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原創: 安史之亂的歷史大背景
提起安史之亂,略懂唐史的人腦海中肯定會出現安祿山、唐玄宗、楊國忠這幾位主要歷史人物,關於事件的起因,大致會說是唐玄宗的一味寵信導致安祿山擁兵自重、包藏禍心,而楊國忠爭寵迫使安祿山提前造反,唐王朝從此由盛轉衰。不過,像安史之亂這麼一個重大歷史事件的爆發,絕不是僅憑几個歷史人物的意志就能導致的。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被當時的時局、制度、人事、利益、情感等各種因素所驅使,做出各種抉擇,最終導致了安史之亂的發生。筆者試圖從歷史大背景角度對安史之亂做簡單論述,與歷史同好者共析一二。
公元611年開始,隋末大亂,群雄逐鹿。公元617年,唐高祖李淵自晉陽起兵,於次年奪取長安,開國建唐,此後憑藉關隴軍事集團的支持,採取先固關中,東攻中原,再平江南的戰略,歷時七年,先後平定隴右薛舉、河西李軌、河東劉武周、河北竇建德、洛陽王世充、兩湖蕭銑、嶺南馮盎、虔州林士弘、江淮輔公祏、河北劉黑闥、魯南徐園朗、冀北高開道等割據政權,至公元624年,除依附突厥的朔方梁師都政權外,基本統一全國。與歷史上的中原王朝一樣,唐朝在完成統一後,很快直面周邊各族政權的挑戰。
自東漢末年持續至西晉的中國歷史上第二次小冰河期導致北方氣溫劇降、持續乾旱,周邊各族紛紛湧入中原求生存,史稱「關中之人,百餘萬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在曹魏政權的軍事高壓下,北方時局尚能維繫。西晉皇室八王之亂,自廢武功。以匈奴、鮮卑、羯、氐、羌等五胡為代表的內遷各族紛紛舉兵割據,形成史稱「五胡亂華」的分裂混戰局面,「人皆相食」、「白骨遍野」、「千里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冠帶之人」。北方漢人為逃避戰亂,紛紛南渡長江,「洛京傾覆,中州士女避亂江左者十六七」,史稱「衣冠南渡」。在經歷一百多年的混戰後,鮮卑拓跋部建立的北魏最終於公元439年統一北方,與南方漢族政權對峙,史稱「南北朝時期」。
北魏入主中原時,柔然汗國在北方草原興起,與北魏長期攻伐,引得巾幗英雄花木蘭代父從軍,傳為千古佳話。6世紀中葉,本為柔然鍛奴的突厥部崛起,擊滅柔然,雄霸草原,西與拜占庭聯盟,屢敗波斯,東逼長城沿線,窺伺中原。隋文帝楊堅採納長孫晟的謀略,通過一系列挑撥分化和軍事打擊,使突厥分裂為東西兩部,穩定了北境,最終於公元589年攻滅南陳,統一華夏。隋末大亂後,漢人紛紛北逃,突厥再次興起,強盛至極,「契丹、室韋、吐谷渾、高昌皆役屬,竇建德、薛舉、劉武周、梁師都、李軌、王世充等倔起虎視,悉臣尊之。控弦且百萬,戎狄熾強,古未有也」。東突厥頡利可汗企圖仿效北魏,入主中原,於公元626年乘唐朝玄武門之變,率十萬鐵騎直逼長安城。幸得唐朝此時主政的是不世出的雄主唐太宗李世民,通過「渭水之盟」,方才計退突厥。
自始,東突厥成為唐朝開國初期的頭號大敵。唐朝憑藉長期內戰中淬鍊出的尚武國風和名臣良將,依靠府兵制良好運作下的強大軍力,在渭水之盟三年後便借東突厥內部分裂之際,六路出擊,經定襄、陰山兩戰,生擒頡利,滅亡東突厥,一舉解除北境之患。太宗、高宗時期,大唐府兵馳騁在東起朝鮮、西至中亞的萬里疆域,先後擊滅薛延陀、吐谷渾、高昌、龜茲、西突厥、百濟、高句麗等各族政權,大唐天子被尊為天可汗,此為大唐國威最盛之時。
高宗後期,青藏高原上崛起的吐蕃政權經過與唐朝20多年的和平後,開始對外擴張,於公元670年的大非川之戰擊敗唐軍、吞併唐朝附庸吐谷渾,攻佔唐西域安西四鎮大部,威逼河隴。西北吐蕃在此後百餘年成為唐朝的頭號大敵,迫使高宗不得不從朝鮮撤軍,對北方和東北採取消極退守政策以維持現狀。公元682年北方突厥余部起兵反唐,建立後突厥汗國,再次復興,為患唐朝北境60餘年。東北地區的契丹、奚、室韋等部族自公元660年舉兵反唐,屢次擊敗唐軍,先後依附於北方突厥、回鶻政權,在此後二百餘年一直成為唐朝東北邊患。與此同時,公元632年在阿拉伯半島興起的阿拉伯帝國迅速向東擴張,吞併波斯、亞美尼亞、亞塞拜然、阿富汗,與吐蕃、唐朝接壤,開始染指西域。
