。其投資回報率高達六七倍。不過開挖「明盤」必須有當地深厚官方背景。
最早挖明煤的人出自神木縣的錦界鎮,當地流傳甚廣的一個實例是,一位殺豬匠到鄂爾多斯闖營生,一年後卻開了輛賓士S600回到村上,就是因為挖「明盤」而快速致富。隨後當地人一窩蜂地涌到鄂爾多斯和烏海,隨同他們的還有露出瘋狂的民間融資。而這些北上的民間遊資果然沒有失望,在短時間裡獲得了25%-50%月息的巨額利息,製造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異象。
據了解,從此以後,在神木,民間信貸已經成為普通大眾的首選理財方式。因為銀行、信用社的利率基本是民間借貸利率的三分之一。
由於銀行基準利率與民間借貸利率存在較大利差,一段時間裡,甚至出現了銀行資金流入地下錢莊的現象。每個人包括收破爛的人都想從銀行貸款。「把銀行的錢貸出來再借給典當行,能賺不少,這是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
據媒體報道,2010年1-9月,神木縣金融機構有存款規模連續數月下滑,比2000年以來平均增速降低19個百分點,比2009年同期少增51億元,存款首次出現滑坡現象。經查系「地下錢莊」高息吸收大量居民存款,其中大部分資金被集資老闆拿到北內蒙古的「明盤」開採。
最近被中央媒體曝光的「房姐」龔愛愛也捲入「典當行」的生意,她一邊已是神木縣農村商業銀行副行長,一邊又是民間融資者的身份,許多人都願意將資金放在她手中,用於放貸。
有接近龔愛愛的人士稱,龔愛愛用假名買下商鋪、房產,抵押給銀行,獲得銀行貸款後再通過自己的典當行放債,或運作新的融資項目。
而神木最受人信賴的「集資大王」有新世紀[9.73 0.62% 資金 研報]黃金珠寶城的老闆張孝昌,商人劉旭明、喬秀峰等人,其實,在他們「跑路」之前,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每人擁有四五部豪車,且車輛總價值都超過千萬元,這樣的形象非常有助於他們從事的「副業」—集資。
30歲的神木人劉旭明,在他的事迹中,擁有內蒙古神泰礦業集團董事長、烏海中山礦業集團董事長等職位,他出資200萬人民幣創建旭明基金,資助神木貧困大學生,這就讓貸款給他的人沒有懷疑他什麼的餘地。
自從這種使雙方都有大利可圖的金錢的遊戲後,喬秀峰開始在內蒙古和青海有了煤礦生意,神木很多人傳言,喬秀峰陪烏海的政界朋友來回打「飛的」赴四川吃火鍋一次消費8萬元的豪舉,這使得喬秀峰在民間融資信譽度很高。
其實,在張孝昌「跑路」之前,神木當地許多人感覺將錢放在他那裡最安全。這位原是加工金銀首飾的工匠,從2010年開始涉足民間融資,據說他用民間融資來的資金購買了大批黃金、白銀。存在當地工商銀行[4.42 0.23% 資金 研報]中。「因為他的黃金白銀在銀行那兒,把錢交給他跑不了」,所以據說張孝昌的融資規模超過40億元,連龔愛愛也經手給張孝昌貸款1.2億。
2012年12月1日張孝昌崩盤「跑路」的前一天,還有西溝的人給他送來了800萬元。連張孝昌這樣的人居然都要「跑路」,神木才感到風暴的來臨。
「明盤」投資風險大
當地熟知民間融資的多位人士一致的說法是,造成神木的民間借貸潮崩盤的主要原因是,2012年初,煤炭市場火爆不再,煤炭價格回落到每噸300多元,煤炭積壓成災。離神木不遠的「煤城」鄂爾多斯高利貸崩盤,大批淘金者血本無歸。
在鄂爾多斯、烏海兩地,有人說原來分布著神木民間融資運作的26家「明盤」,但當地政策突然緊縮,只留下7家。
「明盤」投資風險很大。因手續不全,或者政策不允許,經過多番擊鼓傳花式的炒賣,煤價下跌後,高位接手者挖不回來成本,沒法開採,只好停工,湧入這裡的資金被深深套牢。「投資幾億的項目一旦停下,高利貸利息就會迅速滾為上億元」。
事實上,依靠民間借貸融來的遊資,很難保證「明盤」所需資金穩定運轉。民間遊資一旦嗅到市場上的風吹草動,便會快速抽逃,最終是資金鏈斷裂,實體項目無法正常運轉。
「龐大的民間資金市場被一大批腦瓜子稍稍靈活一些的文盲、半文盲經營著,能不出亂子嗎?」榆林市一位研究民間金融的學者評價道。
「全縣很多大中集資戶,沒有一本正規賬。10多億元的發生額度,在他們的紙片上,本子里,腦袋中,這些錢像泛濫的洪水一樣,橫衝直撞,四處漫溢,根本無法獲益。而發生了的資金被身邊人抽走上億元事件,他們竟一無所知。」上述學者對此頗為不解。
神木民間借貸資金投資失敗的例子還有:投資新疆某煤礦,卻因受制於交通,產煤運不出去;青海的高海拔的山頭上,裝載了滿車煤炭的車輛在稀薄的空氣環境下無法啟動。
早在一年前,有神木的政府官員曾對外界自豪地講,神木民間有近500億的閑散資金,遊走在資本市場之外,政府努力在引導這筆資金的投資,讓其發揮資本效益。
有人推算,神木這筆500億的民間資本加上民營企業資金及其他資金近1000億元,目前可能已經蒸發掉近2/3。除過經濟損失,更關鍵的是對社會信用體系的破壞,「誰也不相信誰了」。
據介紹,2011年,神木法院全年共受理民間借貸案件679件,但2012年,神木法院受理的民間借貸糾紛案件上升到3000餘件,預計,「今年還會更多」。
2月3日晚,夜幕漸漸深濃。錦界鎮開典當行的楊金牛的家被討債者洗劫一空之後,20多天前,六七位男女討債者這才想到楊的房子的重要性。他們便輪番日夜看守著這座房子,生怕它被其他的討債者變賣了。
「我的上線,它叫王瑞,他也『跑路』了,他拿走了我們10個同學的3.5億元,我被他騙走了1500萬元,這些錢都是親戚串親戚籌集來的。」當地一位不願具名的中年討債者說,「現在不敢給下線知道內情,一年墊付的利息300萬元,我快要撐不住了。」
「讓很要好的同學騙了,有錢的讓沒錢的騙了,有文化的讓不識字的騙了。究竟誰騙誰呢?全都是自己騙自己。」這名討債者用絕望的聲調哀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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