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生子記

美國生子記

美國生子，既是計劃，也是意外。

發現她時，只有咖啡豆那麼大，所以起名咖啡豆。北京霧霾之重，常讓無數懷孕的父母膽戰心驚。發現她剛剛一周，我們差點失去她。保胎的同時驚訝的發現——保胎成了北京眾多夫婦的共同話題。

幾次國內產檢，高額的費用、挂號、排隊......常讓我們感到分身乏術。一次，我因誤入朝陽醫院懷孕婦女候診大廳，被小護士訓斥著出來，當時，我都懷疑自己像不無正業的流氓。

網上查了一下生孩子的行政審批程序，想「合法」的生一個孩子，僅僅「准生證」這一項，就是比生孩子還要複雜的過程，我們不勝其煩。

此時，我們收到了美國普度大學訪學的邀請函。背負北京沉重的房貸，放下手邊工作去訪學，是一種奢侈的想法。而當飛機穿越了北京的霧霾，在芝加哥奧黑爾機場降落，湛藍的天空幾乎喚起我們童年的記憶。我們知道，這是一個正確選擇。

一、費用

美國生子是昂貴的，但也是廉價的。

美國醫療費算是昂貴的，我所在印第安納州，一個普通醫院接生一個孩子最低15000美金，如果剖腹產，大約需要20000美金。當然，有些州有華人醫生，費用會便宜些，而印州的生產費用幾乎等於在北京最好的私立醫院就診。

如此高昂的醫療費用，美國卻很少有人因為高額的醫療費而受困。

美國人幾乎人人有保險，每個來美國訪學的人也必須有保險，保險幾乎可以涵蓋生孩子的所有醫療費用。當接到醫院寄來的賬單時，只需要把你的保險卡複印郵寄給醫院，或者把你的賬單寄給保險公司，就可以了。這樣，看似高額的醫療費，實際大多數人自付部分非常小，有的公司為員工購買補充醫療保險，員工或家屬生產一分錢都不用花。

同時，個別沒有保險的低收入人群，或懷孕後開始買保險的，可以根據不同州法律，向當地州申請Medicaid或Medicare 等緊急醫療救助。申請程序也很簡單，按照州政府規定，將需要的文件郵寄過去，主要是你的收入證明、銀行存款證明等。大約一周左右，只要符合條件，就可以收到當地政府寄來的卡片，上面會有你的Medicaid號碼。當然，所謂低收入人群，是指家庭人均月收入低於2000多美元的人群，這一待遇並沒有國籍限制。大部分學生和訪問學者都可以申請到這種福利。有了Medicaid，美國政府會為你的分娩醫療費買單百分之九十，個人只需要支付百分之十。

二、教會

很難想像，沒有教會的美國將是什麼樣子？

我們訪學的學校地處遠離城市的大農村。而這裡，看到最多的建築就是教堂，宗教信仰已經深入到美國各個領域。當然，更準確的說：是基督信仰。

我們入住後，信箱里很快就有當地教會發來的各種邀請信，有的邀請你共度一些節日，有的是邀請你參加教會提供的各種社區服務，有的是英語學習。免費的晚餐，幾乎每周都可以遇到。

我和妻子都是基督徒，來到學校第一晚還沒落實住處，當地基督徒就把我們接到他們家住宿，而這些人都是素昧平生。生活逐漸安頓好，教會裡更多的人知道了妻子懷孕的消息，一對基督徒夫婦很快來看望我們，他們告訴我們生孩子應該注意什麼，準備什麼，周末他們邀請我們去芝加哥的知名教會參觀。事後我們才知道：這對看起來衣著樸素的夫妻，丈夫是哈佛畢業，太太是伯克利畢業，如今丈夫在大學做教授，妻子對懷孕的婦女和小孩很有負擔，在教會承擔很多相關服侍。第二周，他們就帶來很多孩子需用的物品，兩張小床、座椅搖籃、幾十件嬰兒衣服、各種玩具、嬰兒洗澡盆，餵奶用的枕頭，很多都是未拆封的嶄新物品。他們還不停的幫我們想：還需要什麼？跟我們交談後，得知我們的專業領域，甚至送來他們自己訂閱的《紐約時報》，擔心我們在這裡信息閉塞。發現我們傢具很少，他們就把餐桌餐椅書櫃等送到我們家。在妻子生產後第二天，我們還沒來得及告訴大家，他們自己找到了醫院，帶著鮮花、賀卡和小孩子的玩具。

有一次，我們短期外出，回到家，門口放著一箱嶄新的小孩子衣服，雖然不知道是誰送的，心裡卻是溫暖而平安。爾後得知，是教會裡一個華人姊妹服侍時與美國姊妹無意中談起我妻子臨產，那姊妹就記住了，買了一箱新衣服給我們送來。事後數周的一次教會活動，我們才與這位姊妹見了面，她平時經常給教會的弟兄姊妹照顧孩子。這些人，事實上並不是高收入人群，他們只是普通的美國民眾，他們自己的生活非常簡單樸素。