高宗、武后時期,中央朝局變動頻繁,地方土地兼并遍起,均田制日益敗壞,作為府兵兵源的均田農戶失地後逃亡漸增,與此同時,隨著外部疆域擴大,府兵戍邊兵役日益繁苦,逃役者漸增,再加上這一時期大規模戰爭相對減少,中央和地方戰備懈怠,下級武官晉陞緩慢,府兵待遇降低,不少淪為豪強家奴,導致社會上以府兵為恥。府兵制逐漸瓦解下的唐軍難以應對周邊各族挑戰,迫使唐朝變太宗時期的進攻戰略轉為防禦戰略,在從西北到東北的邊疆地區部署重兵,並不斷進行軍事改革,組建駐有常備大軍團的邊防重鎮,設節度使「掌總軍旅,顓誅殺」,以招募來長期服役的健兒逐漸取代定期輪換的府兵。
公元713年,通過先天政變掌握實權的唐玄宗改年號為開元,力圖重振大唐。唐玄宗任用姚崇、宋璟、張說、張九齡等賢相,撥亂反正,整頓吏治,檢田括戶,勵精圖治,在軍事上以募兵製取代日益沒落的府兵制,提高唐軍戰鬥力,在東北收復營州失地、多次臣服契丹、奚等部族,在北方擊滅後突厥、突騎施,臣服塞外回紇各族、恢復安北都護府,在西北多次大破吐蕃,收復碎葉鎮,恢復絲綢之路,開創了「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的開元盛世。
開創盛世後,唐玄宗日益自滿,耽於享樂,先後任命兩代奸相李林甫與楊國忠,聽任二人獨掌掌權,排斥賢才,蔽塞言路,導致朝政混亂,內部權斗激烈。李林甫在位時為穩固相位,杜絕邊帥出將入相的慣例,重用胡人為邊帥,安祿山、哥舒翰、高仙芝、安思順等胡將特別受重用。唐玄宗好大喜功,自東北至西北和南方設立平盧、范陽、河東、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四鎮、伊西北庭、劍南等九個節度使區和嶺南五府經略使等「沿邊十節度」,置五十餘萬大軍,聽任安祿山、高仙芝等邊將貪圖軍功,擅開邊釁,邊疆戰亂不斷,國力大傷。而為應對長期的對外征戰,各節度使逐漸被授予轄區內的財政權、行政權,且轄區日益擴大,在西北和東北地區出現了統領兩到三鎮,乃至四鎮的節度使,如王忠嗣、安祿山、哥舒翰等。當中央分配的募兵不足時,節度使往往自行就地募兵,這些募兵長於邊境,終身從軍,世代軍旅,被節度使著生殺予奪,因而「唯知其將之恩威,而不知有天子。」
天寶年間,東北的范陽、平盧、河東三鎮節度使安祿山掌握著龐大轄區內的軍事、財政、人事大權,具備了對抗唐朝中央的能力。安祿山所轄河北地區自太宗開邊以來,突厥、契丹、奚等各族紛紛內遷,與漢族雜居,形成歷史學家陳寅恪所說的「河北胡化」局面,與唐朝中央關係疏離,而東北邊疆又有契丹、奚政權的不斷侵擾,因而玄宗倚重精通六族語言、了解各族民情且能威震東北的安祿山,再加上安祿山工於心計,交好宰相李林甫等朝廷重臣以及楊貴妃等後宮妃嬪,通過各種表忠心的方式取得玄宗的信任。在此情況下,晚年的唐玄宗既無魄力改革節度使制度,從根本上消除邊鎮權力過重的長遠威脅,亦無心志對安祿山行「削藩」之策,化解眼前的禍患,而是試圖以帝王權術來駕馭安祿山,使其效忠唐室。公元748年,唐玄宗將曾任西北四鎮節度使,並多次上奏稱安祿山將作亂的中唐第一名將王忠嗣下獄論死,後經其下屬哥舒翰極力求情,方才貶官內地,王忠嗣一年後鬱鬱而終,年僅45歲。此一事件雖有李林甫誣告在先,但亦有王忠嗣功高震主,唐玄宗藉此震懾各節度使、籠絡安祿山的因素,但此事不僅使朝廷失去足以制衡安祿山的重要力量,也使安祿山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朝不保夕之感。唐玄宗一方面用各種恩寵極力籠絡安祿山,進封為其東平郡王,讓楊貴妃收其為養子,又將太子之女嫁給其長子,試圖使其效忠朝廷,而在「天恩浩蕩」下,安祿山亦並無在玄宗在位時叛亂的念頭;另一方面玄宗亦試圖利用其他利益集團對安祿山予以制衡,在明知哥舒翰、楊國忠與安祿山互有嫌隙的情況下,仍不斷重用二人,封哥舒翰為西平郡王,任楊國忠為宰相,利用西北邊鎮和文官集團制衡安祿山的東北邊鎮。
可嘆的是,奸相楊國忠執政期間,禍亂朝政,專權誤國,為了個人政績兩征南詔而慘敗,唐軍損失二十餘萬,導致關中兵力空虛,且楊國忠又因一己之私與安祿山之間矛盾愈演愈烈,不斷向唐玄宗上奏安祿山謀反,企圖借玄宗之手除掉安祿山。在楊國忠的步步緊逼下,本有反叛實力的安祿山最終於公元755年與史思明一起,以奉密詔討伐楊國忠的名義,率十五萬各族大軍在范陽起兵反唐。「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大唐盛世繁華從此一去不復返,空留給後人無數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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