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訶德1------黑白色的騎士

07-26

唐吉訶德1------黑白色的騎士

記得很小的時候就聽過有人說「有個很正義，很有夢想和追求的騎士叫------堂吉訶德」，似乎「正義，正直，大膽，勇敢」一類的詞就一直鑲在他的頭上的光環。小時候的我，甚至就是現在的我都像是，都仍是一張白紙，也就說很有可塑性。然而白紙的最大的缺點就是無論什麼顏色，一點上去，就被污染了，而且十分顯眼而鮮明。說我是白紙，也就是承認我自己是無知的。誠然，一個博學的人，一個真正具有才識的人是雄辯的。就像小說中的堂吉訶德一樣，他的才識全都來自他所閱讀過的所有騎士的書籍，以至於他能夠在眾人勸說他做一個正常人的時候說的頭頭是道，別人啞口無言。只有無知的人才是會任人擺布，像白紙一樣人人塗抹。

身為白紙的我十分慚愧，唯有多讀書，唯有先將自己塗上顏色，才能阻止別人亂塗亂畫。想起一陣子前讀的堂吉訶德，才深感安慰。

「外頭冷風吹雪，屋內熱炕頭。抬頭蛛絲網，低頭只見兩腿輕抖風嗖嗖。桌上躺著一支筆，桌邊坐著一個人，一個作家。」

如此窘困的環境卻生活著一個如此偉大的靈魂，以至於人們不得不十分羨慕於靈魂所受的折磨的地方，對此趨之若鶩（就像遊客去拔莫言家的蘿蔔一樣），而且十分自然地就將英雄必將飽受磨難聯繫在一起，似乎生活優越的他們，只能怪乎生活對他們太溺愛了，以至於他們無法經歷磨難而成為一個「高大的人」。難道千里馬跑得快，還只跟它睡的馬廄有關係了？一切只是一套說辭罷了，一套自欺欺人的說辭，借口。

但是作者的環境與小說的創作還真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像陳忠實要回到那片屬於他內心忠誠的黃土地，那個淳樸的小山村裡才能創作出《白鹿原》，像只有如蕭紅一樣經歷過痛徹體骨的貧窮與饑寒，才能寫出揪心裂肺的《生死場》，在這裡也只有米蓋爾-台-塞萬提斯-薩阿維德拉親身經歷過戰爭的苦痛才能寫出自嘲自諷的《堂吉訶德》。

「1569年他隨教皇派遣到西班牙的使者到了羅馬，1570年投入西班牙駐義大利的軍隊，充當一名小兵，1571年參加有名的雷邦鐸戰役，受了三處傷，左手從此殘廢；1572年傷愈後仍當小兵；1575年他回國途中，被阿爾及爾海盜俘虜，在阿爾及爾做了五年的奴隸，曾四次阻止同夥基督徒逃亡，都沒有成功，1580年才有三位一體會修士為他募化得五百艾斯古多，才把他贖回西班牙。」

這樣的經歷可不是人人能有的，就像曹雪芹的困窘，史鐵生，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殘疾也不是人人能夠想像的。我相信擁有偉大靈魂的他們是不會乞求人們、讀者的同情與可憐。因為這些丟他們來說都是廉價的，而真正高貴的是讀者身上的覺醒與感悟，換言之，能夠取得讀者的共鳴則是他們畢生的追求了，而不是像某些虛假、偽作家一樣一心只為讀者的眼淚和兜里的錢。

不得不承認有些作家巨像「造物主」，筆下創作了無數個生靈活動的人物，我不禁在想那要經歷過怎樣的人生才能寫出如此豐富多彩的小說啊？想起在看《我是歌手》的節目時，基仔介紹了台下的一位作詞家叫許常德，說他創作了一千多首歌詞，有些堪稱為經典中的經典。台下胡彥斌不禁感慨到「那他要經歷多少的事情才能寫出一千多首歌啊！」如出一轍，其實他們的人生未必就一定轟轟烈烈，未必沒有戀愛的人就寫不出一首好情歌。個人經歷不是創作的必要條件，而是充分條件。然而創作不是把你自己撕了給別人看，而是把你的內心撕了給別人看，唯有走心的東西，人才能感動。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是歌手》節目里一首首經典的歌曲被重新演繹時，總能大獲好評。不是因為他們是經典的，而是因為他們都是走感情路線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十分質樸簡單的散文《背影》能夠成為散文史上不可多得的名篇，不是朱麗清用了多麼華美花哨的語言，而是父親對兒子和兒子對父親的那份純真而熾烈的愛。所以在這裡我是被塞萬提斯的堅毅與自嘲所打動了。

每一個人物身上都有作者的影子，所以說作家才是最恐怖的人，最百變的人，最得精神病的人，因為他們有無數種人格，無數種感情。堂吉訶德的身上當然也有塞萬提斯的影子。堂吉訶德是一個黑白色人物，塞萬提斯的騎士也是黑白色的騎士。還記得黑白默片的經典《摩登時代》里卓別林大師搞笑滑稽的表演嗎？就是這份搞笑與滑稽與堂吉訶德是一樣的。然而就是黑白的強烈反差，思想奔涌與感情空白的強烈反差才給人看後有深深的反思：「我們到底是怎麼了？」滑稽與搞笑絕不是小說的主題，但它是小說的表演方式，一種深刻的方式。只是在現代的道路上一些作品越走越遠，變得只為滑稽與搞笑。經受如此強大打擊和折磨的塞萬提斯仍能以如此樂觀的情緒寫作，不得不佩服。那一份滑稽與搞笑可以看做作者對自己人生的自嘲。現代的年輕人中多用這樣的「自嘲體」進行交流：

「我一天有八節課哩，晚上還有公選。」

「你有我慘么，我一個星期有五十節課啊，兩堂公選。」

「我太厲害了，公選課竟然要重修。」

「我更牛，三門課掛了兩門。」

人們，尤其是年輕人越來越願意揭自己的傷疤給別人看，以為這樣就能夠獲得更高的「獎賞」似的，我十分厭煩這樣的談話，也十分厭倦這樣的談話，不禁地想「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