這就是真實的美國社會，這樣的國家沒有理由不強大。

三、福利

因我們是自費訪學，這一年沒有任何收入。按照當地規定，可以申請到很多福利。但實在不好意思給美國政府增加麻煩了。我們只是嘗試著申請了專門針對孕婦、嬰兒和孩子的WIC（Women, Infants, and Children）的福利，懷孕的婦女，家庭年收入低於2萬多美元，就可以申請到。 WIC申請程序也很簡單，電話預約了見面時間，到醫療機構開了懷孕證明，交給WIC辦公室就可以，我們的收入證明工作人員看到沒看一眼。於是，妻子懷孕期間，每個月我們可以領到一張支票，支票上印著你可以到超市領到的食物，包括了懷孕期間所有需要補充的營養，牛奶、芝士、豆類、花生醬、蔬菜水果、穀物、果汁、麥片......孩子出生後， 這個福利會更多，媽媽開始母乳，食物會增加魚類，嬰兒的食物會包括輔食、果汁等。

我們在WIC辦公室做了一次免費的身體檢查，他們發現妻子缺鐵，而這個信息迅速反映到了產檢的門診。我們去產檢時，醫生為我們開了補鐵的藥物，我們告知住址後，醫生就告訴我們到離家近的一家藥店領取，到了那家超市，我們出示了護照和處方。藥店就把藥物給了我們，這葯需要我們每個月都去拿，所有的全部免費。

四、產檢

第一次產檢需要電話預約，費用稍微貴一點，（但比起國內的還是便宜很多）大概200美金。包括了各類血液的檢查和拍B超。第一次產檢依約去了診所，等了五分鐘，就有人喊妻子名字，因有朝陽醫院被訓斥的經歷，我膽怯地問：我是丈夫，是否可以一起進去？護士吃驚而高興的說：Of course（當然可以），顯然，在她看來，這是一件美好而理所當然的事情。第一次產檢，醫生為妻子拍B超，一邊拍一邊講解：這是小手，這是小腳，這是屁屁，每到一處，都很高興的說：good 、great、excellent（很好）……最後，還很高興的說：祝賀你們，她是女兒，身體一切很好。

相比之下，在朝陽醫院的幾次B超，產科大夫每次在產檢後開出一堆檢查，也不告知去接下來幹嘛，只能去窗口排隊交錢，完了自己看是否有B超，有的話需要到B超處重新排隊，排號提前預約，常常是預約一個月甚至兩個月之後的B超檢查。赴美之前，發現兩月之前預約的B超正好是出發的當天，我們決定提前一天，與醫生和B超科室溝通後，被告知，撤銷預約可以，重新預約需要當日早7點來重新掛一個B超科室專家號100塊。後來才發現，雖然是專家號，B超跟之前的地方一樣，不是專家來給你看，這100塊就是懲罰你修改了預約時間。B超時，不要說爸爸進屋了，連整個區域都是隔離不讓進的。孕婦站在門口候診，連個凳子都沒有。

之後的產檢，每次大約60美金左右。獨立的房間，每一次都有尿檢、媽媽血壓、寶寶胎心等常規檢查，醫生不斷地問你有什麼問題和不明白的地方么？態度好的感覺像是他們自己的孩子 。

五、生產

　　　前面說：美國生產，費用比較貴。但如果你體驗了他的服務，你會覺得這個價錢，值！

26號凌晨，太太感覺宮縮明顯，我幫著計時，到了早上5點半，規律宮縮五分鐘一次。我們決定等天亮了去醫院，起床發現出血了並且是鮮紅色的血，數量還不少，決定立刻出發去醫院。醫院門口有輪椅，妻子由護士推著進入檢查室。在一個單獨的房間里，查了心電圖、宮縮、胎心、尿液等， 利用這些數據判斷產程是否臨近生產。妻子的大夫遠程收到了這些數據，覺得還不到生產的時間，請護士建議我們先回去。但是護士說，如果你願意住在這裡，也可以，不過家裡會更舒服一些，你可以走動，吃飯，這裡只能躺著。

9點多，我們拿著醫院給的注意事項回到了家。岳母迅速給做了一頓飯，吃完我跟太太睡下，她一陣一陣宮縮繼續疼，但是變得不規律。下午，宮縮變得強烈，但是胎動減少，根據醫院的注意事項，胎動減少或再次大量出血要立刻給醫生電話，她打給她的醫生，大夫說，因為已經進入產程，胎動減少是正常的，讓我們繼續等待。晚上10點之後，太太開始10分鐘規律宮縮，11點過後，疼得站不起來。我們決定出發去醫院。

來到醫院，護士繼續做檢查。內檢之後，發現開四指了，確實臨近生產了。於是推著妻子進入產房，產房是一個套間，二十多平方米，妻子躺在一個手術床上，產房裡只有一個手術床，代表這個產房只接待一個產婦。另外連接著獨立的衛生間，可以淋浴。同時還連著另一個房間，是醫生準備手術時用的，平時是密碼鎖鎖著，醫生在的時候才打開。這個產房有各種搶救儀器，為了減少孕婦心裡壓力，全部藏在產床後面的封閉櫥櫃里，平時看不到，我們出院時才發現。產房裡有電視、冰箱，兩個可以睡覺的沙發，專門為陪產的家人準備。產床上方是一個攝像頭，如果孕婦希望看到自己生產過程，可以通過產床前面的電視看到，這樣她就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用力。但妻子有點害怕，所以就沒開電視。

生產的過程丈夫不僅僅可以在產房，而且是助產士。醫生會告訴丈夫應該做什麼。這個生產的過程，也是丈夫學習的課程，可以體驗到一點點妻子的辛苦和軟弱。甚至可以說：這是共同生產的過程。一進產房，醫生就會為你是否需要無痛分娩，如果你選擇無痛分娩，會有麻醉師和醫生來為你注射麻藥。我們選擇了無痛，分娩過程，孕婦的痛苦大大減輕。

　　開始生產時，只有一個護士，她會告訴你什麼時候用力，應該如何做，但總有電話打進來，她會彙報生產進程，間隔的有其他醫生進來。大概兩個多小時，她電話給其他醫生，這時進來四五個醫生，帶著剪刀等器材，在產床下放了一個巨大的塑料袋一方面為了防止嬰兒掉下來，另一方面，胎盤之類直接會落入這個袋子。幾個醫生很熟練的坐著各種準備，幾分鐘的時間，咖啡豆一聲啼哭，出來了。醫生問我是否要剪臍帶，我應聲後，遞給我剪刀，剪開了咖啡豆和母親連接的臍帶。伴隨著她的一聲啼哭， 像變魔術一樣，肚子里出來一個活人，不得不驚嘆造物主的偉大奇妙。 醫生簡單的把孩子擦乾淨，拿布裹一下迅速放在媽媽懷裡。在媽媽肚子10個月的咖啡豆，伴隨著啼哭，一瞬間抱在了媽媽懷裡。 那一刻，我和妻子都淚奔了。醫生手術結束後，紗布、針分別放在一個盒子里，然後用條形碼機器一一掃描，防止有針或紗布遺漏在肚子里。同時，醫生在產房內為嬰兒洗澡，印了腳紋，很快又把寶寶還給了媽媽。醫生總面帶笑容的向我們祝賀。在咖啡豆臍帶的位置帶了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據說這個東西是防止孩子丟失，一旦孩子找不到，會通過這個東西迅速確定位置。我和妻子手腕上也扣上了一個環，只有通過這個環，才可以把咖啡豆帶出醫院。

六、產後服務

　　　產後，我們可以陪同妻子在產房內住48小時，醫院為孕婦準備免費食物，陪同人員也可以點餐，6刀一頓，很便宜。住院期間，大概有二十幾位醫生護士來過產房，還有專門的母乳護士，為妻子和孩子都做了很多檢查，不同醫生負責不同的項目。當晚，兒科醫生來到產房，為嬰兒做體檢。然後交代各種注意事項，包括應該如何換尿不濕，如何擦粑粑，如何抱孩子等等。前兩天夜裡我們幾乎沒有合眼，咖啡豆每小時要換一次尿布，每兩小時喂一次奶，即使深夜和凌晨，都會有醫生進入產房，沒見過面的醫生一般先是祝賀我們，然後介紹她負責的內容。美國的醫療系統中，醫生與醫院是分開的，婦科醫生和兒科醫生並不屬於這個醫院。

有天半夜，有個護士來了，看我們睡著，悄悄的退出去，一直等在外面。

剛生產完畢，護士不容許妻子一個人去廁所，必須有護士陪同，護士甚至幫助妻子擦拭身體。在廁所里，有緊急呼救系統一條紅色繩子，一旦危險，拉一下就會有人過來幫助。

在醫院的48小時時間，我們簽署了一些法律文件，這些最後都成為咖啡豆的初始檔案。我們也通過這些檔案，幾天後就可以為咖啡豆申請美國護照。臨出院時，醫生依照當地法律，要檢查汽車的安全座椅，如果沒有安全座椅，醫院會拒絕孩子出院，檢查兩部分，孩子是否可以穩固的躺在座椅裡面，和座椅是否固定在汽車上。都合格後，我們才被容許出院。

　　生產的整個過程我們沒有交過費用，賬單是在出院後一個月才會寄到家裡。所以，不會因為你是窮人而無法接受醫療。

　　女兒最後中文名起名為默恩，我們希望她的生命可以默想神的恩典，也期盼神的恩典默默傳送給她，並且通過她祝福更多的人。

最後想對女兒說：雖然爸爸媽媽從小接受愛國主義教育。

但，爸爸媽媽都不是國家主義者，然而，你從待產，到生產都接受了太多這個陌生國家的福祉，爸爸媽媽確信：生在美國這地的人有福了，我們也期望你可以給這個國家帶來平安和祝福，美國是你的祖國，你值得為它驕傲

上帝祝福美國

美東時間２０１３年１１月３０日（默恩出生７２小時後記）張凱律師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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